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茫然无序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蓝多湖甚是振奋,“好,明天就去图书馆。”
第二天去到学校,蓝多湖便明显感到伽亚高中的一众学生,尤其是同班同学看着他的眼神由嫌恶变成了畏惧,“鬼屋男”的外号竟没人再叫,徐可风也开始和他称兄道弟了起来,多湖大哥、多湖大哥的叫他。
蓝多湖初起还茫然于其他同学态度的转变,但下课时李斯恩来找他闲聊之后,蓝多湖便明白了,原来是李斯恩早已在学生中放出风声,称蓝多湖现在是他们的大哥,不许其他人再叫“鬼屋男”这个外号。李斯恩掌控着伽亚高中最大的不良学生集团,同学们碍于他的势力,只得乖乖服从,但关于蓝多湖的传言也越来越玄,传得很凶,转学的第一天便收服不良学生集团,蓝多湖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虽然背后的谣言满天乱飞,但这一天还是风平浪静,很快便过去了。
放学后,蓝多湖直接赶到了伽亚湾图书馆。芥穗早已在图书馆门前等着他了。但蓝多湖不敢公然向芥穗打招呼,人类是看不见死神的,倘若蓝多湖这么做了,在别人眼中只会是一个疯子在对空气说话。
芥穗跟在蓝多湖身后,蓝多湖申请了图书证,然后向图书管理员问明了资料室所在,便忙不迭的往资料室赶去。
伽亚湾图书馆的资料室位于三楼。蓝多湖与芥穗爬上楼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却除了管理员外一个人也没有。三张环形的大桌子上摆放了各数台电脑,桌子后方是一个出入口,通往档案库。蓝多湖走到柜台处,问了管理员十年前欧兰路99号命案的资料该到何处去找?那戴着镜片极厚的女管理员一怔,旋即面无表情地指着档案库,“2001年的档案在第一排左起第三个架子下方。档案库的所有资料都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去。”
蓝多湖匆匆道了谢,走进光线较昏暗档案库。没想到档案库的面积极大,密密麻麻列满了高耸的置物架子,每一个架子上都贴上了年份标签。蓝多湖与芥穗来到标注着2001年的架子前,蓝多湖见四下没人,压低了声音问:“芥穗,安安是在那一天被杀害的?”
“是在2001年的12月24日晚上。”
“平安夜?”
芥穗点点头。蓝多湖皱起眉不语,从架子的最下方开始找。置物架上摆放着一个个铁盒子,标明了不同的月份,依照顺序置放。蓝多湖把12月的铁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个一个按日期排列的胶卷。图书馆为了收藏方便,将报章全都拍成了胶片。
蓝多湖懵了,“这个要怎么看?”
芥穗在档案库里绕了一圈,指着尽头的一间暗室,“多湖,这里有放映机。”
蓝多湖抱起铁盒走向暗室,他坐到了一台小型放映机前,把12月25日的胶卷放了上去,放映机便一页一页的跳出当年报章上的内容。很快的,蓝多湖在社会版的头一页,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标题《汤家灭门案,三人被杀身亡》。
芥穗也凑上来一同细看,果然,这篇报道说的正是安安的案子。
“伽亚湾发生残忍的灭门血案。昨夜,位于欧兰路99号的一幢小洋房中,一家三口遭人谋害致死。受害者是伽亚高中董事部的董事汤承(33岁)、其妻子周婉(29岁)及夫妇二人的幼子汤允安(5岁),晚间11时许被送货上门的快递员发现陈尸于客厅中。警方推测,当时一家三口正庆祝圣诞节,却突遭凶徒袭击。据悉,本案极有可能是仇家上门寻仇导致,警方目前正展开全面的调查。”
蓝多湖与芥穗一阵默然。过了好半晌,蓝多湖才喃喃说:“原来安安的爸爸妈妈也死了……”
芥穗说:“别气馁,多湖。在找找看后续报道,或许会有凶手的线索。”
蓝多湖点点头,将之后的胶卷通通搬来,但报章上却不再有任何有意义的报道,只是重复推测案情,到后来,就音讯全无了。但蓝多湖始终不放弃,终于,在2002年6月份的胶卷上,发现了一个小篇幅的报道。
“欧兰路99号灭门惨案后续报道。经过半年的调查,汤家灭门案的始终毫无进展。伽亚湾警方的无能饱受抨击,负责调查此案的重案组组长齐东翔警官疑因压力过大,醉酒逞凶,导致两名市民受伤,目前已被革职查办。”
蓝多湖与芥穗面面相觑,看来,事情的真相得着落在这位被革职的齐警官身上找出来了。
128陈年悬案
周末一早,蓝多湖便与芥穗从欧兰路99号出发,前往那位“齐警官”的住处。在这之前,蓝多湖每一天放学后都忙着向附近的住户打探十年前的灭门惨案一事,然而,对这件事存有清晰记忆的人并不多。大家都被鬼屋的观念模糊了记忆,因此蓝多湖所得到的有用资讯并不比报章上的报导来得多。
在邻居们的的记忆中,汤先生是个和气的好好先生,汤太太是个温柔美丽的少妇,安安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幸福。汤氏夫妇虽不与他人深交,却也从未与他人起过冲突,大家都对警方的推测抱持怀疑的态度,并不认为他们会有仇家上门寻仇。几乎每一个人说到这里,都会不住的摇头叹息,强烈谴谪凶手,居然残忍得连孩子也痛下杀手。
因此,蓝多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当年负责调查此案的齐东翔警官身上。再怎么说他也是主导查案的警官,在查案的过程中一定得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线索。这件灭门惨案的真相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那个不知道还否在世的凶手之外,就属这位警官最清楚了。
为了查出齐警官的住处,芥穗为此还触犯了幽魂界的规定,她根据金皮书上齐东翔的记录,这才找到了他的住处。这是泄露天机之罪。蓝多湖对此很是不安,但芥穗一派爽朗,直说那只是小事,并不以为意。不过,在出发前,芥穗说了一句很玄的话,令蓝多湖疑惑不已。
芥穗说:“出乎意料的事情常常发生,你到时也别太惊讶。”蓝多湖不明白,但芥穗说了这句话之后,只是嫣然一笑,轻描淡写的带过。
蓝多湖从公车下来,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不知怎的,快到盛夏了,伽亚湾却老是下雨。一栋旧公寓面对着小路,雨水打在公寓的外墙,染成一片土黄色。蓝多湖匆匆踏上户外梯,来到公寓二楼的走廊时,他的头顶和肩膀已经湿了。
“齐东翔住在最末端的那一间。”芥穗说。
蓝多湖径自走向走廊尽头处,没有回话。这是芥穗交代的,在人类的面前他必须把芥穗当成透明,免得露出马脚。蓝多湖在门前站定,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看见蓝多湖后便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请问你找哪位?”
“阿姨您好,请问齐东翔警官在吗?”
听到这个名字,那中年妇人蓦地一怔,“你是……”
“我叫蓝多湖,是伽亚高中的学生。我有一些事,想请教齐警官,不知道方不方便?”
中年妇人眼神闪烁,考虑了几秒,还是让蓝多湖进门了。她把蓝多湖请至客厅,然后端来了两杯茶,才在蓝多湖对面坐下。奇怪的是,齐警官并没有出现,莫非是蓝多湖来错了时机,齐警官不在家?
直到那妇人坐下,蓝多湖这是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她。她约莫五十几岁的年纪,身材瘦削,眼角布着细纹,但依旧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悲伤的气息。她是齐警官的妻子吗?
妇人坐下后,开口说道:“我是齐东翔的太太。我先生现在不太方便见你,请问同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蓝多湖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时芥穗说了一句,“直接告诉她,你想知道十年前灭门惨案的事。”
蓝多湖照着芥穗的指示说了,齐太太听了倒没有太过惊讶,“原来如此。难怪你会称东翔为警官,我早该想到的……”
蓝多湖这才想起,齐东翔早就被革职,不再是警察了,他还称呼对方为警官无疑是揭人疮疤。蓝多湖不禁对自己的失言感到一阵自责,“对不起,我一时间忘了……”
“没关系。东翔被革职那是事实。”齐太太没有责怪蓝多湖的意思,“不过,被革职的真正原因,却不是报章上写的,醉酒逞凶。”
“诶?”
“东翔向来很少喝酒,自从命案发生之后,他日夜奔波,更是滴酒不沾。”
蓝多湖更迷惑了。“那为什么报章会这么写?”
齐太太将箇中原因娓娓道来,“当时,案子过了半年却迟迟无法破案,东翔上头的领导对外界的批评警方无能的声浪极度震怒,他命令东翔引咎辞职,但是东翔还想继续调查下去,坚决不同意,与领导起了冲突。但这件事总得有人背黑锅,也是东翔的脾气太倔,得罪了上司,所以就被人设计陷害了。”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十年了,那是他负责的最后一件案子……”齐太太幽幽地望向窗外,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了“啪啪”的响声。她感叹声充满了惆怅,“孩子,你现在是高中生,十年前你应该只有六七岁,怎么会想到要追查这件陈年悬案?”
“不瞒您说,我现在住的房子,正是欧兰路99号。”蓝多湖说出与芥穗商量好的说辞,“我刚搬来这里不久,就听说了那栋房子闹鬼。我很好奇,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那里发生或命案。本来这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一想到汤先生一家三口惨死,凶手连一个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就无法坐视不理!我要找出真相,找出这个冷血的凶手!”
蓝多湖越说越激动,最后更站了起来。齐太太抬头望着他,欣慰地一笑,淡淡的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真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孩子,和当年的东翔很像。”
蓝多湖连忙坐回去,讪讪的搔了搔头,颇为难为情。这时,反倒是齐太太站起身来,“孩子,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东翔。”
“啊,是!”
蓝多湖跟着齐太太走向卧室,芥穗也飘了过来。齐太太打开了房门,蓝多湖看见的却是躺在床上沉睡的齐东翔。
129昏迷的齐警官
齐太太径自走进卧室,声音有些哽咽,“东翔没办法见你,只能让你来见见他了。”
蓝多湖一眼便看见了床边的点滴架子,在看看沉睡的齐东翔,隐隐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奇怪,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齐叔叔怎么了?”
“他遇上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脑部受到剧烈震荡,从此成了植物人。说来也巧,事故就发生在他被革职的两个月后。算算日子,他昏迷也有9年了。”齐太太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却也万分的心酸。
蓝多湖难掩心中的讶异,他在房门呆呆地站着,却听得芥穗轻轻地说:“我以为你听了我的话,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原来,芥穗要蓝多湖面对出乎意料的事情时别太惊讶,指的就是这一回事。她早就知道齐东翔变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了。但蓝多湖怎么可能不惊讶、不失望?齐东翔是他最后一个、也是全部的希望,在毫无线索、茫然无助的这个时候,见到的齐东翔却是一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植物人,蓝多湖还能保持淡定吗?
线索全都断了。蓝多湖只觉得前路一片黯淡。他忽然想起了安安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的哀伤模样……
“孩子,坐吧。”齐太太将梳妆台的小凳子拖到床边,请蓝多湖坐下,她自己则调了调床边的点滴瓶流速,才坐在床沿,轻轻地握住了齐东翔的手。
躺在床上昏昏沉睡的齐东翔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棱角分明,只是双颊有些凹陷,是长期卧床导致的消瘦,但仍可看出他拥有一副坚毅不拔的威武模样,当年一定是一个意气风发、英勇正直的好警察。
蓝多湖这么坚信着。但他又不禁对命运感到灰心——他又一次见识了好人却没有好报的例子。
“齐叔叔你好,我是蓝多湖。”虽然齐东翔处于昏迷状态,但蓝多湖认为自己是应该向他打个招呼的。
齐太太另一只手轻轻抚着齐东翔的脸颊,低声地说:“亲爱的,你听见了吗?多湖同学来看你了……他和你一样,对汤家的灭门案愤愤不平,也想要找出真相……亲爱的,如果你听的见的话,就快点醒来,帮帮多湖同学吧!”
说到后来,齐太太肩膀颤抖,竟悲恸的低声抽泣了起来,难以自已……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不离不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感情!蓝多湖心一酸,内心悸恸,他偷偷看了芥穗一眼,她也红了眼眶,几乎也掉下泪来。
齐太太默默地掉了一会儿泪,才难为情的反手拭去眼泪,低声道歉,“对不起,你看我,说着说着又失态了……”
蓝多湖连忙摆着双手表示不介意。齐太太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说起齐东翔出意外的经过。
9年前,就在齐东翔被革职的两个月后的某天,他的车子竟在公路上与一辆重型卡车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根据目击者的证词,那肇祸的重型卡车在转弯处突然冲了出来,齐东翔猝及不妨,迎面撞了上去,但那重型卡车似乎超速驾驶,来不及刹车,齐东翔的车子便被撞飞翻覆,车体严重凹陷,齐东翔被夹在驾驶座,动弹不得,最后还是消拯局出动电锯锯断车体,才将浑身是血的齐东翔救了出来。
也是齐东翔命不该绝,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撞击,还是硬挺着活了下来。但他浑身遭到极重的创伤,尤其是脑部严重震荡,因此,他从那天起便一睡不醒,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中一直昏迷着。一年后,医生一致认为齐东翔没有再醒过来的可能了,决定放弃治疗。但齐太太死活都不同意,认为医生根本没有尽力救治,一怒之下,她替齐东翔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丈夫接回家,自己照料。
就这样,9年过去了。陷入昏迷的齐东翔不曾醒来过,汤家灭门案也渐渐被世人遗忘……
“现在已经是6月了,还有半年就满十年,这件案子的追诉时效就要过了……”齐太太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丈夫,目光充满了心痛的温柔,“到现在都没能捉到凶手,东翔若还有意识,一定很不甘心吧……”
齐太太将齐东翔的手放进被子里,悉心为齐东翔盖好被子。接着,她站起身走向梳妆台,打开抽屉,取出了一本小巧精致的日记本,又回到床沿坐下。
“东翔向来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当年案子发生之后,除了警方的书面报告,他也把自己个人的调查心得另外记录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