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的脸瞬间僵冷下来。
“你今天整个人一亮,李时珍小姐。”陈可汗见她半天不搭话,这才察觉到不妙,于是急急地说些奉承话弥补。
管用吗?哼,于事无补!
李时珍想着,却淡淡地道:“谢谢夸奖,你能叫我‘李小姐’吗?公事上我还是喜欢这么称呼。”总要给人台阶下嘛,她如是想,又埋怨自己妇人之仁,过于善良。
“李时珍这名字多大气啊,怎么,你不喜欢爸妈给予你的名字吗?”
“我当然喜欢,不过,还是叫我‘李小姐’吧。”
“不然叫你‘珍珍’吧,你的朋友是不是都叫你‘珍珍’?”
“是这样,不过……你还是叫我‘李小姐’吧,陈先生,噢不,可汗。”
“好吧,你喜欢叫‘可汗’就叫吧,反正名字就是个称号,跟我无关。”陈可汗说着俏皮话,双手却灵巧地转动着方向盘,夏利在他手里嗖嗖地绕过一辆辆车,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上慢慢挪动。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复兴路上。他俩望着前头长长的车队,索性下车走路去1号火锅店。
复兴路北段聚集了全市三分之一的美食,每天晚上这里都堵得水泄不通。街道上不时飘来饭香,更有异国风味飘来。李时珍吸了吸鼻子,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饿了?”陈可汗问。
“感冒了。”李时珍嘴硬。
“你要感谢我什么?”陈可汗问。
“一会儿告诉你,我们先去火锅店排队,啊,早知道就让你先过来排队了。”李时珍懊悔地说着,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却走得铿锵有力,只差小跑起来。
“为什么是我排队?”陈可汗边跑边追着她问。
“你是公务员吧,五六点就下班的公务员,我每天都要加班到七点之后,你不排队谁排队?”李时珍没好脾气地说,她几乎忘记谁是客人了。
“你这是在歧视公务员吗?”陈可汗怒目圆睁。
“我是在羡慕啊,羡慕。”这时,她远远地看到了1号火锅店门口的长队,大叫一声,拖着裙子果真小跑起来,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指挥陈可汗说:“快跑,赶紧去排号!”
陈可汗听闻后,像一匹狼一般蹿了出去,那速度之快把李时珍惊得目瞪口呆,她竟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那匹狼。
“多少号?前面几桌?”李时珍走近后,急切地问。
“182号,”陈可汗擦了擦汗,“前面23桌。”
“23!”李时珍强支撑住的身子一下垮了。
“所以说嘛,请人吃饭要先订好饭店的呀!”陈可汗这时发起脾气来。
“我不是说了嘛,被剥削的上班族没人身自由啊,”李时珍拍了怕他的肩,以示安慰,“我们进去等吧,这里服务很好的,有小零食,还有水果,还可以做游戏打发时间。”李时珍一边拽着陈可汗的袖子,一边费力地把他往饭店里拖。
“放手。”陈可汗气愤地大呼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匆匆忙忙说了几句,挂电话后,他气呼呼地抬脚就走,过了半晌,李时珍才听到他说:“跟上。”这才哒哒地跟上去。
“去哪儿呀?”李时珍问。
“我订好座位了,你不是请客吗,那你掏钱好了。”陈可汗头也不回地说,老远就能看到他的那部半旧不新的夏利闪着橘黄色的光。
“不会是……普世吧?”李时珍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倘若让她在普世请客,还不如把策划案还给Victoria呢。
“放心吧,不是。”陈可汗倒好车后,对她挥手,“上来吧。”
李时珍忸怩着不愿上,陈可汗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一再保证,“如果是普世,我请你,这总行了吧。”
“好。”李时珍眉开眼笑,刚坐上车,她突然接到了岑溪的电话,岑溪听起来很高兴。
“昨晚也不给我回个电话,在哪儿呢?”岑溪问。
“在……车上。”李时珍瞄了陈可汗一眼,口气带着偷偷摸摸。
“在车上,那正好,你现在到南海路的妙灵饭店,我带你见个人,”岑溪大声叫道,她的兴奋扑面而来,“没有借口,立即行动。”
“我……”李时珍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撂下了电话。
李时珍盘算着如何启齿,她每过五秒瞄一眼全神贯注的陈可汗,最后,眼看着车开得离南海路越来越远,她终于鼓足勇气,含糊地问,“你知道南海路上的妙灵饭店吗?”
“南海路知道,妙灵不知道。”
“我知道那里有一家不错的饭店,不然我们去那里吧。”
陈可汗趁着路口红灯的空挡,扭过头带着疑惑地打量着李时珍,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你不是开玩笑逗我吧?我都订好饭店了,ok?”李时珍愣是一副无敌清纯无辜相,睁大眼睛,砌厚脸皮,底气十足地说:“那家的炒菜真的特别好吃,我保证你吃一次就会吃第二次、第三次……去吧,去吧!”
李时珍敢肯定的是,陈可汗一定是被炒菜打动,于是她怡然自得地看着夏利车下了高架往相反方向快速驶去。殊不知,打动他的正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尴尬的四人晚餐
“你喜欢吃什么?”车厢里一片静谧,又堵车中,李时珍问陈可汗说。
“我们好像没有到这种关系吧,问喜欢的食物的关系。”陈可汗的话险些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我也就客套一下。”
“没必要。”陈可汗干脆地说,显然此刻的他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动物园。”李时珍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李时珍摇摇头,却心想,身旁的这个男人真是个动物园,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狗,第二次见他觉得他是鳄鱼,他跑得快的时候,是一匹狼,现如今,他已然变身成一只公鸡,铁公鸡,噢,是狮子,狮子,这不是动物园又是什么。
终于到了南海路,陈可汗去找停车位,李时珍站在路边给岑溪打电话,“我在南海路路口……我要带一个人过去……”
“谁?”
“就一个朋友。”
岑溪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行。”
李时珍连拖带拽地把身边的男子弄到妙灵饭店招牌下的时候,她忽然傻眼了。陈可汗双手插在兜里,咖啡色的羊绒衫上的脑袋上眉毛正在跳动着,他戏谑地问:“这里就是你说的擅长炒菜的饭店?”
这是一家韩国饭店,主营烤肉。
“啊,我肯定是记错了,”李时珍敲着脑袋,一个快步走进店里,似喃喃自语道:“最近加班,人都傻了。”
“是有点儿。”陈可汗接话道,他倒显得一本正经的。
李时珍四处张望着,她很快看到了岑溪,和她对面坐着的一位身着蓝色条纹衬衫的男士。岑溪看到她,温柔又优雅地俯身在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那男子跟着站起身,转过头笑脸相迎。
“岑溪!”李时珍冲过去给她朋友一个拥抱,接着收拾妥当,小鸟依人一样地站在岑溪身侧等待她将自己介绍给那男子。
“他是顾诗厚,认识一下;诗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李时珍。”
“李时珍?名字真好记。”顾诗厚向她笑着点点头,他的笑真好看真温馨真治愈,李时珍想。
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很快在岑溪的怒目镇压下消失殆尽,她含笑跟顾诗厚打过招呼,这才想起跟自己同来的那个男人——本是她的客人,“噢,介绍一下,陈可汗……”李时珍实在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解释他们的关系,故略去不说。
陈可汗一张脸臭得仿佛吃了大便的勾践,他极不情愿地跟顾诗厚握了握手,然后大腹便便地在餐桌前坐下,李时珍正欲解释,然而瞧着那么一张要吃了人的狼脸,再也不敢吭声。
“珍珍,你的这位朋友看起来有点面生啊。”岑溪尽管面带迎客的笑容,却话中带刺地说。
“啊,他是,”李时珍喝了口大麦茶,这才说:“他是……他是,还是他自己介绍好了。”她急中生智把球踢给了陈可汗。这时,所有的人目光皆转移到了陈可汗身上,他倒是不急,淡然地瞧了李时珍一眼,李时珍预感不妙,他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李时珍小姐今天晚上约我出来说是要感谢我,我跟她的关系就是这样。”
“感谢他?”岑溪大叫出声的同时,李时珍重重地把头垂下,只听见她的声音细如蚊,“是要感谢他来着,现在看来功过相抵,也不用感谢了。”她狠狠地瞪了陈可汗一眼,他恍若不知,李时珍只好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听说你们在一个学院?”这话是对顾诗厚说的。
“是啊,我是在读博士。”顾诗厚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赧然一笑。
李时珍的脑海里忽然钻出一只黄色的小花猫,小花猫轻舔了一下她的脸,“喵”了一声。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偷偷冲岑溪伸出了大拇指,眼睛一闪一闪地在说:“真有效率!”岑溪扬了扬眉毛以示回应。
“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他在B企业做事。”岑溪插嘴说,眉目一转,看向正在大口塞肉满脸不爽的陈可汗,问道:“陈先生是做什么的?”
“留下区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陈可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答她。
“公务员啊!挺不错的。”岑溪边说边向李时珍挑着眉毛,李时珍慌忙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她知道岑溪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当然要奋力拒绝。
陈可汗吃了一会儿后,忽然擦了擦嘴,大概吃饱了,那张脸终于多云转晴,他把脸转向李时珍,问道:“感谢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现在?”李时珍满嘴的五花肉差点喷出去。
“对,现在,”陈可汗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今天九点要到家。”
“这……”
陈可汗拿起围巾,作样子欲走。
“谢谢你向处长推荐我做你们的广告策划……这是我第一次做独立的案子,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李时珍煽情的话尚未展开,便从垂下的眼帘里看到陈可汗站了起来,他说:“不用谢了,不是我,怎么办,你好像谢错人了。”
“不是你?”李时珍自然不信,“真的没骗我?”
“公务员不骗人。”陈可汗说得冠冕堂皇,公务员不骗人,才怪。
“谢谢你们的晚餐,”他最后跟顾诗厚握了握手便挥手作别,临别前,他别有用心地看了李时珍一眼,一副憋笑憋到内伤的模样,“再见了,李时珍小姐。”
李时珍尴尬地冲岑溪笑笑,一脸地内疚,她是想把最好的模样展示给岑溪的男友的,可惜今晚不是时候。不过,或许可以稍稍挽回一下形象。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夹,对顾诗厚说:“我是微型摩登的广告策划,这是我的名片,也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呢!”
“微型摩登吗?”顾诗厚接过她的名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李时珍瞧着他那认真又陷在自我世界的样子,心里叹道,他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再去瞧岑溪时,她不得不带着更加羡慕的眼光。
顾诗厚也递过自己的名片,说道:“我们好像正在展开全方面的合作,前几天我们公司刚刚跟微型摩登的首席广告策划见过面,怎么没见到李小姐?”
首席广告策划?李时珍恍然大悟,然而,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咬了咬嘴唇说:“我只是个小广告策划师,一个案子也没做过,跟B公司合作这样的大事自然轮不到我。”
顾诗厚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恰当地抒发了他的理解和同情,“慢慢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广告策划。”
李时珍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她还是更喜欢猫,狗呀鸵鸟啊都让开,乖巧体贴温柔的小花猫请到我的怀抱中来。她指的当然不是顾诗厚。她跟岑溪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岑溪的眼睛在说,如何,他还不错吧?而李时珍的眼睛则回答她,什么不错,简直是完美!
对于女人来说,真正的好朋友,她从来不需要提防,即使她们的喜好相同,对男人的品味也类似。对李时珍来说,偌大的世界上,除了她的亲人,还有一个人与她背靠着背彼此支撑,这是她平生最幸运的事儿。因为你,岑溪 。
瑜伽之外的“艳遇”
这个周末来得那样迟。迟到李时珍已经缺了期待。自从接下留下区的宣传策划案之后,由于组内只有她跟林淼两个劳动力,所以从设计到画样再到制成策划说明,皆要亲力亲为。李时珍周六晚上还在办公室加班,林淼则在昨天晚上递交了最后一张设计图的定稿。
周日,晨光和煦。上午十点,李时珍懒洋洋地起床,却飞快穿衣出门,她跟岑溪约好了练瑜伽。岑溪不是不知道她这周的忙碌,却依旧坚持她过来练瑜伽,说是运动是最好的减压和休息,瑜伽又是运动中最具此疗效的。
她下楼的时候,岑溪正在大门口树下站着。尽管是上午九点,阳光充足,却颇有寒意。岑溪双手缩在紫白相间的运动服里,穿着黑色紧身裤的腿一抽一抽的,口里吐着白气,像一个抽烟的问题少女。
“岑溪!”李时珍跳到岑溪身旁,用胳膊环住她的脖子。
“冷死了。”岑溪说着扳开她的胳膊,扎起架势跑起来。
“啊,我真恨跑步!”李时珍一边抱怨着,一边却抬起腿费力地跑着,试图追上已经遥远的岑溪。
“看看你那萎缩的小腿,再不跑几步,恐怕腿都成海绵了。”
“要那么粗壮干嘛,会把老公吓跑的。”
“我有粗壮的腿,还怕老公跑不成。”
“那是,倒没你跑得快。”
说话的时候跑步最累了,很快,李时珍垮了下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在路边,冲着岑溪矫健的背影一阵叹息却叫不出声。她在路边蹲了一小会儿,站起来时,岑溪远远地隐藏在一片绿色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了。李时珍只好快步走起来,跑是再也不肯了。
李时珍赶上岑溪的时候,她正在路旁一边喝水一边跟卖水的大爷聊天。待她走过来,岑溪递给她一瓶水,说:“上班的人,身体真差。”
“说得有道理。”李时珍咀嚼道,毫不羞愧。
她们喝完水一起乘车去健身中心的瑜伽房。做伸展的时候,李时珍明显感到大腿后侧的拉伸强度增加,大腿根被扯得生生地疼。今天的主要课程是颈部放松和肩背放松,课程内容是岑溪制定的,李时珍为她的贴心险些掉下两滴珍贵的眼泪。
“双手抱膝,任由身体在垫子上滚一下放松放松……”
李时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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