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在寝殿门口站列两排,恭迎新夫人去前殿接受众妃子的参拜,宝儿在镜子前抬起手臂,对候在身后的宫女摆了摆。
“你们都退出去。”
众宫女面面相觑,红红等四婢目光交流,摆手示意寝宫内除了她们四人之外其余的宫女暂时全部退出去。
红红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您这是?您还有什么其它的吩咐?”
“告诉候在前殿的那些女人,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我不想见她们。”
“夫人,这……”
对宝儿的目光,红红唯一可以接受的解释是这位吃醋了,但作为王的夫人,这种状况怎么可能发生。
宝儿目光抬起,淡淡的望了愣在当地的红红一眼,红红知趣闭嘴,急匆匆自去前殿和众妃子解释,传达宝儿的口谕。
蓝蓝、青青、阿紫三名婢子留在屋子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捉摸不透新夫人的脾气,哪个也不敢贸然上前触这个霉头。
宝儿移步,叮叮当当行至一处锦塌上,坐了上去,寝宫内的空气憋闷,心情抑郁,宝儿沉吟片刻,开口道:
“帮我把这身衣服先换掉。”
蓝蓝眼睛伶俐的寻到一旁叠放的整整齐齐一套湖绿色宫装纱裙,那是宫人们还没来得及拿走,昨日宝儿在林波湖畔纱帐内换穿的那一套。
蓝蓝紧行两步将纱裙取到手中,到宝儿身边欲伺候宝儿更衣。
宝儿盯着蓝蓝手中捧着的宫装纱裙,摇了摇头:
“这里有没有北洲普通民间女人穿戴的衣物,取一套。”
蓝蓝目光看向青青和阿紫,向她们两人求援。这万花宫中,让她到哪里去寻来普通民间女子的衣物。
青青和阿紫互相望了一眼,青青冲阿紫微一颌首,阿紫走上前一步,回宝儿道:
“夫人恕罪,宫中并没有为夫人制备普通民间女子衣物,奴婢这就去吩咐为夫人裁制,夫人若是不嫌弃,婢子那里原有预备几套崭新的衣物,可寻来与夫人先行更换。”
宝儿点了点头,依目前状况,在这万花宫中,果然如上官习枰所言,他不在,她这个夫人身份依然尊贵,下面的婢子对她态度始终恭顺,对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任何阳奉阴违,或许是到目前为止,她的要求并没有越过上官习枰所给她们的底线。
见宝儿点头,阿紫施礼转身匆匆离开寝宫,时间不长,手里捧着几套簇新的女子穿戴的衣物行至宝儿面前。
几件衣裙在宝儿眼前摊开,宝儿一一看过去,选了一套粗布材质,看起来蛮结实的衣裙,在三名婢子的协助下,更换过装束。
碰巧的是阿紫的身材和宝儿相差不多,这套衣裙看外观粗布材质,穿上身上却柔软舒适,很舒服。
宝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见了一丝笑颜。
“我要出宫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
宝儿边吩咐边起身向寝宫门口走,坚决不看身后三个婢子为难的脸色。
宝儿行至万花殿寝宫门口,一阶阶步下玉石台阶,抬眼便见不远处万花宫宫门外匆匆停下一顶软轿,正是她这几日常坐的那一顶。身后那三个婢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没有出寝宫便将信息传递到寝宫外,为宝儿备下出宫的轿子。
宝儿在外面等候的宫女的服侍下上了软轿,软轿一路穿宫越殿,离开万花殿,直奔万花宫外。
万花宫内下人们的态度,没有任何伺候的不周到之处,对宝儿的话,每一各要求都最大限度的满足。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万花宫内,宝儿却觉得有无时无刻不存在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的网在中央,她要伸手触摸,却又触摸不到,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网外有数双眼睛,看着在网中不断左冲右突的宝儿冷笑。
出了万花宫门,宝儿便弃了软轿,扔下一众宫女在她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万花宫的新夫人一个人施施然一路出宫逍遥而去。
宫墙外几处阴暗的角落内有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紧随宝儿离开的方向,没入街巷中。
宝儿在万花坞万花城中一路行走,并没有目的地。
上官习枰给她权利的同时,也警告过她,如果她要逃出万花坞的后果。她一路出宫,身后不可能不缀着若干个尾巴,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周密准备的情况下,随便逛出万花宫就妄图逃出万花坞,那是犯傻。
万花坞原本是处于群山环绕下的一块盆地,经过上官习枰迁都后数年的修缮,现在外人眼中再看万花坞,中央建起了一座群山环绕下的都城。
北洲万花城和已经屹立在东洲那块地域上有数百年历史的东洲城,无论从城市规模和城市文化底蕴来说,都相差很多。
如果说东洲城已经是一座成熟的都城,住在东洲城里的人早已脱去庄户人的生活习惯,身上自带东洲城城里人一身骄傲气质的话,那么宝儿现在所在的这座万花城,除了城池建筑规模不比东洲城外,宝儿一路穿街越巷,所见所闻,感觉倒更像是庄户家一座座村落拼凑而成的大镇店,城里居民一个个身上脱不掉浓重的乡土气息。
万花城这座城池也有它自身的与众不同之处,无论你走到哪条街巷,无处不在的草药香气无时无刻不环绕在你周围。
城内居民民居内,若是偶尔有人开门迎客,透过大门,你一定能看到院子正中央立着一只硕大的炼药鼎炉,院子天井到处晒满了新采摘的草药。
城市的街巷里,最大最好的铺面不是银楼,不是酒店,一定是本区域内最大的草药铺子,各种草药丸剂摆满了柜台,柜台后站着数名伶俐的小伙计迎来送往,招待进店买药与卖药的客人。
离开万花殿,出了万花宫,宝儿心情果然明朗了许多。一身穿戴是普通街坊女子的打扮,走在人群中并不惹人注目,因为宝儿有过吩咐,万花宫并没有派出宫人随行宝儿左右,宝儿一个人一会东边的铺面瞅瞅,西边的小贩处瞧瞧,逍遥自在。
那边摊位上瞧见有手工刻制,惟妙惟肖的新奇小玩意,拿在手中把玩不忍放手,闻到某处铺面中烤肉的香气飘出一条街市那么远,摸了摸新衣服口袋空空,这才想到出来的急,没带一分一厘北洲通行的货币,从早晨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腹内空空,宝儿咽了几口口水,揉了揉肚子。
宝儿正在暗自烦恼,忽然听到前方一处繁闹街市,街市最北方修建有一处高台,高台上锣鼓喧天,台上有人高声吆喝,随着不断的吆喝声,四面八方不断有人群向高台下涌去。
卷一 风雨剑指峰 111
111
当、当、当、当,哐、哐……
“走一走,看一看,停一停,转一转嘞,各位老少爷们,街坊邻居,北街最大老白家药铺新张开业前三天大庆,凡是开店三日内进店,卖药的溢价收购,买药的七折优惠嘞!”
当、当、当、当,哐、哐……
“老白家药铺借开业东风,咱们东家在北街摆下这个试药擂。各位上眼,我身边方台上摆放瓷瓶内的毒药,凡是服下无事者,当场赠送北洲币千金,老白家药铺终身奉为上宾,另奉送药铺一成干股,按季分红。”
高台上新张开业,老白家药铺大嗓门伙计一番吆喝刚一出口,台下人群中哄得一声便炸开了锅,擂台下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北洲万花坞这块地上最赚钱的营生是什么?开药铺。不要小看万花城土气街道上遍街四处开花的药店铺子,五洲大陆上各个主要城池的高级药房,哪一个不明里暗里要从这些铺子里进货。随便一家小店面的掌柜哪一个不是炼制灵丹熬制药材的顶尖修真者。
老白家药铺开铺就敢号称北街最大,公然在万花城主城北街摆下试药擂,抛下别的不谈,单这药铺的东家绝不会是简单人物。
药铺新张开业,一个月的营业额可是个不小的数字,一成干股的分红抵得上一户普通庄户人家十年的收入,这药铺的东家好魄力,好大的手笔。
宝儿站在离高台不远的地方围观,经伙计这么一喊,试药擂台下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随着王迁都到此地,能在万花城谋得一席之地的,随便哪一个贩夫走卒在用毒解毒没有一番造诣,这么大的蛋糕,不上去咬上一口谁能甘心?
宝儿也动了不该动的小心思,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手指抚上勃颈上挂着的那颗黑色珠子,无论走到哪里,没有银子都是寸步难行,上官习枰吹嘘这颗黑珠子可解百毒,她要不要上擂台去试一试?
宝儿一手抚着珠子,脚步慢慢向前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道:
“属下流水参见夫人。”
宝儿唬了一跳,回身观看,身后这个人面相看着眼熟,仔细回想,似是昨日在勤政殿见过一面,原来这个人的名字叫流水。
宝儿不知流水右使在万花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正在研究赚钱大业被这个人贸然打断,宝儿心中不悦,万花宫中包括四婢在内,哪个宫人也没敢公然忤逆她的意思,一出了宫身边多了一个尾巴,不行,唬也要把人唬走。
宝儿沉下脸压低声音道:
“出宫的时候我曾吩咐不准宫里的人跟随,你这是不将我这个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了?”
王昨日临行前叮嘱再三守护好夫人,王离开万花坞第二日,新夫人便耐不住性子出宫放风。
流水听到属下禀告夫人一早便往宫外跑,一个护卫都不准跟随,立时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得他对昨日王叮嘱再三感觉十分不合常理,原来这个新夫人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流水原本的意思没想在宝儿面前现身露面,本意是隐身在暗处随身保护,没想到宝儿一路哪里都不去,偏偏逛到北街擂台下,逛到擂台下看热闹还不够,看样子,如果他晚开口一步,这位夫人很可能就要登台。
宝儿脖颈上挂的那只珠子他也认识,主上精心炼制的宝物可解百毒,尽管知道这珠子的用途,他还是不敢让宝儿上台冒险,新夫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还是在试药擂台上出的事,无论如何他在王的面前也交代不过去。
“夫人恕罪,属下无意违抗夫人的意思,只是怕夫人若临时有什么吩咐,身边找不到人,便是属下的失职了。”
宝儿上下晃了流水一眼,心道跟了我一路,我相中摊贩手中的小玩意无钱付账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我肚子饿的瘪瘪的咕咕叫的时候你怎么想不来失职不失职这回事,看到我要上擂台,这才现身,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
宝儿倔强劲上来,你不让我上擂台,我还偏偏要上去,有上官习枰送的黑珠子压阵,有什么好怕的。
宝儿举步继续向擂台方向走,流水稍作犹豫,一晃身挡在宝儿前行的路上,宝儿抬头,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盯住流水,流水假作不见,身子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让开路的意思。
宝儿和流水两个人正僵持间,试药擂方向观擂人群中一阵大声喧哗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两个人同时拢目光向擂台方向望过去。
原来是刚刚有两个人登上擂台,示意主擂的老白家药铺小伙计,他们要试药。
前面有几个探路的,探探老白家药铺拿出来打擂的毒药毒性究竟如何,对擂台下面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群来说是好事,但当观擂的人群看到先后上台的两个人以后,尽皆大吃一惊。
万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街坊四邻熟悉的人颇多,看到这两个人上台,认识上台这两个人的人们议论纷纷,这两位上去擂台也不用打了,如果他们搞不定的毒药,他们身边左右这群人再上去多少人也是白给。
流水目光落在擂台上两个打擂人的身上,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老白家药铺幕后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他流水本人,不然夫人要登台,他也不会这般紧张,态度这般强硬。
擂台上的毒药是流水亲制,毒药的毒性他自信除非主上亲至,要想在擂台上一时一刻内便解了这灵药的毒性,绝不可能,让他诧异的是台上这两个人的身份,家大业大的两名商贾他们怎么会对这种彩头感兴趣。
看见有人先她一步登上擂台,宝儿便停下脚步,拢目光注视着擂台上众人的动作。擂台上两个攻擂人皆穿着一身青衣,当先一步走上擂台的是一个年岁并不大的年轻人,紧随其后登上擂台的是一个中年人。
在老白家药铺开业之前,北街上最有名的四家药铺,其中两家名义上的当家人同时现身试药擂台,赵家药铺前途不可限量的少东家和李家药铺多年稳坐后台的当家药师,两个人平日随便出来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北街乱颤的人物,今日竟然同时现身试药擂台。
擂台下观擂的人群一阵哗然,老白家药铺什么背景?摆出个擂台还没开始就引出两个大人物。难道这北街的药铺行当要变天了不成?
上台后,赵家少掌柜与李家当家药师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对于对方登擂显然事先都不知情,颇感意外,互相点头致意。在试药之前,两个人的目光均有意无意的向台下扫了一圈。
看到两个人眼神的停留处,流水的眼睛复又眯起来,都说商人城府深,为什么万花城的这些商人恁地沉不住气,新夫人昨日刚到,这群商人今日便用尽了心思要攀上这棵高枝。
剑指大派、悬空寺、西洲交易大厅,很大一部分来自北洲的药材采购,都会选择走官方的渠道,一宗宗大宗采购皆是由上官习枰指定由万花城某家药铺组织采买。
这几年,新的利益链早就成型,被排斥在官方采买团队之外的若干家大型药铺再要分上一杯羹没那么容易。
新夫人来到北洲无疑是个巨大的突破口,有前一任夫人前车之鉴,这新夫人的能量不可估量,只要能做到前任夫人的一半,能搭上新夫人这条线,无数的金山银山便已经触手可及。
流水看得出宝儿欲上台取彩头,各方药铺掌柜当然也都看得出,宝儿这边刚刚被流水拦下,那边立刻就跳出两个讨好的跳上擂台,取得彩头先送给夫人讨个好彩头,接下来再要说什么都定是事半功倍。
流水在台下看着台上这两只出头鸟,嘴角挂着冷笑。老白家药铺幕后掌柜是他流水这件事知情者少之又少,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整治这些无意间触了他右使逆鳞的倒霉蛋。
试药擂台上,赵家少掌柜自诩长相英俊潇洒,在服下赵家药铺家传解毒秘方炼制的珍贵灵药后,姿势潇洒的将老白家药铺小伙计递过来的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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