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养忙将他抚了起来,说:“大掌柜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说是九夏鬼市,就是整个大玄朝,也没人比你干得更好。这次是意外,肯定是有人对我,或是对幽灵宫不满,故意为之。迟早有一天幽灵宫会查清楚的。你也是上岁数了的人,这般跟自己过不去,万一,万一有点什么,教我怎么想?”
史文渊也从旁劝解,史玉柱只是呜呜的哭。
杜若叹了口气,说道:“大掌柜的,天养说的对,鬼市的安全由幽灵宫负责。怀远堂被抢被烧,他们难辞其咎。你是觉得天养把好好的铺子托付给你,结果却弄成这样,连是谁干的都说不上来,你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心里头难过。事实上天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你们都好好的,重新经营起来也容易得很。可万一你倒下了,他又不懂经营之道,那怀远堂、知真斋和天下楼就只好这么垮下去了。”
史玉柱也不知是被杜若这个人还是被这番话吸引了,怔怔地看着她良久,身子一震,忙站起来道:“原来,原来是杜姑娘。恕老朽瞎了眼,竟没能认出来!”又作揖请安。杜若扶着他坐下,说:“你也是在鬼市上干了一辈子的,岂不知道人才是根本?只要你振作起精神来,要不了一个月,怀远堂不就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么?”
“杜姑娘说的是,是老朽昏聩了……”史玉柱抹了眼泪,挺直了身子,笑着道:“老朽这就去幽灵宫,跟闻执事料理清楚赔偿事宜!”
关天养拦住道:“这事有我。你还是先在家里把身子养好再说,若有要跑路的,不是还有文渊么?”又说杜若扶史玉柱下去休息,顺便看看他的病情。
史玉柱下去后,关天养这才向史文渊询问怀远堂被烧前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这话幽灵宫的人问过他三回,史玉柱天天都不晓得要问几回,他是将出事前半个月发生的事仔仔细细不知道回想过多少遍,实在是找不出半点的异常。现在关天养又问,他还是只有回答说没有,便是与顾客争吵拌嘴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从史家出来,杜若问要不要回关帝庙去看看。关天养摆手道:“不着急,我想先走走……”时值黄昏,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摊贩往来,很是热闹。关天养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既是整理不出个头绪来,也无法让心绪得以安宁,就伫足而立,望着西天被残霞烧得通红的天幕,就仿佛看到在大火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怀远堂,心下像刀割一般的疼痛。
他痛的不是钱财和物资的损失,而是辛苦和付出和殷切的期望都被这把火烧得千疮百孔。
他的心内远不如表面那么淡然。自打知道怀远堂被劫烧了,就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差点没当场趴了下去,直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他的淡然更多的是针对物钱财和物资的损失,毕竟以他现在的豪富,就算没有幽灵宫的赔偿,区区百十来万晶玉的损失也不会教他放在心上。可是,十年的辛苦付出,血汗累积,本以为它会在努力中成长得越来越好,逐渐成为修行界最有影响的店铺之一,也成为他事业的里程碑和象征。不想一把火烧来,竟将有形的、无形的都烧毁了,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所缔造出来的事业,都不如想像中那么的坚固和强大。
“天养……”杜若轻轻地将手搭在关天养的肩膀上,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强行将满心沉重的忧愁驱走,笑道:“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先寻个地方祭祭五脏庙吧!”关天养回过头来,见她眼里尽是鼓励之色,也笑道:“好,去奎元阁。我可是想念【太白醉】好久了……”
奎元阁的掌柜识得关天养,见他来了,亲自招呼着进了雅间。关天养说先打十斤【太白醉】来,好菜只管上就是。
酒上来了,关天养也不劝杜若,一个人自斟自酌起来。杜若也拿过一只杯子,满满地斟了一杯,举起来说:“来,天养,为你的愁闷痛苦干杯!”
关天养一愣,见杜若仰头将满满一杯酒灌下了肚,这才说道:“你又不能喝酒,何苦来着?”又叹道,“你说得对,我是满心的苦闷忧愁。想不通呀,这是谁干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怀远堂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和影响,我还正算计着怎么才能把它做到仙市上去呢,却被人一把邪火给烧了……”
“烧得也只是怀远堂的架子,只要你在,史大掌柜在,要不得半个月功夫就重新张罗起来了。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关天养挪过酒壶,分别给杜若和自己的杯里斟满,这才道,“而是心疼付出的心血,心血呀!”
“心疼又怎样?”杜若说,“烧都烧了,心疼也回不来。还不如赶紧收拾了残局,重新开始呢。来,再干一杯,把你的心疼都咽到肚子里去,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就开始干。如何?”
关天养也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大叫了一声好,咣的一声,将满满一杯酒给干了,就抓起筷子,朝着席面发起了进攻。
杜若只是喝酒,菜一口也不吃的,三杯下肚,脸上已燃起了娇艳的沱红,美不胜收。又喝了两杯后,她才说道:“这场事故绝非意外,肯定有人蓄谋而为。只是他太过高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至于事发半个多月了,幽灵宫也是束手无策。”
“那还用说?”关天养放下筷子,又灌了自己一杯,说道:“绝对是有预谋的。让我知道他是谁,嘿嘿,我会让他祖宗十八代都后悔……”
“幽灵宫早抢先了,哪里还有你的份?”杜若道,“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
“是呀,我也想不明白。若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为何不将天下楼和知真斋一并烧了?若不是,又为什么要烧了怀远堂?”
“还有,他是先抢再烧的。为什么单抢怀远堂?天下楼售卖的法宝和丹药也都不差,为什么弃而不取?”
“不错,分析起来疑点太多了。会不会是他故意这样做的,以掩盖其真实目的?”
“那他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杜若目光落在杯里纯净的酒水上,若有所思地道,“你不是经常说,只要是正常人,做每一件事都会有动机么?若是能分析出他的动机,或许就能顺藤摸瓜,将这人揪出来!”
“没那么容易!”关天养摇头道,“我们能想到的,幽灵宫的人又岂会想不到?都半个多月了,他们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见这起事件实在违背常理。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尽快重整怀远堂。若这人是故意跟我作对,必然再来捣乱,到时不愁没机会抓住他。”
边吃边谈之下,关天养的心情也渐渐大好起来。酒饱饭足时,已近亥时。关天养享受着【太白醉】来带的微微醉熏之感,在杜若的伴随之下,哼着小调,故意一步一晃地走出了雅间。
大厅里依旧是觥筹交错,劝酒声、行令声、笑闹声此起彼伏,各个雅间里还隐隐传出丝竹声,婉转悠扬的唱曲声,交织在一起,编绘出了九夏城夜的喧嚣和浮华。关天养将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那一张张不同的面容,一双双不同的眼神竟似烙铁般要烙进他的心里去,刹那间他忍不住想:“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在支撑着人活下去?”出神之际,目光从临街一桌一个孤独的背影上掠过,脑海中消失已久,但依旧清晰的身影突然与之重合了,整个人也如遭雷电击打,猛地一震,脸色也腾地一下涨红了。
杜若走在关天养的身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分明吃了一惊,上前一步挽着他问道:“怎么了?”顺着关天养的目光望去,也是惊得噫了一声,“李前辈?”恰在此时,那个身影扭过了头来,不是八年未见的李道奇又是谁?
关天养与李道奇无亲无故,可不知为什么,自打第一回见面后,每次见着他,心下总会感觉到莫名的亲近。就好像他们原本是兄弟,是一家人似的。
一别八年,李道奇是一点也没有变,见关天养怔怔地看着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又吃喝如故。
关天养的心情瞬时激动了起来,几步抢了过去,叫道:“李前辈,你好呀!”
李道奇淡淡地嗯了一声,下巴朝对面一扬,“坐!”
【四百三十九、采购】
关天养倒也不客气,拉着杜若坐了下来,又叫来小二加酒加菜。
李道奇瞟了一眼杜若,一脸的似笑非笑。
杜若颇有些不解地道:“李前辈,你不认识我了么?”
李道奇说:“看样子你是打算跟了这小子?”
杜若脸一红,嗔道:“前辈说什么呢?”
关天养嘻嘻一笑,似乎颇为得意,问道:“前辈这几年都去了哪里,我用千里鹤给你发信息也不见回。托人四处打听,也没得知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入山潜修去了呢。”
“哪里有生意,我自然就去哪里。”李道奇的话一如往常般语焉不详,而关天养本也没指望他能告知详细的经历,正要端起酒来敬一杯,就听李道奇又说:“最近几年西域的生意很好做,我这一趟赚的怕是不比你这几年赚的少!”
“西域?”在关天养的印象里,西域就是一个黄沙漫漫,缺水少树,似乎没有边际的蛮荒之地,他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生意好做。“西域也有修行者么?”
“有,哪里都有的。只不过他们不叫修行者,叫贤者。”
“贤者?”关天养笑了起来,“那他们是修仙,还是修佛?哦,是了,他们修佛,对么?”
李道奇摇头,连说不是,“佛教虽诞于西域,但在好几千年前就被驱逐了,如今的佛教已在中土生根发芽,与儒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再不是什么外来的歪理邪说。西域贤者修的既不是仙,也不是佛,而是神!”
关天养一口酒刚喝进嘴里,差点当场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咳着说:“神?就是比仙还高一级,像天帝那一类的么?”
“不,不是。天帝也是仙,只不过是众仙之首。”
“那这神又是什么概念?”
“神就是个概念,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李道奇说,“若是你有兴趣,大可去西域一游,生意不定比中土还好做!”
关天养顿时有些动心了,笑道:“若是这样,那我还真得要去看看。早听说西域如何的神秘,也该去见识一下。”
李道奇嗯了一声,又是闷头喝酒。
关天养也习惯了李道奇的冷淡,只觉得能与他同桌对饮,就已是说不出的满足,又何必苛求太甚?
不知不觉,一坛酒就已经下了肚。夜也深了,楼上只剩寥寥几桌食客,比之先前清静了太多。
李道奇似乎也吃喝足了,关天养敬他酒,他推杯说:“够了!”便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关天养见状,便知他要走,笑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这顿我请!”
李道奇既没推辞,但也没有把钱收起来,站起身就去提背篓。关天养忙道:“前辈且慢,好不容易遇着你了,我总得买些好东西备在身上不是?”
李道奇说:“我以为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呢!”又才坐下,问道:“说吧,都要些什么?”
关天养现在钱多得花不完,像凌空虚渡、破妖弩一次就买了五十个,六阳离昧梭和十方钟也各买了二十个。还嫌不够,又问李道奇有没有新奇的东西。
李道奇总是不会教人失望,拿出了三样东西摆在桌上,说:“这几样或许对你有用!”
关天养拿起一颗拳头大小,透明澄澈的珠子道:“这是什么?传说中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水晶球么?”
“不!”李道奇摇头道,“此珠名为‘封魔珠’,有禁锢魔气之功效。”
关天养大吃一惊,“这么神奇?”为了封印鬼魔,他脑子都想破了也没找到有效的法子。一则是因为鬼魔太过于强大,根本不是人所能匹敌的,而封印鬼魔的首要条件就是得将其打成虚弱状态;二则是魔气侵蚀性太强,便是仙器也难以抵挡。这颗珠子看似平平无奇,却有着禁锢魔气的功效,不单是关天养不敢相信,杜若也觉得太过诡异了些。
“别以为它连鬼魔也能禁锢,这是不可能的。当你杀死一只魔物后,便可将此珠祭起,魔气将被封印入内,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能逃逸。”说到这里,李道奇加重语气强调道,“记住,是四十九天,而不是永久的,为了避免意外,你最好是赶在四十二天之前就把它给彻底封印了,不然逃逸的机率就会大增。当你发现此珠的颜色变得漆黑如墨时,就表示它已经到达容纳的极限,不能再往里禁锢魔气了,不然当场就会爆裂,连之前禁锢的魔气也得被释放出来。”
关天养拿着封魔珠看了半晌,只看辨出它是用普通的水晶炼制而成,至于绝窍在何处,他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李道奇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无法重复使用。此物用普通水晶炼制而成,若没有经过特殊手法的炼制,别说是禁锢魔气了,就连普通的灵气都禁不住的。
李道奇的手法绝对是独步天下,不单教他,也教重极门相形见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窥探出其炼制手法。他不能,万宝炉也不能。
在别人看来,他关天养关老板就是一朵横空出世的奇葩,千年罕见。可在他自己看来,李道奇才是奇葩,一朵行事低调,但实力超绝、亘古罕见的奇葩。
“好,封魔珠我要二十颗!”
“没那么多!”李道奇说,“我只有六个,全给你就是!”
关天养想着六个也暂时够使用了,就点了点头。又拿起一件做工古朴,入手沉重的小匣子来,虽一眼就分辨出这东西是用普通的铅炼成的,却还是看不明白到底作何使用。还没开口询问,李道奇就说:“这是【储灵柜】,单从名字上你就该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储灵柜】?”关天养觉得李道奇的想法当真是神妙得很,简直就是没有他想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炼不出来的法宝,笑道,“也就是用来储存灵气的了?一次能储存多少灵气?”
“存多存少,只看你自己的意志。意志越强,存的也就越多。”
关天养将储灵柜的用途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它对于重极门而言用途是极为巨大的,甚至对丹元宗、小蓬莱等对灵气控制和使用颇为依赖的门派也意义非凡。便说:“多了也用不着,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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