再无援兵,赶快开城投降,秦王重重有赏。”
窦建德三人被驴牵着绕城巡游了一天,时为五月中旬,日头正当强烈,他们晒了一天,脸都变得黑黝黝的。窦建德被日头暴晒尚在其次,其心智备受折磨。心想自己原为雄踞一方的夏王,落到今日的局面,还不如死了干净。这晚被牵回营后不吃茶饭,回囚室内狠命向墙角一撞,想就此寻死,惜墙体为土坯不算结实,土墙被他撞下一块,头上裂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并没因此致死。守卫兵士闻讯入内,手脚忙乱为他包扎伤口,为防他再次寻死,用绳索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李世民原想明日还让他们继续绕城巡游,听说窦建德寻死且伤重,让人将长孙安世带入帐中。
长孙安世的精神也不太好,他这会儿站在李世民面前,眼望这名令人闻风丧胆的秦王,心中一时惴惴不安。李世民开门见山,张口说道:“长孙安世,我知你能言善辩,想你脑瓜儿不算呆板,明天,我派你入城劝说王世充投降,记你大功一件。”
长孙安世听说派此差事,满心喜欢,他一躬身答道:“如今洛阳被困,夏王已败,洛阳只剩下举城投降一条路。秦王,安世尽力完成这项差事,为百姓计,是免遭生灵涂炭,为我主上计,也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李世民微笑道:“好,明日一早你就入城,若能说动王世充投降,我保你在我朝里谋一官职。”
长孙安世一躬到地,感激涕零。
王世充昏厥倒地,经一番抢救,方才慢慢苏醒过来,他神色木然,一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众人见他神志不清,纷纷散去。王世充又昏昏沉睡了一晚上,早晨醒来方才想起如何应付今日局面,遂传旨召众将入紫微殿议事。
当初李孝恭和李靖击破南阳,南阳王朱粲脱身独逃,被王世充收留。这朱粲生性残忍,一副焦黄牙齿,最爱烹食小儿肉,其在南阳恶名远扬。到了洛阳,城内小儿常常丢失,人人怀疑是朱粲偷食,然碍于王世充的淫威庇护不敢有言。这天朱粲首先发言,他说道:“皇上,如今洛阳被唐军重重围困,粮食终有尽的时候。臣原在南阳,知道襄阳那里一城当关,且唐家势力尚未进入。我们不如结束停当,向南突围,占据襄阳,再图今后。”
襄阳处在江淮之间,群山怀抱,汉水从中流过,易守难攻,向为兵家必争之地。李孝恭、李靖其时正在江州,无暇顾及,这里成为一片相对真空地带。王世充若能拿下襄阳据之,依托山势险关,当可喘息一阵。
诸将议论纷纷,王世充显然赞同朱粲此议,说道:“若能突围最好,困守孤城终不是长法,驸马,你的意见呢?”
单雄信踌躇道:“此议甚好,不过若去襄阳,如何突破重围需要好好计较。城外的唐军现是我们的三倍。”
说话间,黄门侍郎入内仆地,说道:“皇上,长孙侍郎从唐营入城,求见陛下。”
王世充听说长孙安世入城,大为奇怪,说道:“长孙安世?李世民放他入城,莫非来当说客吗?宣他进来。”
长孙安世小跑进入殿内,跪在丹墀前向王世充叩头,口称:“罪臣该死,现为唐营俘虏,请皇上降罪。”
王世充哼了一声,说道:“平身吧,长孙侍郎,你能说动夏王来援,是你大功一件,夏王惜败,那也怨不得你。说吧,李世民今日放你入城,有什么话说?”
长孙安世并不起身,说道:“李世民带话给皇上,让举城投降。罪臣原想被俘之身,无颜来见皇上。又想目前洛阳势孤,举城而降为唯一道路,为皇上着想,特来传话。”
后面的朱粲出班奏道:“皇上,切莫听此贼言语,他来替李世民说项,定是已在唐廷讨得一官半职。如今若降,一败涂地。唯有向南突围占据襄阳才是正路。”
长孙安世慢慢起身,扭头道:“朱粲,你口口声声说为皇上着想,实向皇上指出了一条绝路。当初夏王来援,李世民敢于分兵堵截,又围洛阳,当时之势两军相当。如今李世民已击破夏军,其兵力皆围洛阳,其势已大。我在城外,见唐兵将洛阳围得一层又一层,以城中孤军疲军突围,恐不出五里,就要全军覆灭。”他又转奏王世充,“臣来之时,秦王让告诉皇上,只要开城投降,可免一死,请皇上定夺。”
这句话让王世充颇为动心,座下众将也议论纷纷,都觉得困守洛阳难以持久,突围也难以成功,王玄应听了众人言语,奏道:“父皇,儿臣觉得安世所言有理。前者我们所恃者就是夏王来援,如今夏王已被俘,终无指望。即使我们突围出城,也很难成功。父皇,我们降了吧。”
王世充嘴唇动了几动,头仰上去,最后黯然说道:“我们降了罢。安世,你现在出城向秦王传达我意,请他切莫食言。”
武德四年五月二十一日,王世充举洛阳城投降李世民。
辰时三刻,洛阳四门大开,王世充身着缟衣素服,同太子、驸马、群臣二千余人,手持户口地理、文册,俯伏在西太阳门前请降。李世民头戴金盔,身穿银色铠甲,骑着“什伐赤”,身后一帮文臣武将也衣甲鲜明。他们缓步走到西太阳门前,到了王世充面前站立,王世充手捧户口地理文册,跪伏说道:“罪人世充惶恐请降,望秦王受之。”
李世民跳下马,上前以礼接之,他见王世充俯伏流汗,确实心中恐慌万端,心中十分得意,笑道:“起来吧,王世充,你素日里常常称我为黄口孩童,怎么你今日见了我这位黄口孩童,不事训诫,反而恭敬如此呢?”王世充刚刚站立,尚未直腰,闻听此言,急忙又顿首谢罪:“那是罪人不知好歹,秦王,我今降唐,请秦王记住免死之语。”
李世民声若铿锵:“本王言语,一言九鼎。”说罢,他让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将王世充及众官带入青羊宫圈禁。
李世民率众人缓缓从西太阳门进入了宫城,只见隋朝宫室建造雄伟,金碧辉煌,坊间人烟稀少,一片凋敝之相。两者相较,反差甚大。李世民叹道:“逞侈心,穷人欲,焉得国不败亡!”遂令萧瑀、封德彝带人封府库,收金帛;令李世和秦叔宝带领部分兵士,分守街肆,禁止侵掠;又令尉迟敬德领兵二千,将宫殿团团围住,不许行人往来。
这日晚上李世民不敢在宫城内居住,还在入洛阳城前,房玄龄心细如发,悄悄对李世民说,若入了洛阳切不可住在宫城之内,恐怕入长安会惹祸端。李世民何等聪明,一点即透,就在东城的洛园里安歇。他到了洛园内分派众人任务,各得其所,到了日暮之时,诸人来报各事已经安定,城内秩序井然。
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自去年来此,一年有余,今日方把心妥妥帖帖放入肚中。许多天以来,一颗心都放在战事之上,无心考虑女色,现在心一松,肚里似乎有一把无名火烧起,他眺望西首白色宫墙,若有所思,忽然跳起身来,独自向宫城走去。
尉迟敬德带人将宫城围得结结实实,片纸难以出入。他正站在重光门前指挥,忽然见李世民身着便服向这边走来,急忙迎上前去。
李世民向他打了一下手势,说道:“敬德,你随我入宫,一同参观内里的建筑。”
他们从重光门进入,内里正是东宫,这里的人都被尉迟敬德赶到居中的紫微殿里,偌大的庭院里寂无人声。李世民走了半截,听说其中无人,遂停步不走,折向紫微殿走去。
紫微殿为紫微城的主殿,以前是王世充听政办公的地方,大殿的色彩以红、白二色为主,殿柱、额、门、窗都为红色,墙为白色加红线,门钉和栏杆上装饰着镏金。
李世民边走边赞叹:“敬德,见过这等美轮美奂的大殿吗?唉,多少王朝多少事,尽归往日云烟,只有宫城越造越漂亮呢。”
他们尚未到殿前,就闻殿内一片语声,显系女子声音。李世民知道,这殿内正圈禁着隋、郑两朝的众多嫔妃、女官和宫女。到了殿门前,尉迟敬德掏出钥匙打开大锁,奋力一推,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大开,殿内的声音也顿时停歇。
李世民入门定睛一看,只见满殿内黑压压地站、坐了众多女子,从服色上可以看出各自身份,她们依服色各自站立一片,阵线分明。
李世民不发一语,带同尉迟敬德径直向那群嫔妃走去。尉迟敬德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绝色女子聚在一起,到了近前,惊得目瞪口呆。李世民用眼睛快速一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猎物。那是两名体态轻盈的年少嫔妃,一人脸长,一人脸圆,两人傍在一起颜色互衬,更显明艳。李世民拍了一把尉迟敬德,轻声说道:“敬德,你将此两人悄悄送到洛园。”惊醒过来的尉迟敬德忙不迭地点头。
果然,李世民回洛园不久,这两名女子就被悄悄送到李世民的房间。
晚上李世民细问两名女子,得知两人一名阿显,一名阿梅,系江都人氏。她们初被炀帝召入宫,后来又服侍了王世充,在此战乱之际不明白自己身系何处。现在她们站在李世民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夜深之后,二女陪李世民上床,李世民色饿已久,扯过阿显就大战起来,那阿显在身下并不敢动,亦不敢做声,李世民觉得甚没意思。到了后半夜,他又扯过阿梅大弄起来,阿梅也是一般小心翼翼。李世民难以尽兴,骂了一声:“真是一对木头!”沉沉睡去。
李渊闻知了虎牢大捷的消息,又得知李世民挥师杀向东都,知道王世充被擒是旬日的事儿。他降旨抚慰,派温大雅为使前往洛阳,并令温大雅代收前隋图籍制诏和人物。想起洛阳宫内的众多美人,李渊诏尹德妃与温大雅同行,前往洛阳宫室里搜罗美女以充后宫。李渊、李世民不愧为父子,都不约而同想到此节。李渊想不到李世民近水楼台,已经捷足先登了。
李世民接住温大雅和尹德妃两人,遂令房玄龄和杜如晦协助温大雅前去办理;将紫微殿里的一众妇人皆交给尹德妃由她处理。此前,李世民眼疾手快,又让尉迟敬德选出三名容貌、体态姣好的嫔妃送入洛园,算是偷偷地占了李渊一个便宜。
李世民下令将所收金帛悉数赏给众将士,全军一片欢腾,众人有了钱,就想法花出去。洛阳四门大开,与外地交通全部恢复,数日之间,各色酒食商品纷纷输入洛阳。金谷园一带的行院早已寂寞许久,似乎一夜之间,行院门头挂满红灯,老鸨开始营业,不用招徕客人,久已色渴的唐营将领纷至沓来。
房玄龄和杜如晦排定了十四名郑军罪大的将领,其中以单雄信和朱粲为首,李世民批准将他们押到洛水边予以斩首。得知要斩单雄信,罗士信、程咬金、李世、秦叔宝纷纷找到李世民为单雄信求情,李世民此时铁石心肠,说道:“本王饶了王世充,如今洛阳城内民怨沸腾,王世充以下,首推单雄信,若再饶他不死,何以服众?且我观单雄信豺狼心性,今日饶他,他日还会来反我。你们不用再劝,此事已定,我答应你们,我不为难单雄信的家属,你们既有友情,今后也可善待他的家属嘛。”
四人知道李世民脾性,遂黯然退下。
四人中的李世与单雄信最为友善,两人曾誓同生死。此前李世对李世民说单雄信骁健绝伦,愿意尽输己之官爵以赎之,李世民坚决不许,李世涕泣而退。其时单雄信已被绑至洛水边,即将被戮,见李世颓然而来,知道今日必死,遂叹道:“我早就知道你难以成事。”此话激得李世满面羞惭,说道:“我不惜余生,可以与兄俱死;但既以此身许国,事无两遂。且我死之后,谁能善视兄之妻子呢?”说罢拔出尖刀,撩起衣袍,众人惊呼声中,李世在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块肉,递给单雄信道:“兄且啖此肉,使此肉随兄为土,也不枉我们当日誓言。”
单雄信接过股肉投入口中,吃得满嘴鲜血,很快将整块肉吞入肚中,说道:“好,我相信你的话,好兄弟,我们不枉结义一番,到了来世,我还来找你为兄弟。”说罢,他昂然就戮。
李世民闻知此事,深叹两人友情深重。
朱粲被杀后,洛阳士民痛恨他残忍,竞投瓦砾击其尸,须臾如冢。
李世民后来几晚又与那三名新来女人试战几回,不甚畅快,惹得他火起大声斥骂几句。可怜这些宫中之女,等闲难沾男人雨露,本来就十分拘谨,此又挨骂,更加战战兢兢。这日晚上,李世民听说金谷园那里行院生意挺火,忽然想去尝尝滋味。遂不叫从人,换上一套便装,骑上“什伐赤”,悄悄赶往那里。
白天一场急雨,浇灭了满天的暑气,夜来一阵小风,送来稍微凉意。李世民策马行走,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名声显赫,认识自己的人很多,万一被人撞上,传出去名声并不好听。这时他看见有一金漆篱门,门首挂着一盏红灯笼,上书“翠微院”,门前寂静无人。他策马急跨几步到了门前,闪身一跃,牵马进入院内。
看到客人来到,一名半老徐娘迎上前,恰要说话,李世民拿出一块马蹄金拍在她手里,沉声道:“先将马匹拴好,再给我找一间上房。”
老鸨一见手中亮灿灿的金块,早已喜出望外,不敢废话,唤人牵过马匹,将李世民引到楼上。李世民推门一看,只见一间套房,门外是客座,上面挂一幅名人山水,香几上摆着一只古铜炉,烧着龙诞香饼,里间是卧房。李世民见房间布置甚是雅致,颇觉满意,点点头问道:“房子就罢了,你这里有什么好姑娘吗?”
老鸨见李世民出手阔绰,早将他敬如天人一般,闻听要找姑娘,连声道:“有,有,不知相公喜欢什么样儿的?这样吧,我将她们叫来由你挑选。”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罢了,你对她们最了解,就替我找一个懂风月之事最有手段的,模样儿也不能太差。”
老鸨一听李世民有这种要求,遂答道:“有一姑娘名为翠微,模样周正,床上功夫没得说的,她更有一件好处,尤善吹箫。”
片刻间,只听楼梯声响,一女推门进来,只见她容颜娇丽,体态轻盈,朱唇一碰,唤声:“官人叫我吗?”嗓音甚是清甜。李世民一见就喜欢上了,遂点点头道:“你就是翠微姑娘吗?过来吧。”翠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