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不便出面,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做的,就连我妈妈也一样,希望你能保密。
乔微琢磨着韩非渝这句话,怎么都有几分怪异,不会又是一起豪门情事?不过拿钱做事,不该知道的事是不必知道。帮兔兔安排手术,这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
乔微脑中过滤了医生,很快一个名字闪现过来,费东。
这个整形外科医生,年纪不大,在业内却赫赫有名。他在被挖进私人整形医院前,是武警医院整形科主任,做过几场高难度的手术,口碑很好,技术精湛,是难得的实力和名气相吻合的整形名师。
如果他能给兔兔做手术,就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这个人得程毅才请得到。
自从那天之后,程毅倒是很干脆,上下级关系做得相当好。乔微想了想,还是上五楼,找程毅帮忙联系医生。
一声“进来”,程毅抬头,一看到是乔微,嘴角勾起,眼睛仿若亮起两簇小火花:“有事?”
把兔兔的事简单说一下,这中间省去了韩非渝,程毅回复了办公时的严肃,程毅这人虽然不正经,工作时,却很有魄力,思维敏捷,考虑周到。
“福利院的兔唇孩童?”程毅身体往后一靠,摸着下巴,“费教授这边我可以联系,你知道的,老惯例,来回飞机票,专家亲诊费,这个得顾客出。”
“这些我有沟通过,他会承担所有费用。”
“那就没什么问题,日期我再通知你,术前过来做下常规检查。”
乔微点头,爽快,程毅赚钱的时候最爽快。
她正要出去,又被叫住了,程毅坐在黑色皮椅上,转来转去,似笑非笑地问。
“小乔,今天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啊?”
乔微本能地想到那天程毅暧昧地一吻,三年来,这样的身体接触早不是第一次,不过程毅的轻薄也仅限于些,都在乔微的忍受范围,她也习惯装傻。
对上程毅的眼,那两簇火花燃成雪亮的光点,灼灼直视乔微,竟带着几分期盼,乔微顿了顿,公式化的语气:“程总,还有什么事?”
“哼,”程毅冷哼一声,雪亮的光马上一闪而暗,幽黑的眸子又染上了流气,“小乔呀小乔,你到底致我于何地?”
“没什么的事,我先下去了。”
“先看看这个协议再走!”
一份文件被甩到乔微面前,乔微随意翻了几页,不对,这不像程毅的作风,她抬头看了一眼程毅,他得意洋洋地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眼瞳在看到那末尾处的字数一下子放大,25万,退还手术费,免费进行二期修复,还赔偿25万,这样的慷慨,实在不像程毅这种人的手笔。
“你要赔偿谢春兰?”
“我说过,钱,我可以出,只是她的作法败坏了我的兴致——”
程毅的眼睛眯了起来,轻轻飘向乔微,那种被蛇盯住的感觉又来了,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程毅拿起话筒,简单说了两句便挂了。
“谢春兰又来了,其实要我签下这份协议很简单,”程毅慢悠悠晃着手中的笔,“只要你一句话。”
“我?”
“是的,”程毅走到茶水处,舒适坐下来,倒水烧水,准备茶叶,突然问,“看过吴宇森的《赤壁》吗?曹操因为小乔的一盏茶,错过了时机,不怪他,面对那样的美人,没有男人还能保持理智冷静。”
水已经沸腾了,滚烫的水冲刷着白瓷杯里的茶叶,茶叶慢慢展开,乔微觉得自己就像杯中的茶叶,在程毅毫无保留地展开,她想离开,可脚还是钉在原地。
倒掉第一遍水,重新倒上开水,合上杯盖,在弥漫的茶香中,程毅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士:“我不是曹操,你却是我的小乔!”
“今天是我生日,陪我,”程毅把黄绿色的茶水倒在杯子里,澄澈,茶香四溢,“你明白我的意思。”
茶泡好了,乔微却匆匆下楼,她走另一边楼梯,没有碰见谢春兰。
脑中两种想法撕杀得厉害,谢春兰跟我有什么关系,管她能不能拿到赔偿,另一想法叫着,只是陪他过生日,只是过生日……
乔微不是圣母,她知道自己不是圣母。三年前,她就明白,这个世界有时公平得残忍,你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她脸色平淡地下楼,进了咨询室。
郑雅莉探出脑袋,晃了晃手中的报纸:“学姐,学姐!”
她手中拿的是份都市报,她皱着可爱的脸,声音低低地:“我追了好几天的报纸,谢春兰的事根本没见报。”
程毅当然不会让这种有毁医院形象的事见报,肯定压下来了。乔微淡淡开口:“有时候,正义只是形象过程。”
“什么人民的耳目喉舌?”郑雅莉还嚷嚷着,愤愤不平,“凭什么那些很黄很暴力的一点都不可信的漫天鼓吹广告都可以上!”
有时候,报纸就是个婊子,谁有钱谁都可以上,没钱你见个面都难。乔微笑了笑:“没什么是纯粹,记者也要吃饭的。”
“唉呀,谢春兰又过来了,真想上去看看,这事可拖得久了!”
郑雅莉一脸跃跃欲试,谢春兰那三字让乔微心一紧,她问:“报纸广告写了没,可别又让人发现错别字!”
“学姐,你别吓我,会挨骂的!”
郑雅莉急忙去校稿,也带走了一屋的生气。乔微坐在咨询室,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面前的热水冒着白烟。
烟气渺渺,程毅的那杯茶为谁准备?
那晚,谢春兰的眼泪,手下那生硬的触感,她狠狠甩下的那一巴掌,脸灼烧起来,乔微的心却冷了。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迟疑了一下,这或许是个愚蠢的决定,可她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短信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楼梯传来脚步声,谢春兰下来了,一脸疲惫,可洋溢着得胜的兴奋。乔微为她倒水,轻轻开口:“谢姐,再等三个月,我会安排你做修复手术的。”
谢春兰点头,她心情很好,仿佛两人之间的不快从来没有过矛盾,唠叨地讲了一大堆,说当初找人过来泼油漆,就准备跟Venus杠上了,反正她也不在乎了,身败名裂也要搞臭Venus,现在想开了,那种方法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现在我想明白了,人嘛,总得活着,再说,”谢春兰喝了一口水,眉飞色舞,“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
谁会跟钱过不去?
起码自己不会,乔微坐在昏暗的角落,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蛋糕,送进口中。沙发另一头,程毅还笑着喝酒,敬酒的同事一拨又一拨,他是寿星,又是老板,推托不得,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眼角却不时斜了过来,似笑非笑。
乔微知道,程毅动怒了。
别人生气,面红耳赤大嗓门,他生气,依然谈笑风生,没有丝毫异常,可是嘴角勾起的弧度,眉梢处,都带着警告,什么都不说,心里一套一套有的是整治人的法。
程毅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他要乔微陪他过生日,当然是单独的二人浪漫,乔微却不识相,把公司各个部门通知个透,定好餐厅,聚完餐,又来K歌,这是老板寿辰,员工们也不好不来,就这样闹腾着。
十一点了。有同事陆陆续续退场,乔微看看也差不多了,正想趁乱离开,就被叫住了,是公司的部门经理肖志文,一脸拜托,恳求的语气。
“小乔,程总今天喝了不少酒,你负责送他回去。”
程毅靠在沙发上,拿着半瓶啤酒,慢条斯里地不时灌上一口,说:“老肖,说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这点酒还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却不时宜打了大大的酒膈,肖志文更真诚了:“看你这样,怎么能放心,我今天有事,不然一定要送你的,小乔,你——”
两人唱双簧似地,肖志文眼睛巴巴看过来,一脸可怜相,乔微知道是推托不过:“肖经理,你有事先回事,等会儿我送程总回去。”
“那我先走了。”
肖志文溜得快,包厢人也不多,就一些爱玩的女孩儿继续在玩骰子拼酒,程毅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可眼眸簇绿莹莹的光忒亮。
“不唱歌,不喝酒,这样子不寂寞?”
乔微一僵,太阳穴不受控制突突跳,程毅也不逼她,把话筒塞到她手中,半命令半玩笑道:“生日礼物,为我唱首歌。”
舒鸣的《因为想你才寂寞》,前奏一响起来,乔微转头瞪程毅,为什么要这样揭开别人的伤疤,程毅不以为然,若有所指。
“唱吧,我喜欢听有情的歌。”
因为想你才会寂寞
听到你的名字都会让我失措
因为爱你才会沉默
因为爱你才会落寞
……
没有关掉原唱,深情的男声回荡着,程毅还一脸期待的样子,可眼眸已经冷得快冻掉,乔微僵坐着,挺直着背,抓住话筒的手却有些抖。
乔微还是没修炼成精,眼神湿润,酸涩的难过在眼瞳里飘荡,她问:“程总,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程毅一幅喝多的状态走出去,同事们也散了,乔微半扶着他,要去打的。他却扯扯领带,走向停车场。
“你喝了酒,不要开车。”
“这一点点酒,我还不看在眼里。”
他的眼睛确实清醒的,只是脚步有些踉跄,乔微跺了跺脚,也只能跟上去,边走边说。
“先送你回公寓,我再自己回去。”
程毅回头笑了一下,露出两排白牙,黑暗中,森白的吓人。
车子平稳向前驶,乔微坐在副驾座上,用头扶着额头,偏头痛又来了。
明明不应当和程毅独处的,最后还是猫抓老鼠般,又坐上他的车。乔微搞不懂,程毅是真醉还是清醒,可车上的气氛实在太过安静,不安逐渐在扩大。
她偷偷看了一眼程毅,正值成熟的年龄,可眉间总有些颓废,她看不透程毅,她可以找一百个词语来形容他,但也会自相矛盾,这个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善变。
正寻思着,程毅冷不防斜过来,一脸坏笑:“终于发现我帅了?”
对这样的厚颜,无视是最好的方法。乔微转头去看外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条路不是去程毅公寓的路,也不是去自己公寓的路。
“你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
程毅诡异一笑,乔微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恐惧感升上心头,这条路好像去某个地方,她脸一白,又问“你到底要去哪里”,这次程毅并不理会,反而加大油门,向前冲。
“下车,我要下车!”
确实是往某个地方,乔微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大声喊着,程毅不听,乔微解开安全带,不要命伸手去拉车门,程毅一手开车,一手过来制住她,眼睛充血,带着莫名的疯狂和兴奋。
“想和我死在一起,你就开门!”
他不是开玩笑,车开得越发快了,乔微绝望地抓着车把,她不会下车,就算死,她也不想和程毅扯上关系,程毅还不时看她一眼,意味分明。
跳吧,咱们正好死在一起。
车子开得极快,很快朝那个地方越靠越近,终于停下来,乔微闭上眼睛,表面平静,可长长的睫毛却颤抖得厉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却没有任何知觉。
“现在可以下车了!”
程毅靠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比最狠毒的恶魔还恶魔,乔微还是不闭眼,冷冷说:“回去!”
“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程毅还是不放过,唇贴近乔微闭着的眼睛,欣赏着这女人的脆弱和近乎崩溃的神经,“再不睁眼,我吻你了。”
眼睛蓦地睁开,那些过去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重复,一片血光,乔微咬着唇:“程毅,你到底想怎么样?”
“今天我生日!”
“那又怎样?”
“你该死的忘了不说,”程毅英俊的脸有些扭曲了,咬牙切齿,“答应陪我,又叫一堆闲杂的,乔微,你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回事!”
“我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一个人觉得不够分量——”
“够了,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
乔微痛苦地捂上耳朵,失控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你!”
“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到底要什么!”程毅猛地拔掉领带,像只饿虎扑了过来,一把压住乔微,恶狠狠,残忍又无情,“我就是要上你,在你看不上的奔驰车里上你!”
乔微往后一退,手胡乱挣扎着,叫道:“程毅,你疯了,你喝太多了!”
“我是疯了,可我清醒得很,”程毅倾身上来,抓住乔微乱舞的双手,用领带绕了几圈紧紧绑住,对上乔微愤恨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快意,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听说人死后,灵魂会不甘停留在死的地方,小乔,你说,沈木轩还在不在这?”
乔微一滞,停止了扭动挣扎,漂亮的眸子涌进深深的恨,刚用力咬过的唇已渗出血珠,被程毅用手指一抹,竟分外的殷红,带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残破却诱人,更能激发人的施虐欲。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她都不敢往外看一眼,现在终于向前看过去,高大的建筑依然挺立不动,眼泪不自觉落下,乔微神经都绷紧了。
“程毅,你到底想怎么样?”
“上你,在沈木轩面前上你!”
最后一根弦就这样断了。
那些染血的记忆又一次在面前回放,沈木轩像只张开翅膀的鸟儿,一跃而下,一声巨响,红色的液体像一朵花慢慢开放,蔓延到脚下,沾染到鞋底。
沈木轩是在乔微面前跳下来的。
冰冷窒息的感觉,车里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程毅慢慢剥下乔微的衣服,露出婴儿般的肌肤,白嫩细滑,因为寒冷,起了微小的疙瘩,就像一只滑腻的蛇,程毅的唇舌缠了上去,留下粉红湿湿的水印。
乔微失神的眼睛终于有点焦距,她木木地重复着:“不要——”
“不向你的沈木轩求救了?”程毅突然放慢动作,像慢慢撕碎猎物的野兽,头埋在乔微的颈脖,用牙慢慢磨,一手抓住她的喉咙。
“你不配说他的名字!”
沈木轩三个字,让乔微的神经又被刺痛起来,咬牙切齿,怒视程毅,她恨程毅,三年来所有的纠缠都比不上这一晚的恨。
那仇恨怨毒的眼神,直接犀利,程毅却涌起一阵快感,就是这样的眼神,只有这时,自己才能被她看进眼里。可悲,可总比一无所有都好!就算是恨,我也要你心里充满对我的恨,没给其他人任何位置。
白皙的皮肤,青色的血管显得特别清楚,程毅不痛不痒地咬着,低低地说:“就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都抵不上沈木轩的一根头发!”
“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程毅微微起身,手放在她脖子上,作势要掐着她,充血的眼睛火焰激烈燃烧,“他死了,我活着,活着就能拥有你!”
“你休想,做梦,我永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