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指着粱奇中指的指甲关节处说“果然,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做这一行只为急需用钱,对吗?”
粱奇心里一惊,不过表面没有做出太大的举动,只是抽回他握着的右手。因为对画画和读书的人来说,由于长时间拿着笔杆,所以中指难免会留下一层薄茧。
“做这一行大部分都是为了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你知道吗……”他缓缓地说道,“许多人起初干这行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定下许多目标,比如买房、买车等等。可一旦达到目标以后,他们却依然做着这行……”
“……”
他似乎看出了粱奇满脸的疑问,又继续说:“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去供养这些房和车,所以只能这样恶性循环……”
粱奇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但也明白自己和他口中所谓的‘许多人’不同,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晴。
他微微一笑,从厚厚地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吧台并用指尖将其轻轻滑到粱奇面前说:“这张卡扣除这些酒钱后,剩下的都归你了。”
随后他又站起身走到粱奇身后,将食指伸进酒杯,沾着红酒在吧台面上写下一串数字,并在粱奇耳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谢谢你的陪聊,再见。”
粱奇呆呆地望着桌上的号码,拿起酒杯,仰起头将红酒一饮而尽……
一大早,我和严叶拿着鲜花再次去医院探望子晴。可子晴在放化疗后的情况下,不但没有一丝好转,甚至还渐渐变得憔悴不已。由于病情使得他已经完全不能进食,所以看着他一天天消瘦的脸颊,我心里那种绝望与无助的感觉越来越浓。
见我和严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子晴那苍白的脸庞淡淡一笑,有气无力地问:“严泉呢?”
————那聪慧的光芒已经从他双眼中消失了……
“她……她已经开始上课了,别担心啦。”严叶强忍心痛地对子晴撒着谎。
“嗯、那就太好了……”子晴缓缓闭眼、放心的点点头。
“子晴,你感觉好点了吗?”尽管我知道这句是废话,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我没事的。”眼睛已经凹下去的子晴勉强地笑笑,然后看着我手里的花戏谑道,“又买那么多花……看来,等我出院以后……光是卖花就能谋生了。”
因为子晴在我们眼里像一缕温暖的阳光、一个活泼的天使。所以我们每一次来探望他的时候,总会买几束花,将它们布满了整个病房。只求老天能高抬贵手,别从我们身边夺走他。
“粱奇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子晴看看我俩身后,突然抓着我的衣角皱着眉问,“他已经……嫌弃我了,是不是……”
“没有啊,他……”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子晴打断我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躺在这……我们一起翻墙头、一起逛大街……一起跟经理作对……这些嘻嘻哈哈的日子,还在让我不断回想。可是,这些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你别胡思乱想的!”严叶眼圈微红地瞪着子晴,“只要你好好休养,乖乖听医生的话,这种日子还多的是。”
“尤其是他,总让我感到牵挂……”子晴似乎没有听见严叶的声音一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地说:“每次犯病时……我都想到了死亡,对我来说……真的很痛苦。所以、所以我真的不想看见你们……被我拖累。假如,他真的嫌弃我的话……我……”
“子晴?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拖累?”我强颜欢笑地握着他的手,然后埋下头,将眼泪轻轻掉落在地上,“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我们再在一起……”
子晴缓缓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我们一起再去翻墙头……”我强忍颤抖的声音。
子晴难过地微微点头。
“一起……逛大街,一起跟经理作对……好不好?”我恳求地看着他。
“好……”他发出嘶哑的声音,闭着眼、用力地点点头。
然后子晴又从枕边拿起那闪闪发亮的十字架,突然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如果、如果……”
说到这时,他突然眉头紧蹙、面部开始被扭曲,张开口用力并且急促地呼吸着空气。
“子晴?子晴你怎么了?!”我被他的表情吓住,抓住他的手大叫:“医生!护士!!”
“医生!医生!”严叶不顾脸上的泪滴,冲到房门朝走廊大吼。
医生和护士们立刻跑来,顺势将已经吓傻的我和严叶推出病房,然后紧紧关上那沉重的房门。
————老天,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把他夺走……
听天由命(2)
“泉儿,你不要怪爸妈。”严泉被带回家以后,严母站在门外说,“你和叶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怪你,只能怪我和爸爸管教不严。所以为了制止、也为了你的名声,只能将你带回来,让你和叶儿不要再见面。”
“妈,你听我说……”
“静下心来重新念书,参加明年的高考,考这附近的大学。”严母打断严泉的话,随着严父走出家门并将其锁上。
严泉呆呆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感觉自己已成笼中鸟一般。走到父母为她精心布置的房间,看着满屋的粉红色,无力地在某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臂间。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严叶,想到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健康的子晴,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那嘻嘻哈哈的日子……
“哥……”顿时泪如泉涌、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
“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严叶坐在一旁忍耐哭声,用连自己也不信的谎话安慰失声痛哭的我。
我大口呼吸,锥心般的刺痛牵扯着眼泪不断从脸颊流过。此时,模糊的眼前全是子晴的笑脸、子晴的爽朗、子晴的调皮、子晴的一切一切……
————寒崇飞,你是最没用的人。之前马莲欺负你,你不敢反抗、现在子晴生死未卜,你也束手无策。亏你还曾信誓旦旦地说会用自己性命去保护他们,其实,你才是笨得无可救药!
没过一会儿,医生和护士们手里拿着治疗仪器和医药瓶,从病房里出来。我立即站在被他们关上的那道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那苍白、如同樱花般凋谢时的脸庞……
————子晴,我求求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站在这里啊……
“医生,怎么样?”严叶眼圈红红的问。
“他的日子已经不会很多了。”医生眉头紧蹙、取下脸上口罩说,“我们只能说尽量延长他的寿命,不过这会使他很痛苦,请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不!不会是这样的!”我呼吸困难地大吼,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躺在病房里的子晴,“子晴……子晴答应过我的……我们以后要一起翻墙头、一起逛大街、一起跟经理作对……他一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怎么舍得走……”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医生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说,“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还是等过几天再来吧。”
“走吧,听……医生的话。”严叶哭着拽住我的衣袖。
“他不会的,他不会舍得走的……”
“……如果子晴醒来看到你这幅样子,不是给他再增加负担吗?”严叶突然加大了手臂的力度说,“快走!”
我被在严叶的拉扯下慢慢走过长廊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那道沉重的病房门……难道,像樱花盛开般的男孩……也会像樱花般那样早早凋谢吗?
走到医院缴费处,严叶一边替我擦掉脸上的泪滴,一边摸出身上所有的钱。尽管我俩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不过假如花掉它就能从上天手里换回子晴,那也在所不惜。
“所有费用都是缴清了的。”护士翻翻手里的册子对严叶说。
“不会吧?”严叶怔了怔。
因为子晴的手术费、住院费、还有放化疗、医药费等等,这些巨大的开销不是能单凭柳湘给的20万就能解决。
“没错,是缴清了的。”护士肯定地点点头说,“这几天有一位年轻人,每天晚上都会来缴费。”
————他……似乎很久,都没来看我了……
我忽然想起子晴说的这句话,和一脸疑惑的严叶面面相觑。
这位护士口中的‘年轻人’是谁?是粱奇吗?但如果是粱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又为什么没有去看子晴?
因为不止子晴,就连我和严叶也似乎许久没见到粱奇了。
许多许多的疑问顿时在我和严叶两人的脑子里无限放大……
“走了,拜。”粱奇接待完最后一个客人后,将提着的挎包潇洒地撑在肩上。边说边向站在吧台里的店长点点头,大步跨出店门。
“辛苦了。”店长温柔地朝粱奇的背影说道。
“花魁真是拽耶~~”‘娘娘腔’带‘感觉不平等’的眼神瞟瞟店长,又用胳膊肘碰碰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牛郎说,“澈也,你说是吧~~?”
“哼!”澈也嫉妒地翻了个白眼,仰起头一口将杯中的红酒饮净。
这个叫澈也的牛郎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非常喜欢日本文化的中国男孩。因为他外表稚嫩、身材瘦小、邻家弟弟的形象大受中年妇女的喜爱。可自从粱奇来了以后,硬是将他花魁的首位夺走,之前喜爱他的大部分客人们,现在也将视线和重金转移在粱奇身上,所以这让他非常不甘。
“听说,他今天又从一个客人手上拿了10万呢!”另一个牛郎手里拿着酒杯,趴在‘娘娘腔’另一边的吧台上凑着热闹的说。
“欸~~~10万?!”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钱的‘娘娘腔’惊讶地大叫,“难怪花魁现在已经完全不把店长放在眼里了呢~~”
“大惊小怪……”澈也小声地嘟囔着,将心中的怨气和嫉妒全都发泄在‘娘娘腔’的身上。
“你们少说几句,憋不死人的~”店长继续擦着发亮的酒杯插话道。
“可是他的那张脸~让我们感觉太不公平了~~”‘娘娘腔’不平地说。
‘娘娘腔’的这番话,让澈也的眼中更加充满怒火与嫉妒。
“其实条件都是一样的……澈也比他可爱。”店长用头点点澈也,然后放下手里的杯子凑近‘娘娘腔’的脸庞说,“而你……年龄不是比他大吗?”
这席话除了澈也,顿时引来周围牛郎们的笑声……
“呼,真冷,要是多带件衣服的话就好了……”凉风不断吹着走在街上的粱奇,也吹散他那一头蓝黑色的头发。粱奇无视着周围中年妇女们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埋头加大步伐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不知子晴怎么样了?有没有一丝好转?崇飞和严叶呢?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粱奇心里这样想着,刚准备穿过人行道时,在路人们一片羡慕地喧哗声中,一辆高级跑车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奇儿,能和你兜兜风吗?”
————这浑厚、充满磁性的声音是……乔哥?!
粱奇怔了怔,然后眉头轻蹙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只见他走下车,绅士般的站在粱奇面前微笑。
面对粱奇诧异地表情,他又从厚厚地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兜风而已,然后这张卡便是你的了。”
“……”尽管粱奇现在想立刻飞奔到子晴的身边,可是睇在眼前的银行卡确是子晴的救命钱。于是粱奇咬咬牙,理智地拿着银行卡迅速走向跑车,没有再多看乔哥一眼。
尽管现在已经出了店门,按理说粱奇不必用店里的规矩来约束自己。但身边这个乔哥毕竟也算是一位客人,所以粱奇还是将店长教给自己的基本礼仪拿出来,规矩地坐在车里。
粱奇眺望车外,看着在黑夜里迅速飞驰的霓虹灯光。尽管坐在跑车里使粱奇觉得非常舒服,但由于之前为了陪客喝了许多红酒,再加上车里正播放着优柔的音乐,所以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不断侵袭着粱奇的大脑。
身边的乔哥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将车飞驰出这条充满夜生活糜烂的街道,把粱奇带到了一条安静、只有淡淡月光的小河边。
“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他停下车,点燃一根香烟,磁性的声音窜入粱奇的耳朵里。
“打电话,讲什么?”粱奇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仍旧把头转向一边,情愿看着那被风吹动的树叶、也不愿看他一眼地答道。
子晴的笑容一直在粱奇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里对子晴的牵挂越来越多。
“呵……”他微微一笑,突然用手温柔地握住粱奇的下巴,并将粱奇的头转向自己。
粱奇微醉地面庞在丝丝月光的轻抚下显得更加俊美,迷茫夹带着一丝哀愁的眼神和曲线有致的薄唇。子晴的微笑让粱奇眼角的那颗晶莹泪滴,泛着点点月光突然滑下如同星光般的脸颊。这幅画面顿时让乔哥的心中觉得有些迷乱和骚动。
“为什么要哭?”他用手指轻轻擦掉粱奇脸上的泪痕。
“没什么……”
“你多大了?”
“24……”
“很年轻。”他目光虔诚地看着粱奇深邃的瞳孔说,“老实的说……我结过婚。”
“那么大把年纪了,没结婚不是很奇怪吗?”粱奇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层层泪波。
“所以,想让你做我的情人,可以吗?”
“什么?!”粱奇怔了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还没等粱奇反应过来时,一丝温暖夹带着淡淡烟味,突然朝唇部紧贴过来……
粱奇篇
乔哥准备开车送粱奇回去时,粱奇却故意胡乱指路,让他把车停在离医院很远的反方向。然后趁着黑夜,背着挎包大步穿梭在使车无法通过的小胡同间。毕竟粱奇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怕他跟踪自己。
快走到医院时,粱奇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仍旧小心翼翼的观察自己身后,在确定没有乔哥和其他人跟踪的情况下,立即快速冲进医院。
“对不起,病人需要休养,你不能进去。”护士立即厉声叫住正准备跨进子晴病房的粱奇。
“我就呆一会儿、就呆一会儿……”粱奇一边大喘气地用手指比划着‘一’,一边用恳求的眼神对护士说。
“不行。”护士皱眉摇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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