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喝了,果然好喝,淡淡的酒香,和着一股甜甜的米香,入口即不辛辣,又不呛人,酒一入喉,顿时脾胃温暖。
我一边喝酒一边好像意识到什么?于是笑着说道:“这也是你顺手拿的吗?你在驿站自己酿酒?”
他听出我善意的取笑,忍俊不禁,坦然回道:“哪里?这是我随身带的,我挺羡慕中国的这种古风,就是那种狭义、豪迈的情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又是一个中国迷,我不禁想起赵雅,和赵雅的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诗词,于是,我说道:“你和赵雅肯定很谈得来。”
他不明所以的问道:“何以见得?”
我一本正经的答道:“一个喝酒、一个念诗,正是‘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诗加一倍,见词饮一斗。书林和公主,同醉诗与酒。’”
他听了我的话一愣,呆呆的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我将中国民间流传的一首调侃李白的打油诗即兴改了,拿来开他的玩笑。
看他这样爽朗的笑,突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加州河滨校园里,我和一堆中国留学生一起坐在堤岸上,大声念诵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的时光了,虽然此时夜已深沉、四周寒意侵人,远处还传来阵阵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但是我心里却觉得异常温暖、平和,这差不多一年来隐忍孤独的感觉仿佛也不是很分明了。
我们像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更像普通人一样,他即不是什么官宦子弟,而我也不是什么太子妃,我们只是无拘无束的侃侃而谈,毫无忌绊。
到最后,我竟然听着聊着,就这样睡着了,可能是米酒的后劲还是发起来了,也可能是惊恐劳累的一天让我筋疲力尽,更可能是久违的坦坦荡荡的谈话,反正我真的就这样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起来,他好像将他的外套脱下垫在我的头下面,然后就坐在火堆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柴火,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我闭上眼前最后的印象。
疑问
恍惚间,有人来了,我眼镜取掉了,什么都看不分明,而且不知怎么的?我感觉很不舒服,身子很冷但头却滚烫,人也很昏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天还是黑的,我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声音也颇为熟悉,然后我就感觉到有人将我抱在怀里,有一双手碰了碰我的额头,冰凉的很舒服,我忍不住向那人的怀里缩了缩,想要靠得更紧些,然后就又睡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赫然已经是承启殿我的房间了,听钱尚宫说,我迷路当天晚上就被太子送了回来,但是我昏迷不醒,竟然发起了高热,一直到现在第二天下午才退烧。
我迷惑不解,当时姚书林不是说要到第二天一早才和太子他们会合的吗?难道是他发现我生病、不省人事临时改变了主意,通知了太子?但是姚书林也说过,那个林子到了晚上更加难走,太子怎么会甘愿冒险来找我?难道是姚书林冒险将我背了出来?……
想也想不清楚,头都想痛了,我索性放弃深究,坐了起来,钱尚宫看我坐起来,便出去为我端吃的喝的东西了。
我可能在床上躺久了,手脚都有点儿僵硬,虽然身体犯虚,但头已经不那么昏沉了,我看着窗外阳光正好,风和日丽的样子,便决定到后花园走走,透透气。
等了许久,钱尚宫还没有来,也许粥、汤已经冷了,她正在忙着加热,所以迟迟未归,我等不及,只好带好眼镜,自行下床,慢慢的向后花园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看见赵雅站在凉亭里背对着我,我正要和她打声招呼,却突然发现赵雅身边还站着太子,他侧着脸,看着地面,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因为凉亭上有紫藤垂下来,因此刚刚我没有立即看到他。
不知道赵雅和太子说了什么?太子脸上竟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从未见过。
鬼使神差般的,我好奇心大起,我即没有叫他们,也没有避开,而是潜意识里隐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凉亭离我的房间不算很远,且现在四周无人、异常安静,所以当赵雅突然开口对太子说话时,我听得非常清楚:“哥哥,你既然这么在意,何不就此放下呢?”她又和平时喜形于色、心无城府的样子非常不一样了,就像我为诗琳通弹钢琴那时候一样的表情,又像在围场的车中她听我倾诉时的样子,显得那么成熟冷静,我想不通她为何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仿佛下了一个决心似的,才对赵雅说道:“我并不在意,只是做好我的分内事罢了。”
“你不在意倒也算了,否则,到时候你伤了别人,自己也会伤的很深、很痛。”赵雅步步紧逼。
“不会的,自从她走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就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牵动一丝一毫的。”太子冷冷的说道,但话语里透出一抹很明显的伤感和犹疑。
赵雅跨前一步,直走到太子的眼前,逼视着他,道:“你真的那么肯定?真的肯定?在我们……的时候,你不会后悔?”有一两个字赵雅说的很轻,仿佛是刻意压低的声音。
太子躲避着她的目光,但仍然很决绝的说道:“从那时起,我就等着那么一天,我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那一天,不可能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政治这种东西我不懂,但是我了解你,哥哥,其实那些照片足以……但为何迟迟也不见你有所行动呢?”赵雅冷静的说道。
太子痛苦的表情更重了,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使他不能前行一步,他忍耐的说道:“还……还没有到时机,我要连根拔起,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赵雅冷笑了一声,道:“哥哥,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你不愿意承认,你害怕会介意,只是因为你觉得如果你放手,那么就是背弃她和她的誓言。”赵雅停了一下,突然语调缓和下来,她柔声又道:“哥哥,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趁着你还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时候,放手吧!不要到后来追悔莫及……”她又停了停,刻意加重语气的接着说道:“我想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太子突然用手捂住脸,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半响才将手放下,眼里恢复了冷酷和克制,他冷冷的对赵雅说道:“赵雅,你错了,我不会后悔,到那时,我只会如同欣赏笼中的困兽一样,意犹未尽的。”
“她”是谁?那个太子和赵雅口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人称代词,就像锥子一样钻进了我的脑海里,仿佛是个异常重要的人,牵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仿佛还有个很大的计划,有关政治、有关复仇,现如今的皇族,他们的世界还有那么多阴暗吗?
这是一个怎样的秘密啊?
“娘娘!您怎么站在门口?外面风这么大,当心又吹生病了。”钱尚宫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来,因为惊诧所以声音比平时还要提高了很多。
门外凉亭里的两人听到声音,都不约而同的向我这里看过来,当看到是我站在门后时,他们的表情都瞬间变得很不自然。
还是赵雅最先回过神来,她露出笑脸,向我走来,又成了一种娇羞可爱的小女儿态。
她过来一把揽住我的手臂,高兴的说道:“嫂子,你起来了,可把我给担心坏了,感觉好点儿了吗?”
他们明显想要在我面前隐藏刚刚的事,我当然也不想拆穿他们,于是,我也露出笑脸,和气的刮了刮赵雅的脸蛋,说道:“好多了,身体都轻快不少,本来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刚躲到这里,就被钱尚宫给搅了。”我不露痕迹的一笔带过我偷听的事情,也算为他们解围。
赵雅眨眨眼睛,咀嚼着我的话,然后才回道:“你身体好了我就放心了,否则哥哥还不知要紧张到什么时候呢?他自己还不承认。”赵雅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子,意有所指。
太子仍然靠在柱子上,连看都没有看这里,仿佛不为所动,冷冷的说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只要以后不要再给我惹这种麻烦事就行了。”说完他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服,接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雅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回屋里。
我和她分别坐在床上和沙发上,我又想起关于迷路的问题,忍不住问她道:“那天我到底是怎样回来的?我后来一点记忆都没有。”
赵雅答道:“还能怎样回来?还不是我哥把你给救回来的吗?”
我纳闷的说道:“怎么是他?是姚书林发现我的。”
赵雅煞有介事的说道:“是书林哥发现你的,不过是我哥哥你丈夫把你给背回来的,他从那天发现你不见了就开始着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连中饭、晚饭都没有吃,要不是我硬逼着他吃点东西垫底,肯定还没有找到你,自己先饿死了。”她夸张的说道,简直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我试探的问道:“那么,那天后半夜我发烧了,恍惚看到有人过来,难道是太子?”
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那当然了,到了晚上,哥哥还不肯回驿站,还在森林里找啊找的,要不是我硬将他拉回来,他肯定……”她可能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胡说下去,不过她仍然绘声绘色的继续说道:“后来,傍晚哥哥终于接到了书林哥的电话,虽然他说天晚了我们要找过去也难,还有危险,不让哥哥去,但是哥哥仍然不放心,坚持要去,更是趁我们不注意自己一个人进了林子里,再后来,又等了大概三四个小时,才看到哥哥背着你,和书林哥一起走出来了,那时你已经烧得七荤八素了,不过书林哥说,要不是我哥哥及时赶到,他还没有发现你生病呢,他那时自己也睡着了。”
我不解的又问:“你们那时候为什么不通知皇室?好增派人手来找我,这样也就用不着让太子以身犯险了。”
赵雅立刻答道:“太子是急糊涂了,而别的人除了慌神之外,怕是还觉得太子妃不见了、迷路了,责任太大,吓糊涂了。”她还适时对我做个鬼脸,踌躇的说道:“我也一样,也吓糊涂了,因为就是我贪玩,将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才迷路的,我哥哥为着这个事情一直到现在都还生气呢,他说当时他是叫季晨将我们两个都带来,又不着急,干嘛不等等你呢?”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赵雅虽然现在看来,也不像她表面所呈现的那样单纯幼稚,可是她视她哥哥为最重要的人却是千真万确,从刚刚凉亭里赵雅对他的规劝可见一斑,而她对我又颇多好感,这也假不了,我毕竟是太子妃,她哥哥的夫人,所以于情于理赵雅都不会对我怎样,可是季晨心里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太子也让我颇感疑惑,太子真的那么着急吗?还是赵雅有意缓和我们的关系才这样说的呢?但是不管怎样?确实是太子连夜将我送回承启殿的。他着急也好,纯粹帮忙也罢,反正据钱尚宫说,我这病来势汹汹,如果不及时送回就医肯定大大的延误病情,于我,都是欠着他一份人情了。
这病拖拖拉拉的,终于花了半个月才彻底好转,这半个月里,太子因为公事繁忙,一直没有回来睡,就算回来了,也待在他的房间里闭门不出,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流,如今更是连话都不说了,都不一起睡了,我倒乐得清闲了这么长时间,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医说,这个病本来要一个月才好的,现在已经算是快的了。
今天一大早又不见太子,我一个人去给皇帝皇后请安,接下来又早早的完成了今天的太子妃课程,然后便待在房间里看书、养花、弹琴、上网,悠闲自得。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我照例没有理会,总之有钱尚宫和随从们接听的,反正也不可能是我的电话。
但是这个铃声响了很久都不见停息,看来钱尚宫有事出去了,随从们想必是看见钱尚宫不在便偷懒串门去了,我只得自己去客厅里接。
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方愣了一下,没有立时说话,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听声音原来是太子,他说道:“怎么是你?钱尚宫呢?侍从呢?”
我答道:“她们都有事出去了,你找钱尚宫吗?要不我去找她……”
他打断我,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帮我找吧,你去主卧将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封口袋取来,上面写着2010年数据清单几个字的,一会儿我会派人在宫外等着,他来了你交给他就是了。”
我回答了一声“好的”,他便把电话挂了。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音呆了几秒钟,这是我们半个月来首次说了那么多话,也是我自嫁给他后首次在电话里听他的声音,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好像也出现过,好像是大婚的时候吧,现在居然又有这样的感觉,这令我无所适从。
我慢慢的放下电话,向主卧走去,因为最近我俩儿都没有进过主卧,所以房间里感觉有点儿陌生,要不是钱尚宫仍然每天打扫,这里可能都要荒芜了。
我一边漫想着,一边开始找他说的文件,桌子上什么也没有,我又找了很多地方,抽屉、柜子到处都没有他所说的封口袋,我站在房中想了一下,或许是他自己记错了,可能在他自己的房间也未可知?
于是,我又转到他的房间,转了一下门把手,居然没有锁,我推门进去,看到里面陌生的摆设,才意识到我从未进过他的房间。
里面的摆设是他一贯的风格,简洁、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家具色彩也是以沉稳的褐色为主调。
我开始四处找寻他要的东西,终于在他书桌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找到了,封面上写着明显的大字“2010数据清单”,终于完成了任务,突然间竟让我像个孩子一样的欢欣雀跃。
我正要拿起来,突然发现文件被夹在了抽屉的缝隙里,我不敢用力拉,只好蹲下身子,跪在抽屉前,伸进手仔细的、一点点往外移,终于将它完好无损的移了出来,我舒了一口气,正要站起身,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书桌内侧的左下角有一个小按钮,我突然好奇心起,像探险一样,按动了那个按钮,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从房间的一角传来,我抬起头来,越过书桌,竟然看到有一个暗门,此时正豁然洞开,里面的灯也应声而亮。
秘密
像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