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白光,静谧而宽阔。江边停泊的船只上稀稀疏疏地亮着的几盏孤独的灯,灯光倒映在水里,并不象星星般闪烁,而是和着白光,与江水模糊成了一片。
我收回目光,发现面前多了一杯咖啡。我无意识地开始搅动那杯咖啡。
“对不起!我……”望着被搅成了旋涡状了的咖啡,我打破了沉默,脑子里捋着该怎样委婉地拒绝他的话束。
“你别说,什么都别说,先听我说,好吗?”他打断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赴我的约,我也知道你将要对我说什么,但是请你别说出来。这些天我也想清楚了,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你能等他,我亦能等你,默默地!”
我望向他,他脸上的深情并不亚于哲华,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你这是何苦呢?我比你大,比我优秀的人多的是,你何必死心眼?”
“大又怎样?比他优秀的人也多的是,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不同,我们是……”
他又打断我:“我知道你们的事,包括以前和现在,对你的所有,我都暗暗关注,你不觉得你们是有缘无份的那一种吗?”
他的话如一块坚巨的石头砸在了我的心上,我怔忡地说不出话来。是吗?是有缘无份吗?八年了,我们相守在一起有多少个日子?一小半的一小半都没有,更多的是分离,除了分离还是分离。我低下头继续搅拌桌面上的咖啡,心中的痛楚如那旋转的旋涡迅速地扩大,扩大……
朦胧中,似有什么东西到了我的眼前,抬头,是一只朦胧的手,那只手缓缓地、缓缓地伸过来,动作那般熟悉,手指轻触到我了的眼睛,泪落下来了,眼前变得清晰。我看清了眼前,那手指不是哲华的。我躲了开去,那手指僵了一下,便收回去,再伸过来时,手指间多了一叠白白的纸巾。
我接过那纸巾靠到椅背上,低下头,用纸巾捂住了整个脸。
自从出差那天与哲华分离后,我似乎还没有哭过,可这时,眼泪却象坏了的水龙头,怎么关也关不住。以往的种种全浮上心头,心中的痛无法抑止,如波浪一般一层盖过一层,痛一下,泪就多一下。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王云浩低声安慰着,他又拿了一些纸巾放到我面前的桌上。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抬起头来,碰到的的是王云浩怜惜的眼神。
“好些了吗?”他温柔地问。
“嗯!”我点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去年公司的春节晚会上。”他笑了一下,说,“第一眼见你,就有一种震动!那天,你在舞台上,一袭白色长裙,白得胜雪,头发象黑色的绸缎般披散在肩头,齐眉的刘海下眼眸亮若繁星。你那样飘然出尘地坐在钢琴前,深情款款地唱着一首好美的歌,我还记得其中的几句歌词——冰清玉洁,栀子花开,花香儿浓,花儿雪白,有一个女孩,天使般可爱……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你就如同那歌中的天使般,降落到了人间,降落到了那个舞台上!我想我可能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你,虽然当时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可是你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后,我忍不住地去注意你,打听你,制造不期而遇的机会,日里夜里想念你!你还记得我跟你学技术学了半个月吧?其实并不完全是金老师的意思,是我自己努力争取的,要学技术,在车间就好,我却找各种理由,到了你的身边。而你呢?就象是一个绝缘体,你对我的殷勤和讨好都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你永远象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你的心门紧闭,怎么敲都没有反应。
“我失望了,退却了,退回到了原点,因为在不知不觉爱上你而得不到回应的同时,我觉到了对女友的亏欠。尤其是得知你苦苦等待的人回来之后,我确实是打算彻底放弃的,只要在心底默默祝福你终于幸福就好!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那般忧郁,他并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和她……秦师父说得不大清楚,但我听得明白,他是有了新的爱人,对不对?出差的第一天就舍下了你,对不对?”
“不!他没有!”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虽大却暗哑。
他一惊,不解地望着我。
“对不起,今天来是谈你和我的事!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即使哲华不再回来,我也不会。你有女朋友,而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我本意没有要说得如此直接的,可是由于太过于激动,便顾不上委不委婉了。我说完便起身要走。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快步拦在我的面前:“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了!我们就从同事关系开始,从最纯洁的友谊开始。我会做一个不求回报,永远支持你的好朋友,招之而来,挥之则去,绝不让你为难和生气,好不好?”
我望着他,不知还能对他说什么。
“怎么?这也不行吗?”
“不是!”我摇头。
“那你答应了?”
“嗯!”
他笑起来,阳光般灿烂。不答应又能怎样?现在,说再多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他的激情,冷却他的冲动。
第三卷 忘了忘不了 第四十八章 她心中的王子
更新时间:2012525 11:00:08 本章字数:3813
哲华回美国已有一个半月了,和五年前一样,一走就没有任何音讯。而王云浩呢?正如他所说,他再也没有无休止地以各种方式来打扰我,只是,他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接我,带我去吃饭,然后或散散步,或带我到他认为好玩的地方玩一下,在十点前准时送我回家。
本不想随他去,可他就把同事和纯洁友谊的帽子拿出来戴,我就不好再拒绝。出去后,我尽量不去花他的钱,即使花了,也会后来补上,他虽然不高兴,有点小小的受伤,却还是接受了。
还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只字不提感情的事,真的希望如他所说,我们不做别的,只做纯洁的好朋友。
那一个多月里,我一直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幻想中挣扎,一种幻想是哲华会回来的,他处理好了他和方心怡之间的事情,就会回来找我,然后,我们结婚、生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另一种幻想是他再也不回来了,原由很多,似乎不管是什么原由,他都不回来了,他爱我,也不能回来,他不爱我,更是不会回来,我和他,如王云浩所说,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就在这两种幻想交替地折磨我的时候,方心怡和她的母亲来了,终结了我的幻想。
她们来得猝不及防。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一辆不平常的过于豪华的小轿车驶到琴行门口,缓缓停了下来。小高他们惊呼着只咤舌。我不懂车,只是有点稀奇地看着。
小轿车停稳之后,下来一个穿深色西服,身材魁梧的男人,手脚麻利地去开另一边的车门。
那深色的车窗玻璃掩盖住了车内的一切。此刻琴行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即将要下车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是谁,这么大牌地到我们的琴行里来买琴?
这个场景完全就象是电影里的情节,电影里此刻的镜头应该是打在一条缓缓挪出来再缓缓落地的白皙修长的小腿和一只细细高高的珠光宝气的鞋子上——是露趾的凉鞋才对。可现在是冬天了,凉鞋就应该不会穿了吧!正想象着,便看见从车门里挪出了一条被长裤完全遮盖住了的小腿和一只只看得见一点脚尖的鞋。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慢镜头,没有特意营造出来的珠光宝气,但在感觉上却一点也不亚于电影里的气势,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那人整个地从车里出来了,是个风韵犹存、高贵典雅的中年女人。她站定之后朝琴行里望着,虽然是张望着,却不能用张望这两个字来形容,因为她的气质一点都不显得“张”,而是气定神闲,幽雅天成。
她向琴行里走过来了,那给她开门的彪悍男子一直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紧跟在她的身后。
小高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那女人微微点一下头,连点头都那般幽雅。她进来后,并不看钢琴,而是看人,她的目光从小高身上掠过,投到菁茜的身上,再流转到我,定在我脸上不动了。
“请问,你是夏迎蓝小姐?”
我有些惊讶,快速地在脑子里搜索,却什么都没搜到,这个女人,我根本没有见过。
我礼貌地点一下头:“您是——?”
“我是方心怡的母亲。”
她依然幽雅,而我却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晃荡了一下。
菁茜来到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
“您找她什么事?”菁茜替我问,口气明显地表露出一丝警惕和不友善。
方心怡的母亲并不看菁茜,而是一直盯着我。我这时才从她的脸上找到了一点方心怡的影子,脸的轮廓和神态。除了眼睛和鼻子,方心怡的脸形与神态和眼前的女人有八分相似。
她的回答不紧不慢,露着浅笑:“我不辞万里来找夏小姐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夏小姐,你能赏脸跟我去我那儿一趟吗?这里说话不怎么方便!”
“不要去!”菁茜在我耳边低语。
我握一下她的手,回望住方心怡母亲的眼睛,那不是方心怡的蓝色眼睛,是黑色的,正宗的中国人的眼睛。
“好,我跟你去!”
贵夫人微点下头,“那就辛苦夏小姐了!”然后转身走出琴行。
我欲跟出去,菁茜拉住我的手不放,满脸的担忧。
“没关系的,该来的总要来!”我挣开她的手。
生平第一次坐如此豪华的车,生平第一次上了五星极酒店,生平第一次进了总统套房,可是于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和新奇。因为我根本没有心情和视角去感受这些,我挺直背脊地坐在车里,挺直着背脊走在贵夫人的身后,心中一片空白,脑子一片空白。
进了豪华套房,当我看到几乎被沙发吞噬在里面消瘦苍白的方心怡之后,我才开始恢复思维。
第一浮上心头的感觉居然是心痛。怎么会这样?我是该恨她的啊!我都对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痛,那哲华呢?该是痛之深切了。我下意识地四下环顾,若大的房子除了方心怡,根本无第二个人存在。哲华呢?他没有来吗?
方心怡见我进来,动了一下,从沙发深处探起身子,站了起来。立在那,纤细消瘦、弱不禁风,象个受伤的小小精灵。
“夏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
我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你,你还好吗?”
她不说话,眼圈开始泛红,更显悲切。我有些不忍再看,便调开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方心怡的母亲在一旁请我落坐,然后过去搂住女儿的肩。
我在就近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仍挺直着背脊。抬起目光,我望向那对母女,突然有些迷糊,好象我是罪魁祸首,她们此刻的伤痛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她们相偎在一起,母亲轻抚女儿的背,满脸的疼惜。她想拉女儿坐回去,女儿却挣脱开母亲的手,笔直地向我走来。我挺直的背不由地变得僵硬,望着那欲走欲近的人儿,有一瞬间的茫然。
在我的感觉中,她的脚步是浮空的,身同哀怨的幽灵,不是走的,而是飘到了我的面前。在我还没有弄清她的意图,还没有作好准备怎样近距离地面对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扑在了我的膝盖上。她意外的举动令我惊骇地叫出了声,和她的哭泣和诉说声混在了一起。
“夏姐姐!求求你!我不能没有哥!……”
她伏在我的膝盖上,抱着我的腿,头发倾泻下来,将她的整个脸和我僵硬的膝盖深埋。她脸上的温度和说话时呼出的热热的气流,随着她身体的颤抖透过衣襟渗入到我膝盖上的肌肤里。那热量丝毫没能将我僵硬的身体软化,而似乎透着零下白雾般的冷气,将我从外到内冰冻起来。
“……我十五岁那年,哥到了我们家。他一直昏睡,我除了去上学,其余时间都守在他的床前。对当时情窦初开的我来说,哥是一个被魔鬼施了魔法而落入了人间的王子,而我就是那个难解除咒语,可以令他苏醒的公主。
“从十五岁起,从第一眼看到哥的那时起,我就将我的整颗心系在了他身上。而哥呢,对我百依百顺。五年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没有分开过,我无比依恋他,一天见不到他,就会发疯。
“哥喜欢安静,我就不多话;哥喜欢步行,我就陪着他走,哪怕脚痛得厉害,也不吭一声;哥想回中国找寻记忆,我就陪他回来;哥喜欢音乐,我就选择读音乐学院!我的一切全是为了他,我生是为他,死也是为他!
“这五年里,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哥,想追求哥,因为有我在,她们都不敢造次,一个个放弃了。这些哥并不知道,在爱情方面,他似乎非常迟钝,他对每一个人好,却没有对哪个人特殊过,我一直以为,哥就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能夺走他。可是,这次到中国来,一切都变了,哥他有了特殊的人,那就是你!不管你是不是他以前的恋人,我都知道他爱上了你!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那样在乎过,也包括我!
“那天他送我回了学校的宿舍,转身就要走,我拉住了他,求他不要走,他不肯,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哄两句之后,还是要走。他说夏姐姐你在等着他,他不能让你再等了!我哭起来,他也不理我,他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我哭,他会给我擦眼泪,讲笑话哄我开心。可是,这次,我哭得那么伤心,从没有过的伤心,他都不理我了,他要撇下我!我绝望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我知道,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不能让他走,绝不能!死也不能!我冲到桌子边,拿起了水果刀,对着手腕就划下去了。鲜血涌了出来,我并不知道痛,只是对着哥的背影大喊:‘哥,你走了,我就不活了!’他闻声回过头,看到我血淋淋的手腕,脸吓得煞白,飞奔回来,一把抱起了我。他浑身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心疼我,我靠在他怀里,笑了,因为——我留住了他!……
“我以为我会永远留住他,可是我错了,他送我回了美国,就想要离开我,丢下我来找你。他虽然天天陪着我,可是他心里念的想的全是你,他不敢对我说,怕我生气再寻短见,他对我依然百依百顺,他对我呵护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