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笑呵呵。
**
火车到达D市的时候，我已经将零食袋里的东西吃得干净，带了自己的两袋东西挤下车来，出站口瞧了瞧，没看见以荀。
“以荀，你这个懒鬼，我现在在出站口，你没来接我吗？我左手拿一个行李袋，右手是重重的一个大包，怎么走回去啊？”我一边看着行李，一边四处观望。
“你打车回来吧，我在家里等你。”以荀的声音清澈，“现在要赶一点稿子，抽不开身。”
“那好吧。”我说，还没将电话放好，就发觉自己的一个旅行袋被人提起。
“这是我的——”我话没说完，就转了口气，“高腾？”
“欢迎回来。”他对我点点头，笑得清澈，“火车可是晚点了两个小时。”
“怎么会——你在这里？”我语无伦次了，“你不是在V市吗？”
“放假了嘛，我导师很宽容的。”他轻松提了我的东西，“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大概有吧。”我嘻嘻哈哈，“回去找找。”
**
高腾左右手提了重物，“看你一个姑娘家的，提这么重的东西，当你自己奥运会的举重选手啊？”
“嗨。”我满不在乎，“这算什么，我还曾经提了两个麻袋，拿一个旅行箱，提一手提袋，背一大书包去上大学呢。就是刚上学的那次，把什么风油精、针线盒、棉被一并提上，被人挤成了汉堡包，到学校后躺了两天，不想动。”
“以后不会了，走这边，我有车。”高腾放下行李袋，拿手指弹我额头。
“你发达了？”我说，确定自己没听错。
“跟朋友借的，走吧。”高腾说，把行李袋提给我，用空出来的手牵了我的。
**
“把东西放后面。”他牵我到了一辆银色轿车处，打开了后备箱，把我的两个袋子放了进去，然后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上来吧。”
“你跟你朋友关系可好，要是把他车子熏得臭了，他会不会怨我？”我说。
“那可不会。”他发动车子，“只要，你不在车子放上成千上万的变质臭鸡蛋就好。”
“嗯？”我和他对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
“晓芙，今晚就别去庄以荀的家里了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可是家里灰尘满地，不能休息。”我说。
“那就去你家对面，我已经打扫过了。”
“怪人——”我笑起来，“你一个大企业的公子哥，有车开，住小房子，还自己打扫卫生，说起来也没人信。”
“你信就成，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公子。”
“你好好开车，别顾着跟我说话。”我可不想乐极生悲，看着外面车来车往的路面，觉得很是满足。
“你是不是喜欢才华横溢的男生？要不然，我也去中文学院进修两年？”高腾偏转头看我。
“你别胡扯了。”我说，“对我而言，你只要有自己的事情做，就足够，我们两个轨迹不同，做朋友就很好了。”
“有什么不同？”他淡淡一笑。
“我迂腐，我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我想也不想，“而你们家庭成员比较复杂，不是我应付得来的，我也不能够上得厅堂，所以……就这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高腾只说了这一句，而后专心开车，再也无话。
**
十点钟，高腾的白色轿车开到了我租的地方，这回他把两袋的东西都拿上了，打开了自己这一边的大门。
“什么房子啊，空荡荡的，客厅里就一沙发和茶几？”我一进去就愣了，觉得屋子里的东西太简陋了。
“其它的都是非必需品，难得打扫卫生。”他把东西放下，“得腾出空间来。”
“小气鬼。”我嘀咕，“还是个大懒鬼。”
把东西放下以后，我回到自己的家里，简单扫地拖地，把卧房的席子擦了又擦，高兴得坐床上蹦了蹦，然后给以荀打电话说，不到他那边去了。
“早就料到了。”对此他的反应很平淡，“以后不来也行。”
我当然不会从此不去他那边，至少，得把自己的手提电脑和植物带回来。
**
然后我到高腾的屋里，把自己的两袋东西拿回来，选一些自带来水果，往盘里一放，交给高腾，“快，厨房，干活。”
“定不辱命。”他拿了盘子到厨房，忽然怪叫了一声，“看，水管的血液变透明为浑浊的棕色了，还有锈迹。”
“笨蛋高腾。”我哭笑不得，“一个多月不用，当然会这样了。”
我把所有可吃的东西，通通摆在了餐桌上，水果有番石榴、桂圆、荔枝、芒果、杨桃，小个的是家附近摘的，味甜，大个的是在市里的商场买的，滋味就差多了，还有米糕、甜糕，三角糕，都是奶奶给做的。
“看，还有茶叶，柿饼，花生，其他各种各样的零食，都是吃的。”我一样样拿了东西出来。
“你这是回家探亲还是打劫呢？”高腾把水果盘子端出来，自顾自拿了番石榴咬一口，“不错，很甜蜜。”
**
这一天晚上我又吃了很多东西，弄到很晚才上床，第二天仍要早起。
“要开会和搬书。”我扒着席子不肯起来，心里别提有多哀怨了，最后还是支起了身子。
睡眼惺忪打开房门，我半睁着眼，看见了沙发上高腾横躺的身子后，眼睛越整越大，于是减慢动作洗漱过，这才蹑手蹑脚靠近沙发。
落地扇的风吹乱了高腾额前的头发，可是不能破坏他睡时的安详，我这样靠近他观察，这才发现，他有很长的睫毛。
“笨蛋，暴露了吧！”我嘀咕着回房间拿相机，调成静音模式，回来给他照了几张特写。
“晓芙。”在我洋洋自得前，高腾已经睁开了眼，“看你一脸坏笑，居心叵测吧。”
“谁教你睡我家沙发的？”我扬了扬相机，我故作镇定，“还说是医生呢，这样躺着让电风扇对吹，能行吗？”
“勉强能行。”高腾用手压压前额的头发，奈何它们还是翘起，“今早吃什么？”
“就会吃，现在，我可不敢在你面前把番茄鸡蛋面端出来了。”我说，“你回家去吃，让你们家那个厨艺了不得的，啊，对了，沈嫂，给你做。”
“我父母家在E市，三四个小时车程呢。”他不依，“不行，我就要你煮面……我昨天还买鸡蛋了。”他大大咧咧打开冰箱，“你看。”
、三八章
我一看去，果然，冰箱门一侧放了两排的鸡蛋，码得整整齐齐，“这可不好玩。”我说，“吃不完就浪费了。”
“何来浪费？”高腾站起来，额前的头发还是乱糟糟，“不是有我这个‘鸡蛋王’吗？”
“就你这个吃法，母鸡真要伤心死了。”我拿两个鸡蛋到厨房，这才发觉有两个西红柿放在台子上，上面还渗了水，显然才拿出来不久。
“还惦记着西红柿？”我想，“贪新鲜，不如去菜市场临时买来啊……还是高腾会折腾。”
**
二十分钟后，我和高腾两个，时隔五个多月以后，再次面对面，一起吃早饭了。
“手艺拙劣，随便吃吃。”我说，语气没半分谦虚。
“好香啊。”高腾夹起面条赞叹道，“吃一辈子都好。”
说大话，吹牛。我嘀咕，“连吃两个月，就会让你一辈子都不想看见鸡蛋了，还梦想吃一辈子？”
早饭过后，我又搭上了高腾的顺风车。
“学校附近放下我就好，我很低调的。”我笑道，“学校没停车的地方。”
“那好，晚上记得给我留饭。”高腾的车，在距离学校一百米的地方停下，“我要蹭饭。”
“好啊。”我大大方方伸手，“饭钱。”
“回去再给。”他把车子开远。
“回去？再给？”我可不会信他的话。从认识到现在，他没给过我一分钱，连第一个月的房租还欠着。
**
我一路向前，刚进校门口，就听到了群喊的声音，欢欢喜喜，“禾老师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我看着孙琳琳、宋曦、陈晨、丁佳佳、韩菲菲，心里乐开了，“可别说是想我，我可不敢相信。”
“我们是来当苦工的，搬书。”孙琳琳笃定地点点头。
“对啊，班长一个人不过瘾，就喊了我们几个。”宋曦拍拍胸脯。
“你们俩？”我看着宋曦和丁佳佳有些难以置信，居然真的瘦了一大圈，“你们是不是没吃饭，怎么瘦了太多了？”
“哪有。”丁佳佳面色红润，看起来只比标准身材略微丰满一些，“开始也不相信，坚持一个月后信心大增，又去学了游泳。禾老师，我足足减了三十五斤，哈哈哈，太高兴了。”
“恭喜你，佳佳。”我激动得拥抱了她，“你真棒！可喜可贺啊！”
“那我呢？我只减了二十斤，是不是不帅了？”宋曦眼里闪着光，“你看，标志性的胖下巴没有了。”
“了不得。”我竖起大拇指，“现在也很有特色，不错不错。”
我去会议室开会，然后带五个学生到图书室，把班上的书领了出来。
**
“禾老师，您别干了，我虽然瘦了，力气缩水，可是干得来。”在我弯腰抱一垛书的时候，宋曦赶过来抢过。
“咱们这叫同甘共苦。”我笑了笑，最后还是分过来一半。
“我们都六年级了，快毕业了。”陈晨边走边翻了翻语文教材，“要毕业了。”
“有我陪你们呢。”我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背，“待会儿一起聊聊暑假怎么样？”
**
我们把所有教材搬到教室，分成五十份，一边分工发书，一边说开来。
“禾老师，我爸爸说很多女孩子上中学，就不务正业，成绩下滑，而且女孩子的智商比男的低，数学学不好，真的吗？”孙琳琳仰起了脸，“要是这样，我就完蛋了。”
“……这是很片面的说法……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经历才知道，还记得从前学过的，《小马过河》吗？河水深浅，只有自己尝试了知道，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讲究的是基础扎实，另外还有一点学习方法，劳逸结合就行了，不用想太多。”
“那，女生的数学真的比不过男生的吗？”孙琳琳稍稍松口气。
“是各有长短，只要讲究方法，坚持学习，数学也不难，如果能爱上它，肯钻研，那就占大便宜了……而且，琳琳，你应该看到，女生学习语言比男生有优势，这是有点儿生理差异的，但不是绝对差异。”
“可是还是怕。”丁佳佳接过话说，“万一不喜欢新的班级怎么办？”
没错，我想，这以后的一年，应该帮学生实现一些过度，让他们安心进入中学就读。
“不会的，你不会因为到一个新的环境，就一无所有……比如说，你们如果需要我，还是可以经常联系我。”我拍拍丁佳佳的背，“这里也是你们的母校。”
“还有还有……”宋曦也嚷嚷起来，“我爸妈说，小学的情谊是最淡的。”
“每一个时期的缘分和情谊，都是非常珍贵，不可复制的。”我摇摇头不赞同，“不管你上大学还是读博士，如果回过头来，都会从小学这六年的时光里找到许多回忆……你爸妈说的，是他们的观点，不是你的。”
“不懂？”韩菲菲过来拉我的手，“是什么啊？”
“你们到时候，会自己体会明白的。”我不想把话说得太圆满，“……还有，你们现在的日记，或许文笔欠佳，或许有点记流水账，可是这些，都是你们成长的重要资料，总之，用你们的一颗心，用自己的眼，去看周围的人和事，你们会有自己的想法。”
**
我这一日的搬书工作，因为有学生的帮忙，很快就完成了。而后看时间已近中午，便去了以荀的家。
到了门口外，我犹豫几秒，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后，门被拉开了，一个穿一袭连衣白裙的女子站在面前，正是陈钿。
“你回来了？”她的眼里有始料不及的感情，“怎么不自己开门呢？”
“嗨，小钿。”我说道，“以荀还没有回来吗？”我向屋内看了看，并不见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陈钿把我让进去，手搭在餐厅椅背上，“本来是过来给以荀做饭吃的，既然你回来了——”
“小钿，坦白说，你很喜欢以荀对不对？现在也是吗？”我看着她的眼睛。
“我没——晓芙你别误会。”陈钿的眼睛躲闪，“我只是看他胃疼，心里难受，所以才过来给他准备一些吃的……我们是同时……”
“你照顾他是对的，以荀需要一个能持家的女人。”我说，“这一些，你做得比我好，比我细心……说起来，我一进来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就在我们两个尴尴尬尬的时候，以荀从外面回来，面容冷峻，看见我在场，又略一顿头，嘴角勾起一抹凛冽的笑容。
**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了。”他说，把公事包放在沙发上。
“怎么会呢。”我接话，“该吃饭了……你们也一定没煮我的饭对不对？我拿一点东西就走，很快的。”
我默默进房，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电脑，把其他一些小东西一并放入袋子里，然后又出来，把手中的一串钥匙放在桌上，“以荀，我就搬回去了，那个，薄荷。”
“小钿，谢谢你今天中午过来做饭，现在就不招待你了。”以荀说，长长舒一口气，鼻子里发着沉重的叹息，“对不起，你先离开。”
“我？”陈钿略为吃惊，往他脸上看了又看，慢慢走到沙发；拿了提包，踌躇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我，这才以极慢的速度；向门口走去。
**
“晓芙。”以荀不等陈钿走远；就重重地把门摔上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绝情的时候；不一定要用冰冷冷的刀子杀死人，只消一两个冷漠的眼光，或者几句故作客气的话……从你回来到D市，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了，你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就这么大大咧咧进来，把钥匙对我一摊，却还惦记着那个人送你的一盆小植物？我告诉你，它死了，被我扔了！你走后的当天，就被我从楼上摔了下去。”
我默默听着以荀的数落，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回想读书的时候，我也跟以荀呕过气，却从来没有大声争吵过，至少，没有针锋相对过。
我一直认为平心静气可以解决问题，现在看他目眦欲裂，却也没了这种能耐。
“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能好好说话，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谈吧。”既然植物已经没了着落，我现在也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也不想对他大喊大叫，便决定，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走？”他难以置信地用目光鄙视我，“你这个逃避的鸵鸟，遇到问题只会做缩头乌龟，你以为逃避矛盾，就能粉饰天平？万事如意了吗？我告诉你，我们必须面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