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不,应该是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慕容凌的心里反复地问这个问题,她不想再陷入那种烦恼,因为她已经无法判断心头这份朦朦胧胧的感情究竟是原来的残留,还是自己的。
她上前一步,问:“子墨,当年你为何将我领出山谷?”
虚子墨转身,略带疑惑:“那时不是你自愿随我出谷的吗?”
“是吗…”慕容凌现在比虚子墨更加疑惑,那一层层疑云始终围绕着她,让她看不清真相。
“那时,我们在山谷巧遇,我见你一人,便随口问你愿不愿意随我离开,你便说好,你今日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虚子墨的声音变得飘飘渺渺,慕容凌似乎感觉到当初的离开就带着目的。她要找一样东西,是的,她为了找那样东西而离开了山谷,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慕容凌扬起脸,双眼迷茫,“这几年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妹妹?”
清幽的风小心翼翼地从二人相对的视线之间溜过,轻轻地扯起了他们的发丝,一缕细细的发丝切断了那相连的视线,虚子墨撇开了脸,淡淡道“是的。”
“是吗?”慕容凌轻松地笑了,“那…没事了。”
那几乎无法察觉的轻松的语气,却化作一把锋利的剑刺入虚子墨的心,一滴又一滴黑色的、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滴落,悄无声息。
慕容凌不再看虚子墨,她得到了她要的答案,心结打开,已无忧虑,她已经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那件事中。她相信,时间可以淡忘一切,时间可以将那份残留下来的感情抹去。毕竟,她继承了这具身体,没有必要去继承这份感情。
慕容凌承认,她对虚子墨很有好感。这份好感来自于两人的合作,在虚子墨说出“是的”两个字后,他与自己相处的每一个片段,却在脑间变得更加清晰。那每一个两人坐在房梁上赏月的夜晚,那一场又一场比斗和虚子墨那学得不怎么像的娘娘腔。
慕容凌很喜欢跟虚子墨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可以调笑他,捉弄他,和他斗嘴,跟他抬杠,这与孤空镜相处全然不同,这种感觉更加真实,它们活生生地在她的心底,化作一片温暖的湖水,让她更有力量去面对明天。
而今,虚子墨亲口承认对自己,不,应该是对先前的慕容凌的感情只是兄妹,反倒让慕容凌生出了一丝期盼。当然,这份期盼她现在还不会表现出来,毕竟,现在还是孤空镜的事情更重要。
于是,她笑道“看来我们又要合作了。”
听出慕容凌语气中的愉快,让虚子墨的心又是一阵揪紧,他转过身,努力戴上他那副高傲自诩的神态“是吗,你又有什么馊主意?挖坟?”
“非也非也,在做这件事前,我想问你,孤耀石他们知不知道孤空镜的身边有你虚子墨?”
虚子墨摇摇头。
慕容凌狡黠一笑“那就好,这次我要你…”慕容凌对虚子墨招招手,虚子墨面带疑惑地俯身,然后就是一阵耳语,虚子墨听得大为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慕容凌入宫不仅仅是去保护那个人,而是去协助那个人!
“具体的事情,我以后会再告诉你,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叫大哥出来?”慕容凌冲虚子墨眨眨眼,虚子墨轻笑起来“也对。”随即,他朝着亭上高喊:“龙少,你在上面蹲着不累吗?”
黑色的身影缓缓飘落,外袍下的红色衣衫在慕容凌的眼前滑过一道暗光,云龙身姿英挺地站在二人面前,那黑白的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精锐的光芒:“既然你已作决定,就收拾一下入宫吧。”
“慢着!”慕容凌心念一转,带出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初你们派我去刺杀东王孤星夜?你们既然只是做戏,可以派下面的任何人。”
片刻之间,慕容凌发现云龙和虚子墨的视线在瞬间有过一次交集,似在讨论由谁来解释。然后,就见云龙往身边的亭柱一靠,双手环胸,透出几分慵懒。他侧过脸,面朝慕容凌,说道“这算是个试探吧。”
“试探?”慕容凌心里起疑,又有点不爽,平生最讨厌别人试探自己。
“毕竟你是后来的,五年来,我们始终不清楚你到底显露了多少,隐瞒了多少,那个任务是试探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你们难道不怕我真的杀了东王?”慕容凌越来越觉得这些人可恶了。
云龙摇头“不,你杀不了,风会出面阻止,如果风一个不够,还有孤星夜自己,我想,你的武功绝不会超过他们两人吧。”
“靠!”不由得,慕容凌骂出了口,心里燃起了怒火,这些人居然拿人命来试探她!
“小妹,你几时也会骂人了?”云龙锐利的目光射向慕容凌,慕容凌并不作掩饰,将怒火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脸上。一旁的虚子墨见罢隐隐觉得,眼前
的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女孩,有什么在改变,而恰恰是这份改变,才让他的心意也随之改变。
“当然,这也是个任务,影宫本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次更是赚了双份。”
“哼,原来如此。”
“还有…”云龙拖了一个尾音,起身站直,忽然!他抽出了怀里的剑刺向慕容凌,突然的袭击让虚子墨惊呼“云!你做什么?”
然而,慕容凌却是巍然不动,仿佛料准云龙不会杀她,那剑停顿在慕容凌的面前,慕容凌的双眼里没有半丝的惊慌和害怕,而是那如同夜空一般的深沉。
惊诧于慕容凌超乎常人的镇定,云龙手中的剑也不禁有些不稳,宛如被这种看似虚无却是有力的气势所威慑,他沉沉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你是谁?
呵,慕容凌心底自嘲而笑,是啊,她也想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那个知道一切的人已经消失,而她,却是要自己去拨开云雾,解开这一个又一个由那个人给她带来的疑团。
“曾经,我以为我死了。”慕容凌薄唇开启,幽幽地吐出了话语,“而当我重生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于是,现在的我活在一团迷雾之中,往事的记忆变得模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谁?云龙,既然你是影宫的宫主,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些谜团?我到底是谁?”
没想到慕容凌会反问,云龙立时收剑,眼神闪烁了一下,隐隐感觉到从虚子墨身上传来的杀气。玩念顿起,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揽慕容凌的纤腰,果然,眼前黑影掠过,慕容凌已在虚子墨的怀中。
“呵,果然如此。”云龙轻笑一声,“入宫就继续找东王,想必他已经等你多时。”说完,他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便抽身而去。然而,他的心念却留在了这个凉亭,慕容凌的话语和虚子墨那反常的举动都让他念念不忘。
静静地站在虚子墨的身边,慕容凌再次陷入沉思,就在云龙忽然靠近的时候,慕容凌闻到了一种和孤星夜身上类似的香味。很多男人的衣柜中都放有他们喜欢的香料,身上也会佩戴香囊。
从小就对香味敏感的慕容凌,再加上这具身体原本熟悉草药,嗅觉自小培养,灵敏异常。这相同的香味是巧合,还是…可惜方才没有留意云龙的左手,不然说不定已经有了答案。
慕容凌可以断定易风就是虚子墨,却不敢把云龙和那个人扯上关系,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子墨,你有没有…”慕容凌边说边抬眸,却在那一刻和虚子墨深沉的视线纠缠在了一起。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对望的两人,那深情的炽热的视线是那么清晰地述说着主人的深情。
“砰砰砰砰!”猛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在慕容凌的耳边敲响。
“你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虚子墨在说完此话后,放开了慕容凌,撇开了视线。
从虚子墨的眼神中,慕容凌感觉到了挣扎和逃避。可是,为什么?虚子墨到底怎么了?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了以前的那个慕容凌?那么现在的她呢?
几乎差一点,慕容凌就脱口而出问虚子墨方才是不是撒谎。可是,现在,如果问了又会有什么结果?
即使听到虚子墨说喜欢,那他喜欢的也是那个慕容凌,而不是她,这样的感情虚幻如同镜花水月,一旦虚子墨知道她已不再是她,而那时自己也已经深陷的时候,又怎么有勇气去面对分离?
慕容凌深深吸了口气,动什么,也不能轻易动感情,否则,只会是自己满身的伤。
“子墨,我希望接下去的事情不要让云龙知道。”慕容凌尽量让自己恢复平常。
虚子墨不解:“为何?”
“我不知道。”慕容凌不确定地摇摇头,“只是,别让他知道。”
慕容凌的话让虚子墨心生疑问,但是,他却选择相信,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疑问,他相信的是慕容凌。
第18章 再度入红墙
当夕阳染红了皇宫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从西门而入,行驶在皇宫里宽阔的马道上。摇曳的马车上有两盏车头灯,灯笼上写着大大的“东”字。
孤星夜坐在马车里,皱着眉,因为面前是一个长相丑陋的药童,药童满脸的坑洼,右眼处还有一块青黑的胎记。向来喜欢美丽事物的孤星夜,对着这么一个丑陋的东西,难免浑身难受。
孤星夜倒不是厌恶长得丑的人,只是在选择时会偏向于美的事物,他追求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因此他的王府里有着京城最美的花园,他的后院有着最美的姬妾,他的柜子里是最流行的服饰,就算是茅厕,也是装饰得干净华美。
所以,孤星夜将视线最后集中在药童身边的慕容凌身上,但是,他并不打算放过那个丑陋的药童。
他不屑地挑挑眉“美人,你身边那个东西过会儿不要让皇上看见,免得吓坏他。”
慕容凌的脸上微露怒色,而身边的药童却是憨憨说道“姑娘,王爷说得对,阿墨还是别进去了,阿墨也从没见过大场面,到时说不定皇上没晕,阿墨就先晕了。”
听完阿墨的话,慕容凌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丑陋的药童,自己也忍不住想笑。这个被孤星夜称做丑陋的东西的人还能是谁?自然是虚子墨。
当时,慕容凌只是让虚子墨稍稍易容,结果他出来的时候差点让所有人下巴脱臼,当即,玄辰雨和霍炎就抱成团大笑不止,就连小蝶也笑岔了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可是后来,慕容凌赞同虚子墨将自己易得面目全非,因为孤空镜那双眼睛,着实厉害。现在虚子墨又说不进寝宫,想也是不想让孤空镜看出端倪。
正如云龙所说,孤星夜一直在等慕容凌再次出现,所以,当慕容凌和虚子墨到达东王府的时候,孤星夜便带着慕容凌和她的药童入宫。
似是跟丑人有仇,孤星夜并未打算就此放过那个丑陋的阿墨,他好奇地伸出手摸向阿墨脸上的胎记,阿墨立刻后退,孤星夜不满地收回手“别小气嘛,说不定我摸了,你的胎记就会消失…”
“王爷。”慕容凌沉声打断孤星夜,“请尊重我的药童。”
冷然的脸让慕容凌看上去更加遥远,孤星夜耸耸肩,就像一个贪玩的大男孩,他撇撇嘴“主子无趣,仆人难看,你们还真是绝配。”
“不不不,徒儿配不上姑娘。”阿墨憨憨的声音带着一种傻气,听了这话的慕容凌自然知道是虚子墨故意调侃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没想到阿墨咧开嘴,呵呵地傻笑,满嘴的白牙晶晶闪亮。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孤星夜道:“应该是到了。”
然后就见有人掀开了车帘,是车夫。孤星夜先走了出去,已是孤空镜寝宫前的院子。他站在一边,等候慕容凌出来。
先看见的还是那个丑陋的阿墨。孤星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阿墨这张脸让他想起了芝麻大饼上被沾上了一块黑色的豆沙。
阿墨傻傻地看了一眼嘲笑他的孤星夜,然后从另一边下车。
接着,便是慕容凌。忽地,从马车的两边都伸出了一只手,分别是孤星夜和阿墨。孤星夜扬起笑容,潇洒英俊。然而,慕容凌却是只看见了阿墨,将手放在阿墨的手中,然后阿墨扶着慕容凌下车。
阿墨对着孤星夜呵呵笑了笑,孤星夜满脸黑线。尴尬地将手收回,问慕容凌“你真的准备好了?”
慕容凌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丝凝重出现在孤星夜的眼底,他扬起手,想将手放在慕容凌的肩膀上,但在下一刻还是收回,沉沉说道“他就交给你了!”
风云卷动,夕阳从慕容凌的身上收走了最后一束光芒,夜幕瞬间降临,太监和宫女忙着给这个院子点上了灯,然后静立在两边。
沉静似水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个笑容却充满让人信服的力量。
“放心吧,东王。”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下一刻,慕容凌迈开了脚步,在擦过孤星夜肩膀的片刻之间,慕容凌一句轻语,“天气要变了。”
立时,孤星夜浑身一怔,如同被人点中穴道,被雷电贯穿,他呆立于马车边。回神之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阿墨,阿墨对着他憨憨地笑了笑,那笑容牵动了阿墨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让孤星夜冷汗直冒。
慕容凌走在寂静的寝宫里,这条前日方才走过的路上,两边分别站着太监和宫女,他们垂首而立,无声无息。
来到那个熟悉的房间前,内侍给她打开了门,一片温暖的黄映入慕容凌的双眼,那黄色的垂帘在灯光下异常明丽。而一席风也随着开门的片刻进入了房间,掀起了那薄纱的垂帘,露出了里面卧床的孤空镜,他面朝门外,正面带微笑地迎接慕容凌的归来。
“我知道你会回来。”在慕容凌走到床前时,孤空镜温和地说。
扬起淡淡的笑容,慕容凌放下药箱,原先一直由虚子墨背着,此刻她才感觉到药箱的沉重。
先是环顾一下房间,见窗户紧闭,慕容凌便走到窗边推开了窗,窗下是一盆兰花,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应该多透透气,那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慕容凌随手轻拾兰花,“还有,多放几盆兰花,可以净化空气。”
“呵,以后有你在我身边打点一切,我只要安心养病即可。”孤空镜的心情似是不错,语气轻快,“对了,你这次还带了一个帮手来,可靠吗?”
慕容凌回到孤空镜的床边,斜靠在床柱边“我需要一个传话的人。”
“是子墨?”
孤空镜的话让慕容凌愣了愣,当即随口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是他?”
孤空镜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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