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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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热带雨林-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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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龙小鹰感到脖颈处很暖和,半边脸似乎靠在一个毛绒绒温暖柔软的东西上,越睡越舒服。也许是在梦里吧?他不想醒过来。迷迷糊糊正享受着温暖,忽闻耳旁传来大嚼骨头的声音。
“咔嚓!咔嚓……”
龙小鹰一下子惊醒过来。咔嚓!咔嚓!果真有东西在嚼骨头,不会是老鼠来嚼耳朵了吧?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感觉有个庞然大物就蹲在耳边。这是什么东西呀?赶快从被窝里伸出手,隔着蚊帐轻轻一摸。天哪!又大又软,这么大的老鼠?摸到身上它也不跑,把人都不放在眼里。吓得他连忙握起拳头,狠劲朝耳边的老鼠打去。
砰!一拳打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打得篾笆墙直摇晃。随着喵——的一声怪叫,那个东西跑掉了。
“什么东西响?”韩红伟被惊醒了。
“老鼠王!不对,可能是只猫。”
“快起来看看。”
尚骁岗把油灯点亮抬了过来,龙小鹰就拉起枕旁的蚊帐。
“啊!一个老鼠头。”尚骁岗惊叫起来。
跳动的火苗下,只见一个血淋淋的大老鼠头就放在枕边,龙小鹰赶快把它拿起丢出屋外。看来是陈贵德家养的猫在耳边大嚼老鼠,还好刚刚睡醒手上无力,要不然猫就遭殃了。
篾笆墙的撞击声把睡在隔壁的韩红铃吓醒了,听到半夜有人起床讲话,紧张地问道,“哥!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一个大老鼠。不对,是只猫,被打跑了。”韩红伟告诉她。
“夏莲和张雅倩都走了,你们又一晚上都搞出些声音来,吓得我都不敢睡觉了。”
“你怕什么?是老鼠,又不是老虎。”龙小鹰安慰她说道。
“我不是怕老虎,我是怕——我怕——”韩红铃犹疑了片刻,说道,“算了!不说了,明天还要早起。睡觉!快睡觉。”
“是呀!凌晨还要早起煮饭,赶快睡。”
吹灭灯,爬上床。闭上眼,龙小鹰又想起了韩红铃刚才说的半截话。最近她变得很敏感,胆子也变小了,随便发出点声响都会受到惊吓。怕梁春雪?还是怕木波?本来胆子就小,现在独住一屋就暴露出来了,到底她害怕什么?




105 起早床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将龙小鹰惊醒,起身一看,闹钟指在5:30,做早饭的时间到了,得马上行动。他把闹铃按下止住,披上衣服,提上闹钟和马灯,揉着还睁不开的眼睛朝门口走去。
刚要把顶住门的锄头拿开,从篾笆缝隙处见到的情景吓人一跳!屋外星光昏暗,一只斑斓老虎正在路上散步。还好没有开门,要不然就撞上老虎了,出不去了,只好躲在门背后耐心等待。屋外老虎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离开,真是急死人了,被老虎挡住去路,耽误了做饭时间怎么办?他准备丢一只鞋子出去把老虎引开。轻轻拉开条门缝,该死的老虎抬头嗅了嗅,好像是闻到了人的气味,竟然朝着龙小鹰隐藏的地方走了过来。正在紧张万分,叮铃铃——手中的闹钟突然大叫起来……
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梦,搞出一身冷汗。
赶快翻身爬起,把闹铃止住,提上闹钟和马灯,揉着还睁不开的眼睛朝门口走去,刚要把顶住门的锄头拿开,他停住了。屋外星光昏暗,从门缝里看到的情景跟梦中一摸一样,但是没有看见老虎。心脏砰砰跳起来,该不是梦里提醒他外面有危险吧?
出门还是不出门?站在门背后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不出门大家起床后就没有饭吃,就会耽误了上班时间,管他的,豁出去了。点亮马灯,拉开房门,一鼓作气向伙房走去。晃眼的灯光下,四周都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见脚下那团桔黄色的道路。
来到树木遮掩的伙房,幽暗漆黑,四下里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龙小鹰把马灯摆在脚下准备开锁,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头?身旁灶坑里似乎有轻微响动,连忙蹲下探头细看。掏灶灰的深坑里突然红光一闪,只见一张漆黑的鬼脸“飘”在灰坑里,布满皱纹的脸竟然咧开大嘴朝他呵呵一笑,真是把魂都给吓出来了!
一把抓起摆在灶旁的劈柴就要往下砸,一团火苗在灶坑里燃烧起来。定睛一看,灶坑里蹲着个身穿黑衣的傣族老波涛,要不是他嘴里粗大的旱烟被吸得燃烧起来,龙小鹰就把手中的劈柴砸下去了。
原来是个在灶坑里点烟的老波涛,虚惊一场。当老波涛拄着长长的火药枪从灰坑里走出来时,龙小鹰到警觉起来,边疆地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躲在灶坑里,会不会是个来搞破坏的敌特份子?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他按翻抓起来?
“上哪儿去?”龙小鹰警惕地问道。
也许老波涛觉察到对方的诫备,连忙向他做出解释。夹杂着几句生硬汉话,呜呜哇哇比划了一阵。
眼前的老波涛似乎见过,好像是傣族甘蔗地里守甘蔗的人,还会榨汁熬红糖,有一次还偷偷卖给他一块。就是他!龙小鹰连连向他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噢……噢……进山打猎……”
这个人不是敌特也不是破坏分子,他只是在灶坑里取取暖,抽支烟。两人相互比划几下,老波涛就朝着黑暗的森林里走去。
老波涛走后,龙小鹰立即行动起来。早上时间紧迫,一切都要讲究效率,头晚睡觉前就在灶膛里塞进一棵捂火用的树干,现在暗火还燃烧着。他把手中的劈柴塞进灶膛,拿起大铁钩掏了几下灶灰,灰烬落下来,灶膛里呼啦啦扯起火苗子。
打开门锁,提着马灯冲进伙房,淘好米,锅里的水也烧开了,把米倒进滚水里,煮米、蒸饭、洗菜、切菜,一道工序紧跟一道,忙得锅子勺子叮当响。
煮好饭、炒完菜,天刚朦朦亮,龙小鹰吹灭马灯,来到门外准备透口气。
东方发白,群山初现,空气清新,四野无人,从晨雾中苏醒过来的密林正在滴嗒滴水,好一幅美丽的晨曦画面。龙小鹰舒畅地伸个懒腰,刚伸到一半,咯吱一声,寂静清晨里传来轻微的开门声。越是轻微,越惹人注意,龙小鹰赶快停下手,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响声是从一栋茅草房的顶端发出来的,那里是连长熊国杰住的地方。熊国杰独居一屋,门也开得与众不同,别人的门都朝着大路开,他的门偏要开朝山脚树林阴暗处。还没有吹起床哨,连长起来干啥?来到后勤班才发现,原来连队上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到要看看他早起做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走出来的不是膀大腰圆的熊国杰,而是一个让人想破脑壳都想不到的人。窈窕瘦弱的韩红铃从门缝中悄悄钻了出来,正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左右张望。
别让她难堪,赶快回避。龙小鹰刚想躲回伙房,不料韩红铃一转头,四目相对,这下再也躲不掉了。韩红铃红着脸低下头,顺着屋角一转身就不见了。
进谁的门不好,怎么偏偏就进了熊国杰的门?竟然被这个坏蛋盯上。龙小鹰百思不得其解,有伤风化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胆小老实的韩红铃身上?
背地里流传熊国杰作风有问题。他的一个退伍兵战友和连队的一个上海女知青好上了,但又不知道这个女知青对他是否真心?就请熊国杰来帮忙,还把房子让出来让他俩长谈。一来二去,没料那个女知青反而和熊国杰好上了,后来又听说女知青的肚子大了,再后来就听说女知青办病退回家去了。
从这以后熊国杰名声大噪,知青们都在传说是熊国杰通过“走后门”帮女知青办回上海去的。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也没有人追究,但在一心想回家的知青眼里他却变成一个有本事的人,跟他交往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
有人不相信玻璃杯掉在地上会打碎,偏要请人来试,那就没办法了。不过韩红铃不是这样的草包,难道她真的喜欢上熊国杰这样有本事的人?苍蝇为什么能在光滑的墙壁上行走,总是有它的能耐,看来这件事够复杂的了。
别人的八卦事最好别闻、别问、别传,更何况还是好朋友的,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龙小鹰转身走进伙房,洗涮收拾好案板,打开卖饭窗口用棍子支撑住,一转身,韩红铃幽灵似的就站在身后。
“买买闪!别吓唬我。”龙小鹰对她说道。
“都被你看见了吧?”韩红铃开门见山地问道。
直奔主题,反而让龙小鹰吃了一惊,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看见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龙小鹰果断地回答她。
“别一脸疑惑的样子,认真点好不好?”韩红铃生气了。
“当然是认真的,我在这屋,你在那屋,怎么会看得到?”
“跟你说真的,其实我跟他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嗯——我相信你。不过他的流言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
“那你半夜还跑到他屋里去干啥?”
“不是半夜,是在你起床以后。连长这几天手痛,说在女知青中我是最乖巧的,要我早上趁大家还在熟睡时去帮他洗脸刮胡子,特别交待不要让人看见。”
“不要让人看见,这不就是问题了吗?你怎么会听他的摆布?”
“你也知道,厂里已经同意父亲提前退休让我顶岗,有关手续已经到了农场,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但你说奇不奇怪?有一天熊国杰主动跑来找我,说是上面办手续的人他都认识,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大家都清楚,我怕不答应他反而会引起节外生枝,只好答应了。没想到这家伙得寸进尺,这段时间趁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时就会摸进来……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你怕老鼠,怕的就是这个?”
“是呀!白天上山累得要死,晚上还得提防着他。”
“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除了你,我对谁也没有说过。我哥的脾气那么暴躁,让他知道了还不把我打死。你做事向来稳重,求你了,有什么痛苦都是我一人顶着,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现在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家里又没有门路,只能靠自己了。人家都说,他能把罗震江挤走自己当上连长,在上面是有后台的,把他服伺好了,他就会帮我办回城去。”
“尽管放心,这事不会说出去。但也不能病笃乱投医,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龙小鹰提醒她道。
“知道了。夏莲迟早要走,不管是病退还是上大学,你也会走,其它人也会离开这里。刚下来时热热闹闹,日子再苦也能熬下去,如今许多人都走了,把他们送走后我的心里总要难受很长时间。我一生没有大志愿,劳动上也不想挣表现,最怕的就是孤独,只想在你们走之前先离开这儿。如果哪一天你们真的都走了,把我一个人留下,那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看到韩红铃着急的心情,龙小鹰也不好得再说什么了,只是安慰她道,“跟他打交道,自己要多个心眼,有麻烦就来找我。”
“我会的。”
屋外传来起床哨音,韩红铃幽灵似的又匆匆离开了。
韩红铃性格脆弱,在家有父母照顾,下乡有哥哥看管,生活上一直跟着夏莲,结果让她依赖性很强。如果哪一天好朋友们都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相信她的世界立刻就会塌下来。龙小鹰很同情她,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自己又无能为力,只希望她这次的努力能获得个好结果。




106 忆苦饭风波(1)

卖完早饭,把伙房收拾干净准备回屋睡觉,刚要出门,严国定就进来了。
“小鹰!干得不错嘛,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第一把火就烧得不错,卫生搞好了,大家少得病,生产也就上去了。”
“还请指导员多批评。”龙小鹰谦虚地说。
“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严国定对他说道,“下午连队召开‘忆苦思甜’教育大会,我准备在露天举行,地点就选在道路大转弯处,那儿宽敞一点。由你负责布置露天会场,让后勤班的人把会议室的长条凳都搬出来,围成一圈摆放好。再组织几个团员青年出个墙报,画两幅画,写上几个有教育意义的大字,营造点气氛。会后要吃‘忆苦饭’,晚饭就不煮米了,到山里砍棵野芭蕉杆,再到菜地里砍几片莲花白的老菜杆,拿出点糠来给大家煮顿‘忆苦饭’。行吗?”
“行!我马上就去办。”
“记住!要用野芭蕉芯,又苦又涩,剁碎了混着糠煮,盐巴就不要放了。”
“菜叶要洗吗?”
“随你便。不过还是洗一下,上面有大粪呀!”
“好的。”
中午下班时,同志们看见宣传栏上书写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两行大字,下面放着讲台和条凳,就知道“忆苦思甜”教育大会要在这里举行。
午饭后跳到河里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上班哨音吹响后,性急的人就端着饭盒来到露天会场,等着吃不画饭卡的“忆苦饭”。严国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来到会场,招呼大家坐好后,教育大会就开始了。
“同志们!这是全营开展的一次‘忆苦思甜’教育活动,回忆过去的苦,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珍惜今日的甜,让知青同志们更好地扎根边疆干革命……”
简短介绍目的意义后,就由祖宗三代都是贫农的老咪涛来给大家诉苦。满脸皱纹的老咪涛站了起来,看她那饱经风霜的面容就知道从小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老咪涛的家乡在湖南的一个贫困山区,因家里贫穷吃不饱饭,从小就被卖给地主当丫鬟。寒冬腊月北风吹,地主和地主婆都躲在屋里烤火吃肉,她还赤脚在雪地里挑水劈柴,喂牛喂马给地主做饭。每日都起早贪黑拼命干活,每晚都睡在冰冷的柴房里,可是,还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会场一片肃穆,更增添了血泪控诉的气氛。
看到知青们都在认真听讲,龙小鹰悄悄溜到伙房煮“忆苦饭”去了。虽然从未煮过“忆苦饭”,但曾在猪圈喂过猪,把这些东西搭配起来,不就跟猪食一样的煮法吗。平日路过猪圈,闻着猪食锅里的糠很香,心想如果精心庖制,说不定还是一道美味。他先把老菜叶洗干净剁细备用,再剥开芭蕉杆的外皮,取出一棵嫩白的芯来,用菜刀把芭蕉芯切成薄片再剁得像米粒一般细碎,与菜叶混在一起放进大锅,最后在表面撒上一层糠。盖上锅盖,烧开后用小火慢慢熬着,不一会,糠的香味就飘出来了。揭开锅盖搅拌均匀,舀了点尝尝,虽然没有做出鸡蛋糕的味道,但对于常年吃不饱饭的知青来说,应该还算可以。
教育大会结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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