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回忆成了痛苦的源泉,昔日的温存成为传说,往昔心有灵犀一点通,今日劳燕分飞各西东。
3
人啊,长了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为了说话,说得最多话题无非是别人家的丑事,闲言碎语才是辅助消化的催化剂。
今晚桃花渡杂货店里的新闻主角自然是陈家辉和李秋燕。
“李秋燕从沪州回来了,穿金戴银的,她一定是做了哪个大老板的小老婆。”张五万压低声音,两眼扫视着一群闲聊的男女:“光买的礼物就是用车装回来的,乖乖,不得了!”他生怕别人不相信,指着木头货架上的香烟说:“你看,这红双喜香烟,一百七十元一条,就是李秋燕送给韩平的,韩师娘拿来换了一蛇皮袋的酱油、味精、盐、洗涤精、洗衣粉。”
窦兰珍拿着个板凳坐下来:“草狗啊,不能乱说,说不定李秋燕这个搭头是个大人物,不然的话,陈保良都下岗了,怎么会回到卫生院?”
张玉勤家的丢下正在纳的鞋底,张大嘴巴:“怪不得陈保良这几天背着个药箱乐颠颠的!”
众人连声附和,不知谁说了一句:“笑贫不笑娼啊,人家当然高兴。”
张宇勤家的说:“对对,对,孙阿珍好像也很高兴!对对,对!她颈项里好像还戴了个项链,白金的呢!对对!对!”
张玉勤从外面走出来:“对!对!对个屁,你不要瞎说!你这个惹祸精!”
张玉勤家的继续勒着鞋底:“我又没有说话,我什么也没用说,整天对我凶巴巴的,哼!李秋燕就是偷一百个男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闲得无聊啊!”
张五万说:“姑奶奶啊,你不要这样大声喊,生怕人家不知道!张玉勤啊,你买香烟啊,金陵还是利群?”
张玉勤拿了香烟,瞪了他老婆一眼,回去打麻将。
张小渔老婆王彩云走进来,众人知道他家和陈家辉的关系,都闭了嘴不出声,王彩云有点莫名其妙,说:“好热闹啊,都在这玩啊。张老板,拿一瓶84消毒液!”
张五万说:“本来12块一瓶,邻居嘛,收你10块钱!”
王彩云说:“哪有这样贵的?昨天才8块,今天就跳到12块?你的心也太黑了!”
张五万说:“我今天的进价就是10块一瓶,我赚你一分钱打药吃!”
王彩云拿起柜台边上的一瓶土霉素,笑笑:“张五万,这药是不是你吃的?”众人笑成一团,窦兰珍指着张五万:“你这个东西,谈谎也打个草稿,这下子彩云捉到你这个东西的短处了!”
张五万脸上堆满笑,自我解嘲:“呵呵,不谈,好丑不谈,我是个天天吃药的人,肠炎,你和我计较有个屁用啊!呵呵!”
张小渔在远处喊:“家里有84,彩云啊,不要买了,昨天李秋燕送的,你忘记了?石头往山上背!回来,哦,帮我带包香烟,利群的!”
众人听到“李秋燕送的”这句话的时候都屏住呼吸,在昏黄的灯光下,眼睛你闪着光,说不清是鄙视还是嫉妒。
一会估计王彩云走远了,众人轻松了许多。张五万趴在柜台上对其他人招招手,几个脑袋凑到一块,张五万瞪大眼睛,挨个儿看了众人一眼,神乎其神地说:“听说,陈家辉和李秋燕离婚了!爆炸新闻啊!”
周振洋家的摇摇头:“不可能,昨天他们两人还到我家玩,两人有说有笑的。唉,张五万,你别嚼舌头,把舌头嚼烂了,看你还能不能再嚼!”
张五万板着脸:“周家嫂子,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看,南来北往的,走东闯西的,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人家说的,是一个去凤城吃喜酒的人说的,他听他家邻居说的,恰巧那个邻居认得陈家辉,还能有假?”
窦兰珍不相信:“人家街上人会认得陈家辉?谈谎要晓得圆谎!”
张玉勤家的说:“说不定呢,前几年陈家辉都在凤城收鹅毛鸭毛的,认得他的街上人多呢!再说,现在街上人有多少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周家女儿素萍现在不也是街上人了!”
周振洋家的摆摆手:“你别瞎说,我家丫头不晓得这件事!人家的事情我们不说三道四的!现在离婚又不是哪一家卖独市。”
王家明老婆一直没有说话,她咋咋嘴吧咳嗽一声,抬高上眼皮,不屑地说:“我早就说过,李秋燕这种人天生就是个偷人精,凭陈家辉那样的人骑得住她?笑话!偷人精就是偷人精!”
窦兰珍想到陈家辉和李秋燕是她做的媒,就和她唱起反调:“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啊?”
王家明家的不服气,摆出一副先知先觉模样:“你问问他们,我就说过的,李秋燕和舅妈刘秀红一个样!”
张五万抬起手伸出一个指头:“别牵到荷花扯到藕!声音轻一点——嘘——嘘——”他将手指向着门外,众人停了说话朝灰蒙蒙大路上看过去。
淡淡的路灯下孔祥清、沈兰娣靠着路西远远地走过去,王家明老婆摆出一副非常愤怒的脸色:“你们恐怕不晓得,这个偷人精还和孔令锋睡过觉,听说还骗了人家几十万块钱呢!”
她咬牙切齿的神情好像李秋燕骗了她几十万元。
“几十万?不会吧!几十万?我纳一双鞋底才卖20块,这需要纳多少双鞋底啊?”张玉勤家的惊愕得嘴巴合不拢:“我的妈呀,睡一觉,几十万!皮不破,肉不烂,早上起来照样兜早饭!哪有这样的好事情啊!”
窦兰珍捶着张玉勤家的:“你这个草狗就是睡在四岔路口,也没有哪个男人要你!”
张五万说:“哪个要你啊,假若我看到还要找个瓦片儿盖住你的大元宝,免得难看。”
张玉勤家的骂起来:“你这个枪毙的,一枪打十八个眼子的,你也太毒情了!”
张五万笑笑:“不毒情,不毒情,我总不能把你的元宝洗洗由自己用吧。张玉勤还不打死我?”
王家明老婆说:“陈家辉没有打死孔令锋吧?你赚钱和她分,她就把元宝送给你用了!”
这时候一辆摩托在门口停了下来。
王家明戴着口罩挨家挨户发放《预防非典承诺书》,一进门看到老婆在杂货店里:“哎哎,你们啊,以后不准聚集在一起,出门要戴口罩!”说着拿了一张《预防非典承诺书》给张五万,要张五万签字。大意是不准举行宴席,尽量减少集会,暂停所有集市、庙会,尽量减少家庭成员外出,动员在外务工人员不要回家,如果回家必须及时报告,接受体检。进入商场等公共场所必须戴口罩……
张五万毕恭毕敬地签字,众人陆续散去。
4
李秋燕不想在桃花渡多呆一分钟,她都没有回家拿随身物品,背着个小包拦了一辆泗州开沪州的长途客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沿途的检查一个接着一个,午后四点到达沪州。龚宇廷也从越州开着自己车到达杨浦的石库房。
四目相对,泪水沾湿了彼此的肩头和脸庞。
龚宇廷送给李秋燕一只相思豆手链,李秋燕细细端详着:这条手工打造的手链精致绝伦,它用十多个黄金打造的豆豆连缀起来,每个金豆大小不足半厘米,椭圆的豆豆柔润闪光,金豆与金豆之间是上等的太湖珍珠,每个金豆上刻着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一句诗:“赠燕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龚宇廷搂着李秋燕坐在床上:“喜欢吗?”
李秋燕泪痕未干:“不喜欢嘛,不要为我乱花钱吗!”
龚宇廷拿过手链装着扔掉的样子:“燕儿不喜欢就扔掉算了!”
李秋燕抢过来一边戴一边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李秋燕从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本本:“爸爸,我送你一个礼物!噔噔噔——”
龚宇廷看到那个绿色本本吃了一惊:“怎么?你们——”
李秋燕站起来踩着舞步,身子旋转一圈:“从今以后,我就自由了。我慎重宣布:李秋燕从此就是龚宇廷的专职小老婆!有效期一百年!”
龚宇廷笑嘻嘻地看着欢天喜地的李秋燕,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想,这就是男人的第二春吧!他走上去搂着他心爱的人儿跳起舞来。
“咚!咚!咚!咚!”有人敲门,两人停了舞蹈。
来人是龚宇廷私人助理何晏卿,何助理朝李秋燕点头问好,然后毕恭毕敬地对龚宇廷说:“龚老板,事情办得很顺利!资料全在这里!”龚宇廷说:“何助理,不错,不错!你真能干!”何助理谦恭地说:“龚老板,不是我能干,是您鸿运当头!这种时候很多人没有心情买房子,沪州房地产萧条,沪州高层特许举办越州购房观光团,上好的地段一般般的价格。我遵照您的吩咐拿下了这两套房子一套门面房。”说着双手捧着三个文件袋递给龚宇廷:“龚老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走了!”
龚宇廷接过文件袋:“何助理,你赶回越州,那边的事情需要你督阵,一切事情你做主!拿不下的事情,你再打电话来!”
何助理带上门消失在弄堂里,龚宇廷打开其中一个文件袋,拿出一串钥匙:“燕儿,这就是你的了!”
李秋燕拿着钥匙:“我才不要呢!谁要你的房子啊!不知道,这房子里有没有卫生间啊?”
龚宇廷抱着李秋燕旋转了一圈:“现房精装修,你说有没有卫生间?”
两人一起去易初莲花、姑苏家具城选购家具、厨具、餐具、卧具……忙碌几天一切布置妥当。这个新家富丽堂皇:客厅里铺着微星白大理石地台,挑檐式天花板错落有致,水晶圆顶挂坠吊灯;墙壁贴着意大利壁纸,微妙的纹理变化,在光影的变幻中显得古典、高雅,银色铝合金双玻落地窗,欧式窗帘经典奢华。红木餐桌的纹理色彩细腻而尊贵,在柔和的壁灯下发出优雅的光。
两人难免一番亲热,李秋燕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卫生间里洗澡。这是一间六平米左右的卫生间,每一件卫浴洁具的造型色彩是那样的完美,奢华,亚克力板材的浴缸,光泽均匀厚重,大容量的心形浴池舒适宽敞,给人无限的遐想。
李秋燕裹着精纺全棉浴巾走出来,龚宇廷说:“我的燕儿,满意吧!”
李秋燕用一条白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不满意!这床头墙上还差一样东西!”
龚宇廷不解:“差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李秋燕说:“买不到的——婚纱照!”
龚宇廷愣住了。
第四十九章 婚纱情结
题字:李秋燕指着床头上方意大利壁纸说:“好可惜啊,我从来没有拍过婚纱照。每个女孩子都有婚纱情结的!没有拍过婚纱照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我们去拍一套婚纱照吧,我要在这里挂一张大的。像电影里一样!浪漫、甜蜜、温馨!”
龚宇廷两眼放光:“我也从没拍过婚纱照!这是老天预留给我们的礼物,明天就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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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燕希望在他们的床头挂上一张大大的婚纱照,龚宇廷误以为李秋燕要越位,不想做一个纯粹的小老婆,这是他暂时没有想到也是不能做到的事情:“燕儿,我们一定需要领结婚证吗?这——”
李秋燕背对着他,半跪在床沿上看着床头:“不理你了!一百年不理你!人家才不要和你领什么结婚证呢!”
龚宇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挠着稀松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
李秋燕指着床头上方意大利壁纸说:“好可惜啊,我从来没有拍过婚纱照。每个女孩子都有婚纱情结的!没有拍过婚纱照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我们去拍一套婚纱照吧,我要在这里挂一张大的。像电影里一样!浪漫、甜蜜、温馨!”
龚宇廷两眼放光:“我也从没拍过婚纱照!这是老天预留给我们的礼物,明天就去拍!”
“拍很多很多张!”她说着说着站到床上,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唱起来:“youhaveetoshowyougoon,Near,far,whereveryouare,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oncemoreyouopenthedoor……”
龚宇廷默默地欣赏着她的凝脂般的肩、锦缎般的背,静静地听着,轻轻地拍着节拍,虽然听不懂她唱的歌词,但他知道那是电影《铁塔尼克号》里面的曲调。
她忽然睁开眼睛转过身子,弯着腿,双峰颤颤地抖到龚宇廷眼前:“爸爸,我忽然想起来,你一下子干嘛买三套房子啊?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二个专职小老婆啊?”
年轻人的喜怒哀乐变化也太快了,龚宇廷有些不适应,也有点儿不开心:“燕儿,你关心这些干嘛?另一套房子预留给我们的小宝贝的!门面房是给——”
“好奇!不行啊?什么小宝贝啊?我不就是你的小宝贝吗?”李秋燕打断龚宇廷的话,撒娇起来,干脆坐到龚宇廷大腿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扭着腰贴着他。
男人恐怕很难在这二种女人面前生气:哭泣着梨花带雨般美女,大腿上撒娇的小宠妾。
龚宇廷说:“我们需要一个小小宝贝,你和我生的!那套房子就在对面,等到我们的小小宝贝长大成人,我们就和他们的家门对着门!门面房是让你这个小宝贝收房租的。”
商人就是商人,他们的考量是长远的,遥远得让李秋燕无法想象。不过,李秋燕还是预想过未来的——自己的和杨杨的未来:“爸,你给我一大笔钱!”
龚宇廷拿着一个猕猴桃,他转动着猕猴桃不出声。李秋燕对着他的耳朵吹着气:“在蓝色妖姬赚了一点钱,这次回家全给我儿子杨杨了。”
龚宇廷小心翼翼地削着一个猕猴桃,李秋燕不停地扭着,要削好一个猕猴桃算是高难度作业,龚宇廷头也不抬:“一大笔钱?能不能过一段时间?我刚刚买房子、商铺、车子,新产品上线,哦,你说说,你要多少?”
李秋燕嘟着嘴:“我要……我要……一百四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元?”
龚宇廷松了一口气,看着李秋燕的眼睛:“一百多万?我还以为你要几百万呢!就这么多?”
李秋燕点头:“嗯,就这么多!好大好大一笔钱唉!”
龚宇廷笑笑:“不过,我想知道,这数目很奇怪,可以说说吗?为什么?”
李秋燕扁着嘴:“我要归还孔令锋的10万元钱,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这个花心大萝卜!还有1314520元就留着给我们当私房钱,与你生意无关。每年存转一次,把利息拿出来给我儿子上学,永远保持帐户上这个数字——1314520!”
龚宇廷还是不解:“对,欠债还钱很好!但是,为什么要帐户里保留1314520元呢?200万不行吗?整数。”
李秋燕点着他的脸:“爸,你秀逗啦!1314520就是:一生一世我爱您!”
李秋燕接过龚宇廷削好的猕猴桃,跑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