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了。哈,这就是她解脱的办法。”她嘲讽地笑,但嘴角始终有一抹苦涩,“急救江绗使用的血液中,大部分来自于姐姐的捐献。”
这是一个怎样痴情又决绝的女人,也许在生命的最后,她选择这样的方式,赌自己一把,想要以此忘记一切吗?
我不知道她最终的输赢,她是否在某一刻里感到过释然。而江绗,竟无意中替她延续了这段失去的感情,他以为要救得自己,却不知道,这一切其实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感到自己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包围着,它甚至在动摇我所有的想法。
“一开始我只是怀疑,你告诉我那个男人的样子,告诉我他们去的地方,但我仍不能肯定,也不愿意肯定,但……我终于下决定把这个故事告诉你,小雨。”她拉着我的手,眼神诚恳而哀伤,“是因为你说的……那一本《易卜生戏剧》。”她看着我不解的表情,对我说:“那是姐姐最爱的一本,是他送的生日礼物。”她不屑地笑着,“他连庆祝姐姐的生日,都自私得只会选择自己最爱的东西。”
“也许,”我轻声说,“他以为你姐姐真的喜欢,因为她一直那么崇拜他,以他的爱好为爱好。”
叶莺微微一怔,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然后又转过身去,轻轻地点头,“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也许你是对的。”
一股熟悉的酸楚泛上心头,这样的分析并非出于我的理解,而只是因为我也想到了江绗,同样,想到他对夏小牧。他也曾是这样地爱她,不是吗?
江绗也弄不明白的那些梦魇,也许是一种消失未尽的印象,在另一个人的体内流淌,而它最终会消融,毕竟,那从来不属于第二个人。
“我试过问江绗,可是你看到的,他一点也不愿意说。”她仍是沮丧。
“他失忆了,一直没有安全感,也许他不愿意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介入。”我说。
她苦笑,“可是他肯告诉你。”
我很无奈:“那是因为相比之下,他更受不了我,不想我追着他吵。”
“总之都好吧,”叶莺缓和了语气,请求道:“小雨,我只想要知道结果,尽管梦里的反应不是姐姐做出的,但至少我不愿意她到现在还被那个人纠缠。你……”她的话说得并不明晰,但我明白她要我做什么。
“我答应你。”我平静而诚恳地说。我曾怯于向江绗提及那些梦,唯恐是他的伤处,但此时,我却似乎没有顾忌了。
虽然我没有十足把握怎么向江绗解释这奇怪的故事,甚至连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我同时也在奇怪地说服自己。
我们彼此会意,她向我微笑,掩不住眼里的低沉。
48
48、答案 。。。
我收到江绗的信,是在大约三周后。
事实上,我大可以在电话里直接问他,但是我绕了很多话,却始终问不出来,原因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的,于是只好作罢。
在一张印着北城城楼风景的明信片上,我提笔给他写字,附在给他寄去的那包药剂中。
“江绗,药剂随附,记得按时服用。另外,你还记得那些梦吗?原来它从来不属于你。它后来不见了,你愿意给我答案吗?”写到这里,我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如何转述叶莺的复杂的故事和猜想。
犹豫了片刻,我终于下笔,只在末尾写了两个字:叶莺。
怀着不确定的心情,我寄出了邮包和明信片。
------------------------------
三周后,一封贴着蓝色风信子邮票的,盖着好几个深浅邮戳的国际信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落款是江绗。
他是领会的,是的,他明白。
这是一封简短的信,内容却不平淡。
他记起来了,关于自己的身份。却不是原先江陵告诉他的,和江陵一起从事茶叶生意的商人。
他其实是一名心理医生,在北城南郊的花园区有一所私人诊室。
我有些意外,也同样欣喜,我一边读他的信,看到他说江陵欺瞒我们的原意,只是因为她。
那时候,她常常到江绗的诊室向他讨教消除表演压力的办法,后来,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她总是对自己要求完美。”他在信里说。这一句揣摩不出感□彩的话。
江陵,他真该换做江绗的兄长,事无巨细都考虑得这样周到。
江绗没有告诉我另一样我想要知道的,他还在想念她么?我仍记得他回忆起夏小牧时,那一脸怅然的神伤,不知道他们是否又见了面,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信的末尾,是关于叶莺的。没有任何多余的问话,他只给了我答案。
“……我曾对他喊,‘你回去吧,我要走了!”,很傻,但也是因时制宜的办法,他有点发愣,很快我也醒了。最后一次清晰地梦见他时,我拿的就是那本戏剧……我在扉页上写好字,把书交给他。他看了很久,后来走了,一直到我看不见为止……满意吗,小侦探家?”
我不禁笑起来,看来他的心情是不错的。
那本书的扉页上,是他替她的回答。
“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
他写的字,足以让我相信他的身份。无意中,他早已习惯地将梦境当成了一个案例,用自己的理解去化解了它。
而重要的是,他放了那个男人,也最终放了她。
信纸上是江绗简约洒脱的字迹,盛了北城初春的温暖,轻轻落在我的手上。
当我把答案告诉叶莺时,她的眼睛有晶莹的光泽闪动,良久,她终于开口, “我相信姐姐会愿意江绗替她这么做的。”
我轻拍她的肩说:“我想她已经释怀了,因为江绗的梦魇一早结束了。”
我们相视而笑,彼此释然,而我忽然很想念江绗,但愿他也能这样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啊,为什么“修改”我的文。“。。。这一句揣摩不出感情色彩的话。。。”泪奔
故事的原委和发展,一路走下来,每一步都似必然,又因为人的作用有所改变和延续,不知道时间是否愿意见到这样的结局?
想要借用文章里的一句话:满意吗,小侦探家?^_^
49
49、而后 。。。
北城的时光,在季节的悄然变化中继续流转。我在杂志社里的工作依旧忙碌而充实,每一天的积累、付出,各种未知和获得,有时会让我想起在外语站的日子。
我会偶尔去外语站,碰到Miss何,还有熟悉和陌生的学友。
书岸仍旧专注于他的专业,也同样偶尔要出差,但大多是短差。周末时而忙碌时而闲暇,我们聚在一起,或者回到城岚,或者在他离城岚不远的家度过,然后带上一大包大人们怕我们“挨饿”而准备的食物回北城。
我们有一回在北郊的田间散步,夕照云霞,一面薄雾笼罩在远处宽阔的长堤上,眼前是一片油菜花地,我们在上面狭窄的田埂走着,不时驻足远望。
这样的景色似曾相似,我努力回想着。
我想起了江绗,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片美丽的麦田。还有他那美丽的在麦田里拉他的手奔跑的爱人。
他回忆里的景致,也如同眼前的这番梦幻吗?然而,他回忆里的爱,一定也如此时的温暖吧?
我不由地牵紧了书岸的手,偎依在他身边。他看看我,以为我害怕会掉下去,于是将臂膀靠近,安慰我说:“没事的,你看,路很宽呢!”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望向这一片宽阔的田园。霞色,在天边无际蔓延、渐深,仿佛要把一切都消融。
------------------------
再次见到江绗,已经是四个月后的事情了。
北城已是秋季,但景象却和漫长的冬天截然不同,那些遍植于城市的树木此时显出了另一种姿态,带着与渐寒季节相反的火红色调,温暖着这座城市。
北城的空气依然清新,早上的风吹在脸上,有干净的凉意。
书岸和我去看他,经过一座园区,我们第一次看到他的诊室,那是一座垂挂有绿藤植物的雪白墙壁,黑褐色屋顶的,带着一点异国风格的园区建筑,江绗的诊室就在第一层。
在铺植草木的园地外,我见到了神采悦然,气色温润的他。
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我们彼此寒暄,说着各自的近况。
“江夏还好吗?”我问。
“他很好,已经有这么高了。”他边说着边抬起手示意。
“你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老人家身边吗?”
“我本来想接他回来,但是老人家不舍得,再说我能常去看他,没事的。”他笑答,难得他有这样的耐心对我解释。
见到我还有问题的样子,书岸说,“你们先聊吧,允许我走开参观一下这边的房子吗?”
江绗像是应付一个孩童般笑看我,然后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今天一起吃个饭,待会儿我过来。”书岸邀请道。
“好的。”江绗点头。
我们一边走着,默默无声。
过了一会儿,江绗才说:“你不是还有话要问的吗?”
“没有啊。”我支吾着,抬头看他,他眼含深意地微笑,所有掩饰在他洞悉的目光下,便一下瓦解了。
我有点心虚,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像你这么狡猾。”
“喂!”他不满,“为什么你对我的评价总是这么奇怪,这么不公平?”
我笑起来,“谁说的,我对你的评价公平得很!”
他嗤之以鼻地哼一声。
看他明了的样子,我也不需再闪躲话题,便慢慢停下脚步,一边问他:“你见过她了吗?”
他默然点头。“不忙的时候,她常去看江夏,有时我们会见面。”
“你还爱她。”我说不清这是肯定,还是疑问。
“我的确很爱她,也包括现在……只是方式不同。”他语气温和,这个答案也许在我猜测之内,但从他口中说出,仍让我有些不安,并且更加困惑。
他换了话题,“你还记得,我在医院里曾经做过的那些梦么?”
“当然记得。”我的记忆一下子拉回到在医院的时光,又不禁带着一份感激,“谢谢你告诉我答案,你知道叶莺知道后,她多安心。是为她姐姐。”我此时才算把原因告诉江绗。
“不用谢我,你说过,那本来就不属于我。”
“但你为她解了一个心结。”
他有所感触,“那些梦,也让我明白一样东西,是‘纠结’。”
“纠结?”
“当你因为爱一个人而失去自己,爱就成了累赘和负担,对两个人而言都是纠结。”
我恍然。
“虽然有点迟,但总算是好事。”他自我安慰般笑道。
我没有反驳,他是对的。而我又不禁暗叹,在爱的课题上帮过很多人的他,遇上了自己的那一份感情,竟也是这样诚惶诚恐过。
“可是,你还爱她。虽然方式不同……”我说。
“从前,我用对爱人的方式去爱她,现在……我用对朋友、用对待孩子母亲的方式去爱她。”他的表情自然,几乎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成分,仿佛只是在说一个道理,听起来安心而美好。然而,我们之间的某种默契,又似乎让我觉出他的一丝心虚来。
我停住脚步站在他前面,微笑看他,而他竟有了一瞬眼神的闪躲。
向他投去怀疑的眼光,我问:“你真的这样想吗?或者说……你真的能做到?”
也许未曾料到我会这样问,他有片刻的局促,又很快恢复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转过脸去继续走,我也迎头跟上。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低头看路,又抬起来望着前方,神色平静地说:“我真的这样想,小雨。我想我能做到……也许只是需要时间……”
我轻轻点头,没有和他再说什么。
我深愿,一切的确只需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这一章的标题很难写,包含了很多内容。
他们重逢了,又有了不少感悟。江绗对夏小牧,我不想一厢情愿地让他说出全然领悟的话,我们给他时间吧。
北城的生活归于平静,每个人都在继续努力,继续追求中。
50
50、最后一章,谢谢! 。。。
北城的时光,在周而复始的季节里慢慢行走。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大小的事情,包括我在撷英从采访部暂调编辑部,又从编辑部调回采访部,开始了颇具考验的话题专访协助工作;包括书岸的一个设计夺得投标项目,我们和一群朋友聚在一起为他庆祝;也包括在这次庆祝中,我终于第一次见到陆琼,她到北城出差,刚好赶上我们的活动。
她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几乎一样,短发飞扬,热情开朗,她像一枝夺目的玫瑰,充满了自信和魄力。我们轻松地聊着,而我还看到与她同行的另一位男子,后来我才了解那是她的前男友,至于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到北城,我并没有再问,我只看到了大家举杯畅饮时,他们的表情都那样愉悦。
我差点忘了写写江绗,他果真如自己所说的,“常常”回去看江夏,夏天的北城并不炎热,他却早已做好了回去的“消暑”计划,直到夏末才回来。而冬季一到,他又休上一个多月的长假,离开了北城。在这期间,我们通过一次电话,他告诉我,不妨学学口琴,它的音质的确很特别,当我接着说,最好还能吹上几首俄国乐曲时,我听到电话另一头爽朗的笑声。
我终究没有学会口琴,也许是因为我的不够用心,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天赋,只好兴趣索然地放弃。
北城第二年的初夏,当我在自己的生日那天,打开书岸送给我的小小礼物时,我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
那一枚镶嵌在黑色小盒中的银色指环,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颜色,却令人目眩。
我记不清书岸既温和又紧张地说话的样子,也记不清从我们身边“突然”出现,对我们喝彩的好友们的样子,因为我发现自己的眼睛,不觉中已蒙上了一层湿润,然后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我只记得耳边听到的欢快的笑声,和我们彼此拥吻时的各种祝福声。
这只是一小段人生,但于我而言,这一段经历也使我收获不少,无论喜悦或伤感,毕竟,它待每个人总算是不薄。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正在北城图书馆的一张桌前,对着不远处一面透明的窗户,北城广阔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