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贫僧一生从不远游,外面也无人知悉贫僧法号,小施主是从何处知的?”
关天养这才知道没有找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那大和尚可认得了然大师了?”
净空一怔,神情陡地凝重了起来,打量了一眼关天养,又看了看慎明,“二位莫非是从三楚而来?”
关天养点头道:“是,我们是从九夏城那边过来的!”
净空一副恍然之态,缓缓点头道:“那就难怪了!”忙起身来,先对慎明一揖,才问道:“不敢动问法师上下怎么称呼?”
慎明见净空竟向他行礼,顿时大窘,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小僧法号慎明……”
关天养也在一旁说道:“慎明便是了然大师的弟子。了然大师托我带他来大轮回寺,交由方丈大师照顾的!”
净空忙合什躬身,“原来是慎明师叔,弟子有礼了!”
师叔?
关天养和慎明同时傻了眼。慎明不过十二三岁,净空却是四十来岁光景,怎地反称呼起慎明为师叔来了?不要说慎明满头雾水,关天养还在猜测是不是净空和尚叫错了。
“师叔和施主远来,必是有师叔祖法旨示下。净空恭迎师叔祖法旨!”说着,净空就伏身拜了下去。
慎明浑不知道什么是法旨,惊恐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净空,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关天养也愣了片刻,暗道:“法旨?什么法旨?”然后想起了然给他的玉碟,忙拿了出来,“了然大师没有法旨示下,只有这一片玉碟。他要我亲手转交给方丈大师!”
净空高举双手接过,在认出玉碟后,竟当场愣住了。
关天养心下也很纳闷,暗道:“这和尚怎么回事呢?难不成这玉碟就是他们化城寺的暗语?”
盯着玉碟看了半晌,净空这才问道:“敢问施主,师叔祖可还有话留下?”
关天养道:“就是让我把慎明带来交给你,要你好好照顾他。别的就没有了!”
净空伏身叩首,“是,弟子遵命!”起身后又问:“不知……师叔祖还健在否?”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问道:“一个多月前的九夏异宝争夺你可有听说过么?”
净空摇头,“敝寺僻处世外,罕有外人到访,贫僧如何得知?”
“那就难怪了。当时灵泉山有异宝出世,封印的魔怪也破印而出,了然大师为了阻止这场灾难,反倒遭人暗算,目下也是生死不知。”关天养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是忧虑。
净空眼神一凛,念了声佛号,“那不知灵泉山中的魔怪可有降伏了?”
关天养道:“还好,已被降伏住了。”想着鄢奚升仙,摩迪迦被杀,盘渊不知所踪,关天养心下的惊骇依旧难平。实在想不明白,平平无奇的灵泉山怎么地藏着这许多秘密?
净空合什,“如此便是功德无量了。这般说来,施主是亲眼目睹了那场灾难了?”
“当时出于好奇,远远地看了个究竟!”关天养也不明白净空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也如实答了出来。毕竟他确实只是远远地看着,具体的情况也都是从盘渊口中得知了一些,再加上事后判断总结得出的。
净空合什赞道:“施主当真是好胆量,好气魄。”关天养正准备谦虚地回应一句,就听净空又问,“施主可知道是谁出手暗害了师叔祖?”
净空一会儿施主,一会儿师叔祖,搞得关天养头都大了,他拍了拍脑门,“有人大喊说是玄武宫暗算了然大师。但当时情况混乱,各方为了夺取异宝无所不用其极,再者又黑雾弥漫,看不清到底是谁对了然大师下的手。依我看来,怕是有人故意栽赃给玄武宫的!”
净空未置可否,“兹事体大,贫僧还须向各位长老奏禀。施主远来辛苦,还请厢房中暂歇,用些素斋。普言,你带关施主下去休息!”
关天养知道净空还有话要和慎明说,就道:“好。慎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厢房找我就是!”
慎明却突然慌了起来,叫道:“关大哥,我,我……”
关天养一眼就看出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单独面对净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位师侄要跟你说话,你是长辈,难道还怕了他不成?”说完,乐呵呵地去了。
在关天养的想像中,化城寺要么是一个阴森恐怖所在,要么就是一个神圣得令人不敢仰视的殿堂,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座这么普通的寺庙。
别的修行门派都建在了云深不知处的大山之中,偏它却是结庐人境,位于市镇之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这就是令修行者最令人恐惧三大势力之一驻锡之所。
昆仑山!
乾坤庭!
化城寺!
昆仑山据说是仙山,上通天界,人迹不至,是天下最为神秘之所,故为人恐惧。
乾坤庭因其行事的宗旨,因其庞大,因其壮烈,故为人恐惧。
化城寺呢?
因为他们都是地藏王菩萨的虔诚信徒么?
不,不是这样的!
关天养觉得这里面必有原因。
化城寺很大,占地五百亩开外。亭台楼院不计其数,僧侣信众往来其间,熙熙攘攘,一派雍和。关天养用过素斋之后便怀着无限景仰之心游览了起来。
为了对化城寺有个清晰而又完整的了解,他先从山门看起。
门外就是九华镇。附近百十里的山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交易货物,置购生活的必须品,今日不逢集,街市上看去有些冷清。
进了山门,迎面就是一座高三丈许的牌坊,上书着暗金色的‘大轮回境’四个斗大的正楷字。从一旁的碑文可以了解到这座牌坊是立于四千多年前的大唐盛世。碑文还说化城寺乃九华佛国之总丛林,建寺最久,在佛国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影响。
关天养对这些历史信息没多少兴趣,瞟了几眼就继续往前走。
牌坊后是一片参天的柏树林,中夹石道,笔直向前。古木幽深,钟罄优扬,鸟鸣声与诵经声时断时续地传来,不禁令关天养心生欢喜,由然而笑了。
柏林的尽头便通往灵官殿。再往里走,又来到了天王殿。
这些建筑格局大约与别的寺庙没什么不同,关天养只是粗粗地看了两眼,也就过去了。
继续往里走,便进入了一片菩提林。一条小河从林中淌过。河水清澈,淙淙作响,时而见鱼虾飞蹿而起,别有一番意趣。
过了桥,又往前走一段,便是塔林。从立于一旁的碑文来看,塔里供奉的都该是化城寺历代高僧的舍利骨。关天养心下顿生一问:“难道化城寺的和尚们一番苦修,就不为成仙成佛么?”见一名中年僧人在塔间打扫落叶,就走过去起手道:“大和尚,你好呀!”
中年僧人停下扫帚,合什道:“不知施主有何见教?”
关天养道:“见教不敢当,就是有一问,望大和尚能给予解答!”
“施主请说。贫僧若是知道,自当言无不尽!”
“化城寺名震修行界,素来被视为与昆仑山、乾坤庭并列齐名的恐怖之地。看到这里如此多的舍利骨塔,我就想问问:你们暮鼓晨钟的修行,都是为了什么?”
中年和尚恬然一笑,“施主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
“你们就不想成佛,成仙吗?不想证得长生不死,不朽金身吗?”
中年和尚大摇其头,望着巍巍塔林,神情雍穆而虔诚,“施主看到的,不过是业障。施主所想的佛也不是佛,是魔!”
“是魔?”关天养怵然惊惧,“为什么是魔呢?”
和尚道:“此魔非彼魔。施主,心中有了杂念,有了利欲之思,那便是着了魔相。岂不闻,心之所向,即为佛国净土么?”
关天养满心纳闷,“心之所向,即为佛国净土?”一时间他也无法咀嚼透这话里的意思,所以当场愣住了。
中年和尚一起手,不再言语,继续扫地了。
关天养思忖了半晌,也不得要领,暗道:“这和尚,一点也不像了然大师那么爽快,跟我打什么机锋呢?”就继续往前。
出了菩萨林气象陡地一变,一座雄伟壮阔,金碧辉煌的大殿赫然出现在前方的高台之上,映日而生出万道金芒,恍若灵山圣殿,教人叹为观止。真不敢想像,深山之中,竟然还有这等宝殿,比之于皇殿琼宫亦不多让。
远远地望着‘大雄宝殿’四个烫金大字,关天养不禁暗道:“佛祖所在,到底气象非同寻常!”
殿里供奉的西天佛祖宝相庄严,金身璀灿,观之令人心生崇敬。
关天养走到佛前,合什作了一揖,摸了几星碎银子丢进了一旁的‘随喜功德’箱里。听着银子滚入箱里的咚咚声,他忍不住哑然而笑,暗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救佛祖保佑么?保佑我什么?”
大雄宝殿之后便是藏经楼。
关天养本以为这里该是化城寺的禁地,外人一概不许擅入的,没想到一样是方便之门大开,可以随意出入。
五楼阁楼,摆满了各种经书古籍,还有许多手抄的经卷。关天养逛了一圈,也没见有专门介绍化城术修行秘法的,顿时索然无趣,就又出来了。
慎明已经带到了,玉碟也交给了净空,了然托付之事可谓圆满完成。关天养盘算着再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该启程返回九夏。接下来或是寻个僻静处修炼,或是把生意打理好,总归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四丫、陈朔和苏少白都不在了,他也不能就此放任自流,还该给自己找点正事才是。
用过晚饭后,关天养去观摩了一下和尚们的晚课,然后又到塔林中练了一会儿剑技,就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关天养虽然醒了,却还躺在床上思忖着梦里想到的有关炼制剑魂的事,就听慎明在外敲门,叫道:“关大哥,关大哥……”
“慎明,这么早,你做什么呢?”关天养爬起身来,开了房门,将慎明让了进来。
慎明较昨天显得振奋和轻松,他道:“关大哥,我知道你急着赶回去,所以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过来了。”
“怎么,来给我送行么?”
“不是。了定师叔要见你!”
“了定?”关天养满脸的惊讶和不解,“了然大师的师弟么?”
“对呀。你赶紧洗漱,我们再一起去斋堂用斋,然后就去见师叔!”
“他为什么要见我?”
“师叔说他想问问你灵泉山的情况!”
“你不也知道么?何必又来问我,多此一举!”
慎明道:“我知道的可不如你多。再说,这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不是么?”
关天养听慎明这样说,就耸了耸肩,无奈地道:“好吧……”本以为了定也在寺中,不想慎明却领着他经后门出了寺门,沿着山道往上爬去。
“这是去哪?”关天养满心纳闷,“你这位师叔难不成没住在寺里么?”
慎明指着山上,“就在上面的轮回洞里。没多远的!”
“轮回洞?”关天养听着这个名字,心里就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将要进入轮回似的。
【一百九十六、奇僧了定】
向上爬了约十里许,一座小平台出现在面前。一名小和尚正在给鸟雀喂食,见慎明来了,就放下篮子,迎上来道:“慎明师弟,这位就是关施主么?”
慎明合什道:“是呀,师兄,这就是关大哥!”
小和尚合什道:“关施主,贫僧有礼了!”
关天养合什还礼,“小师傅多礼了!”
“这边请!”小和尚领着关天养和慎明又上了一石阶,绕过平台后,赫然出现一个古旧的洞府。洞门之上生着一株参天的古松,从远处看来,根本就见不到这里有洞府的存在。洞门口立着一座碑,碑上书着‘轮回’两个头大的篆字,大字旁还有一段小字,估计是说这轮回洞的来历,关天养也没有细看,就随小和尚走了进去。
洞里当真是别有洞天。
进门倒左手第一间是茶室,第二间是经室,第三间才是静室。关天养留心细看,洞壁上的凿痕说明这座洞府是人力凿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
小和尚走到静室外,禀道:“师父,关施主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好,进来吧!”
小和尚肃手一让:“关施主请!”
关天养走进了静室,见木榻之上坐着一名身着黑色僧袍,须眉俱白,肤色却如婴儿般娇嫩红润的僧人,手持念珠,正在默诵经文。
“晚辈见过大师!”
了定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目,“施主请坐。慎度,上茶!”声音嘶哑古怪,好像铁锯割钢,刺激得关天养忍不住一阵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说:“这和尚的声音好古怪!”吩咐完后,了定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关天养心下纳闷,心说:“这和尚不是说要见我么?怎么我来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呢?”念头才闪,就听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有些话用心说比用嘴说更好!”
关天养惊得啊了一声,眼睛睁得老大,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施主不必惊慌,是老衲在与你说话!”
关天养愕然,心道:“噫,明明没有看到他张嘴,怎么却能听到他说话?难不成他钻到我心里去了么?”
“不然!”了定的声音又在关天养脑中响起,“此术名为【他心通】。老衲长年僻居于此,少与人言,声音嘶哑难听,故以此术与关施主交谈。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关天养越发的奇了,心说:“莫不成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然也!”
关天养的脸腾地就红了,心说:“这是什么法术,太,太那什么了吧?”
了定突然笑了,“施主心地纯善,光风霁月,无有不可对人言之事,何必这般扭捏作态?”
关天养突地想到陈朔说过的‘隐私权’,就道:“你未经我的允许就查看我心里头在想什么,你这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了定摇头,“非也,他心通者,能读到的只是未加心锁之事。私密之隐是读不到的!”
关天养半信半疑地道:“你诓我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
关天养轻咳了一声,用嘴说道:“不知大师召我来,要问什么话?”
了定道:“烦请施主告知我了然师兄的情况,老衲不胜感激!”
关天养道:“你不是能读人的心么?我所知道的有关了然大师的情况都在脑子里,你随便读就是!”
了定道:“是,老衲已经知道了。多谢施主见告!”
关天养骇然,“你这么快就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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