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舒爆发一声无奈的感慨:“你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呀?”
“我是帮理不帮亲。再不然,就是你伤了他的心,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回头跟他认个错,以后该干嘛就干嘛。”
林梅红担心苏心的事对苏舒造成不好的影响,否则怎么会不早不迟,偏偏在这时候分手了呢。后来苏兰过来帮着劝,跟苏舒讲了一大堆必然和偶然事件之类的话,归结起来,其实就一个中心:离婚只是偶然事件,不要因此对婚姻丧失信心。
苏舒觉得家里人真是大惊小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就怎样呢?可是她想不明白,都说婚姻是坟墓,大家怎么拼了命要把她往这个坟墓里推,这跟把她往死里推有什么区别?
老实说,苏舒在报社待了这么久,并没有做得很开心,可是不管怎样,她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盼头——有朝一日能当上编辑。报社跟外面正规的报社不同,职责不分明。苏舒当初是以记者的身份被招进来,所负责的工作却跟编辑没什么两样,约稿、组稿、审稿,每个环节都必须由她跟进。编辑的位置一直空着,苏舒觉得,报社需要一个编辑,这是迟早的事。苏舒曾经旁敲侧击地跟主编李扬提过这件事,可他每次以各种理由敷衍了事。直到有一天,报社来了一个女生。李扬无比亲切地拍着苏舒的肩膀介绍说:“苏舒,前段时间你不是跟我提找编辑的事吗?其实我都有放在心上。来,给你介绍一下,肖楚红,名牌大学毕业生,以后就担任我们报社的编辑工作。你可别看她刚毕业,实习经验可丰富了,你以后要多向她学习。”
苏舒笑得嘴巴都歪了。
下班之后,苏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提着几罐啤酒上了报社大楼的天台,一个人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下沉,心情也跟着往下沉,沮丧到极点。塑料袋里的啤酒很快空了一半,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之前,苏舒拨通杨晓妮的电话:“妮,限你30分钟内赶到我这里,否则明天就看不到我了。”
杨晓妮在电话那头大喊:“哎,你在哪?出什么事啦?”
苏舒往四周看了看,仿佛要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开始陷入呓语:“我在楼顶上,很高很高的楼顶上,好多星星,伸手就可以摘到,呵,要不要摘给你?”
杨晓妮找到苏舒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围栏边上手舞足蹈,随时有摔下去的可能。杨晓妮冲过去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拎回来,破口大骂:“你疯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苏舒看了她一眼,拍手大笑:“呵,你来啦?”说完扑过去把杨晓妮紧紧抱住,醉话连连:“妮,你真好!你最好!没人比你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我一个人。”
杨晓妮被箍得喘不过气,拼命挣扎:“哎,松手,松手,你想掐死我呀,你……”话还没说完,苏舒“哇”一声全吐到她身上。
“妈呀,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惊吓一场也就算了,现在还被你吐得全身都是!”杨晓妮苦不堪言。
苏舒蹲在地上干呕,杨晓妮拍着她后背继续骂个不停:“不会喝酒就别喝呀,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难受了吧,真是花钱买罪受!”
等吐得差不多了,苏舒两脚一伸瘫坐在地上,杨晓妮撩开她的刘海,发现她泪流满面。
“苏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把头靠在杨晓妮的腿上,安静得像只小猫。
“妮,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傻呀,你怎么就失败了呢?”
“感情失败,工作失败,通通都失败!”苏舒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哼,真被他说中了,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人,就算再给我两年时间又如何,我能改变什么?我到底在倔强什么呢?”
杨晓妮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何吴霖了。看苏舒哭得伤心欲绝,她的鼻子也酸酸的。“苏舒,你到底怎么啦?别有一句没一句的呀,我听了心里堵。”
苏舒抬起头,眼神迷离,突然所有目光集中在杨晓妮脸上:“妮,你说这世界都怎么啦?啊?刚毕业的时候,人家跟我们说要工作经验,现在有了所谓的经验,人家又说还是学历重要。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一到我身上就变味了呢?我容易吗我,所有人都是祖宗,只有我是孙子!每天供奉完大祖宗,还要伺候小祖宗,真可悲,我都是为了什么呀?编辑这个位子本来就是我的!我在上面勤勤恳恳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让别人坐收劳动成果?凭什么?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苏舒,别想太多,不就是一份破工作嘛,他们不懂得赏识你,自会有人懂你的好。做得不开心,那就跳槽吧,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何必呢?”
苏舒安静了一会儿。
“哎,你睡着了吗?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会感冒的。”杨晓妮在苏舒后脑勺上轻轻拍两下,她立即推开杨晓妮的手,嘴上嘟哝着说:“别吵,别吵,睡觉!”
天亮的时候,天台上有两个人背对着背躺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苏舒头痛欲裂,用手碰了一下杨晓妮:“哎,醒醒!”
杨晓妮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了好几个冷颤,直嚷:“妈呀,冷死我了!我的姑奶奶,你可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苏舒揉着太阳穴问。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是不是有病啊,放着家里温暖柔软的大床不睡,撇下老公一个人独守空房,跑来这里跟你受冻,疯了疯了,我真是疯了!”杨晓妮低头看表,突然一跃而起,“哎呀,我快迟到了,宝贝,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看清楚啦,那边是楼梯口,进去,往下走两层,左拐,就是你们报社啦。我走了,拜拜。”
走了两步,杨晓妮回过头来补充:“建议你回家好好洗一下再上班,这副模样,别把领导给吓着了。”然后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嘟嘟就像是一块领土,从刚生下来就被奶奶和外婆瓜分了,奶奶刚换完尿布,外婆肯定要抢着喂奶,仿佛这些活多做一点,就意味着谁的主导权多一点似的。嘟嘟的小名是由父亲苏鹏取的,大名却迟迟未定,不是苏鹏夫妻不想定下来,而是家里四个老人争着要给孙子取名字,却始终争不出个所以然。
林梅红感觉自己对孙子的主导权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被嘟嘟的外婆全盘夺走。马依依的母亲现在只要一有空就把嘟嘟抱在怀里,好像故意要训练嘟嘟只认她的怀抱似的,一边抱还一边摇晃,连马依依都看不过眼,担心孩子被宠坏。
嘟嘟有外婆在照顾,林梅红不用操心,可是也闲不下来。苏舒的外婆状况越来越糟,她三头两日要往娘家跑。苏舒就是从母亲一点一点的描述中了解外婆的状况。
终于有一天,林梅红打电话回来说,外婆走了。苏舒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被白色的被单掩盖着。长这么大,苏舒是第一次面对死亡,而这个残酷的第一次竟然给了她心爱的外婆。苏舒没有勇气掀开被单,靠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害怕,哭着哭着,便没了知觉。
醒来之后,看到母亲在一旁,眼睛已经肿成红桃子,还强打起精神安慰苏舒说:“你也别太难过,死对你外婆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她以后再也不用遭那份罪了……”说着泣不成声。
外婆去世,身后事又是个问题。这些年农村推行火葬,不允许像以前那样土葬,尽管如此,规矩却没有变,所谓入土为安,当务之急必须为她找块墓地。
“你们看这块地,环山绕水,风生水起,风水好,而且价钱不贵,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好意头!”墓地工作人员说得天花乱坠。
林梅红在一旁听了很不悦,这人心肠忒毒,都死人了,还好意头。苏舒打量一下四周,所谓的环山绕水,不过是人造假山水池罢了。一块两三平方米的墓地就要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都快赶超房价了。
“怎么这么贵呀?”林进新惊得咂舌。
“贵?一点都不贵!这笔费用包括占地费、墓料费和前期20年管理费等等,一年下来平均还不到一千块,去哪找这个价?”
“还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林进新接着问。
“当然有,外面放骨灰盒的那些只要三千。”
“三千?能不能打折?”李桂花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工作人员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怎么能打折?又不是优惠大赠送,我们敢赠,你们也不敢收呀。死者生前怎样暂且不管,死后还得蜗居,而且是个打折的,听起来也不舒服吧。依我看,死者已矣,与其省下那点钱,不如让里面的人住得舒适一点,反正是最后一次,以后想怎样都没机会了,是吧?”
“你说得倒轻巧,又不是你们家死人。”李桂花不买账。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是就事论事,你干嘛诅咒人呢?”工作人员气得脸都绿了。
“我就诅咒你怎样?有本事让你们全家都住豪华墓地!”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工作人员撸起袖子就想冲过来,众人合力才拉住。场面一度失控。
“够了!”平时老实巴交的林进业突然大吼一声,“实在不行,在家门口刨个坑埋了总可以吧,一分钱也不用花!”
骚动的场面终于平静下来。
办完苏舒外婆的丧事,林梅红终于撑不住,病倒了,在医院里吊点滴。
外婆的去世让苏舒很震撼,什么生生死死的问题全都涌上来,不免对身边的人多了一份惺惺相惜,苏舒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说:“妈,别想太多,身体要紧。”
林梅红的柔情被激发出来,摸着苏舒的头说:“我没事。倒是你,最近跟何吴霖怎样了?不要以为我忙着你外婆的事,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你外婆走了,我也没什么好挂心的,如果能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就真的放心了。”
苏舒没有正面回答母亲,反问一句:“妈,你说结婚生子都是为了什么呀?很多人都说结婚生子是为了养老送终,可是我不这么觉得,就拿外婆来说吧,年轻守寡,辛辛苦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如今算是儿孙满堂,可生病以后照样没人端口热饭到床前,现在还为了她的安葬费闹得鸡犬不宁,她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吵吵闹闹是人之常情,看开点,就什么事都过去了。结婚生子,没有为什么,这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就像当初把你们生下来的时候,我和你爸也没有想过现在会怎么样,只要你们好,我们就开心。”
苏舒把母亲抱得更紧了。
考虑再三,苏舒终于痛下决心——辞去报社的工作。李扬试图挽留:“苏舒,如果你是因为肖楚红的关系,我可以向你保证,纯粹是为了报社的发展需要,没有否定你工作能力的意思。”
苏舒:“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换个工作环境,报社有肖楚红,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肖楚红初来乍到,哪里比得上你有经验?苏舒,你还年轻,以后提升的机会多得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是吧?如果你能留下来,工资方面可以适当给你调整一下。”
苏舒去意已决,不过心里多少有点欣慰,李扬挽留她是真心实意也好,惺惺作态也罢,至少临走之前让她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这两三年算是没有白混。
听说苏舒辞了工作,家里炸开了锅。
“你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呢?什么事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之前一声不吭分了手,现在又把工作辞了,到底想怎样?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林梅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舒笑着给父母一个结实的拥抱:“爸妈,不要再为我们几个的事操心了,否则这辈子都有操不完的心。以后就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吧。你们放心,工作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然后哼着小曲回房。
搞得苏土生和林梅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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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711 23:00:58 字数:4279
苏舒在网上一连投了几十份简历,总算接到几个面试通知。
第一家面试的是公司内部文化编辑,面试官简单问了苏舒几个问题之后,直奔主题:“你觉得我们公司为什么要找你,能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吗?”苏舒说:“首先,你们公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你们的招聘条件我全都符合。其次,我想通过你们公司这样大的平台来展现自己的能力。我们算是互相需要和互相满足的关系,一拍即合!”面试官说:“你很自信!可是过于自信容易给人空套的感觉。很抱歉,我们需要一些实干人才。”苏舒不禁纳闷:你都还没给机会我表现,怎么知道我不是实干人才?
第二次面试,苏舒多留了一个心眼,故意让语气变得谦卑一点,谁知道对方一听,诧异不已:“苏小姐,你说你之前当过记者,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自信不足,如何驾驭采访?这点我很怀疑。”这次面试又吹了。
苏舒心里那个气呀,自信少许,有空套之嫌,谦卑一点,又被指自信不足,到底想怎样?后来苏舒去面试一家小网站的编辑,对方还没开口,苏舒就抢先说:“我们今天不要拐弯抹角了,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招聘信息,觉得自己挺合适的,就投了简历。说到工作经验,我之前在一家政府机关报做了两年多,突然觉得那样的工作环境不适合我,就辞了。前段时间刚跟男朋友分手,现在又没没了工作,典型的一无所有,家里人快急死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合适,就赏口饭吃。我不敢说自己能为公司做出什么大贡献,唯一能保证的是会竭尽我所能!”三个面试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当场拍板说:“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爽快的人。就是你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苏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的面试官都怎么啦?你低声下气,点头哈腰,一副巴结嘴脸,人家觉得你廉价。反过来少一点客气,人家还觉得你有性格。真是给脸不要脸!
苏舒忙起来的时候经常要加班,林梅红对此不理解:“之前那份工作多好啊!朝九晚五,周末双休,还不用经常加班,多少人羡慕不来?你呢,非要让自己忙得晕头转向才开心。女孩子的工作,稳定是前提,等以后有了家庭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