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渔想打牌消遣,也一个劲儿地劝说黄庆标留下来。
黄庆标耐不住他们的劝说,三个人坐下来斗地主,下半夜困了,黄庆标、张小渔打地铺睡了,陈家辉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黄庆标赶到桃花甸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片荒地,连瓦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前一段时间他们参加林家拆迁一模一样。命运就这样捉弄人,黄庆标急忙打电话给爸爸妈妈、陈家辉述说老房子的遭遇!
几个人来到桃花甸,没有人告诉他们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家爸妈好不容易在精神病院找到黄家爷爷,院长说:“送来的人说,老人是他爸爸,交了钱和手续费,我们就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收留了老人!”黄家爸妈想看看手续,院长说:“这个保密,精神病人的资料是不可以随便看的!”黄家爸妈就东奔西走地忙着,始终没有办理到黄家爷爷的出院手续,到处说不归他们管理,碰壁在所难免,忙了一天也没有一点进展。
黄庆标和陈家辉到派出所报案,陈家辉看到警服警车就小腿打晃,这是“拘留后遗症”的反应,黄庆标报了案填了表格。陈所长拍案而起,义正言辞地说:“这还有王法吗?我们一定会严查此案,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放心,人们公安为人民!”黄庆标和陈家辉跑到东进房地产公司,走过层层关卡才找到拆迁办,田局长说:“你找错地方了,这块地皮与我们没有一点干系,我们一无所知!”
陈家辉听到这样的话语感到无比的羞愧,黄庆标脸色铁青无从发作,拉着陈家辉就走。
黄庆标、陈家辉来到桃花渡村部,王家明本能地站起来退后几步,他的办公桌很特别,又宽又大,摆放在一间刚刚隔开的小房子里,几张椅子横在进出的地方。黄庆标说明来意后,王家明说:“这个问题就麻烦了,你有房子嘛,我们还可以和你商谈,你说,这个,你现在房子都没有了,叫我们怎样给你算平方?”黄庆标说:“我们家有房产证、土地使用证!”王家明说:“有这些证不能表示你家房子存在啊,拆迁嘛,拆的是房子,你家房子呢?买卖嘛,总要有个东西吧,没有东西怎样买卖?”
陈家辉真的想一拳打爆他的头,黄庆标脸色煞白,气喘起来:“房子在的时候,你们压价,现在强拆了,你们耍奸!”王家明大声叫道:“这个,你慢点说,我们根本不清楚你的房子什么样子,说什么耍奸?你跟我讲清楚!不能诬陷我们人民政府!”曹会计、副村长几个人听到王家明声音高起来,就冲进小办公室拦在他们之间,与上次陈家辉打王家明的情形不一样了,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家辉不知道的,他们知道。
众人劝说黄庆标,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僵这这里也没有什么结果。
2
黄庆标晃晃荡荡地走出村部,有气无力地说:“陈家辉,你打个电话问问曹添鸿,看看他知道不知道?”
陈家辉打通曹添鸿的电话,打开免提。
陈家辉心虚地问:“曹大哥,我朋友黄庆标的房子昨夜被铲除了,你知道吗?”曹添鸿说:“什么,有这种事情?我帮你们查查看,昨天晚上我去滨海了相亲,刚刚回来!”
陈家辉知道他在撒谎,去滨海是前几天的事情,陈家辉几乎是哀求了:“曹大哥,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将拆迁款要到手!”
曹添鸿说:“这个有些困难,我小人物,不过,可以试试看!办事总是要花销的,你们懂的!”陈家辉看着黄庆标,黄庆标点点头。陈家辉说:“你给个价钱,还有,他爷爷在精神病院,能不能弄出来?”曹添鸿说:“我也没有底,你我弟兄们,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谈钱伤和气,我帮你们弄出来就是!”
陈家辉想,曹添鸿在亵渎“弟兄们”三个字,“弟兄们”三个字在这个时代已经贬值了。陈家辉必须给出一个价格:“这样吧,六千元!”黄庆标吃惊地看着陈家辉,陈家辉示意他不要出声。曹添鸿哈哈大笑:“六千?差不多吧,就这样,多了退给你们,不足的我自己添!”
挂了电话,黄庆标说:“六千?我们家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子才8万,这一折腾差不多十分之一的钱打了水漂了。”
陈家辉说:“这个钱我来出,昨天都怪我留着你‘守夜’,不然也不会搞得这般被动!”黄庆标说:“我跑了这几个地方,明白了,早晚一天都会这样,这件事怪不得谁。这六千元钱我来出,哪有你出的道理!”
黄庆标回镇里的黄家澡堂,陈家辉回到桃花甸的家。
学校放月假,李秋玲在院子里洗头,满头的洗发精泡沫。周素萍也没有走,抱着杨杨在院子里闲逛,指着银杏树叫杨杨学说话,李秋燕在厨房里忙中饭。李秋玲听到陈家辉回来的脚步声,弯着腰侧着身子:“哥哥,来帮我冲一下头发!”陈家辉说:“奇怪啊,眼睛闭着,怎么知道是我?”周素萍说:“呵呵,小姨子连姐夫的脚步声都听得出来,不得了啦!”陈家辉说:“那当然,一家人嘛,你怎么休息啊?”周素萍说:“双休日,你怎么瘦了?”陈家辉看也不看她一眼,说:“东奔西走的穷忙,怎能不瘦!”
周素萍说:“杨杨,叫爸爸!”
杨杨看着周素萍,清晰地叫着:“妈妈!妈妈!”
陈家辉转身看着杨杨,说:“哈哈,杨杨又多了一个妈妈!”
周素萍和李秋玲两个姑娘脸颊上都飞满了红霞。
陈家辉接过儿子,抱在怀里荡秋千一般晃荡着,杨杨格格地笑着。李秋燕走出来:“周素萍,你啊,怎么这样关心我家阿辉啊,是不是——”周素萍追过去拍打着李秋燕:“我才不呢,我想的是你——”说着抱着李秋燕就要亲。陈家辉一手抱着杨杨,一只手抓着水舀子帮李秋玲冲洗头发,任由她们两个人闹。
3
黄庆标回到家,黄爸黄妈六神无主地忙着浴室开汤。下午的时候陈家辉到“皇家澡堂”洗澡,悄悄地和黄庆标商量一番,决定以毒攻毒试试看,虽然有些冒险估计能行,黄庆标也同意“死马当着活马医”。晚上,黄家爸妈安排好浴室事宜,俩人背着铺盖提着一口锅、一只装着洗漱用品、碗筷的塑料桶来到王家明家。王家明老婆莫名其妙地打电话给王家明,黄家爸妈也不进王家大门,就在王家明家大门口安营扎塞,打了地铺埋锅做饭烧水,稻草的烟雾引来左邻右居,王家明赶到家的时候水基本要烧开了。
黄家爸妈人缘还算不错,桃花渡的人去“皇家澡堂”洗澡,老年人基本是优惠价格,倘若忘记带零钱就免掉浴资,看热闹的人知道了他家的遭遇,都纷纷指责王家明的不是。黄家爸妈什么也不说,只是泡茶、洗脚,一副打持久战的状态。王家明也不是草包,他无法进家门,就开着摩托回到村部,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叫老婆关门睡觉,请陈所长出马,然后就在胸有成竹地静观事态发展。
黄庆标正在收银台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警察例行检查,好在几个小姐因为家乡遭遇了水灾,洪水退去了就回家重建家园。今天的黄家澡堂一点也不黄,不过查出只有一个楼梯,不符合消防要求,黄庆标立即收到了一份《消防整改停业通知书》,这下子真是“猴子吃辣椒——麻了爪子”。陈家辉知道后,发觉自己的智商永远低于别人的情商,只好打电话给曹添鸿,曹添鸿叫他转告黄庆标几句话“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官不跟匪斗,匪不跟兵斗,兵不跟穷斗”,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家辉、黄庆标俩人琢磨好久,就明白最后一句话,大兵来自老百姓,老百姓大多是穷人,所以不可以和父母斗。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扯西扯的,发现这条食物链蛮有意思的,望文生义“兵”也可以理解为“警”的,他们又傻乎乎地想找到陈所长的父母,东奔西走之后,发现陈所长的父母早就搬到凤城一个小区里居住了。人家已经远离老百姓了,早就不是“穷”的范畴,他们失望之余,灰心丧气地回到澡堂。又一个消息传来:派出所已经将黄家爸妈以扰乱社会治安为由抓走了。
陈家辉发现自己是个十足的笨蛋,本来以为很有效的办法,哪晓得都一败涂地。黄庆标已经怀疑陈家辉的主意了,而这时候,曹添鸿偏偏将陈家辉借“二七回置”,拉住黄庆标守夜的缘由透露给黄庆标,陈家辉和黄庆标几乎翻脸!陈家辉一再解释是为了保护他,冲动的结果是玉会碎瓦不全,黄庆标正处在情绪的低谷,哪里听得见陈家辉的解释!
陈家辉沮丧到极点,决定挽回败局挽回友谊。
4
早晨王家明老婆在清扫院子的时候,发现了半张照片,隐约是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脸部被撕掉了,男的只有半条腿,其他什么也看不到,王家明老婆揪着王家明的耳朵问是怎么回事。王家明眼珠一转,撒谎说他出差打飞机用的,想着老婆的好都没有上小姐的床,王家明老婆转怒为喜,大夸王家明是个好丈夫,信誓旦旦地说王家明随喊她随到,保证不会饿了他。王家明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回到村部,刚刚坐下来了个号码不详手机短信:“下一次照片会清楚一点大一点!”王家明给曹添鸿打电话询问情况,曹添鸿再电话询问陈家辉。陈家辉说:“下策,这是个下策!你们不能赶尽杀绝,你懂!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曹添鸿这下慌了神,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加害他老妈。他是个孝子,不想让妈妈再担惊受怕,他在外面的一切都瞒着妈妈。他连忙赶到家看望妈妈,陈家辉正搀扶着曹妈一边走一边聊天,曹妈说:“添鸿啊,今天我才知道,那次是这个孩子打电话叫我去看你的,这孩子真懂事!”陈家辉说:“我们是兄弟,你妈就是我妈,无所谓的,这几天曹大哥忙得很,我闲着,就让我来陪着曹妈!”曹添鸿想到了二年前的“一包烟”和两条毛巾,想到了水荡惊魂夜,想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真情,于是他拉着陈家辉低声说:“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陈家辉说:“无所谓的,我朋友少,就这几个,你去忙你的,我就陪着曹妈。”曹添鸿不得不发个短信给陈家辉:“保证十天内解决问题!我的能力有限!”陈家辉笑笑:“曹妈,我和添鸿哥哥去一下凤城,一会儿还来陪你聊天,今天没有来得及,下次和你聊聊曹大哥的工作!”曹添鸿脸色相当的难看:“我的工作妈妈知道的,不就是在工地上打工吗,有什么好说的!”
陈家辉说:“曹大哥,很少高空作业的,曹妈放心!”
曹添鸿连忙说:“妈妈,一个月只有几天高空作业。高空作业的时候都系着安全带的,很安全!你放心!”
曹妈说:“添鸿啊,你辛苦了,苦几年娶个老婆回来,我就安心了。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小辉啊,我四十三岁才生的添鸿,他就是我的命,你们在一起不要吵架。”
陈家辉、曹添鸿连声答应,俩人跨上摩托车来到东进房地产公司。
曹添鸿询问照片事情。
陈家辉说:“放在我哪里的底片我冲洗了几套,看着玩的!”曹添鸿本想狠狠揍他一顿,还是忍住了:“外甥女婿看舅妈的床照,真有你的!”陈家辉说:“我也是为了留一手!王家明是一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你也要预防!”曹添鸿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陈家辉在这种时候还能替他着想,曹添鸿怒气渐消:“陈家辉,我服了你!我不是怕你耍什么花招,我是被你一颗好心打败的!现在,我答应你,三天以内解决问题,因为我们老板也有一些资料在我手里,我能说这样的大话!你叫黄庆标在两天以内加一座楼梯算是消防通道,不为别的,就为浴客着想,行不行?”陈家辉立即打电话和黄庆标商量,黄庆标不冷不热地答应下来,用角钢和白锈铁连夜赶制了一座楼梯。
曹添鸿也忙得不可开交,究竟忙什么,陈家辉不知道,他们知道。
第二天早上,黄家爸妈被人用轿车接到东进房地产公司,他们签了字拿了10万元钱,然后去精神病院接黄家爷爷回家,黄家澡堂也不需要停业整顿了,事情总算有了个不错的结局。
陈家辉松了一口气,他要求保留部分王家明的床照,曹添鸿也满口应允。然而,陈家辉和黄庆标的说话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俩人之间就像隔了一道质量一流的玻璃墙。
陈家辉二天一夜没有回家,瞌睡、饥饿、烦恼……他精疲力竭踏进家门,院子里脏兮兮的,房屋里隐约传来轻微的哭喊声,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他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杨杨在小床里手舞足蹈地哭着,声音嘶哑,满脸的泪痕;李秋燕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痛苦万分地辗转着……
第二十章 血染青花瓷
题字:人啊,有时候很怪,陈家辉痛恨特权,当自己享受到特权带来的便利的时候,心情舒畅地感恩戴德,他望着特殊病房里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妻子和儿子,从内心感激田局长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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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辉见此情景大吃一惊,急忙抱起杨杨,用脸贴着儿子额头,顿觉滚烫滚烫的,他感觉到儿子身上的热气烘着他的脸。他一边喊着“小燕子、小燕子”,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李秋燕的额头,同样烫手得很,迷迷糊糊中李秋燕眼睛微微张开,有气无力地说:“杨杨呢!我头疼,头疼……”杨杨停了哭,睁着眼睛望着陈家辉,眼角涂满了淡黄色眼屎。
摩托车无法将两个病人同时送到医院,陈家辉拿起电话:“爸爸快来!秋燕、杨杨发热,很厉害,快点来!”他思考着,怎么办?他打电话给黄庆标,朋友之中只有他有一辆昌河面包车,黄庆标说在凤城购买装潢材料。他打电话给曹添鸿,曹添鸿调动一辆二辆轿车应该没有问题,他说在滨海丈母娘家。
陈保良背着药箱满头大汗地赶来,量体温看体表情形,初步断定母子两人重感冒。陈保良立即给母子两人注射了退烧药液。陈保良说:“小辉啊,他们母子俩要送去凤城医院检查,最近流感厉害!还有,不确诊不能乱用药……”陈保良去韩平家借来三轮车,陈家辉已经一手抱着杨杨,一手扶着李秋燕到了院子里,李秋燕身子软软的勉勉强强地勾住陈家辉的脖颈,依靠着陈家辉的肩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陈保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