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琴声响起，小伙子们唱起了苏联歌曲《灯光》，女孩们唱起了《小路》。虽然没有经历过无情战火的残酷岁月，但战士们保家卫国的斗志和亲人们生离死别的永恒思念，仍鼓舞着大家提高战胜困难的勇气。
正唱得欢，严国定摸黑走过来了。
“嘿——这么热闹？要不要我老头子也来参加。”
“欢迎！欢迎！”夏莲高兴地说。
“指导员，你不是来没收我们的歌声吧？”尚骁岗问道。
“就是要来收你们的歌了，看你们谁唱得最好听？”
“让指导员来一个好吗？”龙小鹰鼓动性地叫了起来。
“好呀！”大伙鼓起掌来。
“你们的靡靡之音我唱不来，我唱段‘打虎上山’”
“清唱，大家使劲鼓掌！”龙小鹰带头拍起掌来。
“咳！咳！”严国定清了清嗓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汉……汉……”他大吼一声，高音憋不上去了，连忙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比不赢年青人。”
“唱得好！唱得好！”夏莲拍着手巴掌说道，“高难度，我们连开头都唱不上去。不过指导员，你对我们可是不够了解哦。”
“天天吃饭劳动和生活都在一起，还有啥不了解的？”
“你说我们在唱靡靡之音，我们唱的可是苏联红军歌曲。你知道吗？那窗前的灯光意味着为了伟大的祖国，前线战士与后方姑娘经受住了战争与爱情的考验，他们将个人命运和祖国的存亡紧密相连，这种精神我们应该提倡呀。”
“你说得对，也说得很好。但是苏联已经是修正主义了，它的歌曲能不能唱？还需要经过上级组织来决定，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接到可以唱的通知。”
“那么保尔柯察金我们还学不学？”
“哪个保尔？不认识。”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的英雄人物呀！你都没看过？”
“哈哈！知道你又想耍我大老粗。告诉你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我刚看过，那个保尔，不就是过早爱上资本家大小姐吃了亏的那个小伙子吗？所以说你们要好好干革命，不要早恋。”
“刚看过？”夏莲叫了起来，“啊——指导员！书在你那儿吗？快把书还给我们。”
“哎呀！还是中了这个丫头的诡计。”严国定连忙解释道，“书真的都没有了。我知道‘钢铁’是本好书，就留下一本，看完了就还你们。好了！现在说正经事，刚才我唱了段样板戏，你们还有谁会唱？”
不知道指导员为什么会把话题转移到样板戏上来？龙小鹰没敢接腔，只是回答道，“指导员！你那是高难度的，我们就会哼哼小曲，哪有你这种文艺细胞。”
“这有那样难的？”尚骁岗楞头楞脑地接了上来，“样板戏听多了，连台词都能背下来，如果再多看上几场电影，我都能跳了。”
“那好！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选到你了。今天营部开会研究普及样板戏问题，第一阶段各连队要派人晚上到营部广播站去唱，第二阶段要举办一次文艺演出，点名要我们连出个样板戏表演节目，就由你来参加表演节目。”
“妈呀——我是说着玩的，从小我就怕背书，不搞！不搞！换别人去搞。”尚骁岗赶快往后躲。
“这是个光荣任务，还有谁愿意报名？”严国定又问道。
一听是这么回事，大家都直往后躲，只有夏莲不吭声。
“夏莲同志，就你没躲，我知道你能行，这次表演就由你来承担重任怎么样？”严国定问她。
“为什么不躲就要找我？”
“其实，我已有耳闻，说你在部队文工团呆过。对吧？”
“没有。她们搞错啦，我常去找文工团的阿姨玩。”
“那就行了。小鹰！”严国定喊道，“小鹰！这件事就交由共青团负责，你把团员青年组织起来交给夏莲同志，由她负责搞一场样板戏，为我们连争光。”
“嗯……指导员，这到是个好主意，可以让年青人在艰苦的环境中更活跃一点，但是样板戏谁来教我们？”龙小鹰回答道。
“刚才没听见说吗？找夏莲同志。”
“你能行吗？”龙小鹰问夏莲。
“既然是上级交待的任务，我们知青连也不能落后。我学过一些舞蹈基本动作，可以来段《红色娘子军》片段，你们有谁愿意参加？”夏莲征求同伴们的意见。
别看共青团员、基干民兵们劳动时都走在前头，说到跳舞大家都在推辞。
“我们只会‘脸朝黄土背朝天’，登不得大雅之堂，别丑化了英雄形象。”
“大家都为难，那么，我们找段人少的片段演出。小鹰！你愿不愿意演洪长青？”夏莲只好直接了当点名了。
“如果革命需要，上刀山也愿意。”想到自己是这场演出的负责人，更何况是夏莲的需要，龙小鹰就站出来了。
“好！那么我们就来一段《长青指路》。骁岗，你来演通信员，然后再找一些人负责伴奏。”
“芭蕾舞？别拽了！我咋个会跳啊？”尚骁岗叫了起来。
“还说你连台词都能背下来，这段舞不需要你跳，只要出场转个圈……”夏莲上下打量着，要用激将法说服他，“不过看你的样子，恐怕上台后会把方向转反了？”
“我来！我来！别小看人。我从小就练八卦掌，你以为我连个圈都不会转？我转得很圆的。”这下尚骁岗答应了。
“这就行啦。我们来负责伴奏，有谁能找到完整曲谱？”刘东海问道，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出色。
“单场片断的剧本很容易弄到，我让家里马上寄来，你去组织‘乐团’就行了。”夏莲回答他。
“这是阿拉的特长，侬尽管放心好啦。”刘东海回答她。
严国定一听，可把他乐坏了，原来连队上藏龙卧虎有的是人材！高兴地说，“就这样定了，我做总指挥，你们抓紧时间练舞，但上班时间不能占用。”
说干就干，紧张排练开始了，晚上时间不够，中午就不能休息了，大家午睡时，夏莲就带着龙小鹰和尚骁岗跑到林子里去练。当他们练得差不多时，严国定就把乐队叫来，合起来听了一下，嫌一把提琴和二胡的气势不够恢宏，又加上了口琴和文子林队。分工合作一演奏，嘈嘈杂杂，演奏出了地道的雨林风格。
节目排练出来时，情况却发生了新的变化。营长带着生产检查组来到二连，听说他们在排演《智斗》很感兴趣，就让演员们给他唱上一段，顺便检查一下节目排练情况。由于演员们白天干劳动，晚上抽时间排戏，结果台词不断出错。演样板戏是个极为严肃的问题，搞不好适得其反，营长回去找教导员一商量，把第二阶段的表演活动给取消了。
演出活动虽然被取消了，但在龙小鹰和夏莲心中建立起来的深厚友情，却像烂漫山花，一天天在盛开。
55 打开心扉（1）
辛苦劳作一天，太阳终于落山了，晚上愉快的休息时光就要到来，想让生活达到完美幸福，就得抓紧做该做的事。
看见尚骁岗和韩红铃，王辰盛和张雅倩下班时卿卿我我，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龙小鹰突然觉得他和夏莲似乎有点太那个了，或许是太革命了。作为班长与副班长的关系，平常都是把集体利益放在首位，好象谈及个人问题就是不顾国家和人民利益，私心重的表现。这对夏莲来说这不公平！对自己——也没好处，龙小鹰决定要找个机会打破僵局，让两颗相爱的心贴得更紧。
下山路上，看到有棵枯树躺在地里，想到顺路带点柴草下山，既可将土地清理出来，又可以减轻炊事员上山打柴的负担，就弯下腰去扛。抱了两下，枯树又粗又长，没能把树干送到肩上。他不甘心地丢下锄头，尽量把身子放低，双手抱稳粗大的树干，猫着腰蹲在地上再次发力用劲。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大树就上了肩，他知道有人在帮忙，趁势站起身来，把枯树在肩上颠了两下，好让重心平衡。
“锄头。”龙小鹰伸出一只手叫道。
来人捡起地上的锄头塞在他手中。
“谢谢！”龙小鹰把锄头塞在另一个肩膀分担一部分重量，趁势挪开挡住视线的粗大树干，要看看是谁在帮忙？
“扛不动就不要去挣命。”身后传来夏莲的声音。
“噢……”
龙小鹰愣了一下，想谁谁就到，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伙伴们都认为他俩是天成地就的一对，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确过吗？机会到不少，但好像一直都没有明确过，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表白的冲动，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就应该把话讲清楚。
怀着忐忑的心情，龙小鹰凑到夏莲身旁，轻声细语问道，“晚上有什么事？”
“大会学习。”
“知道有大会学习。我是问你，学习完后你还有事吗？”
“指导员不安排就没有。”
“如果没有额外安排，我约你到木桥后面的山谷里好吗？就是找兰花的那个山谷，可不可以啊？”
“可以！”
“那就说定了哦，不准反悔！大会学习完我在山谷里等你。”
“你是班长，你说了算。”
“好的！好的！”
听到夏莲爽快的回答，龙小鹰顿时心花怒放，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虽然他们两暗恋了很久，但大家都把那份纯洁的感情珍藏在心底不好得说出口，今夜一定要打破僵局，向她表露心声。
下班后冲到河里洗了个澡，回屋换上夏莲送给他的绿军装，用十个手指梳了梳头发，端端正正戴上军帽，再把腰带拿来系上。不行，太严肃，休息时间不能系腰带。他又把腰带取掉，趁屋里还有光线，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镜子上照下照，虽然头上没有红五星，可是比指导员要帅多了。
正立正挺胸看自己打扮得行不行时，被进屋来的韩红伟看见了，对他说道，“小鹰！打扮得很‘子弟’（英俊）嘛，哪样事这般隆重？”
“过来！告诉你个事，千万不要告诉‘第三者’”
“好！”韩红伟好奇地凑过头去。
“我和夏莲就要有新的发展了，今晚政治学习结束后，我约她到树林里去谈心，到时候你一定要设法支开我身边的人。”
“啊——”韩红伟愣了一下，马上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他说道，“前仆后继，那太好啦！”
“什么东西前仆后继？”
“就是看到我们这个小集体的人成双成对好了起来。不过我有个经验要告诉你，记住！见面后千万别说我爱你。”
“为什么？”
“不知道。”韩红伟补充说道，“也许，就连我喜欢你都不能说。”
“为什么？”
“还是不知道，小资产阶级情调吧？”
“那还谈个鬼。”
“反正给你个忠告，到时候怎么向弟媳表*意就看你的了。”
“一边去！谁是你的弟媳？”
天黑后，听到政治学习的哨音，大家都往会议室走。龙小鹰有意要去晚点，要避开尚骁岗和几个爱跟他说话的人，别和他们坐在一起，免得散会时甩不脱。
进屋后，找了条放在后面的木头坐下。不一会，指导员进来了，借着昏暗的油灯开始读报纸。龙小鹰呆呆地看着指导员，看似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其实，指导员念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见，只是着急地等着指导员说散会。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约见女孩子，时间不能拖得太晚。
不时瞟眼看了看前面夏莲的背影，她在和韩红铃低语，有时还发出很轻的笑声。她不会把今夜的事说出去吧？就像他告诉了韩红伟一样。要是在往常，他也会和坐在身边的战友们小声嘀咕聊天，但今天有要事在身，不能跟别人说话，免得说到兴头上散会时走不开。
坐在圆木上左右扭动，焦急地等待指导员读完报，不知道读完后还有什么安排？
“天气让人老勿适意咯（天气让人很不舒服）。”有人在身后说道。
一转头发现刘东海就坐在身后，今天自己好像是太严肃了点，怕被他发觉，擦擦脖子上的汗说道，“啊——是的，今晚太热了。”
“侬要扇子勿啦？蚊虫很多。”刘东海把手里拿着当扇子的旧报纸递给他。
“好的！扇两下。”龙小鹰接过破报纸，把外衣拉开呼啦啦地扇了起来。
“班长，你穿多了吧？平常见你只穿个背心，今晚怎么穿得这么整洁？”
怎么搞的？朱丹萍也坐在后面，没想到女同志心这么细，连这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被她们看穿了。
“背心破了，怕你们坐在后面看着不雅观。”龙小鹰赶快回答。
“天天见侬穿破背心，阿拉都看习惯了，有什么不雅观的？”李银珍问道。
糟糕！都没注意到，怎么班上的人全坐到身边来啦？看来不能多说话，龙小鹰赶紧打断了她们的问话。“注意听！注意听！再讲小话，指导员要发脾气了。”
看来指导员也习惯了这种有人讲小话的学习场所了，只顾低头念他手中的报纸，当某个角落喧哗声过大时，罗震江就会站起来制止，“喂！那边的同志不要讲小话。”
好不容易熬到学习结束，龙小鹰看见韩红伟拉着尚骁岗和王辰盛走了，计划得逞！出门后趁黑暗马上就闪到屋檐下。见没人注意，顺着墙脚溜出连队，一口气奔进山谷。
这里有一棵倒伏的大树，可供人坐在上面休息。他爬了上去，找到一块适合两人的地方，背靠树杈坐下来。森林里幽静得出奇，融融月色浸润山林，粗壮树木笔直伸向空中。顺着高大树木看去，点点繁星点缀着蓝色天幕，一弯宁静新月刚从林间浮现出来，就像从天穹里开来的小船，将带着相爱的人们驶向幸福的港湾。
“天空是我们宽敞的客厅，大地是我们华丽的地毯，星星月亮是我们客人，红柳沙丘是我们陪伴……”龙小鹰激动地在内心吟唱着。
大森林里并不平静，流萤飞舞，在夜空中画出诡异的轨迹，蚂蚁倾巢出动，在潮湿的地面忙着啃嚼腐烂食物……这个时候，或许夏莲正跌跌撞撞往山沟里跑来。她一个人敢进来吗？要不要去接她？
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前方树丛发出轻微响动，缝隙中见到一个白色影子在枝叶林间飘动。他知道，那不是森林里妖邪异气所生成的魑魅魍魉，而是夏莲轻盈的身子，像个蝉翼仙子般向他飞来了！
“我在这儿。”龙小鹰从树上探下身子轻声叫道。
“吓死人了！半夜一个人在森林里乱蹿，我还担心找不到你，迷了路就完蛋了。”夏莲跑了过来。
“快上树！这个地方很安全。”
龙小鹰弯腰伸手去拉夏莲，刚捏住她那滑脂如玉的小手，又怕人家不同意，吓得马上又松开来，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