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芳拱手微笑道:“哪里,李将军过誉了,请坐。”
李元芳点点头,二位落座。萧清芳道:“李将军,事情我都说了,刚刚我问过下属,他们吱吱呜呜道出真相,说是抓错人了。”
李元芳奇怪地道:“抓错人?”
萧清芳道:“正是。同名同姓又没有看清长相。实在抱歉,请你回去上复狄大人,此事确实是卫府之过,望他见谅。”
元芳点点头:“那,狄春现在何处?”
萧清芳道:“请李将军放心,我们马上放人。”
“吱呀”一声,内卫府森严的大门打开了,李元芳扶着遍体鳞伤的狄春走了出来。狄春嘶哑着嗓音道:“李将军,谢谢您。”
李元芳心痛地道:“这帮内卫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狄春苦笑一声:“他们拿热油灌我的嗓子,拿烙铁烫我的前胸和后背,非要我交代私通契丹的事。”
李元芳一愣:“契丹?”
狄春点点头:“我……我就是编也编不出来呀。”
李元芳气愤地道:“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我要的皇帝哪儿去告他们!”
李元芳道:“就这样,狄春回到我们身边。但我和大人都发现,他有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嗓音变得非常沙哑,而且,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狄公点点头:“是啊,当时我也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内卫用热油灌进他的嗓子,他感觉整个脖子都要融化了,从那以后,就在也发不出声音。我说的不错吧,你当时是这样对我说的吗?”
狄公的目光望着“狄春”。“狄春”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狄公接着道:“起初,我们并没有怀疑,都认为他受了这么重的刑罚,吃了那么打的苦头,有些变化是合理的。虽然如此,我仍然隐隐地感觉有些奇怪,内卫一向组织严密,行事谨慎,怎么会无缘无故抓错人?但当时想了想,内卫也确实没有理由欺骗我。我没想到的是,从这时候起,狄春已经被换掉了!”
此言一出,众人发出一声惊呼。曾泰结结巴巴地道:“换、换掉了,他、他是假的?”
狄公点点头:“正是。大约过了三个月,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总是会露出很多破绽。本来她们想的很好。让我先见到一个受了重伤的狄春,既然受了伤,就肯定有许多地方和从前的那个狄春不同。他们想我会逐渐适应这个假狄春。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狄春不仅是我的管家,还是很多秘密的收藏者,可以说我断过的每一个案子,他的心里都清清楚楚。于是,几次不经意的谈话,我发现这个狄春面对我的问题,经常难以回答,或者说他忘记了。尽管当时他掩饰得很好,却不禁引起我的怀疑。”
假狄春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谁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
李元芳冷冷笑道:“你总是愚蠢地自信。实话告诉你,从那天在贺兰山中的石洞里营救李楷固,我就认出了你的声音。”
假狄春登时浑身一抖,后退了一步。如燕、李楷固发出一声惊叫:“那个扮成李楷固的杀手,就是他?”
李元芳点点头:“正是。”假狄春低下了头。
李楷固听到这里,咬牙切齿道:“这个狗贼,早晚有一天,叫你死在我的手里!”
狄公微笑道:“从此以后,我和元芳就对你加倍留意。果然你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最终我断定你是个假狄春。然而我并,没有揭穿你,因为,一旦将你揭穿,真狄春马上就要生命危险。第二我百思不得其解,内卫府为何无缘无故地换走狄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你在我身边一年多,我始终隐忍不言,直到东柳林镇,你放走信鸽……”
(回忆)
夜,东柳林镇中,狄公与曾泰在正堂说话;另一个房间中,吴大憨蹲在墙角。窗外,狄春静静地看着吴大憨,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是他!”
院子里的磨盘上放着一只鸽笼。“狄春”走到笼边,打开笼子,找到一只信鸽,将手里的纸条绑在它的腿上,将它放飞。而后,又将余下的三只全部拿出放飞而去。他望着鸽子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狄公继续道:“其实,你放出信鸽找来杀手,并不是对付我的,你的目标是吴大憨。”
假狄春深吸了一口气。狄公继续道:“本来,在这之前我并没有把假狄春与崇州案联系起来,然而你这次出手,终于使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潜入我的身边。”
曾泰道:“为什么?”狄公道:“他们需要一个内线,随时提供我的动向。因为这些人都是当年幽州案时的老对手,对我的推理断案能力非常忌惮,也非常明确,一旦发生如此大案,皇帝也一定会交由我处理。因此,当他们开始策划这个阴谋时,如何对付我就已经在他们的考虑之内了。”
曾泰张大了嘴:“恩师,您是说,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来对付您?”
狄公淡然一笑:“恐怕还要早。我想,这是他们基于幽州案时的经验而来。当时虎敬辉潜入我的身边,很快就被挖了出来,这使他们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新进之人容易暴露,如果想成功卧底,只有扮作我身边的熟人。而元芳他们对付不了,曾泰又不常在我身边,于是他们选择了狄春。”曾泰和狄春一听,如梦方醒。
假狄春长叹一声道:“计划精巧到这个份上,都能够识破,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对付得了你。”
李元芳笑道:“要对付大人,只有三个字:说真话。”
假狄春轻轻地摇摇头。狄公继续道:“自从大憨跟在我的身边,我就发现你对他很感兴趣。无独有偶,当天晚上我就在东跨院内,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迹象。事后我仔细模拟推断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吴大憨在房内被人袭击,因此浑身鲜血逃出自己的房间……”
(回忆)
夜,吴大憨躺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狄春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大憨,你又喊什么?”他快步走向吴大憨,“噌”的一声,狄春手里出现了一柄短剑,脸上狞笑。吴大憨猛吃一惊,跳起身来,蹦蹦跳跳地回到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狄公”敲门:“大憨,开门!”大憨用身体死死顶住屋门,嘴里傻笑着,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
“狄春”举起手中的短剑,透过窗纸刺杀房内的吴大憨。
忽然身后一声们响,西厢房的王铁汉快步走出来。“狄春”刚忙收起短剑,重重地推了几下门,对屋里的大憨道:“不许再喊了,听到没有?”
吴大憨答应:“听到。”
王铁汉走到“狄春”身边,问怎么了。“狄春”笑着指了指屋里,低声道:“又犯病了。”
“狄春。”
“狄春”回头,狄公带着张环、李朗站在东跨院儿的月亮门前。“狄春”刚忙止住笑声和王铁汉一起跑了过去。
狄公问出了什么事,“狄春”笑道:“没事,大憨又大喊大叫,我们跟他逗着玩呢。”
狄公点点头,向大憨的屋里走去。忽然,地下的一点点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猛地停住脚步,凝目望去,鲜血,还未凝固。他的目光望向屋里,轻声问道:“大憨,你没事吧?”
屋里传出来吴大憨似哭似笑的声音。
狄公缓缓转过身来,对身边众人道:“此事之后,我断定这个吴大憨的身份定然非同寻常;而前来刺杀他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这个假狄春,因为,只有他和大憨的距离最近。”
假狄春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狄公道:“于是,我暗中命王铁汉监视大憨的房间,保护他的安全。果然,王孝杰叛逃那天夜里,你又一次出手想要除掉大憨,不想却被大憨刺伤。当夜,铁汉向我禀报,为了彻底弄清事情的真相,我故意让你搬去与大憨同住,果然,当天夜里,你趁大憨熟睡之际,缓缓举起手中的短剑,对准大憨的后心。可你不曾想到,王铁汉正在窗外向里望着,他一步来到门前,敲门喊道‘大憨’!你一惊,马上收起短剑,打开门。”
假狄春低下头。狄公继续道:“我从平山山坳回来,铁汉就像我禀报了此事。于是,我便与元芳定下这个捉贼的计划……”
(回忆)
夜,王铁汉趴在大憨窗外,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榻上,狄春和大憨已经熟睡,发出一阵鼾声。王铁汉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静地望着。
里面,狄春翻了个身,背向窗外,面冲大憨,他的手中轻举一根无影针向大憨刺去。外面的铁汉飞起一脚踢开窗户,窜进屋内,与狄春交起手来。
狄公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真狄春在哪儿?你的主子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屡次追杀吴大憨?你到底是什么人?”
假狄春冷冷道:“你是我见到的最聪明的人,但却不是最明智的人。”
狄公冷笑一声:“哦,我倒是想听一听。”
假狄春冷笑道:“而今,李元芳身负重伤,我真的想不出现在你身边还有谁能留住我。而且你没发现吗,在这个距离,我可以随时杀死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狄公点点头:“元芳说你自作聪明,真是一点也不错。”
说着,他大步走到假狄春的面前。一旁的如燕和曾泰惊叫道:“小心啊!”
狄公伸出手一把抓住假狄春的左臂,假狄春冷笑一声:“真是找……”
突然,他的脸色聚变,手臂轻轻振了两下,却没有使出任何力道,汗登时从额头滚落下来。
李元芳缓缓走来:“你这个自作聪明的毛病,最终断送了你自己。”说着,他举起一个小小的木盒道,“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专门发射无影针的套匣。这是我的好朋友虎敬辉曾经用过的,也是你们非常熟悉的一门暗器。刚才你和铁汉交手之时间,我便用无影针射穿了你身上的几个穴道。现在你不要说想杀人,恐怕就是动一动,都很困难吧!”
假狄春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狄公一声冷笑,狠狠搂起他的衣袖,左臂赫然出现了一朵梅花刺青。
曾泰等人快步走上来,登时目瞪口呆:“梅花刺青,你、你真的是内卫?”
假狄春面如土灰,缓缓地下头。如燕问道:“内卫,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丘静低声道:“内卫是直属皇帝的秘密机构,小姐就别多问了。”如燕暗惊,连忙闭上了嘴。
曾泰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望向狄公。狄公道:“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他一伸手抓住“狄春”脸部边缘的皮肤狠狠向下一扯,随着众人的惊呼,假狄春的面庞下,登时显出一张清癯瘦削的陌生的脸。
狄公道:“你是谁?”
假狄长叹一声:“我没有名字,我永远是别人的影子。如果你愿意,你就叫我影子吧。”
狄公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再问你一遍,狄春在哪儿?你的主子是谁?吴大憨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
影子冷笑道:“想见狄春,阴曹地府吧!我既然落入你们的手里,要杀就杀,不必多问了!”
狄公冷笑一声:“来人!”八大军头飞奔而入。狄公纷纷道:“将此贼关入大牢之中,命钦差卫队严密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
众人齐声答:“是”,给影子戴上刑枷。
帅府正堂上,吴大憨正焦急地徘徊,他脸上一扫呆傻子气。忽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来,眼中发出惊恐的光芒。门声一响,狄公快步走了进来,身后元芳、曾泰、如燕、丘静、李楷固等人也跟随而进。吴大憨望着狄公慢慢低下了头。
狄公走到他面前,双目如电直逼他的双眼:“你不叫吴大憨,当然也不是傻子。你就是十二月二十二号从崇州西城涉水攀城而进的奸细陈有龙!”
吴大憨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目含着泪水,嘴唇轻轻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有顷,他轻叹一声道:“不错,我……就是陈有龙。”
狄公点点头,目光望向丘静:“丘大人,当时你捕获的那名奸细陈有龙就是此人吧?”
丘静点点头:“回大人,正是。”
狄公道:“陈有龙,你为王孝杰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吴大憨笑了笑:“狄大人,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你杀了我吧!”
狄公猛然抬头:“哦?”
吴大憨缓缓闭上眼睛。丘静道:“大人,当时卑职审问他时,此人也是这个口气。”
狄公点头,一字一句地道:“你可能不知道吧,王孝杰已经事败,叛逃到契丹去了!”
吴大憨霍地抬起头来。狄公道:“所以,现在继续隐瞒真情,已毫无意义。说吧,你和孙副将深夜会面,都说了些什么?”
吴大憨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你们杀了我吧。”
狄公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李元芳,元芳也正看着他。狄公缓缓望向曾泰,曾泰仿佛想起了什么,走到狄公身旁,附耳说了一句,狄公回过头:“哦?”曾泰点点头,低声道:“张康是这么说的。”
狄公对铁汉道:“你把他带下去,仍居东跨院中,要严密看护!”
铁汉应道:“是,请大人放心!说着,他拉着‘大憨’,快步走出门去。”
元芳轻声道:“这个吴大憨的出现似乎不太合乎情理呀!”
狄公点点头:“以我观察,他绝不单单是个契丹奸细那么简单,而是肩负着一个非同寻常的使命。”
燕芳双眉一扬:“哦?”
狄公点点头,静静地思索着。忽然抬起头道:“明日再探东柳林镇!”
石国牙帐内,吉利可汗站在行军地图前静静地看着。背后脚步声响起,卫队长快步快步走了进来:“可汗,同达勒哈将军前去检视鹰师的巡防队长在牙帐外求见。”
吉利转过身来:“哦,让他进来。”
卫队长转身喊道:“进来吧!”
那巡防队长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下:“可汗陛下!”
吉利点点头:“哈日勒的鹰师有什么动静?”
巡防队长道:“一切都很正常。”
吉利抬起头:“哦?不是说鹰师曾在一个月先移动过吗?”
巡防队长道:“达勒哈将军已询问过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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