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只得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就在这时,士兵们又一阵鼓噪。齐世武厉声喝问道:“什么事?”片刻后才有士兵来报:来了传旨的钦使,点名要兵部尚书齐世武接旨。
齐世武神情一肃,大喝道:“开辕门,放炮接旨!”命令一声一声传了出去,不多刻,隆隆的三声炮响,辕门大开,齐世武领着一干人等鱼贯而布,也不及摆设香案,只是面北跪下,行了大礼,口称齐世武接旨。传旨太监面南立定,森肃地道:“口谕:着兵部尚书齐世武即刻出宫觐见。钦此!”
齐世武一愣怔,忙叩头道:“臣领旨!”
太监上前扶起齐世武,轻声问道:“齐大人,情况怎样了?”齐世武答道:“已经抚慰下去了。臣办事不力,劳皇上担心,实在罪不可恕!”太监道:“皇上正等着你的好信儿呢,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交待一下,出宫面圣要紧。齐大人不费一兵一卒平定了虎卫营的哗变,功劳是大大的呀,不定指日就要高升。奴婢先向你道喜你了!”
齐世武面色一沉,“何喜之有?兵士哗变,原是我这个兵部尚书之过,焉有借此而邀功的道理?”又说:“公公请先行,齐某随后就到!”太监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领着一票侍卫去了。
齐世武将虎卫营的兵权暂时委给了都尉萧駃——也就是先前唯一在关天养喝斥之下不有丢掉兵刃者——要他整顿营务,再不可纵容士兵闹事,便押着赵良成走了。骁骑营的兵马也撤了,但没的撤回营,而是撤向了虎卫营通向中京城的必经要道之上。
彭学懿果然毫无无伤,只是被绑住了手脚,嘴里也塞了胡桃。见了齐世武也是呜呜的乱叫,从神情来看,分明是在讨饶。齐世武没功夫听他说话,只是叮嘱古思孝要好生看管,绝不容有任何闪失,不然身家性命不保。又将赵良成也一并交给他看管,这才轻骑简从,直趋宫禁面见皇帝。
不过关天养却没有随齐世武入宫,而是回了齐府。他的理由是:“哪有师父也见徒弟的道理?还是让他来见我吧。也借此机会成全他尊师的美名!”
齐世武深知不能以常礼来约束他,径自进宫去了。
天还不黑,皇帝便发驾齐府,参拜游历进京的师父关天养。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整个中京都因此轰动了,多少百姓都涌来观看,幸得御林军维持得力,这才没有出事故。但皇帝移驾拜见师父,这还是大玄朝立国头一遭,甚至是近千年来的头一回,百姓们无不引为美谈,都说皇帝贤德,尊师重道,大玄朝焉有不治之理?也有人说这个关天养是修行者,是神仙中人,皇帝不能人普通人待之,自然得亲自来拜见了。
也不管百姓们怎么议论的,萧延到时,关天养正在齐府后花园的水榭里思考着该如何转述杜友逢的那番话,听着轻快的脚步声渐近,便知人到了,这才敛了心神,故意将目光落在水塘里,似在看迎风摆动的荷叶,又是在看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已然忘了神。
“弟子拜见师父……”萧延进了水榭,一撩袍服,当场跪拜了下去,若不是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哪里看得出他身上有半点皇帝的的影子?
关天养扭过头来,将萧延打量了一番,威严地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几年不见,你也老成多了!”
萧延站起身来,神情十二分的恭敬,应道:“是,师父的教诲弟子时刻也不敢忘,焉敢继续顽劣下去?”关天养见他这般拘束,顿觉自己有些过分,要知道他是皇帝,是万乘之尊,纵有师徒的名分,也不能待他太过苛刻了,就笑道:“别站着,坐吧。我有点好奇,皇位是从你哥哥手里夺来的,还是你爹传位给你的?”
萧延见关天养笑了起来,不免感动压力大减,也从容了些许,答道:“回师父,弟子虽然不堪,但手足相残的事还做不出来。大哥秽乱皇宫,父皇是早知道的——师父想必还忘得刘世宏一家?对了,丽妃娘娘肚里的孩子便是大哥的。刘世宏为先皇诊过脉,知先皇已不能生育多年,为掩后宫丑闻,父皇不得不寻个由头灭了刘世宏的口。可惜父皇一番苦心,大哥全不体会,见先皇一天天重视我起来,他竟然派人在我的饮食里下毒,幸得有师父所赐的解毒灵药,弟子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先皇得之后,将大哥叫进宫去,深责了一番,要他保证继位后不与我为难。大哥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去勾结各地统兵将领,意欲发动兵变。先皇无奈之下,这才将他废黜,改立我为储君。如今大哥是临江王,已经之藩就国,除了自由被限制了,其他一切与诸王无异。”
关天养听完了这番大致的经过,笑道:“看来我当初也是小看了你……能善待兄弟就好,表示你多少还有些肚量,容得下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扯蛋吧!”关天养哧笑道,“皇室哪来的亲情可言?好了,不说这些,反正你只要好好地治理天下,善待百姓,不忘我当初的一番教诲,那就最好。”又问,“我此番进京的目的齐世武已经跟你说了吧?”
皇帝发驾兵部尚书会拜见师父,刑部缇骑四出,捉拿反贼。承天府——亦即中京地方官府,正三品衙门——协同维持秩序。九城兵马指挥司——即负责维持城内治安、火禁、街市管理和沟渠疏理等事务,总计四万五千余人,正四品衙门。因在城内分设九个营盘,故名之——将城门封禁,官民人等不得进出。先是宰相彭贵仁全家被拿入刑部大狱,接着就是彭贵仁的心腹和与他相好的官员、名士、商贾等等,全都被一体缉拿,轻的只是带走本人,重的是全家锁拿,连带家产一并查抄。
如此泼天大案,可谓是长治皇帝登基以来首次。也幸得百姓们都去关注皇帝参拜其师的事情上,没功夫再去关注这桩谋逆大案,不然定闹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待到午夜时,百姓们兴奋了大半天,也都相继休息了,而人也抓得差不多了。
丑时刚过,钦使四出,他们携带着皇帝的旨意奔向中京近郊的各个御林军大营,将所有的将领通通调换——有的是互换,有的则是调往外地,有的则是就地解职,另委别员统带——忙到天亮,诸事才稍稍理顺了些。
官员们倒是慌乱了一夜,只知道宰相彭贵仁谋逆兵变,已经被锁拿下狱,同党也无一漏网,尽被关入了刑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为什么要谋反,都有哪些人牵涉其中,皇帝又是什么态度……搞得了众大员犹如置身火炉,烤得心都快干了。
天亮后,九城兵马指挥司派出人手到各官员家中传达宫中旨意:所有在意四品以上官员即刻进宫。这才匆匆收拾了,在兵士们的‘护送’下赶往宫禁。
巳时初刻,皇帝驾临正阳殿,当众宣布彭贵仁发动兵变,意图谋逆,实在是罪不容恕,但也没有说要怎样处置,只让众官举发其罪行。
一上午下来,众官员共举发出彭贵仁大到谋逆、小到心胸狭隘等罪共九十八条,连带其三子、二女都各负罪数十条。可罪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皇帝闷声坐了一上午,脸色虽阴,却并不见有多震怒,眼见中午了,说了句:“着将彭贵仁交三法司会审,谳明其罪,以正典刑!”又说,“虎卫营统领赵良成党附彭贵仁,策动兵士哗变,罪不可恕,着即押赴虎卫营校场,凌迟处死。御林军各统统领交往观刑!”颁布完旨意,神情显得有些疲累,怔怔地扫视了一眼有些惶恐不安的大臣们,懒懒地一摆手,“先就这样,散朝吧!”在太监的‘散朝啰’的吆喝声中,起身离了御座,回后宫而去。
【三百八十九、鬼魔的攻势】
本以为彭贵仁倒了,铁定是兵部尚书齐世武接掌相印,却不想皇帝发了一道诏旨,说齐世武督军不严,致使兵士哗变,本该从严问责,念其不费一兵一卒将虎卫营安抚了下去,功过相抵,削去太保衔,降三级原职留任,以示小惩大戒。
一阵惊惶之后,众官又觉得皇帝这样处置极为公正。毕竟齐世武是在职兵部尚书,兵士哗变,他是难辞其咎的。若是趁机将齐世武提拔上位,不免就显得有任用私人之嫌——满朝谁不知道齐世武是皇帝在藩底时的旧人?用他为相虽在情理之中,但却难较所有人心服口服。
三天后,由皇帝亲笔御书的拜相诏书明发天下:正式册拜现任户部尚书、领太子太傅衔的独孤彦为相。
独孤彦原是先朝老臣,太子腹心,深得先帝信重,三度出镇地方,文治武功卓越,文名、清名冠盖天下,又是大玄朝开国以来唯一将六部尚书都任过一遍的大臣。虽资历超绝,声威显赫,奈何是太子旧人,满朝皆以为他任完这一届尚书,怕就得被皇帝打发回乡了,不想值此动乱之际,皇帝竟然破格起用为他相,着实令所有人都意外之至。
拜相当日,皇帝亲书‘忠正辅国’四字赐独孤彦,令这位已经六十二位的老臣感动得涕泪沾襟。
尔后,又免去齐世武兵部尚书之职,调任新成立的‘镇魔制置司’担任正三品制置使,专门负责镇剿魔兽的兵员调度、物资转运、装备打造、难民安置等等事务。镇魔制置司直接向皇帝负责,宰相无权过问,各有司衙门务必全力配合其工作,违者以抗旨论处。由此可见,镇魔制置司品秩虽低,但事权却重——这也难怪,毕竟当下也镇剿魔兽为第一要务,满朝臣工皆能体会皇帝的良苦用心。
半个月后,关天养回到洛阳,正遇上了魔物大规模的攻城。尽管有上千修行者的襄助,但数量庞大的魔物还是一度攻入了城内,历时三天的巷战,共付出了三万余士兵和一百多名修行者阵亡的巨大代价后,到底还是将魔物赶出了城去,赢得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抵抗胜利。
战后的总结会上,梁师曾高喊着说不能再依靠城墙防守了,要不然有多少人也不够死,必须得改变策略。
既然被动防守的损失太难以承受,那是不是就得攻出去呢?
可大家又清楚得很,攻出去明显力量不足,就算能取得局部的胜利,但于全局却没有多大的意义。
片刻的沉默后,有幸获邀参加这次会议的范文熙感慨道:“若是火炮能用得上就好了……”
“火炮?”林纬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无讥讽地笑道,“这东西的用来吓吓山贼土匪倒是不错,可却对魔物根本造不成伤害!要来做摆设么?”
范文熙略有些尴尬,起手道:“仙长误会下官的意思了。下官是说,若能有东西能在远距离上对魔兽造成杀伤,那守城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林纬文尚不及接口,许晋言就拍着桌子说:“这主意是可行的。我记得还是在成朝时,为了抵御来自冥漠的白鬼,敝派便有前辈就帮朝助廷改进了火炮的设计,那位前辈将其命名为‘天罚’。此物利用法阵来驱动,射程最远可达百里,炮子也是像炼制法宝那样炼成,威力惊人,若是命中了,白鬼也得死无全尸。只可惜这东西于我等修行毫无意义,也就没能传承下来。”
许晋言的话声刚落,范文熙就道:“许仙长所言不差,下官也是在【成史】上看到有此物,只说是神仙所赐,威力惊人。只可惜打退了白鬼后,炮子用尽,此物便存入府库,无法再用了。后来成朝灭亡,此物被乱军所毁,一尊也没能留下来。实在可惜!”
关天养一直没有发言,这时也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东西不错呀,许前辈,炼制出来应该不难吧?”
许晋言沉吟道,“这个,我没有尝试过,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位前辈的修为极高,远不是我等所能迄及的,若是把话撂下了,回头却炼不出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梁师曾一笑,“可不能这么说。大家是有智出智,有力出力嘛。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要省不少的力呢。”
许晋言点头道:“好,我这就打发人回山向宗主请示……”
又闹轰轰地计较了一阵子,这才散了会。
洛阳暂时守住了,但魔物并没有退走,似乎是在积聚力量,准备下一轮的攻城。
洛阳以东一千五百里便是嵩山,大慈悲寺的地界。目下嵩山千里以内暂时没有出现魔物的踪影,它们似乎也对大慈悲寺的和尚极为忌惮,不敢主动去招惹。洛阳以南已尽数沦陷,两千里内生灵绝灭。其西和北五百里内也是处处魔物,百姓尽数逃离,但了几处重要的关隘,几乎所有的城垣都已经放弃,成了魔物肆意折腾的乐园。
就在进攻洛阳的魔物被打退的第二天,洛阳东北六百里外的重镇怀庆府遭遇突然涌至的魔物攻城,不到一个时辰,城破,两万余守军退出街巷,继续抵抗。接闻消息后,梁师曾命其弟子林纬文亲率两百余修行赶往支援。估计林纬文一行还没有抵达怀庆,洛阳以西的洛宁、渑池、灵宝等诸城也相继告急。经过一番会商,梁师曾决定先救灵宝,其余两城暂行放弃。范文熙也知修行者力量有限,不可能处处皆能照应得到,只得行文下令这两处的守军撤往灵宝固守。
经过三天的血战,怀庆保住了,灵宝却丢了。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洛阳就要陷入魔物大军的包围,范文熙着急,梁师曾更急。最头疼的是,杜友逢与轩辕甫从灵泉山回来了,说没见着了然大师,但封印的情况很不好,已有明显松动的迹象,再不加固,怕是要不得几年,另一只鬼魔就又要破印而出了。
几年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不上特别的漫长,更何况是修行者?得知了这个消息,梁师曾可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灵泉山距离玄武山不足千里,封印的鬼魔真要破印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玄武山。虽不至于毁得像龙山那样彻底,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要知道玄武宫对于玄武山的经营是不计成本,胜出龙山不知道多少倍。真要是毁了,教玄武宫迁往何处?他当场就想走,毕竟保住自家的根本才最重要。可他也清楚,玄武宫为正道盟主,伏魔观代玄武宫执掌令旗,便是理所当然的正道领袖,只要他一走,非但玄武宫盟主地位不保,甚至威名也要坠尽,被人视为自私自利的小人,再难在修行界立足了。所以,就算此刻鬼魔已经破印而出了,他也得继续在洛阳城守着,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