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安身之处,龙小鹰跑了出来,把大家悄悄带到楼上,让同伴们爬进窗户,又把窗子关了起来。
“有课桌哎!可以睡在桌子上。”尚骁岗高兴地说。
“别睡得那么显眼,快把凳子接起来睡觉。”龙小鹰轻声对大家说道。
从变成军人到现在,已经紧张了一天,现在只想睡觉。轻轻把课桌中间的凳子拖来接起,头一靠到背包上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叭嗒、叭嗒的脚步声,龙小鹰警觉地睁开眼睛,此时天色已微明,赶快翻转身紧紧盯住窗户外的过道,没见有人走动嘛?
叭嗒、叭嗒,这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再仔细一听,原来是睡在旁边的尚骁岗正在咂嘴皮。
“起来了!不怕惊动了抓贼的人?这么大的声音。”龙小鹰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尚骁岗摸头不着脑,惊慌地一头爬起来。
“你嘴里叭嗒、叭嗒,讲些什么呀?”
“噢!我正梦见吃香蕉就被你吵醒了,要不然还可以留半个给你。”
“哈哈!”睡梦中的人都被他俩吵醒了。
“天就要亮了,我们快走吧。”龙小鹰对大家说道。
背上行李,悄悄溜出大门,昏暗路灯下,街面上还是空无一人。景洪一日游到此结束!兵团战士们默默地告别了黎明城,再次踏上苦难的行程。
47 基干民兵班(1)
兵团成立后才知道不发绿军装,各方面都和原来一样,只是由上级派来一名现役军人任指导员。指导员名叫严国定,三十出头,由于常年驻守云南边防,皮肤微黑,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上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睛,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说话做事处处体现出军人作风。
严国定来到连队时,正赶上连队要组建基干民兵班,据说基干民兵班也称为武装民兵班,是连队唯一配发武器的班。消息传出,每天都有人去找指导员,纷纷要求报名参加基干民兵班。
“同志们!大家不要着急,有这个决心很好。我看你们都可以参加普通民兵,但参加基干民兵是要有条件的。”严国定对前来报名的人说。
“什么条件?难道又是工作艰苦,女的不能参加基干民兵班。”夏莲问道。
“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有规定说女的就不能当基干民兵。按照规定,要退役士兵和选定参加军事训练的人员才可编为基干民兵。这些人要有牺牲精神,思想觉悟也要比一般人高,因为基干民兵平时要担负战备勤务,如果有需要,随时准备参军、参战,保卫边疆,保卫祖国。”
他这么一说,知青们更是坚定不移地要当上基干民兵。能编为基干民兵,就说明你已经具备比普通人更为优秀的素质,现在军装都穿不上了,如果还拿不上枪,这个解放军就白当了。
看到年青人火一般的热情,严国定立即召开支部会议,商量抽调到基干民兵班的人选。要借这个机会,在连队组建一支特别能打硬战的队伍,让这个班成为一把敢打敢拼的尖刀,成为连队的一面红旗。会上,支委们纷纷发表意见,很快,基干民兵班的人选就出来了。
阿旺被提升为排长,就由龙小鹰接任一班长,也就是基干民兵班班长,夏莲调到一班担任了副班长。大会上一宣布,韩红伟大失所望,人员基本由一班组成,其他人很难进去。不过他也得到了重用,当上了二班班长。
为什么一班就变成了基干民兵班?韩红伟嘴里不说,但心里不服。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暗下决心要和一班较劲,看看基干民兵们有多大能耐?
此时正值火热的旱季,太阳把大地晒得冒烟,要种花生了,但山头上大片的土地还没翻出来,党支部决定要掀起一轮苦战,战前动员时,严国定要求基干民兵同志们要磨快锄头、鼓足干劲,在翻地中发挥尖刀班的模范带头作用。
看到连队很重视这只新成立的队伍,韩红伟觉得机会来了,决定要在这场苦战中,带领全班和尖刀班比拼实力,借开荒之机暗地掀起挑战。每人每天五分地的定额,他偏要挖足六分才下山,天天超额完成任务。在他的带动下,二班干劲十足,大片荒地很快就被他们开垦出来。
一场没有张扬的劳动竞赛在暗地里展开,几天下来,一班落后了!大家都在看着基干民兵班。
龙小鹰不得不佩服韩红伟不愧是当过几天工人阶级的老大哥,说干就干,做事毫不含糊,两把火一烧,二班的工作就上去了。差距拉开了许多,班里的同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看着龙小鹰,希望他能想出个办法。
现在劳动强度已经够大的了,不是说声追就能追得上去的,怎么办?龙小鹰和大伙一商量,想出个办法,要赶上二班拼体力是不行的,只有跟他们拼时间,大家决定中午就不下山了。
这个时候,二班的行动也引起了严国定的注意,他站在山头上,高兴地对基干民兵班喊道,“龙班长!看看二班的劲头,他们似乎要掀起一场‘一亩运动’,谁能一天挖到一亩地?你们能接受这个挑战吗?”
“能!指导员。”龙小鹰大声回答道,“我们班一致决定,从今天起,基干民兵中午就不休息了,派人打饭送上山。吃在山上、干在山上,苦干加实干,保证会超过他们。”
“正么样?二班的同志,一班向你们挑战了。”严国定又问道。
“别夸海口!我们班也不下山了,派人下去拿碗上来,大家说是不是?”听见他们的对话,韩红伟鼓动性地喊了起来。
“对——我们也不下山!陪你们一道挖地。”二班的同志大声响应。
看到热火朝天的挑战场面,严国定心里很满意,表扬道,“好!大家有决心、有行动,年青人干事就是要有这股劲头。我看中午你们都不用派人下山了,我会让人送饭上来,顺便再煮点木薯,给中午留在山上突击的同志们当菜。你们好好干,为连队作出表率,现在我就下山去安排。”说完,扛起锄头下山去了。
到中午吃饭时,小黑子挑着两个大桶往山上送饭送水来了,找到块平地,放下担子大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快来打饭。”
听见吆喝,王辰盛丢下锄头抓起饭盒就跑过去,看见只有一桶米饭和一桶撒了几颗葱花的“玻璃汤”,敲着饭盒质问道,“小黑子!指导员不是说要煮木薯给我们,木薯呢?”
“指导员临时安排,还在锅里煮着呢。大家先来打饭吃,打完饭我就下去挑,等你们吃完我就挑来了,保证不会误事。”
吃个半饱,喝足了水,大家都坐在锄头把上等木薯汤。
不一会,小黑子又挑着一对铁桶上来了,飘着葱花香味的木薯汤把大家馋得直流口水,大家一拥而上,还不等他放下桶就忙着问道,“木薯汤怎么卖?”
“指导员说了,不划饭卡,每人两勺。”
“我最‘美’,快给我来两勺。”尚骁岗抢着把饭盒伸到桶里。
“都有!都有!大家不用抢,把桶挤翻了谁都没得吃。”小黑子忙着向递过来的饭盒里舀木薯汤。
打到木薯后,王辰盛坐在地上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吃完后还不甘心,抬着饭盒来到桶边转悠,见里面还剩了不少,就对小黑子说道,“剩下这些怎么办?挑回去又累,还不如我们帮你解决掉。”
“都是你们的,这样吧。”小黑子对坐在地里的人喊道,“剩下这些,谁还要自己来舀吃,等你们把桶里的都吃完了我再下山。”
难得天底下还有免费的午餐!听说自己动手,大家又跑去舀木薯。已经吃了一盒饭、一盒木薯,又喝了一肚子的水,胃里面已经装得满满的,但肚子好像还装得下。一些人站起来松松裤带,跳了跳,再去吃,要让胃多装一点。
即便站着吃,龙小鹰也感到木薯汤已漫到喉咙口,几乎不能说话了,他只好扭动着身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慢慢活动活动,要让胃里的空气排出来,好让食物落下去。
正当他转向张雅倩一边时,只见她“哇——”的一声,把胃里的木薯全吐了出来。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龙小鹰不敢弯腰,站着问她。
“没什么?”张雅倩不好意思地回答。
“哈哈!吃多了吧。女孩子家怎么能和我们比?我们都是橡皮胃,来多少都装得下。”尚骁岗在一旁笑话她。
看把张雅倩羞得涨红了脸,龙小鹰赶快制止道,“别乱说!张雅倩平常身体就不好,劳累过后吃东西当然容易吐。”
正说着,坐在一旁的王辰盛也“哇——哇——哇——”大吐起来。
见到他也会吐?韩红伟跑去笑话他,“瞧你,吃东西就像个女同志一样,也是身体弱了吧?”
不过他到是脸皮厚,只见他挺起腰杆说,“吃得不为碜(丑),干得不为狠!没事!没事!再给我来满满一碗,吃给你看看。”看样子他还想补回来。
“没有了!桶底都被你刮干了。”小黑子连忙说道。
“可惜了,下次再吃给你看吧。”
大家都吃撑了,饭后就不能干劳动了,只好找个树荫去休息。这一休息就花了很长时间,龙小鹰要赶上二班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48 基干民兵班(2)
半夜,龙小鹰睡得正熟,感到有人在摇他的肩膀,黑暗中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叫道。“小鹰!快起床。”扭头一看,是尚骁岗站在床边。
“吹过起床哨了吗?”龙小鹰奇怪地问。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外面月光很亮,我俩去挖地。”
“为啥?”
“出去再说。”
虽然半夜醒来觉得很困倦,但想到难得尚骁岗还有点荣誉感,龙小鹰也没多说就爬起床。怕惊动别人,拿了劳动工具,抬起门框轻轻拉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屋外如同白昼!月亮像个银盘高挂天空,把每栋草屋都照得雪亮。常年摸黑让他们掌握了一个规律,如果前半夜出月亮,后半夜大地就会陷入漆黑一团,如果前半夜黑暗无光,后半夜群山就一片光明。这种情况每个月都会轮换一次,时间持续近半个月。对于经常在夜晚出来活动的人,掌握这个规律很重要,有这么明亮的“天灯”高照,挖地是不成问题了。
“为什么半夜突然想起来要去挖地?”龙小鹰问道。
“韩红伟每天都这么蛮干,我们体力不如他,怎么赶也追不上,想到这事一着急就醒了。睁开眼,从篾笆墙缝看到外面这么大的月光,于是我就有主意了。指导员不是说看谁能在一天之内挖到一亩地吗?白天时间不够,我们就利用晚上的时间,从现在就干起,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搞不好每人还真能挖到一亩地,超过韩红伟!他还想小看我们,我们要让他一辈子都想不通。”说完,尚骁岗得意地哼了两声,“哼哼!”
“叽叽!”龙小鹰顺应着说道,“鬼精灵,冒出个半夜挖地的想法。搞个独门暗器整他一下,打破他的挖地记录。今天就有他好看的了,趁半夜天气凉快,挖起地来不会累,他就是每天都挖到六分地也枉然。哈哈!”
既然决定要挖一亩地,就要争分夺秒,他们一路小跑着冲上山坡,就是半夜起来偷木薯也没有那么紧张过。
山坡上,荒凉的土地静静躺在脚下等待开垦,轻易就找到一大片空地,马上拉开架势,撩开膀子干了起来。银锄翻飞,泥土飞溅,两人有规律的落锄声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齐嚓、齐嚓,一锄锄是那样沉闷有力,听声音就知道挖得深,翻起的土块大,质量是经得起检验的。
月亮把所有的光明都留给了半夜起来劳动的人,没有了烈日暴晒,挖起地来感觉特别轻松,他俩互相促进,你追我赶,一口气挖到听见吹起床哨音才停下手。
明月还在头顶赔伴着他们,黑色天穹有一边已经开始泛出蓝光,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脚下新翻出来一大片土地,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小鹰!你看,工效多高,抵得上一天的工作量了。快量一量。”尚骁岗信心十足地说。
龙小鹰找来棵细长树枝,用手指量出四米长,将多余部分砍断,在新翻的土地上爬上爬下,丈量下来,两个人挖的地加起来还不到一亩。
“起晚了吧?离宏伟目标差得还远,再来挖。”尚骁岗拿起锄头还要干。
“没时间了。”龙小鹰对他说道,“快下山,吃过早饭再来。”
跑到连队时,韩红伟从河边洗脸回来了,端着个脸盆站在路中间等着他们。
“好家伙!半夜三更躲着我去挖地,挖出个金元宝来啦?”
“当然挖出金元宝来了,肥沃土地就是用之不尽的财宝。”尚骁岗回答他。
“今天不睡觉,明天还能不睡觉吗?年青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韩红伟又说道。
“没法呀!谁叫我们是基干民兵,你老哥就让着一点,每天少挖点不行吗?”龙小鹰对韩红伟说道。
“好说!好说!先洗脸吃饭。”韩红伟关心地拍着龙小鹰肩上的泥土说道,“看你一身的泥土,有人看见会心疼的。”
龙小鹰心里明白他在说谁,也知道韩红伟也喜欢上了夏莲。难道在探他的口风?两个对立统一的人住在一起,还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让这事有点复杂了。复杂而久远的事还是少去想,马上回答道,“不要紧,父母都在远方,看不见。”
赶快钻回宿舍,丢下锄头洗把脸,吞了两口米饭,“天天读”学习完又随大伙上山去了。
白天气候闷热,太阳越来越辣,他俩忍住困倦和疲劳,顶着烈日坚持下来。到了晚上收工时龙小鹰一丈量,两人一共挖了一亩八分地。
“天那!嘴都干歪了,这么卖力每人还挖不到一亩,看来‘一亩运动’不是人干的。”尚骁岗把手中的锄头一丢,瘫倒在地上失望地说。
严国定已经得知龙小鹰半夜上山挑战韩红伟的事,就等着下班看结果,带人复核土地后夸赞他们道,“你们俩干得好呀!质量过关。这样的成绩,在营里也算是放卫星了,不仅为基干民兵班争光,也为我们连队争了光。”
得到指导员表扬,尚骁岗又来劲了,对站在一旁观看结果的韩红伟说道,“听见没有?为连队争了光。”
“但这只是个人成绩,搞生产还是要靠集体力量,我们班仍然是总量第一。”韩红伟回答他。
半夜,龙小鹰又被摇醒了。
“小鹰!起床了,再接再厉。”尚骁岗在耳旁叫道。
“还要去啊?你最近是不是得了失眠症?”龙小鹰疑惑地问他。
“告诉你,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副班长带着她们屋的女知青也要上去。”
“夏莲她们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