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大娘敲了敲隔壁院门,过了一会儿有位老妇人扭着小脚过来开门,一听原委便笑道:“不妨事,老婆子难得有人说说话。”把林英让进门后,老妇人又道:“我正烙饼子,二娘你端两个回去?”
那卖馄饨的大娘也不客气,拿了两个热饼子就走了,可见两家是极熟的邻里。
天色已晚,老妇人把烙的热饼子和菜粥端了出来,还有一小碟鲜香椿炒鸡蛋,这便是待客的菜了。
吃了饭老妇人也不让林英刷锅,还把剩的菜粥放在碗中端给“小猪”。见“小猪”吃的香甜,老人家便开心地口中直道:“慢着点,慢着点,没人和你抢。”见小猪竟似听懂了抬头对她努努嘴,老人家乐得又把剩的半个饼子也给了它。
林英看了直摇头,想说这是要卖掉的“猪仔”,又觉多余。饭后,陪老人家随意聊了几句,便各自歇去。
林英入定修炼至四更天时,突然有人从后院轻轻翻了进来。林英与云舟对望一眼:怎么这么巧遇上贼?
一人一兽隐去身形,正打算将那黑影截在主屋外,却见那人闪身进了林英歇宿的这间。
桌子上的油灯被人轻轻移开,从怀中掏出的书信和七八锭银子被整齐地码放在桌上。黑暗中来人径直从叠着的箱柜里翻出两套衣裳,显然十分熟悉房中的一切。
等到那人拿了东西来到院中,月影下就显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身段来。她手提包袱向着主屋的方向拜了又拜,方才艰难地转身离去。
林英的好奇心着实被勾了起来,可她毕竟知道仙凡有别,无意插手凡尘中事。然而有些“兽”却是不管的,“咱们跟上去看看?这姑娘身上的血腥味可不淡,我估计是杀了人,大概要逃。”
“你既已知道,何必再看?”林英一听如此,更是确定不愿去趟这浑水。此处已成是非之地,林英抛出白云帆,带上云舟就飘上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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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悠达的编编说封面太暗了,以后可能会不利于封推,看来过段时间会换封面了,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第三十九章 复仇
林英悠悠来到城外,却听云舟道:“青华,你看,那姑娘正在我们下头赶路。”林英低头一看,郊外山中夜路难行,那女子似有些功夫在身,正星夜兼程地往南赶。
也不知她为何要杀人,林英收回目光,就要驾起白云帆加速上路。突然火光冲天,在一处山坳地,十多个大汉手持火把,将那女子团团围在中间。
火光映在女子清丽的脸上,一阵肆意地大笑在仅有噼啪火声的深夜林中,显得尤为刺耳。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下好了埋伏,不亏是执法堂白老三的人。
詹金刀当日陷害我父,自己做了堂主。他要我委身给他做妾,就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帮里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证据我已留给我娘。今日若是不得善了,日后还请兄弟们替我给她老人家送终。”那女子说完便摆开架势。
对面带头的大汉抱拳接道:“金娘,兄弟们佩服你的为人。但是以下犯上、先斩后奏,却是坏了帮里的规矩。白堂主的意思,你今日若有本事逃出去,翻过启山,就是飞龙帮的地盘,此事就算了了。如今你既被兄弟们追上,先过了这关再说!”
此人言毕身动,金娘望着围上来的众人,脸上显出一丝绝决之色,她唰地抽出一柄软剑,拼了上去。
这个……黑灯瞎火,四处无人。救还是不救?
林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碟鲜椿炒蛋,她看了看云舟,发现它的嘴角还留有烙饼的沫沫。
好吧,吃人的嘴软。救!
林英心念一动,便不再迟疑,落到林中,伸手拔出头上的骨钗,宝石般的鲤鱼眼发出一阵绯色光芒,已经挂彩的金娘和一群刀客一见那幻光便坐倒在地,人人眼神迷茫而空洞。
林英反手击昏了金娘,将她带上白云帆,往启山的另一头而去。
天微亮的时候,金娘在细雨中被淋醒,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旁,远处是启山南面的尹水河,对岸的村庄在薄雾中依稀可见。
她头痛欲裂,完全不记得激战时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是怎么翻过山的。
揉了揉头,金娘试图起身,这才发现手边的包裹上多了一封信笺,她忙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执念已了,重生为己。”
金娘念着念着,流下一行泪来,随即朗声道:“何方高人搭救,可否显身相见?”这般问了三遍,见无人应答,知道恩人已是去远。
白云上,林英向扒着船头往下看的云舟招招手,那个坚定地走向村庄的女子,便离他们渐行渐远。
此后又是近一周的枯燥飞行,当林英和云舟再度感到疲倦的时候,眼前已是凡人国度的边界,再往南,入眼的先是无边无际的红叶松林,如火似炎,令人赞叹。
时值近晚,天空蔚蓝无云,几丝金霞映着满山的红叶松,林英站在云端,倦意尽消,似乎天地辽阔,可以这般无休止地飞到尽头。
掠过红叶松林,就该是大名鼎鼎的赤渊壑了,彼时东陆第一大魔罗城赤渊城也就在望了。
修道者,道法自然;修魔者,魔罗极欲。
佛门、儒生、还有更多青雷这般的道门正派,从大类来说皆被称作道修,哪怕各自的求法之门千奇百怪,可万变不离宗,大道三千,终是通过感知天地,来掌握法则,乃至跳脱法则得以飞升。
而魔修,却是走的截然不同的路径,他们行事全凭个人喜好。譬如一人好赌,他便会将赌之一事穷尽极欲,输光家财只是第一步,可能接下来输得出卖朋友、再输得出卖师门、最后输得手脚都被砍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都必须进行下去。
直到一刹间此人悟了,这种只有其人自知的感悟被称作“悟入魔罗”,至此魔修修炼的筑基期才算到来,从此开始破而再立,成为魔罗者。
炼气期的魔修可能是十恶不赦、可能是匪夷所思更甚者癫狂犹如癔症。成了的筑基,败了的大多丢了性命,成或败,没有中途可选,这样的筑基只有一次机会,其残酷不是修道者可想的。
如此的淘汰使得魔罗者大大少于修道者,然而他们中无一不是战力强悍之辈。筑基之后的魔罗平日虽看来和修道者并无太大差别,可事到临头终会现出本性。
至于“魔罗极欲”,说的是魔修飞升之路关键在于网罗世间所有极欲,唯有彻尝破坏道心之物,那些抗过去的心冷志坚之辈,才能漠视世间一切法则,从而突破法则飞升。
离赤渊壑越近,林英脑中关于魔修的一切越是清晰,她琢磨着储物袋中的《论魔罗》一书,十分好奇这位三万年前与上行道尊同一时代的伟大散修卫谨行,是如何以道修的身份结交了众多魔修。
最为传奇的是,此人被一位女魔罗视作其“情之极欲”的对象,最后两人各自经历了修行路上一场大劫,双双突破结婴成功。当然有关这段故事,据说魔罗界有更多详尽专著记载,毕竟道、魔不同,记述的重点也会不同。
按照这位前辈记载,到了掌握世界法则这一层后,道、魔其实有殊途同归的迹象,但这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林英抛开混乱的思绪,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小小筑基修士现在所能感悟到的。倒是在这位卫谨行之后,虽然道、魔依然不常往来,却也可以容忍两方修士自由结交。当然,前提是道、魔这三万年来,并没有像五万年前,爆发过那样一场旷日持久蔓延至整个修仙界的大战。
和平,对于修仙界也一样,培育起理解和交流。
一个昼夜后,红叶松林已经被白云帆抛在了身后,远处大地那犹如被巨剑所割裂的伤口正是赤渊壑。
壑中不停翻滚的岩浆似乎是伤口从未愈合的证明,自远古而来的不羁气息把林英的心神震得一荡。
突然,身后有几股驳杂的灵力在飞速靠近,林英立即将灵力注满白云帆伪装了起来,来者修为最高的不过筑基初期,她决定先探看一下。
第四十章 搭救
林英刚敛起气息,那几股驳杂灵力就进入了视野,竟是两只双头怪鸟在围追一位修士。
这两头四阶怪鸟形如秃鹫,浑身紫红,双翅一展就是一团紫火拍出,还不时伴有两声难闻的聒叫。
那修士被两只怪鸟逼得且战且逃,看见那些紫色火团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只见他一股脑地往身上拍了数张防御符,这才稳住了黯淡到即将消失的防护罩。
“那头的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待我二人将这绛鹫拿下,两头畜生的好处就都归道友!”
林英听那奔逃之人突然一喊,心内一惊,难道这人有什么特殊法门,竟能发现连结丹修士都可蒙蔽的白云帆?
她正自踌躇是否就此显身,下方一处山丘旁已走出一位修士,林英一望那人一身儒衫,暗道:竟是云天门门人。
此人穿着门派服饰在赤渊城附近出没,若不是门派派遣,就显得太过鲁莽了。
正想着,那儒生修士已飞至了战团处,口中道:“这位道友不必如此相谢,帮着对付两只扁毛畜生而已。”
说完就掏出一柄纸镇,只见镇纸莹蓝剔透,似为千年寒冰所制,正是那火属性的绛鹫的克星。随即一股充沛的水灵力夹杂着彻骨寒意就朝其中的一头飞射而去。
林英在云上看得分明,就在那纸镇的蓝芒要伤及绛鹫时,另一头绛鹫抛下原先的修士,合二鹫之力堪堪抵住了攻势,双方正僵持之际,原先求救的那人见鸟儿无暇顾及于他,便转身往云天门修士处赶。
“道兄,我来助你!”此人大喝一声飞剑而上。
“啊!”云天门的修士突然惨叫一声,“你!”眦目欲裂之下,那人飞退至战团之外。
林英尚在震惊之中,原先求救的修士已向云天门的儒生偷袭得手。见已重创来人,此人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又是一头名门道派的蠢驴。乖乖受死,好给我的乖宝贝儿做下酒菜。”
那儒生强压下怒火,问道:“你是什么人?赤渊城三位魔尊治下,绝没有你这等奸恶之徒。”
“呵呵,看不出来,你倒是蛮了解赤渊城的嘛,那劳什子地方修魔便修魔,搞那么多清规戒律做什么?也想学你们这些道派不成?”听此人口气,赤渊城倒是个治下有序的魔罗城。
“你爷爷我是什么人,小子你不必知道,这就上路吧!”说罢,两鸟一人成合围之势,就要一击得手。
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看同道中人惨死,显然违背林英的道。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便果断出手。多亏炼气以来兼修两门功法,林英的灵气充沛是同阶修士的一倍有余。
仙霓练一个回合就缚住一只绛鹫,那骇人的紫火团还来不及诞生,便湮灭了。流光闪过,食木剑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只绛鹫的双头在一个飞旋后应声而落。
眼见到口的肥肉眨眼就飞,养鹫的修士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啊!”的一声怒吼,向林英扑去。却意外被云天门的修士缠住,此人即便受伤颇重,也看得出是一个斗法的好手。
眨眼间,另一头绛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直落云霄,无人看见它是如何被袭击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摔断了脖子。
那绛鹫的主人突然就像见鬼一样望向林英,惊恐道:“神识攻击?!”
话音未落,此人发力激发一张中阶保命符箓,乘对方抵挡之际,从云天门修士的阻拦中脱身出来,绝尘而去。
“糟!不能让他脱走!”此刻,那云天门修士焦急大喝,恨不能亲身追去。
林英看那养鹫修士所展露的言谈功法,也猜出绝不可能是散修所为,谁知道他走脱后会引来怎样的祸事?这里是魔修的地盘,绝不容闪失。
“云舟!”林英少有的疾言厉色。
契约灵兽心意相通,只见一道粉色光线划过,此前那人飞逃之速已是达到筑基后期水准,如今看来却离天马出身的“小猪”差之太远。
眨眼间,已至神识攻击范围内,那人尚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如先前的绛鹫一般落下法器,倒地不起。
林英飞身赶至,食木剑一脱手便在对方心脏处破了个窟窿而出。形势所迫下杀的第一人,林英尚不及多想,已快速将此人的储物袋捡起带走,放火烧毁了尸体。
事后想起,林英才感到有些后怕,连她自己都对当初的冷静感到意外。
转头去看那云天门的修士,只见他已当地盘坐抓紧疗伤,可见伤势不轻。
林英体内灵气此时也耗损了大半,便顺势在一旁的小坡上入定恢复,云舟担任戒备,大约半个时辰后,那修士似乎已将伤势压下,缓缓向林英走来。
“这位仙子,多谢搭救。事发仓促,不及问姓名。学生云天门廖季染。”那儒生彬彬有礼地谢过。
修仙界常称年轻貌美的女修为仙子,林英又未穿门派道袍,此人这般称呼正是合适。
林英见他此前行径,已知此人是个典型的云天门门人,行事正派、为人磊落,便也坦诚以待:“青木门青华,道友不必客气。因在外游历,多有不便,还请替青华隐瞒身份,称我林英即可。”
那人一听大喜,“原来是青木门的师妹,真是多亏师妹相助。还请师妹放心,廖某知道。”此人一顿又道:“我因常来赤渊城,便大意了。青华师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林英见他伤势未好,便如此热心,颇有些无奈道:“借道赤渊城。”
接下来自然不出所料,那廖季染当即邀请林英与他同行。
等过了赤渊壑,林英二人正不紧不慢地飞行,林英才要询问廖季染常来赤渊城的缘故。平原上突然迎面驰来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直朝他们冲来。林英手探储物袋,食木剑随时待发,她担心地望了一眼廖季染,莫非此人命中有此劫数?
却见廖季染伸手向来人招呼,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见那对人马还有几息距离才得到跟前,他难抑兴奋转头急道:“这是我在赤渊城的挚友,三大魔尊首座重炎魔尊之徒谙笙。定是他迟迟不见我赴约,找出城来。”
林英点头之际,那队修士已经赶到,为首之人不见一丝烟火尘气,亦没有修魔者常见的乖戾,而是白衣如雪,犹如谪仙。
此前滔天的气势来自其身后七匹如墨宝马,等到七骏同时停蹄,滴落在地的汗珠竟渐渐汇成了一条血色溪流。马上难分彼此的蒙面筑基修士,皆着黑衣,这七对人马作衬更是显得眼前之人犹如黑夜中的一轮明月,让人心向往之。
“季染,你受伤了?”其人声如珠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