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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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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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府中只允许配属五百人。若多了一人,就是想图谋不轨。听到了吗?”

三人齐齐叩首道:“谨遵父皇圣谕。”

“大郎、四郎,平日里你们能说会道,今日怎么一声不吭了?”

“禀父皇,儿臣以为听父皇训诫,须默记在心,不用多言。”李元吉代李建成答道。

“哼,看你们两人这样儿。须发不整,脸上睡意惺忪,肯定刚从被窝里出来。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须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你们年纪轻轻,现在就学会享乐了?”李渊看见两人没有精神头儿,心里顿时又来了气。

“儿臣昨晚与四弟一起,逐章审阅各地秋熟数字,又一一汇总,忙到三更才睡,望父皇明察。”李建成辩白道。

“如此说,还是我错怪你们了?你们两人起来吧,站到一边去,我有话问二郎。”

两人又叩了一下头,口称:“谢父皇恩典。”

“二郎,我问你,那庆州杨文干谋反之事,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李渊厉声问道。

李渊一开始训斥李建成和李元吉两人时,他们心中不免惴惴。他们本来接到了尹、张二妃的暗号,知道告发了李世民所说的言语已惹父皇动怒,没想到今日一入门,父皇先给他们两人来了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现在父皇令他们兄弟两人站立一边,转而问二郎,这才是今日的主要话题,之前的那些问话不过是一些铺垫。两人心头掠过一阵惊喜,互相使了一下眼色,然后静等好戏登台。

李世民抬头道:“父皇,那日在仁智宫闻听杨文干起兵,父皇令儿臣领兵去剿,将其一举剿灭。儿臣返京后,已将这件事儿报与父皇。要说儿臣扮演的角色,皆是父皇交办的呀。”

李元吉在旁边插了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渊斥道:“我在这里问话,用得上你插嘴吗?再说话,就把你给叉出去。”他对李世民道:“你以为这场戏做得天衣无缝吗?二郎,我实在看不出来,你那真诚正直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心机,差点儿将我骗了过去。”

李世民顿首道:“父皇说什么,儿臣委实不知。”

“不知?我问你,当初我让你将杨文干生擒至京,你为何违抗我的命令仅带回杨文干的尸首给朕?”

“此事已禀父皇知悉,那杨文干惹动众怒,被百姓活活打死,儿臣实在弹压不住。”

“哼,弹压不住?你所带军马何止五万?庆州百姓不过三万,且手无寸铁,他们竟能撕破层层护卫击杀杨文干。听说你那时派尉迟敬德看守杨文干,这尉迟敬德勇冠三军,能单枪匹马入敌阵斩夺敌旗,为何连一个小小的杨文干都保护不了?杨文干之死,我看是别有隐情吧?”

“儿臣并无隐情。”

“你还嘴硬。大郎,你来说。听说事发之时你曾派人与杨文干联络,那杨文干是怎么说的?”

李建成跨前一步,朗声道:“父皇,为辩儿臣冤屈,儿臣曾派去一人与杨文干联络。据杨文干当时说,他接了儿臣一书令其造反。儿臣当时送他一些旧甲戈是实,然未有片言书信。”

“好,二郎,你可曾见到这封书信?”

“儿臣曾令人细细搜了杨文干的府中和身上,未见有任何书信,想是他怕留下证据,早已烧毁。”

“烧毁了,这岂不成了无头案子?”

李建成急急接话道:“父皇,儿臣的字迹和图章皆有特征,若果有书信,可细细对照,即可辨出真伪。”

“没你的事儿,你退回去。”李渊接着问道,“二郎,我再问你,这尔朱焕、桥公山两人,现在到了何处?”

李世民摇头道:“当时儿臣还在庆州,这边发生的事儿,儿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尔、桥两人被劫,其中大有奥妙,望父皇增派人手,早日将这两人搜出才好。”

李渊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一跺脚厉声骂道:“好你个孽畜,还想在我面前做戏吗?那天你在仁智宫,苦苦在我面前替大郎恳求,摆出一副忠厚敬兄的样子,你内心里到底作何想呢?不是想早日把大郎赶下太子的位置由你来坐吗?你口是心非,口蜜腹剑,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为你的戏法高明,我一直会受你蒙蔽吗?妄想!”

李世民听后忽然流下泪来,抽泣道:“父皇这样说,实在让儿臣无地自容。父皇啊,儿臣自从太原首义开始,这些年来东征西战,不过想为父皇出一把力。其间言语坦直、性情率真,盖缘于既处大事不顾小节的心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由此招致一些人的猜忌和忌妒,那是避免不了的。外人所传,言说儿臣觊觎太子之位,其实父皇心里最明白。当初父皇亲口许我为太子,是儿臣力辞才免。儿臣若想当太子,当时为何不顺水推舟?请父皇明察。”

这番话说得李渊很是尴尬。李世民当着李建成的面提起这件事,李建成心里又作何想?李渊斜眼瞟了一眼李建成,见其脸上透出一分不自然。他不好抵赖,遂强辩道:“不错,当时未立太子时,我的确有这样的考虑。然如今已立大郎为太子,你就不该再痴心妄想。我问你,那日狩猎之时,我赐你黄金甲,婉转嘱你维护兄长之意。你为何一转脸,就在背后大发妄言?说什么:‘我有天命,方为天下主,岂有浪死!’”

李世民除掉冠带,伏地连连叩首,大哭道:“儿臣终日勤勉谨慎,岂能说出这等妄语?父皇,这等诬陷之言,您也信吗?”

“你若没有一连串的乖张行为,我焉能相信?二郎,你多读经史,应当知道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你求之何急耶!”

“父皇,这传言者定是心怀叵测之人。儿臣也望父皇查个明白,请即时将儿臣下狱,让有司具案查验,瞧瞧儿臣那日到底说了什么话。”他抬头向李元吉道:“四弟,你那日送我一匹烈马,到底安了什么心?终南山坡陡峭怪,那日若换了别人来驯这匹烈马,不给摔个皮烂骨损才怪。”

李元吉又插话道:“是你自恃骑术了得,如今怎么又怨了我?”

李世民复对李渊道:“父皇,那日儿臣驯罢烈马,因怨四弟心毒,就说了几句话,却不是传言之人杜撰来的不臣之言,唯望父皇查个明白。”说完,因他跪伏时间太长,双膝已是麻木,忽然一个趔趄,歪倒一旁。

李渊想不到此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心里又有反复,遂退往椅子上坐定,长叹一声道:“原来都是你们这帮孽畜弄的玄虚。二郎,你也起来吧。”

李世民右手撑地,缓缓地站起身来。李建成和李元吉看着他那困难的动作,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一点伸手相扶的意思。

李渊也流下泪来,哽咽道:“你们小时在一起,何等亲密,就是入了长安之后,也遇事互相商量,依旧亲善。我看着你们,心里着实欢喜,常对臣下自诩,说我李家后继有人。何至于现在天下方定,你们就开始施展鬼蜮伎俩,全没了一点兄弟之间的情分呢?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还不如做一富家翁足矣,这样也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三人见李渊动了真情,都低下头,不敢再接话。

李渊止住泪水,断然道:“我们父子四人今天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儿必须说个明白。我心已定,只要我还活着,这太子之位由大郎承之,你们两个不得再有任何妄想。二郎,大郎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君主,今后若再发生如杨文干之类的事儿,我不必查验,即断你为图谋不轨,此罪如何处之,《武德律》里说得明明白白,你心自度之。四郎,你今后要善待兄长,大郎和二郎都是你的哥哥,你要一样对待,不可区分轩轾,不要再帮着大郎来算计二郎。”

李渊能说出这番话,还是父子的情分占了上风,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谆谆告诫儿子,而非皇帝威严断之。三人何等聪明,早听出了李渊已较刚才变了口气,遂又伏地叩首道:“儿臣谨遵圣谕,今后定当兄弟和睦,忠心办事。”

李渊仰头道:“你们今后真的能这样做,那就太好了。我只怕你们口是心非,现在答应得好,下去后依然各行其是。”

“儿臣不敢。”

李渊现在压根不信三人的承诺,他明白三人的性子,岂能一句轻轻的言语就能痛改前非?他又叹了一口气,挥手道:“二郎、四郎,我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去吧。”

李世民和李元吉依言退下,房内仅剩下李渊和李建成两人。李渊柔声对李建成道:“你过来一些,我有话说。”

李建成怯怯地行到案前。

李渊道:“当初我曾想立二郎为太子,是瞧中他能临机决断,所战能捷。不过为太子者,须宽仁为本,能容兄弟,这一点上二郎比不上你,遂立你为太子。你明白我的心意?”

李建成低头流泪道:“儿臣蒙父皇恩宠,常常惶恐不已,实怕自己能耐太小,辜负了父皇的重托。若论理事能力,儿臣比不上二郎,若父皇议立二郎为太子,儿臣并无怨言。”

“你——你怎么也学会了二郎那样说话?言不由衷,即是诛心之语。”

“儿臣不敢,儿臣明白治国之君唯贤是举。”

“好了,不管你说的是真心话或是虚言,我不再追究。唔,我单独把你留下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既为太子,就应该有个太子的样儿,不可效妇人之仁,这样会误国误民。”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打从今儿起,我逐步将朝中之事交你掌之。譬如人事安排及批阅奏章等,你可先拿一个主意,我皆照准。你理解我的意思吗?盖为君者,须经历诸多磨练方能成器,你可慢慢为之。”

李渊上来先给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一顿训斥,让李建成摸不着头脑。没想到到了最后,形势却急转而下,父皇在这里主动向自己交权。这让李建成大喜过望,有心想再推让恭维两句,又觉得这样做显得矫情,遂拱手言道:“谢父皇信任,儿臣定当鞠躬尽瘁,忠心为之。儿臣若理朝政,有一事儿相求。”

李渊微微颔首,鼓励他说下去。

李建成道:“三省之中,以尚书省事务最细最烦,总理国务皆赖此省。儿臣不敢隐瞒,这些年二郎担任尚书令之职,他若出征在外则理事颇顺;他一回来,则掣肘甚多,政令难以上通下达。儿臣想求父皇,能否将二郎的位置调一调?”

“可以,你有什么具体方案?”李渊很干脆地答道。

“儿臣以为,封德彝谋虑周到,他现任中书令,虽位在中枢,惜未尽其才。能否将他和二郎的位置调一调?这样,儿臣今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李渊沉吟道:“封德彝能识机变,是一个治事儿的好人才。唔,这样很好,就将他任为尚书左仆射,专管尚书省的事务。还让二郎挂一个尚书令的名儿不用管事,另补他为中书令,可以多管一管中书省的事儿。不过四郎的位置也要动一动,现在陈叔达忙于治史,门下省的事儿忙不过来,可将四郎进位为侍中,先主持一段门下省的事体。这件事儿嘛——你可让颜师古先拟诏,后日早朝时候再宣布。”

李建成谢恩后退下。

唐于武德七年重新修订了官制,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为六省,次御史台,次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为九寺,次将作监,次国子学,次天策上将府、次十四卫府。这些都是“京职事官”,为唐朝的中央机构。这其中,三公地位最高,多为亲王或文武大臣加官,是一种荣誉职务。六省中,秘书省负责图籍管理、殿中省为皇帝的衣食住行服务、内侍省管理宦官,与政权无大关系;另外三省负责全国的政务管理,像尚书省,主管一切庶务,其首脑为尚书令;门下省,掌出纳帝令、相礼仪,其首脑为侍中;中书省,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其首脑为中书令。这三省长官皆为宰相职,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起初,他们常常集于门下省之政事堂议事,及至后来李世民常常出外征战,李建成居京城监国,议事的地方就改为东宫的显德殿。

尚书省下设六部,即秦汉以来形成惯例而设的吏部、民部、礼部、户部、刑部、兵部,总理全国的具体政务。后世人常说的“三省六部”,即是指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和尚书省之下设的六部。大唐建国以来,李世民一直任尚书令,其出征在外时,六部例由李建成统摄;其回京后,李建成感到诸事不顺,早想把李世民扳下此位。可惜李渊一直想维持几个儿子间的平衡,李建成数次言语试探都被挡了回去,他不敢再提。今日见李渊倾向自己,因轻轻提出,没想到李渊竟然爽快地答应了,总算去掉了李建成心头上的一块心事。这样将李世民改为中书令,仍为宰相之职,然仅掌诏旨制敕,玺书册命,每字每句须由李渊过目,那是没有多大实权的。

李建成回宫后高兴异常,即把李元吉召来告诉这个好消息。两人在那里密谋了半天,决定抓住这个有利机会彻底击败李世民。李建成又令人将史万宝找来,嘱他不用再寻尔朱焕、桥公山两人。他认为父皇有现在的态度,则是一次完胜。再去寻找尔、桥两人,无疑是画蛇添足。

李世民当时退出房门,神情恍惚,身后的李元吉气昂昂地走了,把他落在后面。他呆立门前,想不透父皇今日为何火气如此大,且一波三折,最终明确了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自己的身边人出了奸细,因为那天自己说话时,身旁只有府内的三名近侍听到。他看着李元吉渐渐走远的背影,心想能拉拢自己身边人者,主谋的就是四郎,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儿将自己人收买过去的呢?李世民实在想不通,平时他自诩能够善待下人,这一闷棍把他打蔫了,心里变得空空落落起来。

李世民出了太极殿折向北行,地上是一溜儿用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甬道两旁植满了花草,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可以闻到飘来的一阵阵花香。

李世民无心观看这些美景,他低着头迈着大步沿湖边甬道前行。从这里走到池北首,那里建有一殿,名为临湖殿,即是宫城最北的一座殿宇。临湖殿正对宫城玄武门,出了玄武门,即可跨马返回府中。李世民边走边想,回府后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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