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了它的攻击威力,连搭理都没有必要。倒是王怀成的支持者觉得沿着这话头往下追还有机会,就站出来道:“王师兄这话才是正理。李师兄身为宗主,难道就不该给我们一个交待吗?千影门虽是我重极门的附庸,但也是修行界的一员,为什么不能邀来各派评说公道?李师兄一直拖宕延缓,不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到底是何居心?各派拜山,李师兄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散了,然后再分而治之,问我等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嘿嘿,我等可没那么傻,绝不会就此上了你的当!更不会因此而放弃为千影门数十条冤魂讨回公道的决心!”
这番言语就比王怀成刚才的套话更具有煽动性和杀伤力。反对李延极的一众人等好似找到了新的支撑点,都鼓噪了起来,纷纷要求将各派接到重极殿前,一决公道。
李延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半晌才质问道:“还有吗?还有谁有话说吗?”
有反对者高喊道:“你别想拿背逆宗主的罪名来治我们。重极门三千弟子,你治得了我们几个,难不成还能将所有心有不服的弟子都惩治了?你现在是宗主,手握权柄,能遮了重极门的天,却别想杜得了天下幽幽之口!”
攻讦的话是一个毒似一个,李延极依旧不为所动,冷静地问道:“还有么?”
没有人明白他一直问还有么是什么意思,是想知道都有哪些反对意见,还是等这些人说完之后,自己再作决断。总之他问一句:“还有么?”就有人站出来或激昂阐述,或破口而骂,或振臂而呼……
看着这情形,关天养心底陡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分明就如同刑场之上,眼见着时辰已到,监斩官就问众犯人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一众犯人或大骂,或慷慨,或悔恨……神态语气各不尽同,唯一相同的却是绝望的心态。
“难道李前辈要下狠手了么?”
关天养心下暗暗嘀咕,扭头看了了关卿云一眼,见她的神情虽然专注,却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心底都在想着什么。
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不见再有人站出来了,李延极这才道:“好,你们的话我都记下了。龙师兄,请你站上来!”
正道院主龙长征款步走到李延极身下五级台阶之上站定,起手道:“宗主有何谕示!”
李延极道:“龙师兄,师伯祖担任宗主之时,你便已经是正道院副院主。三百年来,你持身公正,执法严明,铁面无私,我重极门上下无不既敬且畏。这十多天所发生的事你都看在眼里,谁对谁错我且先不说,你自有判断。这会子有远客拜山,我身为宗主,自当前往迎迓。烦你先请诸位师兄弟去正道院,待会完远客,我自会来与诸位分证清楚是非!”
十多天的争执中,龙长征就是中立派的头领,他一直冷眼旁观,一言示发,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此时见李延极以宗主的身份向他下令,三派人众的心都悬了起来。
若是龙长征抗命,李延极即便是宗主,威权势必荡然无存;若是他继续持中立态度,和他的稀泥,这就说明只想坐山观虎斗,在正反二派决出胜负之后再出面。若是他领命,势力导致反对派优势荡然无存,这场不见销烟的内斗也会在此戛然划上句号。
所以,龙长征的态度非常重要。
反对派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地冒犯李延极,最大的所恃便是龙长征的中立。
李延极口中的师伯祖就是龙长征的师祖,上任掌门便是龙长征的师父顾贞观。龙长征身为顾贞观首徒,原本极有希望接任掌门之位,谁知顾贞观在卸任之时,却将宗主之位传给了李延极。
龙长征为此还和李延极大闹了一场,当面斥骂李延极是小人。
重极门上下无人不知他们之间的这段恩怨。
本以为李延极接任宗主之后会将龙长征从正道院主的位置上撸下来,却不想两人之间一直相安无事。有人私下里就在猜测,可能是龙长征的威望太高,李延极不敢动他。
此次王怀成领衔众附庸门派的掌门向李延极发难,便先试探了龙长征的态度。若是龙长征中立,事情便大有可为。若龙长征相助于他们,就许诺事成之后推举龙长征接任宗主之位。总之,不论怎样都要将李延极搞下去。若能逼问出龙鳞的下落那就最好不过了。
见李延极叫出龙长征,又是拿话恭维了一番,众人都知道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正反双方的成败都在此一举。
反方觉得龙长征就算不会当面抗命,也会继续和稀泥。只要他不表达支持哪方,反对哪方,这场戏就还有得演。
正方觉得他身为正道院主,眼睁睁看着众人啸聚闹事,十多天来连个明确的态度都没有,都当他还对宗主之位的归属耿耿于怀。此时就算不至于当面抗命,怕也不会干脆应承下来。
也就是说,不管是正方还是反方,都认为龙长征会和稀泥,会让这场内斗继续发酵下去。
却没想到的是,龙长征躬身揖礼道:“是,龙长征领命!”然后扭转身来,冷冷地俯视着反对派一众人等,高声道:“王怀成、郑丕显、许近山……”一口气点了十三个人的名字,“……啸聚犯上,居心叵测,着执法弟子拿下,封印修为,暂时拘禁于正道院!待审明罪行后,再由宗主发落。”
【二百三十七、留难】
王怀成等被点到名的人脸色当即就灰了,全然没料到他竟会助李延极。反对派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都怔怔地你看我,我看你,分明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两个字:完了!
见执法弟子围了上来,王怀成冲将上来,高声道:“龙师兄,凭什么拘禁我们?千影门被诛灭,你为什么不过问?分明就是他李延极勾结乾坤庭……”
龙长征断喝道:“大胆,宗主的名讳也是你王怀成直呼的么?凭这一条,就可以治你忤逆之罪。”哼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每踏出一步,反对派的心便往下落一层,而支持李延极的人则都忍不住欢欣鼓舞了起来。
“你们为千影门讨公道,与宗主论是非,只要不触犯门规禁律,本座都不会干涉。但你等心存诡诈,明为与宗主论是非,实则是借机攻讦。如此目无尊上,丧心病狂,本座若还坐视,岂非与你等无异?”
这话番直将王怀成等人的最后一丝力气都抽干了,一个个浑如砧板上的肉,由得龙长征宰割了。
看着王怀成等人被执法弟子带了下去,关天养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道:“姐姐,这位龙院主怎地到现在才出手呢?”
关卿云轻叹了口气,眼里尽是钦佩之色,道:“这个么,你是不会懂的!”
“我不懂?”关天养确实不懂得很,满心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懂了呢?”
关卿云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这是权术!”
“权术?”
关卿云道:“不错!不过虽是权术,但这位龙院主却也深识大体。他在这时候出手,既维护了重极门的完整,不至于因此而分裂,也维护了李前辈的权威……嗯,好了,事情应该能够解决了,我们还是走吧!”
关天养见事态已经解决,自己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就应道:“好!”
申广平只把他们送到承天台,就说要去正道院探望鲁长恭,就吩咐一名四代弟子代他送关天养和关卿云下山。
下山的路上,关天养满脑子都在想王怀成等人为何要借机对李延极发难。是派系矛盾的总爆发呢,还是早有预谋的?亦或只是为了龙鳞,借题发挥?此时想来,不禁暗暗庆幸没有说出龙鳞的失主便是自己,真要是说了出来,事态怕是会继续扩大,绝不会止于此。
龙鳞,这件强化仙器的必备之物,难道真的会掀起新的轮的争夺么?
单是一个通天鉴已经掀起了绝大的风波,若此时再牵扯出龙鳞来,那又将是怎样呢?
关天养突然意识到,绝不能够向人说出龙鳞就在自己身上,这东西既是宝物,也是祸端,一言之失,怕就会给自己带来生命之危。
出了天机镇后,关卿云才道:“天养,凭什么你认定自己能够化解鲁前辈之围呢?见到李前辈后,你又为何以编一通谎话?”
关天养道:“当时我想着确实能够化解鲁前辈之围的,可上山之后才发现情况全然不是我想的那样,只得随机应变,向李前辈撒了谎。不过这也是为了救鲁前辈,即便是李前辈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
关卿云道:“重极门因龙鳞而起内乱,你却说知道龙鳞的下落。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天养沉吟着道:“这个,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了!”
“吓着我?”关卿云脸上顿时堆起了疑云,“什么意思?”
关天养道:“其实你应该猜得到的!”
“我猜得到?”关卿云眼波流转。她原来就是一样极聪明的人,此时一经分析,心下大震,惊道:“你,你……”
关天养摆手道:“知道就行,别说出来。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那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祸端!”
关卿云满脸的又惊又恐,道:“你,天养,你怎么会有……那东西的?”
关天养苦苦地一笑,“偶然捡来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打得赢那东西不成?”想当初他还以为发了大财了,现在才知道是天大的麻烦。
关卿云问:“捡来的?这,这可能么?”分明以为关天养在开玩笑,呵呵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耸了耸肩,“怎么就不能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有时候凡人也能得点实惠……你也懂的!”
“你是说……”关卿云实在觉得关天养的话令人难以置信,竟连连地甩起了头来。
关天养笑道:“是呀,我有幸看到神仙和龙打架,龙输了,我一不小心得了实惠!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还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
关卿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半晌才叹道:“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奇遇?又有多少是让人不敢想像的呢?”
关天养双手一摊,“这个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关卿云笑了一笑,突地问道:“如此说来,你那强化法宝的本事也并非天生的了?”
若在以前,定然会说是天生的,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法宝强化的本事是万宝炉给的,之所以能保证成功而不失败,就得归功于原力了。
原力这东西,越用越觉得神妙。
原力的神妙和威力全在于用。
拥有了原力不代表已经强大起来,要懂得用它,会用它,这才能一步一步变得强大起来。
关天养现在就行走在原力学习和使用的道路上,虽然才刚起步,但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这令他感到非常的轻松和快乐,有时候觉得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旁人都说修行既枯燥又艰苦,他却全然不觉得。见关卿云问他他的本事,心下不禁涌起一阵得意,就道:“姐姐也觉得我这本事了不起么?”
关卿云见他这般神情,就忍不住想打趣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了主意,笑道:“那是当然,纵观古今,还从没人有过这样的本事。你要是用得好,怕是不难留名后世!”
没想到关天养并不受吹捧,反而大摇其头,“什么留名后世?那都与我无关。我想的是多赚点钱,本事练得更好,不受人欺负,还有……”说到这里,脸色顿时寒了下来,眼里激射出的尽是仇恨。
关卿云并没有及时发现他的神情变化,而是嘻笑着问道:“还有什么?”
“报仇!”关天养近乎狰狞地道:“我要亲手杀了张天渝!杀了魏长廷!”
关卿云啊了一声,这才看到关天养的神情不对劲,笑容一敛,问道:“是为了宋奕么?”没待关天养回答,就叹道:“其实这倒是容易得很。但谋害宋奕可不是他张天渝的主意,你杀了他又能怎样?”
关天养关紧拽着拳头,仰望天空,似乎在向漫天的神灵倾诉着心曲,神情庄严而又肃穆,令人不寒而栗。“我不管还有谁参加,反正我只知道他张天渝,我也只杀他!”
关卿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正准备引了开去,就后面中有人叫道:“前面二面可是小蓬莱关道友和九夏城关老板么?”
二人俱是一怔,回身一望,见数人御风而来,领头的身着紫色道袍,正是神霄门下。其余诸人服色各异,关天养也识不得都是哪门哪派的。他对神霄门下的感觉极是糟糕,觉得这些道士既自大又虚伪,还蛮横不讲理,当场就将眉头拧了起来,脸上带出了十分的不悦。
“二位……”紫袍道人起手道:“贫道神霄门下陈仕敬,会同诸位道友,奉在千阳山议事的众位前辈尊长之命,前来相请二位回山一趟!”
关卿云起手道:“原来是陈道友,不知众位前辈相召,有何要事?”
陈仕敬道:“这个,我等便不知道了。众位前辈尊长只是交待,务必要请得二位回山才好!”
关天养呵的一声冷笑,道:“务必要请我们回山?也就是说,若我们不回去,你们便要用上手段了?”
陈仕敬面色一僵,不知该如何就答。站在他身后的一人道:“这怎么能够呢?我等不过是奉命办事,二位若是不给千阳山的众位前辈面子,那我等又有什么法子?”说着,将手一摊,苦苦地笑了。
关卿云暗暗猜度着这话的份量,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应答还是拒绝。关天养却是极干脆地道:“那就烦请诸位上覆诸位前辈,我等有要事在身,无暇前往应命。众位前辈大人大量,必不至于跟我等一般见识!告辞!姐姐,我们走……”勒转马头就走。
陈仕敬忙叫道:“二位且慢!”
关天养连头也不曾回,关卿云倒是停了下来,道:“不知陈道友还有何指教?”
陈仕敬道:“指教不敢当。贫道冒昧地问一句,二位可是要前往东海天台山见杜大先生么?”
关卿云正待要答,不想关天养的声音传来,道:“道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我等要见谁,还要向你先行汇报不成?”
陈仕敬眉头一皱,心下也是暗暗作怒。他实在搞不清楚,关天养为何处处针对于他,对他极不友好,但想到肩负着众位师长之命,可别为了一时之气把事情办砸了。就笑道:“岂敢?贫道只是想说,杜大先生已经到了千阳山,二位若是要见他,大可不必跑这么远的路了!”
关卿云惊异地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