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明穿上大衣,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拽的她生疼。陪了他一整晚,又是喝酒又是玩,苏酒只觉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搬开他的手,站住不动。
“真不好意思,明哥你要是这样我就直说了,我一般不卖艺,更加不卖身。”
苏酒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听的清清楚楚,李子明回过头,瞪住她。
半晌,冷下脸,“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子明伸手用力扣住她手腕,手劲很大,苏酒挣扎一下,深知自己这是在以卵击石,索性不动,紧紧盯着他的眼,眨都不眨一下,坚定不移,“我说我不去,我下班了。”
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但苏酒立场无比坚定,跟这种人打交道,必须豁的出去,不能有半点惧怕。就是真怕,气势上也不能让他。
李子明真给她惊着了,他要是没了好脸色,没人不怕,偏有这不怕死的。他用力扯,苏酒像雕塑一样就是不动,怎么拽都一动不动,站不稳,也是往后挪一小步,就是不跟他走。
李子明忽然之间恍惚起来,定睛看着苏酒,不去看她的脸,目光恍然间落在她肩膀披散的头发上,像是产生了某种错觉,见到了某个人,她就真实的站在他面前,只有她才会有这样的驴脾气,倔的要命,也只有她怎么都不肯买他的账从不给半点面子。
不知他在想什么,苏酒趁他不注意,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红了一大片,放在背后揉。
他突然嗤笑一声,像是在笑自己,放低了身段,甚至是有些央求的口气,“你陪我吃个饭行不行?我真没别的意思,就吃个饭。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苏酒斜睥他一眼,完全被搞糊涂,怎么突然就转性了?不明白他究竟搞什么名堂,心中仍有芥蒂,坚持到底。
“你要是想找人陪着吃饭肯定有一火车的人在排队等着,我只是个小助理,给人打工的而已。”
李子明浓眉高挑着,弯了弯嘴角,“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还是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只是吃个饭,又或者,你不敢?”
都是聪明人,苏酒当然知道这是在激她,她不是那激不得的人,是看出他刚才或许是有那种意思,但现在,绝对没有。
扬起脸,爽快的说,“那行,走吧。”
李子明派人去取车,苏酒在他身后不远翻手机看时间,突然间被人拉起手腕,手机险些掉在地上,微微弯腰接住,抬头,是穆衍森,一脸惊慌,喘着粗气,像是跑下来的。
“你干嘛?”苏酒狐疑。
还以为是赶不上了,幸好,穆衍森稳定气息,瞧她一脸傻乎乎的,更加来气,无视她,手却紧紧包住她的手,护在身后,走到李子明面前,“她不行,下次,你下次来我一定安排你尽兴。”
很突兀的,李子明哈哈大笑,对着苏酒说,“我说你怎么那么拽,原来是这么回事。行!明白了。”
“哎,不行,我得问问她意见。”李子明隔着穆衍森的肩膀,问:“你跟不跟我去吃饭了?”
穆衍森赶紧回头,对她怒目而视,苏酒一阵莫名其妙,看看他,又看看李子明,“你要听真话我是不想去,我都忙活一天了,腿都伸不直。”
“行!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给面子,算了算了,谁都看不上我,穆老二,怎么你就那么有女人缘啊!”
“下回,下回我请你吃饭。”穆衍森陪了个笑脸。
李子明的车开出去来半天,苏酒反应过来,抽/出自己的手,准备回家。刚转身就被穆衍森狠狠拽住胳膊。劈头盖脸的就教训她,“不是跟你说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你拿着个电话有什么用!”说完,挥手就将她手里的手机打飞出去老远,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神经病啊!发什么火!吃个饭我打电话给你干什么!”苏酒也火起来,平白无故就被骂,这大晚上的,她还憋屈的很呢。
“吃饭?亏我还夸你聪明,你以为就吃饭那么简单!长没长脑子,平时那些都白教你了!”他真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谁都不知道他刚才有多怕自己晚一步,怕她被带走。
思索片刻,苏酒一下明白过来,瞧着他怒火朝天的样子,反而大笑起来,“哦!我不傻,还不是想把人情都还清了,他就是说吃饭,没别的意思,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是什么样儿我不比你清楚!”穆衍森瞳孔急剧收缩,看来是真的火了。
“那你说怎么办,人家把话说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还不识抬举,本来就欠你的了,不能再添麻烦,能还我不就得想办法还上!”
穆衍森竭力掩饰心慌,他到了这一刻还觉心有余悸,若是真被带走他都想不出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抓住她肩膀,“你给我听好了,我用不着你还!这种话你以后一个字儿都不要跟我提!”
苏酒懒得和他纠缠不清,整个人累得很,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样,“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那么好还不是想让我以后就这么陪酒陪客!就当是练习好了,早晚还不是得有那么一天。那个谁,岳什么的还不是这样!”
穆衍森狠狠地瞪着苏酒不放,整张脸绷得死死的,几乎都能看到额头上突突跳的青筋,神色夹杂狠戾,当真是气到极点,一路将她托进电梯。
是总见他冷着个脸,可苏酒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像是要吃人一样,将她堵在电梯最里面。
“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办,你生什么气啊!我都还没生气呢!你让我学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走那条路,我要不是这么倒霉早走人了!又不是非要在你这里才能活。”苏酒嘟嘟囔囔。
穆衍森喘气粗气,他不能这样动气的,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你给我闭上嘴!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别说话。扶我出去。”
见他脸色煞白,赶忙上去扶住,这下苏酒有点怕了。想起来小柯提过他出车祸后换过心脏。心脏病复发?!不是吧,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穆衍森吃了药在椅子里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苏酒坐在沙发上不敢吱声,反思自己究竟是那句话气着他了。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你和她不一样。”他想开口,声音很轻。
“啊?谁?”
“岳清丽,你和她,不一样。我也没有想要把你变成和她一样。你们完全不同。”
穆衍森仰头看着天花板,继续说,“军校
22、8——1 。。。
毕业后我家里所有人都希望我留在部队,可我厌烦那样的生活,和以芯的大哥一起搞投资生意,她大哥是学金融的,在华尔街干过很多年,做生意很有一手,最初投资什么都很赚钱。后来金融危机,他去印度考察,公司归我管,我太自大,以为没有他也能行,结果害公司亏损很严重。他着急赶着回来帮我,结果飞机失事,尸骨无存。不管怎么样我都内疚自责,知道自己做投资不行就改行了。”
以前都是她在说自己的事,鲜少听他提及任何关于自身的事。苏酒坐直了身子认证听,一句话都不说。
“清丽,她以前是以芯大哥的秘书,大哥出了事就跟了我,帮我。她和你有很大的不同,她有野心,一心想嫁个权贵的人,想要荣华富贵,于是我帮她往上爬,她帮我运营俱乐部,各有所需。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家里有点背景的小开,我也始终对她隐瞒身份。后来,出了点事,我没办法只能求我爸帮忙,她知道我爸是谁知道我身份后,就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我。我和以芯从小一起长大,门当户对,加上对她大哥有愧,不可能娶别人。怎么劝她都不听,我想给她一笔钱打发她出国,可是没想到她陷得那么深,说什么都不走,最后预谋想要害死以芯。我刚好替以芯挡住了,伤的很重,在医院呆了好几个月。”
苏酒没想到这其中的恩怨会这般吓人,那些浮华的东西能让一个人疯狂的完全找不到自己,她胆子再大都有点不敢多想,只问“那她人呢?”
“判了刑,进监狱了。”
穆衍森不想再多说,“总之我知道你们不一样,你从始至终都和她不同,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很有原则。”
没想到他这么看得起自己,苏酒知道自己不见得有多高尚,只是很有自知之明而已。
“哼,那也不一定。你爸爸是什么人?说不定我知道了也会死缠着你不放。”
“你不会。”
他若有所思,隔了半晌,说出一个名字,让苏酒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心中大惊,任凭她在俱乐部见识过再多所谓大人物都及不上这名字有分量。搁古代应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了吧。
“没想到你……你居然是……怎么可能呢。”苏酒只觉太不可思议,翻来覆去的想,“不对,我看过网上有八卦,说他大女儿是院长,还有个女儿在当村官,那儿来的儿子!你骗人的吧!”
穆衍森冷哼,“我大姐和妹妹都比我听话,什么都按照他说的做,我什么都不听他的,所以他从来不愿意提我这个儿子。”
这种事应该是没办法撒谎的,可苏酒还是难以置信,她居然敢在这样的人面前撒野,不将他放在眼里,还不止一次。越想越觉得自己胆太肥了。
“你不是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另眼看待只有两种,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对你,不是第二种,是第一种。”
“我大概是爱上你了。”
他又恢复到往常稳如泰山的样子,把这种话说的就像平时随口而出的“对不起谢谢你”一样稀松平常,却明明那么寓意非常。
“啊?哦。啊?”
她傻眼,整个人完全懵了。刚才是有点走神,可这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说什么她都听的一清二楚。苏酒从小长到大,还没被人这么表白过,还是这么混账的表白,明明就有女朋友,前一刻还亲口说是必须要结婚的那种,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从始至终,我对你好,全是出于本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是你。”他蹙起眉峰,像是真的很苦恼。
想了想,苏酒立马起身站起来,“可能是你产生错觉了,或是一时迷失,人都有这样的时候,我得回家了。”
穆衍森急忙上期拉住她,“不许走!之前我也以为是错觉,但今晚我可以肯定,不是。他要是真敢把你带走,我一定会把他截住。”
“你女朋友和你很配。”苏酒极理智的提醒。
“我知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用力甩开他的手,却又被抓住。
他缓缓说,“本来计划明年结婚,可是我不想,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安排了,我想知道你怎么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停了一停,语音凄沧:“你教教我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
23
23、8——2 。。。
苏酒失眠,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个男人失眠。从前哪怕再怎么喜欢林国成都没这样过,只抓心脑肺的烦了一阵子就过去了。此时的感觉她说不清,心里慌乱不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也喜欢他吗,不知道,只觉得他很高高在上,站到哪里都比别人高出几丈,人中龙凤,高攀不起。
除了母亲,爷爷,她没感受过太多的爱,也没想过再被谁爱,更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拿得上台面能够让人爱上的。
她如今迥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说难听点简直同乞丐无异。不是她故意贬低自己,是真的潦倒至极。他那样的人,那么优秀,爱上她?怎么可能呢!无论如何,想不通。
再好听的情话到苏酒耳朵里都动摇不了她的清醒与理智,也许是成长经历造就了她顽石一样的心,苏酒在推开他的那一刻明明白白告诉他“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只求自保。”
太遥远的,要不起的,她必须通通敬而远之。做不到也要逼自己做到。不对自己狠将来就会有人对你更狠。
那之后的日子很平静,他不再主动与她见面,只让小柯赔了一部新手机,很贵重,苏酒还是欣然接受,然后安分守己,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可能主动,更加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她不需要那样。只求独善其身。
与他说上最后一次话,是在五十层餐厅的后厨。她帮人去拿装点心的餐盘,推开门见他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靠在柜子上。高层的后厨里做完点心到了时间几乎是不会有人的,苏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看出他有异样,难免会忍不住问上一句“你怎么了?”
他不肯看她一眼,只说:“走开。”
好几次碰巧遇上都没什么好脸,大概是顾着面子。苏酒最是识趣,可有话又憋不住“我要吃饭糊口,肯定是不会随便走人的。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就开了我,免得大家见面难受成这样。”
他瞪着墨黑的眼睛逼视她,气到额头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声音不大却言辞极冷,“我签了你三年,你那儿都别想去!”
苏酒见他像是发病,又不敢多惹,说什么他都要生气,惹出个好歹来她可赔不起,拿了东西就走人。心里又怎么都放不下悄悄给小柯打了电话。再之后就没遇上过了。
近来听说出国做手术去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议论,经理不让说也多少听了点,但苏酒是坚决一点都不会打听,不该她知道的,不问。
又过一段日子,以为都已经这样,倒霉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了,可你永远想不出明天会发生什么。
一大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四叔被拘留,然后是弟弟靖宇没完没了的哭声。苏酒赶忙请假打的到警察局。
这样的事她早见怪不怪,四叔干那些非法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父母都没少帮他。关他几天都是轻的了,苏酒连问都不多问,领着靖宇就走。警察喊了半天她愣是谁都不搭理。
走到大门就,靖宇拉住苏酒,仰起头,说:“姐,我爸都给爷爷打电话了,好像挺严重的。”
惊动了老人看来事小不了,苏酒紧忙问:“你爸给爷爷打电话了?什么时候?爷爷怎么说的?”
“爷爷说买着票就过来。”
苏酒啐一口口水,想骂人,可在个孩子面前又不好发作,“你那些姑姑叔叔呢?”
“他们都不接电话我才找你的。”
就知道是这么个下场,把老人都给牵连了,真是万人烦!做人做成这样真够可以的!苏酒在心里面骂个不停。
“我送你去你老姨家。”
“我不想去,他们不喜欢我去。”
“你不去去哪儿!回家没人给你做饭,我还得上班照顾不了你。”苏酒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