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城寺建寺迄今五千于年,还从来没有敢正面亵渎其威严。
因为化城寺不是普通的修行门派,他的修行宗旨注定了所有的弟子都只会是地藏王菩萨的在人间的使徒。
他们的法术神通对于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伤害力,但对那些心怀恶念、贪欲者,却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不需要消耗半分真元,只要动用意念,就可以召来成千上万的鬼物助战。
他们行走在外,行单只影,但却没有人敢招惹,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主宰人生死的地藏王菩萨。
死亡,是所有人都最为畏惧的,而化城寺正好主宰着死亡。
是争,还是不争呢?
关天养随着鬼魔一同被流放,再无返回的机会了,作作下的共同参悟的承诺自然也无效了。若是不争,通天鉴残纹在化城寺手里,谁想别想讨得一分半分的好处;若是争吧,化城寺的可怕人尽皆知,最终怕是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真是难以抉择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了马承风。
马承风和李延极受通天鉴残纹之神力反震,俱受了重伤,只不过李延极服下了【回天丹】,伤势迅速稳住了,情况看上去还较马承风好一些。马承风脸色苍白如此,呼吸时缓时急,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镇定,有如山岳峙立,没有丝毫的慌乱。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马承风摆脱梁师曾的扶持,走上前几步,冲了然起手一揖,说道:“关兄弟能将通天鉴残纹托出前辈保管,那是再好不过了,封魔大业全赖前辈主持了!”
众人听得马承风这样说,显是并不想趁机夺取通天鉴残纹的控制之权,不由大感失望,但同时又为马承风和胸襟和气度所折腾——毕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任何时候都能以天下公义为重,绝不以一己之私而置苍生于危亡之地。
了然收起了通天鉴残纹,说道:“关施主此前就说过,只要是为封印鬼魔,旦有差遣,无不从命。他既将通天鉴残纹托与老僧代为保管,只要是封魔之事,老僧责无旁贷!”
有了这番保证之话,既然是对通天鉴残纹还怀有觊觎之心者也无不欣然长出了一口气。相较之下,通天鉴残纹固然重要,但生存更为重要。
此后再无波折,极阳之眼内的鬼魔被流放,虚空通道被彻底封堵,使其再没有返回之机。与之同时,关天养也被流放,似乎再没有了回来的可能。
十多年来,关天养以龙鳞、法宝强化和通天鉴残纹搅动修行界,从一个九夏鬼市上的普通役工成为与各派掌门分庭抗礼的大佬,经历不可谓不传奇。然而,每一段传奇都没有好的结果,楼子方是,关天养也是。
楼子方以失踪结束了自己璀璨而震撼的一生。
关天养以自我流放结束了委屈、多舛和短暂的一生。
楼子方失踪时已有一百三十余岁,而关天养却只有二十五岁。
年轻,风华正茂!
可惜,一切都都终止了。
有人问:“关天养当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也未必!马掌门和李宗主都说了,只要撑有了破碎虚空的神通,他还是能够回来的!”
“破碎虚空的神通?这得要有多强的修为?”
“谁知道的?反正听长辈们说,大乘飞升便须先悟得破碎虚空的神通方才能够肉身飞升,不然就永远只能是地仙!”
“哦?也就是说,关天养只有拥有了飞升的实力,还可以再回来?”
“也不是。长辈们说破碎虚空复杂得很,关天养要回来远比飞升更艰难!”
“哎,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从今以后,修行界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强化法宝!”
“是呀,重极门号称炼器正宗,在法宝强化一道之上连跟他提鞋也不配!”
“我本来还想着找他强化一两件法宝呢,结果……真是世事难料呀!”
“谁不想找他强化法宝?都说关天养是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强化师,别说活个三五百岁,只要能活一百岁,修行界也会因为他而受惠良多。真的可惜了,太可惜了……”
“别感慨了,这人都已经去了,你再感慨他也回不来。”
是呀,连鬼魔都回不来,何况是关天养?
当陈朔得知关天养甘愿随着鬼魔一同被流放时,足足愣了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就笑,边笑边流泪,还说:“傻子,你就是傻子,从小到大都是傻子……”然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关了整整三个月。再出来时,他就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兢兢业业地打理着长老会的日常事务。
杜若是从父亲云素口中得知关天养与鬼魔一起被流放的。
那天她正在盘理账目——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所有的事务揽总由她负责,见云素突然走了进来,她猛地一颤,眼神迫不及待地朝母亲身上瞟去,见空无一人后,脸色也刷地一下苍白了下来,手中的笔顺势滚落,涂花了账面。
【 五百一十九、曲终人不见(下)】
云素走过来,轻轻地揽住她的头,温柔地抚摸瀑布般倾泻在脑后的乌黑秀发,只说了句:“他,他和鬼魔一起被流放了……”喉头便被悲恸的气流给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反倒是眼泪泉涌而下。
杜若什么都知道了,慢慢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睁开泛着殷红血丝的双眼,望着云素道:“娘,他临走时有说什么吗?”
云素摇头。她当然能理解杜若的伤心和痛苦,她也想安慰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生离死别的痛苦,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杜若淡淡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阿若……”云素颤声道,“你,你要哭就哭出来吧!”
杜若笑道:“我为什么要哭?他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你……”云素还当杜若心痛得已经迷糊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又不好分证,只得咬着嘴唇不语,心下却叫道:“孩子,娘知道,你太痛、太苦了,娘知道……”
“他这人固执得很……”杜若捡起笔来,一边清理着账面上的墨花,一边幽幽地道,“打定主意去做的事谁也劝不回来。那天我见着他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他这次一定会做出非常之举了。当时杨前辈劝他,你和爹爹也安慰他,本指望他能听进一两句,现在看来,到底还是白费了功夫!”
“你爹说……”云素强行压抑住心头的难过,以平缓的语气说,“当时情况危急,非得以通天鉴残纹的神力困住鬼魔,才能顺利将它逼入虚空通道。马掌门、李宗主他们都想办法救他,奈何破不开通天鉴残纹的护身神力,反被震成了重伤,李宗主的千机阵还都给毁了。后来李道奇和化城寺前辈了定赶来了,便商定与了然前辈一同出手救出他来……不想还是没能成功。”
杜若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笑道:“他与我们不一样,他是剑修,将来有一天终是能够破碎虚空回来的。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得到那一天……”说着,低下了头来。
云素不知道什么是剑修,但见杜若说得这般笃定,也就不再怀疑她是在自欺欺人,心下悲痛稍减,说道:“若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杜若站起身来,拉着云素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强笑道:“娘,可我还是难受。他答应过我要平平安安地回来,现在却要让我等……”
“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又何必在乎等待呢?等待总有终点,等待也是一种希望!”
杜若怔怔地出了会神,泪水到底还是滚落了下来,哇的一声扑入了云素的怀里,哭道:“娘,我还是担心他,我还是担心呀……”
云素见杜若哭了出来,悬着的心到底是放下了,也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并没有用言语安慰。
屋外的杜友逢听着女儿的哭声,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御风而去。
此后的三十多年里,随着鬼魔陆续被封印,通天鉴残纹的归宿之权再起波澜。
先是有人说关天养已经不能再回来了,通天鉴残纹必须有一个新的主人,或者直接以长老会的名义接管。围绕这个问题争夺了十几年后,突然有人将矛头指向了马承风和李延极,质问他们关天养在进入封印之眼前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向所有人公开。还说关天养原本不会随着鬼魔一起被流放的,就因为突然出现的李道奇和了定,还有了然,他们三人措置失当,这才使得关天养丧失了脱身的机会。
在了然、了定和李道奇是不是该为关天养的被流放担下责任的问题上争论了几年后,就有人公然质疑了然、了定是在谋害关天养了,更有人说马承风和李延极也是帮凶。
了然是不会分辨的,马承风和李延极解释了两回,见没人肯信,也就不再分说了。如此一来,玄武宫和重极门的威望不免大受打击,就算是两人相继宣布退位闭关之后,谤言依旧不止。
好在陈朔手段甚为高明,利用玄武宫、重极门和小蓬莱各有两名长老飞升大作文章,说都是得益于通天鉴残纹上所载上古秘法,宣扬对立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大家坐下来共同参悟才是正理。并将关天养从通天鉴残纹上所悟的秘法点拨符箓宗张天师,使其也顺利飞升。在他的努力下,眼见因人挑拨将要陷入分裂的正道也再度弥合。
随着老一辈的相继闭关,参悟天道,新一辈的迅速成长,成为修行界的主力。陈朔代表玄武宫执掌长老会,手段既高,心机又深,最懂得施恩,数十年间,俨然已是正道领袖。年轻一辈除了重极门下苏千羽,已再无人堪与其相敌。
杜若耗费二十年时间打理关天养的产业,并亲眼见证九夏城在玄武宫和重极门的主导之下完成了重建,这才抛开所有的俗务,回东海静修。
最教人意外的是,当今长治皇帝感念关天养封魔之德,下旨将青城山相赐。这可是气坏了符箓宗,新任天师三度进京游说,长治皇帝皆以‘万民苍生咸感圣师济世之德,上动于天,许朕以灵山相授’的理由挡了回来。
皇帝虽说是普通人,但却代表上天治理天下,纵符箓宗乃是修行界屈指可数的大派,也是无可奈何。但他们也有的是手段,关天养被流放,顶多是个名义上的主人,只要他们牢牢将青城山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谁还敢来说什么?杜若虽是关天养的妻室,但心碎神伤,哪有功夫来计较这些俗事?纵是关天养回来了,那还可以慢慢理论,若是永远也回不来,皇帝的圣旨也不过是放屁,青城山还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修行界呀修行界,说是修行,其实修行还是为了纷争,也不知要到何时一个个的才能真正放弃利益的争夺,静心修行。
【本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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