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的是，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搬来了一块浅灰色的大石头，两个人背倚在上头，焦急地向飞机场外张望。
等见到阿姐平安回来，阿弟便紧张地想站起来。等他手撑地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站起来了。“阿姐。”他最后只好坐在地上苦笑着喘气，“小秋和我都担心死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叶没有回答他。她松开握住阿志的手，蹲下身，左右查看着他明显被换过的绷带上。灰白色的纱布上有少许新鲜的血迹，她小心地用指甲刮了刮，幸好很早就干涸了，颜色已经褪成暗黄色，而且只有两三滴。 第一次换绷带便能把力道控制的这么好，尤其这还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
“小秋你做的真好。”小叶舒了一口气。她本来并没有期望小秋能做好这件事。“换的时候疼吗？”这次是问阿弟的。
“一点也不疼。”阿弟答得很快。随后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羞涩地笑了起来，“小秋……小秋她很厉害。”小秋立马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小叶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理解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吃过了没，饿吗？”她接着问。
“不，不饿！”阿弟中气十足地大喊，“我们吃过了！”
阿志在一旁奇怪道：“你们哪儿找来的吃的？”
阿弟悄悄瞥了她一眼，闭着嘴不出声。
“是谁给你们食物的？”小叶顿了顿，见阿弟别扭着脸不睬她，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是不是一个叫李烨的？”
“哼。”阿弟的回答。
“是啦，是一个很高的大哥哥。”小秋笑眯眯地接口，乌黑的小脸生机勃勃。“他还给我们留了很多东西，还给……”
“不许说！”阿弟生气地大吼了一声。
“……给姐姐你也留了一份……”小秋被他吓了一跳，越说越小声。她看了看阿弟黑青的脸，委屈地皱起了眉。她又看了看小叶迷惑不解的神情，跺了跺脚，一气之下躲进了阿志的怀抱里。“莫名其妙……”她嘀咕了一声。
“怎么了阿弟？”
“阿姐，你刚回来是不是很累？”阿弟仰着脸，小脸皱在一起，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阿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叶窘了。阿弟诶……为什么要作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八月的夜晚燥热难耐，阿弟他们不在背风口，于是因为没有了风扇，这里空气仿佛静止了一样。小叶看看天，觉得奔波了这么久的确该休息一下。
有什么烦事明天再说吧，毕竟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阿弟便趴在她和小秋中间，阿志推脱说四个人躺在一起实在太热了，便远远躲到一边去睡了。 李烨在给了阿弟一些食物后便走了，想来是去把那些食物交给巡逻队了。默然和文博都还没回来，小叶探头望了望阿志的方向，心头泛起了酸涩。要是文博在的话，阿志也许就不会这么绝望悲愤。
“阿姐……”
可惜，文博不在她身边。
“阿姐……阿姐……”
幸好我还在阿弟身边，还有小秋。
“阿姐！”耳垂一痛，有人揪住她的耳朵拉扯，“阿姐！”含着热气的喊声。
“我听见啦！”小叶捂住自己的耳朵，转过头怒瞪着身边凑过来的黑脑袋。“你干嘛？”
“没，没什么。”阿弟往后缩了缩，黑亮的眼珠在月光下灼灼发光。他抿了抿唇，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
“没什么事我就先睡了。”小叶叹了口气，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过了一会，有人在背后推了推她。
“阿姐，阿姐。”小声迟疑的叫唤声。
小叶闭着眼，催眠着自己。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阿姐，阿姐，不要睡不要睡。”推渐渐改为摇晃。
“阿姐，醒醒醒醒。”
小叶忍耐地闭闭眼，回过头，太阳穴处青筋猛跳。她眯起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恩？她突然一愣，怎么感觉仿佛在瞬间回到了很久以前，弟弟也是和方才那样爱烦她，每次她都是以冷漠和不屑打压他，但是他每次都坚持不懈地贴上来。
“阿姐阿姐！”又在叫唤了。
“有什么事吗？”小叶无奈地扯开嘴角。
“阿姐！”阿弟的手牢牢搭在她的肩上，眼睛里蓦地爆发出令人吃惊的光芒神采。他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火光，也不知是为什么而燃的。他握住她肩膀的手有力坚定。
“恩，阿弟……”小叶突然觉得不对。
“阿姐！”叶然感受到她的视线，心中一阵欢喜，但马上又被翻涌而上的勇气所代替。“阿姐。”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两人谁都看不到的红晕。
“阿姐！”他终于鼓起勇气喊道，“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是个男人了！我不能让你一直保护我，我要保护你！”
第二十四章 奸情 （四）
“他真的这么跟你说？”
小叶点点头，小心地把小麦饼掰成两块。
阿志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嘴里焦急地念叨：“快些快些，你继续说。”
小叶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把分好的麦饼放在锡纸上。“说什么？”她后知后觉地问。
“啊，我快被你急死了。我是说叶然……”阿志猛地顿住语势，缩在小叶背后鬼祟地望了望阿弟坐着的方向，等确认他并没有听到，才压低声音继续：“哎，我是说他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比如为什么他突然醒悟了，为什么突然懂事了等等等等的原因。”
“没说。”小叶沮丧地从分成四份的小麦饼拿出一小片，递给了阿志。“啥都没说。”
“不对劲不对劲……”阿志捏着小麦饼，无意识喃喃，“一下子就懂事了，这是怎么整的。要我说，这孩子肯定是受打击了。”
“先吃再说。”小叶比较关心她手上的粮食。
阿志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这人有时可真无聊。”她说，“我现在正为你着急，而你却把话题扯开，绕到其他事情上去。”
小叶抽抽嘴角。阿志你关心了半天什么都没关心出来，还不如把手上的饼吃完得了。
“他昨天晚上没喊疼？”她问。
说到这个，小叶条件反射地回答：“没有，昨天晚上一直很好。”
“他睡的好吗？”
“还行吧。”小叶把手中的麦饼搁了回去，眯起眼努力回忆，“睡的挺好的。直到我睡着都没听到他哼哼。”
“唔，那就怪了。”阿志把麦饼胡乱地塞进嘴里，两腮鼓鼓的，囫囵地嚼着。过了一会，她猛一拍大腿，神情激动：“#￥％……&！！”
“……”小叶心平气和地正打算把剩下的三块收起来。
“#￥％……&！！”
“你还不如咽下去了再说话呢。”小叶拂去锡纸包的褶皱，把它塞进自己怀里。
阿志嘿嘿一笑，只不过这笑因为鼻音太重，听起来就像大狗哼哼。她伸长脖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喉咙里的食物硬吞下去。
“啊。”她长舒一口气，“的确该听你的。”
哎，阿志，你长这么大连东西都不会好好吃。
阿志笑眯眯地挪过来，用手挽住小叶的胳膊，嘴贴着她的耳朵嘀咕：“你家阿弟肯定有鬼。”
“……”有什么鬼。
她故意停了停，等看到小叶脸上逐渐浮现出催促不耐烦的神色，才笑着说：“这几天都是我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所以我清楚他们俩的身体情况，比如谁做了噩梦谁没有，谁会在大约几点做噩梦被吓醒，我都知道。”她松开小叶的手，眉毛轻轻皱起，“所以我肯定知道你家阿弟睡觉不是那个睡法。每天晚上他都会痛得叫出声，哪会和你说的一样平静了一晚上连哼哼声都没有。”
“所以这就说明……“
“是啊。”阿志叹气，肯定的点头，“这说明这小子一晚上都没睡。”
小叶抿起嘴。她心里隐隐有些生气，不为别的，就为阿弟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命来的是多不容易吗？“我得去说说他。”小叶爬起身，打算强迫阿弟去睡回笼觉。
“嘿，小叶你别去。”阿志把手上还剩下的麦饼一股脑丢进嘴里，手还来不及擦就拽住了小叶的衣角。“你听我说呀。”
没啥好说的了，小叶心里愤愤。她想起了自己不辞辛劳重回过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出了阿弟，可是他却和现在一样，为了某些鸡毛蒜皮的原因而浪费自己的睡眠，糟蹋自己的身体。手术过后的人最需要休养，他却和她对着干，偏要熬夜。
“不听就不听呗，我也不强迫你。”阿志见她没反应，撇着嘴收回手。“要我说啊”她拖长了音调，斜眦小叶：“你家阿弟是怕半夜吵醒你，昨晚上才强迫自己醒着。”
小叶愣了愣。
阿志摊开手，作为难状：“我觉得你这方面挺笨的，起码没我聪明。你看你做事都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恩，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你从来不会从侧面看待问题。对，你从来不会打着圈迂回地思考。”她长舒一口气：“这样不好啊。会误解别人，一旦产生了误会要解开就难了。”
“说岔了。”小叶打断她的絮叨，皱着眉问：“你说他怎么会那么想，他竟然会为我考虑了。”
“……”阿志迅速从被打断话头的失落中振作：“是啊。”她一本正经地点头，“这孩子长大了，学会照顾人了。”
“心眼是好的，不过真的不用考虑我什么。不行，要是他今晚上继续怎么办。我得告诉他只要顾好他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他担心。”
“嘿，傻子。”阿志忙拽住她，“你家阿弟又不是傻子，累了自然会休息。他昨晚上肯定是觉得你在外面那么久，从来没有好好睡上一个好觉，所以才这么做的。他以后该干什么该怎么干，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开窍呢？”这是阿志最想不明白的事，“怎么突然冒出那种豪言壮语，而且他哪来的自信可以保护你？”
小叶把怀里的锡纸包掏了出来，想了想，便往阿弟的方向走去。
阿志还在原地苦思冥想：“难道是碰见了什么人和谁说了话，被启发了？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叶然这小子是被惊醒了？”她努力回想：“昨儿个我们碰到谁了？”
小叶走到阿弟身边，蹲下身去捏他完好的那条腿。
“这腿不运动，麻么？”她或轻或重地拿捏推揉。
阿弟连忙摇头：“不麻，一点也不麻。”
小叶把手里的锡纸包递了上去：“先吃。”
阿弟听话地接了过去，末了还不忘打听：“阿姐你昨晚上睡的好吗？”
小叶本在埋头查看阿弟的伤腿，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心里就来气。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抬起脸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手里捏捏打打。
“阿姐你，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生气啊，怎么不生气。”小叶状似不经意地说，眼角有意无意地扫着他，又仰起脸叹了口气：“有些人不听话，怎么能让人不气呢？”
“阿姐，我，我很听话啊。”阿弟急急地把锡纸盖上，把麦饼递还给她：“对对，这个该阿姐先吃。”
小叶又好奇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再有气也撒不出来了：“不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我其他什么也没做呀。” 叶然惨叫一声，仰倒在地上：“阿姐你肯定又在挤兑我了。”他有气无力地抗议。
“我啥时候挤兑过你。”小叶无奈。 自己阿弟这颠三倒四的能力可谓全唐山城是首屈一指的。“我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因为……”她想了想，继续道：“你昨天晚上和我说了……”
“啊！”叶然的脸都皱在了一起，“阿姐，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恩。”小叶点头，“亏你昨天晚上装的那么像。”
“阿姐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要不是……”小叶收住话头，“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告诉你了岂不是没了个线人？”
“是不是那个叫高什么宏的老女人跟你告密的！”阿弟气恼道，脸颊上晕红，大概是被气的：“我还以为她没看到我藏那东西。”
“恩是啊。”小叶下意识回答。恩，她一顿。阿弟刚才说什么？他藏东西？藏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窘，敢情阿弟和她说了半天，两个人都是鸡同鸭讲，根本不是说的一个事。
小叶在心中给灰头土脸的自己抹了一把脸。在阿弟面前还是一本正经状：“是啊。”小叶严肃地说，“阿志全看见了。”她又狡猾地跟了句：“你把那玩意藏哪儿了？”
“埋在这里面了。”阿弟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拍了拍他身边一个浅浅拢起的小土堆。
“我还以为你用那小土堆是当枕头使的，原来还埋了东西在里头。”小叶又是一窘。她当初还在想呢，机场附近都是平平坦坦的，怎么到了阿弟这里就变成崎岖不平的地形了？
“里面是什么？吃的吗？”小叶绕过他，蹲下身子研究着小土堆。“这是你一个人挖的坑，填的土？”
“……是啊……”阿弟软趴趴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有这时间挖坑还不如好好睡觉。”小叶真想狠狠拧他的脸，当着他的面吼他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轻重缓急。
“这里头是什么？国家机密？重要食物？财宝？地图？”
阿弟闷闷的声音响起：“不……是……啊……”他趴在地上，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阿姐你别挖，不是啥好东西。”
“那我挖了。”小叶挽起袖子，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在废墟里刨人的架势，埋头撅起土来。
那东西被埋得不深，又是因为昨天刚埋的缘故，土还是松的。小叶只花了短短十多分钟便把坑挖平了。黄土下有一个被锡纸包裹的东西，有她两个手掌的长度。
“这里面是什么？”小叶问。
阿弟扭过脸，瓮声瓮气地说：“挖都挖了，你自己看呗。”
小叶小心地剥开那层薄薄的锡纸，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某年过年，他们家偷偷摸摸烤了一只叫花鸡。那年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裹着鸡的大土球挖了出来，一点点剥开泥土，香味透过丑陋的淤泥撩拨着她。香酥脆软的鸡肉一点点也出现在她眼前。“咕咚。”她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如今锡纸被慢慢剥开，一抹浅浅的蓝色猛地撞入她眼帘。小叶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会不会撕坏阿弟特地包上的锡纸。
随着“嘶啦”一声，锡纸裂成了两半。
一双浅蓝布面，淡黄麻底的布鞋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第二十五章 李烨
“……”小叶瞪着这布鞋良久，过了许久才定了心神，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李烨给的？”她问。问也是白问，不是他给的还能是谁给的，莫不是阿弟抢的？
阿弟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一声也不吭，也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