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渐渐逼近,堆在书桌上地板上大摞的书,无止境的试卷,心惊胆战的月考成绩,与理想大学的差距
没人有额外的精力去关心书本之外的事,整个高三教学楼陷入压抑的空气,像是大战在即前的天空,灰霾透不过一束光线。
多年后回忆此时,内心涌动的是未名的情绪,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厮杀缠绵,最终也只是唇角一丝谓之怅惘的弧度。
江城打算考K大,我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咬着笔杆子继续与试卷厮杀。
这日跑课间操,我拧着脖子跟苏朵小声说话,这一瞥就瞥出一身冷汗。
一高挑靓丽的身影穿过人群往教学楼走,我眼角跳了跳,找了个借口出队系鞋带,等我一边猫腰喊着傅诗言的名字一边往脚上摸索的时候,我发现我今天穿的鞋子是没鞋带的。
傅诗言眉开眼笑朝我跑过来的时候,队伍刚好解散。
〃白墨宝你个没良心的,你说你多久没联系我了,想死我了〃说罢她捧着我的脸左右开弓叭叭亲了两口。
苏朵目瞪口呆。
我拎开黏在身上的美女,讪讪的笑,〃小言,你们学校放假了?〃
她斜靠在树干上,朝我抛了个媚眼。
〃没放假就不能来看你?〃她凑近我耳朵轻声说,〃我来看看方哥哥。〃
我汗毛倒竖,嘴角抽了抽。
〃小言。〃我极不忍心的说,〃你的方哥哥成别人的了。〃
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说林亦然?〃
我崇拜的看着她,说,〃你消息倒很灵通。〃
她热络挽着我的胳膊往教室走,〃那可不,我要是想知道,她的祖宗*也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我撇嘴,〃那是,你傅家大小姐就是想要知道蜈蚣有几条腿,也不是什么难事。〃
傅诗言点了点头,又困惑的说,〃墨宝宝,蜈蚣有几条腿?〃
我埋着头,装作没听见。
沿着楼梯往上走,正赶上方清砚跟林亦然站在楼道里说话,傅诗言立马推开了我,一双休闲鞋踩出高跟鞋的气质。
要不说这人美怎样都美,成真尾随在我身后笑眯眯撞了我一拐子,说,〃白墨宝,那个女孩是谁啊?〃
〃好看么?〃我问。
成真鸡啄米的不停点头,〃好看。〃
我冷冷白他一眼,〃兄弟别瞎想了,该干嘛干嘛去。〃
成真不死心憧憬着傅诗言摇曳生姿的背影,在傅诗言开口的刹那僵住了一脸的青春痘。
傅诗言豪情万丈的一巴掌拍在方清砚的头上,吼道,〃小砚台,可想死姑奶奶我了!〃
一样凌乱的是周围众男生倾慕的眼神和林古董端庄贤淑的笑。
我看着方清砚如临大敌的表情,心情大好。
傅诗言跟方清砚还在走廊上刀光剑影对决,我喝了口水,苏朵一双眼看着我,求解释。
我长叹一声,谁年少的路上没遇到过一两朵妖娆小花。
我看了看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心底一阵莫名的不安。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身边的位子仍旧是空的。直到下课,江城还是没有回来。传短讯给他,毫无回复。
课间偷偷打电话给他,却是关机。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敲了敲班主任的门。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说,〃你说江城?他叔叔来说是他家里有些事,就把他领走了。〃
心陡的一跳,我用极为坦荡的眼神看着班主任,我说,〃那老师你能不能把江城他叔叔的号码给我,江城的笔记本落在我这里了。〃
班主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撕下半块请假条将号码写在背面递给我。然后他说,〃白墨宝同学,要高考了,同学之间互相关心是正常的,但是你别忘了该做什么。〃
我浑浑噩噩捧着那张纸,就跟小太监捧着圣旨似的往外走,屏气凝神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
手机屏幕上输上一个个数字,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些数字这么可爱。等了很久,等我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出一个极沉稳的声音。
我礼节性询问江城的归期。
江叔叔语气沉重,他说,〃江城的奶奶刚刚去世,江城还要过段时间回校〃
挂掉电话时手指哆嗦着使不上劲,面部的肌肉都僵了,我直愣愣走出教学楼。
胸膛里有什么皱成一团,一抽一抽的疼,嘴巴里满是苦涩。
我很难受。
直到苏朵惊呼一声晃了晃我,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布满湿凉的泪。
第七章 娃娃亲
直到五一假期到来,江城仍旧不曾返校,这期间他只回过我一条短讯。
说是短讯,但大概是我目前收到最短的回复,只三个字。我很好。
我当然知道这是骗人的,不过是让我放心而已,但我只是觉得更加难受,完全没有江城希望的效果。
我每天都会绞尽脑汁笨拙的说些安慰的话发过去,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但是这样做心底好似能抓住根纤瘦的稻草,觉得自己还是能做些事好让江城明白,至少还有我在他身边。
失去亲人的感触,只停留在我极年幼的时候,那时堂叔伯家的一个婶婶过世,我被大人抓过去充当男孩子,一整天跪在稻草上不停地磕头。
那时除却视野里茫茫的白,大抵只剩了孩童的好奇心。大人们的悲苦也不过是一抹云翳飞快掠过心湖,连一点清晰的影子都不曾看见。
我将被子掖在脖子上,只余脑袋对着空旷黑夜。手机屏幕白色的光将床头映出一小片淡淡的亮色,床单上碧绿花叶依稀可见。
我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不住的想江城此刻是否也是同我一样对着白惨惨的手机屏幕,一条一条看着短讯从眼前一格格跳过。
老妈还在客厅随着电视看韩剧,咯吱咯吱啃着零食,老爸不住的催她早些睡。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划过太阳穴、耳朵,跌进枕头里。我此刻发现,这些最最寻常的事,江城或许从无经历。
一场宏大的悲抑猝不及防的袭上我十几年不知愁苦的心,原来我白墨宝是如此幸福的人。
想要见江城的心情在暗夜里越发清晰浓烈,我裹着被子辗转反侧,期待天明。
顶着两个极具艺术感的黑眼圈站在镜子前迷迷糊糊刷着牙,老妈对于我假日第一天起的如此之早惊讶不已。
老爸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豆浆,说,〃起的早点也好,咱们找停车位也容易些。〃
我一双眼刹那璀璨无比,我含着一口的牙膏沫惊疑不定的问,〃爸,你说什么?〃
〃前几天我们跟你方叔叔方阿姨定好了,咱们两家趁着这个小长假来个自驾游。〃老妈弹了我额头一下,〃快些洗漱干净,吃过饭咱们早点走,不然到时候找不到地方停车〃
娘亲还在喋喋不休,我却一个字也听不到耳朵里。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每逢节假日我们方白两家都是要一起找个地方一起过的。
这个五一自然也不会例外。
满嘴一股子清爽的薄荷味,我灌下一大杯的温开水,拖过盘子来消灭早餐。
我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的说,〃妈,这次你们去玩,我跟同学约好了。〃
〃不行!〃老妈冷冷瞥了我一眼,〃这么久的假期,你跟同学改时间再聚,难得我们这些老人家有个假日聚一聚,想着好不容易能和孩子一起开心开心,没想到孩子大了不由娘啊〃
我扶额,无奈叹气。拜托老妈你能不能别以老者自居,你要做儿女的情何以堪。
〃是啊,墨宝,我们中午可以在柳镇吃饭,他们那水库的鱼最是肥美,鱼头汤更是一绝。〃爸爸也附和。
〃爸,你说我们要去哪儿?〃我手中的叉子一划,吱的划出刺耳的响声。
老妈满眼哀求,〃去吧去吧墨宝,妈妈好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我低头掩去面上的兴奋,抬起头勉强的说,〃那好,我去跟同学说一声。〃
收拾齐整出门,我在对门的门打开后才蓦地想起既然是方白两家一起出动,那么我不可避免的要与方清砚碰面的。
一颗活蹦乱跳的心顿时自我刎别,我低垂着眉眼装近视,妄图充当路人甲。
自打那次生日宴后我就不再同方清砚说过一句话,他每次的欲言又止被我冰冷决绝的眼神扼杀。尽管傅诗言费尽心机撮合我俩恢复和平外交,但是士可杀不可辱,面对方清砚这等见色忘义的小人,宽容谅解自然是行不通。
傅诗言无奈的说,〃若不是知道内情,恐怕我要把墨宝宝你视为头号情敌,你俩现在的样子跟一对闹别扭的小恋人有什么区别?〃
我一阵恶寒,连忙止住了她的想入非非。指天发誓我跟方清砚之间比白纸还白苍天可鉴。
傅诗言将我辫子扯散,极悲苦的哀叹,〃白墨宝,你没得救了。〃
可现在方清砚站在眼前,我像*气的皮球,笔直的身板几乎弯成一只虾。我这厢正兀自纠结的肠子打颤,方清砚早已礼貌的同老妈老爸打过招呼拎着东西往楼下走。
我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后往下走,边走边听方阿姨说没想到墨宝和清砚感情依旧好云云。老妈也很是兴奋地附和,我暗暗叫苦,奈何却是没胆子反驳。
〃我记得当时还给他俩定了娃娃亲呢。〃方阿姨乐呵呵的说。
〃那可不,我倒是想要个清砚这样的儿子呢,你看我家墨宝,根本就不懂得当娘的心思〃
〃墨宝多乖啊,我倒想要个贴身小棉袄,你就别不知足了〃
我冒了一身冷汗,方清砚走在我身前身子骤然一顿,我一脑门撞在他背上。他被我撞得惯性的往前一顿,我*额头蹭蹭后退了好几步。
他转过身来,黑漆漆的瞳孔不设防的直直看过来,扎的心尖一疼。
小时候如果方清砚想骗走我手里的糖果,总会用这样的眼神,无辜又脆弱。
我抬头极忧伤的观望四十五度的天空,青色天际几只灰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空气暖而柔软。
落回目光时,方清砚早已不再看我,簇着一脸谦和的笑往后备箱装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毫无讯息的手机,陡然有些失望。
但有些蓄谋已久的念头,觅食的老鼠般偷偷啃噬着面上强装的淡定。我坐在车里,看窗外阳光迭着疏疏落落的树影掠过。
心情一点点明媚起来,江城,我就要见到你了。
第八章 迷藏
阳光明媚的时节,沿途大棵梧桐遮住平坦的路途,淡紫色的花朵密密匝匝开满树,醉人的香气熏得人头脑昏沉。
车子在一小小的山前停下,大概是来得早的缘故,很快便停好了车子。
我刚从车里钻出来,迎面而来的凛凛凉风便将周身的疲乏吹走殆尽,我伸个懒腰狠狠呼吸了一口,空气里满溢着槐花的清甜,低头蹭上柔软的衣角,似乎也是香的。
我看着不远处那幢被爬山虎覆盖的房子,半是欣喜半是不安。
〃墨宝,愣着那儿干嘛,还不帮着拿东西。〃老妈扯着嗓门喊我。
我咧嘴笑得很是狗腿,背着包跟着大人们往山顶爬。
其实也无甚可玩的,不过就是摘摘花爬爬山玩玩水。唯一可看的大概就是那一汪水,碧沉沉的如一块美玉,安静沉睡在群山的臂弯里。恰好是晴天,暖白的云朵一层层映进湖水里,湖波粼粼倒是分不清是云在动还是水在动。
站在山顶,整个水库的水便看进了眼睛里,瞳孔里似乎也透出丝丝的凉意。
大人们朝着空旷处兴奋地吼了几嗓子,我折了一把不知名的小花使手拿着,老妈还把折来的槐花让我用塑料兜提着,我懒懒抱着,满怀的清香。
拿了一穗槐花吃了,果真是沁凉的香甜,齿颊流溢软软的香味,呼吸间都是腻人的甜。
我正兀自感慨陶醉,身子蓦地一歪,被人扯着往一边倒去。
我惊呼了一声,手臂被人稳稳的托住,我仓促间模糊开口,〃方清砚你〃
方清砚很快松开扶着我的手,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我的脚下。
一个扬着尾巴的小虫子簌簌的爬着,尾部的尖勾甚是锋利。
大人们回过头来看我俩,方叔叔忽然惊喜万分的弯下腰去,〃是蝎子啊,这是好东西。〃
说完在我目瞪口呆中方叔叔用手捏起了蝎子细细端详起来,还向大家科普蝎子的知识。
〃行了,别在这卖弄了。〃方阿姨打断方叔叔的滔滔不绝。
方叔叔意犹未尽将蝎子递过来让我和方清砚看,我脸色惨白后退了几步,大人们一起哄笑起来。方清砚一直板着脸扮面瘫,此时也露出隐忍的笑来。
有什么好笑的,当心脸抽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等他开口转身一马当先往山下走。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过如此了,我按捺着步子往山下挪,脚下一滑就被方清砚老鹰捉小鸡般拎住了,我恼恨的甩开他的手。
假惺惺。
他不作声,只是仍旧粘人的跟在我身后。
不知情的大人仍旧在窃窃私语说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拜托能不能别把窃窃私语当成高谈阔论,哪里是感情好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尊小庙前围拢着种着李子树,落雪般的花朵簇在指头,风过处带落一场纷扬的落花。
大人们从庙门外的大妈那里买了香火,我眼看着方清砚也乖乖跟了进去,虽然嗤之以鼻但还是跟了进去。
蒲团想来是年岁已久,一跪下去就飞扬起细碎的灰尘,在漏进庙里来的光束下极为明显。方清砚在我身边跪下来,双手合十阖目虔诚。
青灰色烟火从香炉里袅袅浮动,鼻端是好闻的木香。
我规规矩矩的磕头。如果,此时身边的人是江城,那该有多好。
下山后已到了午饭的时间,驱车到一家干净的小餐馆吃饭。临水而建的饭店,四面空旷迎着风,我心不在焉喝着所谓招牌的鱼头汤,慢慢打着腹稿。
终于搁下了汤匙,我凑到老妈身边期期艾艾的说有朋友在这附近住,要去看看。
老妈一副惊疑,〃什么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妈你是户籍警么,不知道也是正常。〃我撒娇耍赖,〃他家就在前面,我一会儿就回来。〃
〃墨宝,让清砚开车送你过去。〃方阿姨开口。
〃不用麻烦了,走几步就到了。〃
〃没事儿,反正你的同学也是清砚的同学,放假了探访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方阿姨笑眯眯的说。
我还在抵死挣扎,方清砚已经从方叔叔手里接过车钥匙来。
我垂头丧气的跟在方清砚的身后,他去取车,我自顾顶着一头滚烫的阳光往前走。
车子堪堪从身侧停下来,方清砚降下车窗看我。我目不斜视自顾往前走。
一阵愤怒的关车门的声响,眼前一暗,方清砚挡在我身前。
〃上车。〃
这是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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