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凶险之始。恰巧此时,曹州巫师李五戒专程来探,李艺就向他问自己的前程。李五戒煞有其事地为他卜了一卦,惊呼道:“燕公贵色已发,当据天下。”李艺以前也很迷信卜筮之事,每遇到大事皆卜之,遇吉则行,遇凶则避。现在听了李五戒之语,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杀一回。趁着李世民立足未稳,自己率先起兵,也许能得到天下的响应。若大事能成,可继续拥李渊为帝,自己就成了第一功臣。
李艺说干就干,对手下诈称奉李渊密旨,要领兵入京勤王。他整顿手下兵马出了泾州城,一路向东行进。李艺知道高墌刺史张万岁是李世民的死党,先下令全力击破高墌城擒拿张万岁。张万岁已经得知了李艺举兵的消息,自忖势单力薄难以相抗,就身带十余骑,飞快向东奔跑,向长孙无忌报讯。这样,李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高墌,他意气风发,下令加快行军速度,直奔豳州。
豳州治中赵慈皓闻听李艺统兵到了城下,他不明底细,急忙出城来迎。李艺装模作样,说明自己奉密旨兴勤王之师,赵慈皓自然相信,连忙将他迎入城内。
这时,长孙无忌已经见到了张万岁,遂提调大军向西开拔。为了防止李艺裹挟不明真相之人,长孙无忌派出密使送信给沿途州县的官吏,说明李艺反叛的真相,让他们认清大势,不可助逆为虐。
赵慈皓闻听长孙无忌统领大军来迎战李艺,又得到了长孙无忌的书信,决心与他联手,设法擒拿李艺。赵慈皓将豳州统军杨岌找来,向他说明了事情真相,然后两人细细商量了行动步骤,此时的李艺尚蒙在鼓里。这日,长孙无忌统领大军到了豳州城下,令人高声宣读了李艺反叛的罪状。李艺正在城墙之上与长孙无忌来回辩驳的时候,赵慈皓、杨岌领人大开城门,引长孙无忌大军入城。
看到赵慈皓里应外合叛了自己,又闻城里城外鼓声连天,喊杀阵阵,李艺明白大势已去。他仓皇溜下城墙,顾不上去唤家人,就匹马落荒而逃。李艺出城后一路向北,想跑到颉利可汗那里苟延残喘,以图东山再起。然他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半路经过乌代国时被人认出。乌代王此时奉行亲唐的国策,遂将李艺就地斩首,将其首级贮在一匣子内送往长安,作为向李世民的进见之礼。如此,李艺反叛之事彻底平复。
李瑗被授为幽州都督,因其性格懦弱无主见,大事皆听幽州副都督王君廓来决断。李世民兵变成功后,派通事舍人崔敦礼持诏令前往幽州召李瑗回京。李瑗因自己往日与李建成交好,见了诏令心中忐忑不安,就找王君廓商量。王君廓断然道:“大王若就此入京,必无全身之道。大王现在拥兵数万,奈何受崔敦礼之召,而自投网罟呢?”其实此时的李世民为减少事变的影响,不愿意再追究李建成余党的责任,多宽大待之,像魏征、韦挺就是例子。李瑗若能及时回京,至多会丢掉手中实权,并无性命之忧。
李瑗听了王君廓的判断,不禁垂下泪来,心中惊惶不安。王君廓假惺惺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并催促李瑗先发制人。
李瑗终于在王君廓的鼓动下决心反叛,决然道:“好吧,与其入京一死,不如放手一搏。王公,我今天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望你能全力助我。”李瑗遂将崔敦礼囚下,令人日夜拷打,询问京师兵变的真相。崔敦礼坚强不屈,闭口不言。
李瑗一面开始征兵,准备入京勤王;一面招燕州刺史王诜来幽州,与之商量一同进兵的事情。这时,都督府兵曹参军王利涉觉得李瑗行事有些草率,委婉劝说李瑗道:“大王,王君廓性好反复,不能将重任委之。大王若举大事,宜早去王君廓,以王诜代之。”此时的李瑗,早已将王君廓奉为主心骨,认为王利涉挑拨离间,将他斥责一顿然后逐出门外。
王利涉的这番话被王君廓辗转得知,遂加快了行动的步伐。他先带领数十人来到王诜的寓所,此时王诜刚刚沐浴之后,听说王君廓来访,急忙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相见。王君廓见面后拔出佩剑,一剑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然后持其首级召见众下属,说道:“李瑗与王诜囚执敕使,擅自征兵,图谋叛逆。我现在已将王诜斩首,剩下一个李瑗也难以翻起大浪。我问你们,是愿意随同李瑗反叛而致使灭族呢?还是愿从我去擒拿李瑗以图富贵呢?”李瑗平时不问军事,军中大权集于王君廓一手,王君廓现在这样说,下面的人哄然叫响:“愿意随王都督平定叛逆。”
王君廓带领一千余人去捉拿李瑗,李瑗惊恐万状,束手无策,只会瞪大着双眼听王君廓宣读自己的罪状。当二人前去绑缚李瑗的时候,只见他跳起身来,大声骂道:“王君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以为出卖了我,就能长保富贵吗?李世民不是一名糊涂之人,他岂能容你来蒙蔽他?你等着吧,我现在若死,在地府里很快就能见到你。”王君廓阴沉着脸,令人当即缢死李瑗。
王君廓入狱放出了崔敦礼,让他回长安将幽州的事情报告给李世民。李世民听说李瑗欲反叛被诛,倒是免了自己的一番手脚,很是高兴,遂授王君廓为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令他继续镇守幽州。
后来李瑗诅咒王君廓的话果然应验。原来此次王君廓劝李瑗举兵,本来就居心不良。他知道李世民会将自己视为李建成之党,有心想用李瑗之头取信于李世民,换来自己的富贵。事情过了大半年之后,李世民授李玄道为幽州长史,让他来协助王君廓维持府事。王君廓心中有鬼,以为李玄道是来监视自己的。偏偏李玄道是一位清静无为的人,有那么一股学究气,对王君廓纵逸不法的事情常常阻止,经常拿王法来吓唬他。一次王君廓奉命进京朝见,李玄道托他捎一封信给房玄龄。王君廓怕李玄道告自己的状,就偷偷拆了信看。谁知这信是狂草而成,满纸烟云,没一个认识的字。王君廓此时走到渭南,更加心虚,就打定主意,要逃往东突厥。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说什么也斗不过李世民的。但他没跑多远,半路上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杀掉了。
李渊被困在宫城之中不能出外一步,除了在宫殿之间流连,唯一的适心活动就是在海池里泛舟。周围的禁卫皆换了一遍,他们听命于侯君集,将李渊等人看管甚严。李渊在宫中不能出城去狩猎,也见不到臣子们来奏事,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让他顿生烦躁。
李渊非常明白眼前的处境,自己虽名为皇帝,然没有任何皇权,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李世民除了那日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有入宫一步。李渊叹其不顾亲情之余,常想起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魂归地府,更有众多皇孙受了池鱼之殃,实为人生之大哀。
这日落晖无限,夕阳如金,李渊独自一人在两仪殿内闭目养神。这时,侯君集径直走了进来,施礼奏道:“臣奉太子之命,将此书奉于皇上。”
李渊微眯双眼,说道:“呈上来。”他展开一看,上面仅有寥寥数语,大意是张婕妤、尹德妃淫乱后宫,德行有亏,不宜再随侍皇上身边,特请李渊将二妇人赐死。
侯君集见李渊已经读完书信,又奏道:“皇上,臣带来白练一段和鸩酒一瓶,只要皇上下旨,剩下的即可由臣来办。”
李渊忽然大怒,立起身来将信一抛,骂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朕这样说话。你把二郎叫来,朕有话问他。”
侯君集急忙跪下道:“陛下息怒。太子令臣来办这件事情,若办不好,太子就要臣的脑袋了。”
李渊见侯君集使出这般无赖的架势,心想他既然为二郎的心腹,又负责守卫宫城的职责,他若坚持,自己就是再吹胡子瞪眼,终归是虚张声势。想到这里,李渊颓然坐下,眼中流出眼泪,叹道:“朕连自己的妃子都保不住,还称什么皇上?侯君集,你告诉二郎,他若瞧我不顺眼,趁早一刀把我也砍了,这样才最干净!”
侯君集连连叩头,说道:“臣不会办事,惹动皇上生气,实在是罪该万死,望皇上重重责罚。只不过这尹、张两人,人言其德行有亏,陛下不可留之,皇上的后宫之中也不差了这两人。”
李渊有心再斥骂,又想侯君集是受二郎指使,二郎不露面,对侯君集只能是白说。事情明摆着,今天若不把尹、张二人交出,侯君集不会善罢甘休。李渊长叹了一口气,唤来太监道:“召尹、张二妃过来。”又对侯君集道,“你先退出去,朕既然不差了这两个女人,你也不差这一时。”
侯君集急忙退出殿外。
过了一会儿,尹德妃、张婕妤款款而来,她们全然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见了李渊盈盈下拜,口称:“这些日子宫中大变,陛下一直没有召见我们,臣妾正为陛下担忧呢。”
李渊的脑海里忽然晃过当时在晋阳宫的情景,这两个女人在那些日子为自己带来了许多欢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到这里,李渊心中涌出了无限柔情,眼圈又红了起来,叹道:“你们——唉——你们若能安安稳稳做你们的妃子,不去与大郎他们扯出诸多恩怨,何至有今日呢?”
张婕妤的心思比较灵动,她马上听出了李渊的话音中透出蹊跷,急忙问道:“陛下这样说,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李渊抬手指向殿外,说道:“你们来时定然看到侯君集正候在殿外,他奉二郎之命,让我赐死你们两人。唉,此次玄武门之变,起因还是二郎说你们两人与大郎一起淫乱后宫啊!”
二女大惊,她们抢前几步伏在李渊脚下,失声痛哭,尹德妃抽泣道:“陛下,这明显是秦王诬陷臣妾,他嫉恨大郎,无孔不入,妄想从臣妾身上攀下大郎。陛下,你要为我们做主呀。”
张婕妤抱着李渊的右腿,说道:“我们与大郎交往多一些,这是事实。我们只是觉得秦王跋扈飞扬,心思就与大郎有点相近。其实我们这样做,都是为陛下着想,秦王既然想夺太子之位,下一步就是要夺陛下的皇上之位。现在终于酿成玄武门之变,说明我们当时的眼光不差。陛下如今还是皇帝,当明白臣妾的心事,拼着不听秦王的摆布,看他有什么办法。”
李渊幽幽说道:“秦王?二郎如今已为太子,非复昔日的秦王了。他名为太子,实际上已夺朕之权柄,我现在日日被困宫中,难出外一步,你们连这一点都看不出吗?”
尹德妃伏在李渊的脚面上,说道:“臣妾今后日日随侍在皇上身边,不问外事。请陛下对秦王说,只要能留下臣妾的一条命,今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若不相信,就是割下我们的舌头也成。”
李渊泪飞如雨,大颗泪珠儿滴落在二女的头发之上,他伸手揽起她们,说道:“难道我不是这样想吗?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尹德妃泪眼模糊,乞求道:“陛下,或者将我们逐出宫外,削籍为民,这样不行吗?”
李渊摇摇头,说道:“你们在宫中多年,还不知道宫中的凶险吗?眼前的处境,我实在是做不了主的。你们若不信,我将侯君集叫来,你们听听他的言语。”说罢,李渊将侯君集唤入殿来,让他传话给李世民,只要能保此二女之命,可以将她们逐出宫外。
侯君集为难道:“陛下,太子令臣来办此事,还让臣两个时辰之内回东宫复命。臣现在空手回东宫,恐怕臣就要自斩己头了。”
李渊知道李世民心硬如铁,其志难改,又想尹、张二女与李世民积怨甚深,难有转圜的余地,遂叹道:“朕为一国之君,尚乞求自己的儿子保全身边嫔妃之命,其实已非君主。你们两人,不要怪朕心肠刚硬,实在是势不得已。你们就随侯君集去吧,朕说过,要给你们一个全尸。”言罢,李渊将头埋在面前的案几上,失声大哭。
二女呼天抢地,瘫在地上不走。尹德妃更是说:“我们姐妹自从跟了皇上,本想这辈子可以风光无限,厮守到老,不料想皇上中途把我们就撇开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在晋阳宫时出宫为一农妇,也可全其一生。”
张婕妤嚷道:“皇上,秦王会不会连臣妾的儿子也一同杀了,他们可是陛下的骨血啊。”
李渊脸色很难看,向侯君集挥了挥手。侯君集扭头使了一下眼色,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将尹德妃、张婕妤拖出殿外。
侯君集不忍再在殿内与李渊相对,遂施礼准备退出。这时,李渊叫住他,说道:“你转告太子,让萧瑀、裴寂、陈叔达、宇文士及明日来这里,朕有话说。”
侯君集长揖道:“臣今日扰了皇上,实在罪该万死。臣定当遵旨,将此旨意转告太子。”
尹、张二女的哭声还能传入殿内,李渊的神色游移,无力地坐了下去,眼光呆呆地盯着殿上的画梁,仿佛入定了一般。
李世民自从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后,一到晚上,就梦见李建成和李元吉带领他们的儿子前来索命,其后还跟着王世充、薛仁杲、窦建德、刘武周、杨文干、史万宝、李艺、李瑗等人,将其连连惊起,无法入睡。
长孙无忌接连找了几个和尚和道士,在东宫设坛镇压,然收效甚微,李世民依旧无法安睡,弄得神情恍惚,到了白日里竟然无法理事。房玄龄问清了原因,对李世民说道:“不妨,今日晚上,定能让殿下安睡。”他下去后即去找尉迟敬德等人。
玄武门之变中,以尉迟敬德功劳最著。
房玄龄来此说了李世民惊梦难眠的事儿,最后说道:“你们跟随秦王南征北战,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秦王没有因此皱一下眉头,他现在这样,无非因为原太子和齐王是他至亲。你们若能在他身侧,也许能渡过此关。”李世民现在已成太子,昔日天策府旧属因口顺,依旧呼之为秦王。
众人纷纷答应,这时尉迟敬德道:“这种事儿其实不用劳烦多人,只要我与叔宝两人前去即可。房先生,这件事儿你不用管了,到了晚间,我让秦王歇息的殿门大开,我和叔宝兄全身披挂各把一门,任何妖魔鬼怪休想近得身来。”
当晚,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两人全身披挂,佩齐了长短兵器,直竖竖地站立在李世民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