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梁希泽便来电,陆静心情甚好,见不是视频,也没扔给清花阿姨接听,只听他问道:“真的?有没有叫爸爸?”
陆静竟然还和他贫了两句:“你想不想孩子叫你啊?反正孩子先叫我了,两个都叫了,哈哈哈。”
隔日天气很好,陆静让清花阿姨晒了一上午的水,然后将两个宝宝带上婴儿救生圈,放在水温适宜的婴儿泳池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平平不停的扑腾,而安安游了一会就不肯再动。陆静将安安在水中拉过来,拉过去,又挠挠孩子的小脚丫,惹得孩子笑声不已。
她蹲了一会,觉得腰疼,扶着保姆站了起来,又起猛了,一阵阵的晕眩,在原地站定了一会。才回过身来,却发现梁希泽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后门门框上望着她。
他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风衣,衬得他身材修长;他的唇线正微微上挑,泪痣依然优雅而分明;他的眼神中有片刻的沉醉,仿佛看见了什么十分美好而值得留恋的场景。他一定是放下电话后,搭了最快的一班飞机赶来,这还是他送她来美国后,两个人的第一次碰面。
陆静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怔了好久,才撇过头不看他,似乎是太阳太过耀眼,她觉得鼻腔一阵阵发软。孩子已经被保姆用浴巾擦拭干净,一个放在她的手里,一个由清花阿姨抱着。
清花阿姨对梁希泽笑道:“小美手里那个,昨儿叫的爸爸。”见陆静还站在原地,又招呼道:“小美,快点进来,太阳太大,别闪着孩子眼睛。”
陆静这才垂下眼眸,直直的从他身边穿过。尽管她低了头不看他,但是他身上的大自然味道还是一下就跃入自己的呼吸范围,那样的清新和自然,让她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他轻拦住她的手臂,道:“我抱抱孩子。”
陆静将孩子交与他,还不忘塞了塞浴巾。宝宝显然不适应这个略带风尘的怀抱,哼哼唧唧的挣扎了几下。梁希泽笑道:“行了儿子,别装了,才几天没见就认生?”
她纠正道:“你这样抱孩子不对,他不舒服,当然要挣扎。”说话间她调整了宝宝的位置,让孩子轻松的躺在父亲的臂弯里。
宝宝安静下来,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这个世界。他逗弄道:“儿子,叫声爸爸。”
孩子却又开始挣扎起来,梁希泽显然有些手忙脚乱的哄不停,陆静见状道:“闹觉呢,让他睡吧。”她伸手抱着孩子朝婴儿房走去,清花阿姨道:“希泽来了,就让孩子跟你们躺大床睡吧,你们俩一人哄一个。”
陆静本想拒绝,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剥夺孩子和爸爸相处的时光。她推开卧室的门。美式乡村风格的卧室装饰的清新而自然。宽大的红木色老式四柱大床上,已经摆好了孩子的小花布垫。
阳光将四方形的白色窗框照射的斜斜的,倒影印在地下陆静经常坐的一个小圆垫子上。下垂的窗帘遮挡了半壁阳光,却依旧明亮,整个屋子都有一种午后的炙热与温暖。
她将两个孩子并排摆在一起,左亲右抱的逗弄了两下,才侧躺在床上,拍着安安的小身体,轻声细语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梁希泽却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陆静努嘴道:“哄平平啊。”
他这才脱下风衣,蹑手蹑脚的侧躺在床上,学着陆静的样子哄着孩子入眠。
卧室里散发着温暖和温馨的味道。他们面对面的侧躺,中间不再是太平洋的距离,只是隔着他们的孩子;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却总是忍不住的瞟向他。他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飞行的疲惫,眼底还泛着淡淡的淤青。
他们彼此相对,沉默无言,空气中只流动着一种秋天特有的好闻味道,像是阳光照射在草地上的温暖,像是辽阔天空里高远的太阳。陆静迷糊醒来后,才发现两个人都哄着孩子便睡着了。他睡的香甜,仿佛很久没有成眠一般。
陆静呆呆的望着他的睡颜。她几乎没怎么这样看过他。他很睡着的时候很温和,鼻梁挺拔,俊朗依然,和他高傲的脾气完全不符,陆静不知怎么就看出了神,不得不承认,儿子们几乎遗传了他的大半优良长相。
陆静在翌日早饭时听到了平平叫他,午睡后听到了安安对爸爸的呼唤。孩子发出呓语时,他的表情很安详,先是侧耳,微眯着双眼,继而嘴角上扬,脸上全是北方汉子那种满足却不愿轻易表露的硬朗。
他只停留了两三天,但是他们和孩子一起度过了万圣节。清花阿姨给前来敲门的小孩子塞了不少的糖果,两个人则给宝宝穿上了连体的熊猫装,还带着条卷曲的小尾巴。在奇装异服打扮鬼怪的万圣节里,平平和安安竟然清新的像小天使一般,引来街上狂欢游行众人的喜爱。
他们始终没有太多的对话,即使在万圣节夜晚的街上 ,他怕两人被人群冲散,一直都紧紧的拉住她的手。他也没有问她愿不愿意,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陆静亦怕被冲散,并未矫情挣扎。
走到街口处,他问她:“腰疼不疼?往回溜达吧?”也不待她回答,就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对她道:“手放我大衣兜儿里吧,别回头走岔了,人太多。”
他的掌心宽大而温热,即使只放在他的兜儿里,她也未能忘记他们牵手时的感受。
直到他要离去时,才对她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醒孩子一般:“我最近有点忙,没什么时间,等到了12月28号,孩子生日,我再过来看你们。”
陆静本来想撇撇嘴抢白道:干嘛啊?我是傍家儿啊?还翘首期盼您的到来?您说什么时候来就来?但是她听见了他最后的三个字,他问她:“好不好?”
陆静心想,我没听错吧,这是梁希泽在求我吧?
她终究还是换了口气道:“我总得回家过年。”
他沉吟:“等孩子过完生日,春节前,我空下时间来,就接你们回来过年。”
陆静不语,表示默认。他从行李里拽出很多件小衣服扔在沙发上:“老家儿见天的往咱们那里送孩子的衣服和玩具,还都是成双成对儿的,搁着也是可惜,给你带过来吧,你看这个西瓜的衣服,还挺可爱。”
他又从贴身衣兜处摸出两个护身符,递给她道:“孩子奶奶和姥姥一起去求的。”
他这样念叨着,最简单的亲戚关系,陆静突然就红了眼眶。他临走时靠在车边,站在高大的棕榈树下,望着她始终飘散不肯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对她道:“我只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这样一段有些突然而急促的来访,竟然让陆静不再抗拒他的来电他的视频。孩子人生中的每一个美好而单纯第一次,她都乐意于记录下来并且和他分享。两个人有了孩子,全然就是有了共同的牵挂和最柔软的一片天地。
她开始体会起母亲说过的话:“我们要为小美创造一个和谐的家庭。”
在夜深人静时,陆静也会辗转反侧,考虑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她和黄媛隔着太平洋彻夜长谈,因为她知道,黄媛也曾有过一段六年的感情,最终却因为家里不同意而挥泪斩情丝。
她问黄媛,会吗?你要是舒晶,你会去乞求这个男人给予自己最后一段温暖吗?
黄媛只是长长的叹气,她说:“这个女人,该有多爱这个男人,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大概真的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了。”
陆静又给李宛清打电话,试探着问道:“大哥要是和那个谢怜燕上床了,你会不会原谅他?”
李宛清竟然轻笑了出来,她的声音娇柔的像是春天的布谷鸟:“小美,你好天真,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能指望他们守身如玉吗?”
陆静竟然无语,她问:“这样你也接受的了?”
“小美,”李宛清幽幽道:“我长你几岁,多少比你更了解些男人,希泽……更多的是出于男人对前女友下意识的不忍心拒绝和补偿吧。比起梁希跃主动和谢怜燕纠缠不清,希泽真的算是一时迷途而已。”
陆静想起舒晶的对自己的指责,想起她孩子般脆弱而无助的泪光,想起她不过是一个爱到卑微的女人,她便再也无法对舒晶做出任何偏向性的责怪。她想,他们一定曾经很用力的相爱过,以至于她对他的爱如此绝望和粉碎,却还能在最后的关头为了心爱的男人,劝自己不要离婚。
可是他呢?他是不是也这样爱舒晶?陆静的脑海中反复的播放着母婴中心的那间更衣室里的戏码,窄的受限的门缝内,昏暗而暧昧的灯光下,一个哭着挽留的女人,和一个决然不肯回头的男人。
也许他真的后悔了,也许他真的忘记她了,不爱她了。不然他怎么会在婚礼上,望着自己的眼睛,说出那样的誓言?那样的真挚,懵懂如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定。他若不爱自己,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剥离开那双相握了八年的双手?
陆静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至清晨时分,便驱车来到海边,任海风将自己的长发卷起,即使怀孕时,她也没舍得剪掉这么多年的长发。发丝飘荡在她的眼前,将她的视线模糊,她的耳边只闻得哗哗的海浪声。声音像是尘封的往事,瞬间席卷了整片天空。
她伤感的不能自已,倾听着海浪的波涛,拨通了旭天的电话。相隔十六个小时的时差里,旭天在很热闹的场合,而她的世界清静的只有碧海滔天。
她几近哽咽:“旭天哥,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小美,”旭天的声音传来,幽静而遥远,像是在空谷中回荡:“希泽在我旁边呢,你告诉我,现在,你想和他说话吗?”
她想,她想听见他说:媳妇儿,我喝酒呢,这帮孙子都灌我,还是我媳妇儿好,能帮我挡酒,还捎带手的帮我灌人。
她想象着他说话的口气,只噗哧的笑了出来,全然没顾上滚滚而落的泪珠。
陆静点头,甚至都忘了旭天根本看不见。
而旭天却像是洞悉到她的动作一般,只是轻声的笑了:“所以,你明白了吗?”
他不待她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陆静思考良久,终于打电话给母亲问道:“妈妈,我和梁希泽,带着孩子,一起回去过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陆小美的这种感受很真实。遭受背叛的那一方,会在原谅和不原谅之间摇摆不定。一刻觉得他很好,可以过下去;下一秒就觉得不行,太恶心;她现在也属于很迷茫很被动的状态,只是觉得很想念梁希泽,准备原谅他,但是完全没考虑到是否真正能原谅他。他们之间需要解决的问题非常多。
另:祝愿失联飞机平安 揪心啊
、第 27 章
陆静的生活又平静了好一段日子,每日过的几乎是清心寡欲,却清新规律。只按时起床,按时练琴,每天都在花园里压筋,将自己舞蹈的基本功一点点的找了回来,并且迷上了瑜伽带给自己平心静气的感觉。
她看着院子里的草坪变成黯淡的绿色,看着天气一天天的转凉,看着美丽的秋景慢慢消逝,才恍然,又是一年的冬天来临。
一日清晨回房间后,清花阿姨笑道:“瞧你现在跟个小姑娘似的,和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一个模样儿,真喜庆人。”
陆静不信,跑到穿衣镜前查看,才看见镜中人一张小小的脸,丹凤眼依旧明媚而狭长,身材自停止喂奶后就迅速的瘦了下来,现在已经和生育前无异,只是胯部宽了一些,却更能体现女性优美的线条感。生育后的保养得当,使她的皮肤都变得光洁细腻起来。因为做瑜伽,她将头发高高的挽了起来,耳边还垂着几缕滑落的细柔发丝。
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笑道:“你都是孩子他妈了,别臭美了。”
她爱上了栈道边的那排雪花灯,甚至在带宝宝出行的那个夜晚,透过栈道,看见了海边两个同志的求婚。
他们只有两个人,没有观众,没有鲜花,没有烟火。只是两个人并排的走着,棕发男子忽然单膝跪地,掏出一枚戒指,然后对着金发男子说着什么。
他们的身旁是傍晚的海,海风很大,夕阳残喘着在海岸线上的挣扎,只片刻便被海岸线吞噬,连残阳的血光也不见踪影。
陆静却觉得那个场景异常的温馨,太阳落山后,她看见了金发男子点头,然后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她情不自禁的鼓了鼓掌,两个男子循着掌声的方向看来,和她挥了挥手表示感谢。陆静明知故问道:“What did he say?”
“He said YES。”
翌日她翻看日历,12月20日,离孩子的生日还剩下八天的时间,而梁希泽承诺平安夜时飞过来和他们过圣诞。她心里突然就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她将平平举得高高的,听着孩子咯咯的笑声,开心哄道:“爸爸要来咯,爸爸要来咯。”
十点钟时,清花阿姨照例给她榨了一杯新鲜果汁。她拿着果汁杯来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后。打开钢琴凳内的小储物格,随便捡了一本琴谱打开,却在琴谱的最底下发现了一枚精巧的钥匙。
她握着钥匙,明知道一定和书柜里的那个橡木盒子相匹配,却还是轻轻的将它放回原处。
她弹了车尼尔的《练习曲》,巴赫的《前奏曲与赋格》,才发现自己弹得都是九级考级曲目。不知怎么就想起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来,继而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缠绵。她不知不觉的红了脸,起身将空杯放在洗碗池里,却在水池的倒影中看见自己染了桃花一般的双颊。
连清花阿姨都过来探她的脑门:“这闺女是怎么了?发烧了?小脸儿红的。”
陆静低了头道:“我去买杯咖啡喝。”便随便扯了件大衣就出门。却在围栏门口和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撞了满怀。二人齐声道歉,又都友好的笑了一下。
那女子打招呼道:“hi,我叫Bella(贝拉),我来探望我的阿姨,我们住在那边。”她说着指着三栋房子开外的一栋风格相近的别墅。
这位少女皮肤黝黑,身材也不高,却是一口地道的美音,显然是东南亚裔女子。但她的面容有种东南亚少女特有的娇羞和圆润。陆静也笑着自我介绍道:“叫我Lulu。”
贝拉显然很高兴交到了朋友,两个人又攀谈了几句,她忽然望着陆静,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我想起来了,这栋房子的男主人,我以前好像见过。”她说着将手放在自己的眉心处,似乎在思索,然后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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