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天庆一阵冷笑,慢慢道:“你果然很聪明!”
方七叹息道:“我本以为你会在我杀朱笑天的时候出手,那时候我虽然有防备,但是你至少机会多一点,可惜你却错过了那次良机。”
澹台天庆笑了笑,看着方七,却没有说话。
方七看着澹台天庆,慢慢吸了口凉气,忽然道:“我明白了。”
澹台天庆点点头,道:“你真的不笨。”
方七道:“你借我的手杀了朱笑天,因为朱笑天已经暴露,而且他的用处已经不大,他一死,他的财产自然就全归你们了,是不是?”
澹台天庆微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朱笑天是你杀的,金八爷的儿子也是你阉的,你已经和天下巨富金八爷结下了血海深仇,金八爷一定会倾尽财富来报仇,你信不信?”
方七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信,他要报仇,当然只能找你们,放眼江湖,再也没有比你们力量更强大的组织了,只要他一找你们,他的满山金玉就会源源不断流进你们的口袋。”
澹台天庆微笑道:“你真是个人才!”
方七微笑道:“所以你才在最后我拿离魂断命针的时候出手?”
澹台天庆道:“你岂不是也算准了我那时候会出手?”
方七笑了,道:“我的确算准了那时候你一定会出手,因为离魂断命针对你们用处很大,绝不能再落入我的手中。”
澹台天庆道:“所以你才会稳稳当当坐着,故意说要带走离魂断命针,逼我出手?”
方七微笑道:“看来你也不笨!”
澹台天庆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就算知道你在逼我出手,我还是不得不出手。”
方七叹了口气,皱眉道:“我真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去做这种有可能诛灭九族的事?”
澹台天庆看着方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檐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方七点点头,苦笑道:“我只可惜澹台观松老前辈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手里了!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头,好好回去做你的庄主。不然,武林世家恐怕从此就要少一家了。”
澹台天庆微笑道:“不是少一家,而是要全部归我太岳山庄领导,天下武林,也要以我太岳山庄为尊!”
方七皱了皱眉,道:“这就是楚英布给你许下的愿?”
澹台天庆忽然闭上了嘴。
***
方七道:“你告诉我这么多,难道我已经死定了?”
澹台天庆微笑道:“你也可以不死。”他看着方七,后面的话已不必再说。
——方七无疑是个高手,这样的人如果能归降他们,加以利用,岂不是比杀掉他更好,也更有利?
——方七并不笨,他已经从澹台天庆的眼睛里看出了这层意思。
方七微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澹台天庆忽然冷冷道:“那你就死定了!”
方七笑了笑,慢慢道:“你觉得凭你的剑法能胜得了我?”
澹台天庆微笑道:“也许能,也许不能。”他看着方七,慢慢道:“但如果再加上一个人,情况就不同了。”
方七皱了皱眉,道:“再加上一个人,谁?”
“我!”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冷冷走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七,目光似乎比刀锋更冷,正是楚英布。
方七忽然不笑了,如果只有太岳神剑澹台天庆,他虽然没有把握,但至少还有一丝胜算,如果再加上楚英布,他却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楚英布冷冷盯着方七,缓缓走到澹台天庆身边,澹台天庆微笑道:“你现在还有把握吗?”
方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看来我的确已经死定了。”
澹台天庆道:“你这次又说对了!”
方七叹息道:“能不能让我喝完这杯中剩下的酒?”不等回答,他慢慢喝完杯中酒,叹了口气道:“既然我已经死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大哥?”
楚英布看了看澹台天庆,澹台天庆微笑道:“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们俩。”
方七皱眉道:“真的?”
澹台天庆点头道:“真的。”
方七慢慢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澹台天庆,又叹了一口气,银光一闪,手中银杯忽然已出手,疾如闪电般打向澹台天庆眉心,眨眼间已到了澹台天庆眼前,剑光忽然一闪,迅疾如电的银杯已被一剑从正中劈为两半!轻轻落在地上。
世间出手这么快而准确的使剑高手,最多不会超过五人!澹台天庆无疑就是其中一位。
银杯被劈落的刹那间,一道刀光一闪,方七已出手,长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寒光闪动,闪电般向澹台天庆头顶劈落!
澹台天庆一剑劈落银杯,刀光已到了头顶,他猛然抬剑去挡,方七长刀眼看就要劈在他头顶,旁边楚英布长剑已出鞘,灵蛇般一剑刺向方七肋下,方七这一刀忽然改变了方向,一刀砍向楚英布长剑,楚英布长剑眼看刺进方七肋下,堪堪被一刀荡开,未等方七喘过气来,澹台天庆抬起的长剑忽然一转,直向方七脖颈削来,方七闪电般提刀上撩,已要削到方七脖颈动脉的长剑猛然被一刀震开,澹台天庆手臂被震的发麻,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方七长刀迅如闪电,毫不停留,一招横扫千军,风驰电掣般横向面前的澹台天庆、楚英布腹部扫来。这一招可攻可守,快疾如电,势不可挡,正是刀法的精髓所在!
澹台天庆像是算准了一样,忽然已腾空掠起,堪堪避开方七这一刀,飞鹰般从方七头顶闪电般掠过,方七刀已到了楚英布腰间,楚英布忽然也腾空掠起,向澹台天庆掠去。两人几乎同时从方七头顶掠过,空中的澹台天庆忽然闪电般一剑刺向楚英布胸口,楚英布愣了愣,还没明白过来,长剑已刺进了他的胸口!
澹台天庆一剑刺入楚英布胸口,人还未落地,一脚踹向剑尖挑着的楚英布,楚英布瞪圆了眼睛,倒退着向方七撞去,刚转过身来的方七不由自主一刀,从楚英布后背刺入,刀尖已从前胸透出!
方七不由一愣,澹台天庆已闪电般撞破窗户窜了出去。
方七咬了咬牙,抽出刀来,从撞破的窗口窜出,直追澹台天庆而去。
夜色茫茫,天地间寂静而又黑暗,方七掠上房顶,只见前面远处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巨鸟般向南掠去,方七提气纵身掠起,闪电般追了上去。
前面的黑影若隐若现,在黑夜中掠过一道道屋脊,忽然又转而向西,方七紧追不舍,前面已是一片低矮破旧的民房,黑影到了这里,忽然落入巷内,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低矮破旧的民房高低错落,巷道纵横交错,在这无星无月的深夜没有一点灯火,寂静而黑暗。方七站在一处屋顶上,侧耳倾听了片刻,巷内没有一丝动静。良久,方七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又追丢了。
大漠秋季的夜晚分外寒冷,方七呆呆站了许久,忽然皱了皱眉,急忙反身向鸿宾楼掠去,他的心中忽然乱成了一团麻。
房内的灯还亮着,朱胖子仍然趴在地上,地上的血迹仍在,楚英布的尸体却已不见了。
第一二七章 迷雾重重难分解
更新时间20091112 20:32:22 字数:4092
孤灯。
长夜。
柳青青和小虎子趴在床上已睡熟,窗外一片漆黑。
轩辕弘静静坐在桌前,缓缓拨了拨灯芯,灯火跳跃着,屋内顿时又明亮了许多。
轩辕弘慢慢斟了杯酒,浅浅酌了一口,举杯沉吟道:“你说澹台天庆一剑刺死了楚英布?”
方七点了点头。
轩辕弘道:“然后他又将楚英布尸体一脚踹向你?”
方七道:“正是,我回身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刺了他一刀。澹台天庆趁这个机会跃窗逃走了。”
轩辕弘沉吟道:“你当然也没追上他,澹台世家的轻功本身就不弱,何况等你拔出刀来再去追,也已经晚了。”
方七默默点了点头。
轩辕弘道:“可是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楚英布尸体却不见了?”
方七点头道:“是的。”
轩辕弘道:“离魂断命针还在吗?”
方七摇了摇头,道:“也没有了。”
轩辕弘长长舒了口气,浅浅酌着杯中酒,目光凝视着远方,沉吟了半晌,缓缓道:“现在有两个疑问,第一,澹台天庆为什么要杀楚英布?”
方七皱了皱眉,道:“晚辈也想不通这一点,是不是澹台天庆已经掌握了猛虎神鹰堂的一切秘密,而且他的野心也不止于此,已不肯屈居人下,除掉楚英布,他就可以大权独揽、取而代之?”
轩辕弘沉思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道:“楚英布一手创立猛虎神鹰堂,他心思缜密,计谋百出,处处留有后手,自己又怎么会轻易被别人杀死?”
方七点点头,皱眉道:“九公是说?”
轩辕弘沉吟道:“我是说,楚英布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建立了这个庞大的组织,他当然不会不防着别人一点,有些秘密,他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澹台天庆即使杀了他,也掌握不了这个组织。”
方七叹了口气,道:“晚辈对这个问题也百思不得其解。”
轩辕弘点点头,道:“他明明已经杀了楚英布,为什么还要将尸体踹向你?”
方七皱眉道:“是不是为了阻止我追击,以便于他自己趁机逃走?”
轩辕弘微笑道:“有可能,假设澹台天庆已经掌握了这个组织的秘密,他杀掉楚英布是为了自己一人独揽大权,这个解释就讲得通了。”
方七道:“可是为什么我回来后不见了楚英布的尸体?”
轩辕弘道:“这就是老叫花子想不通的第二点,你确定楚英布当时已经死了?”
方七苦笑道:“确定,即使澹台天庆没有刺楚英布那一剑,晚辈那一刀从后背贯穿前胸,无论谁中了那一刀,都非死不可。”
轩辕弘道:“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楚英布胸口还中了一剑,澹台天庆不想让人看出那一剑是自己下的手,他已算准了你会追出去,所以趁你追出去的时候,让人把尸体带走,或者你追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澹台天庆,而是另外一个人。”
方七吸了口凉气,道:“九公是说,澹台天庆窜出窗外,根本就没走远,而是提前在外面准备了一人让晚辈去追,然后他自己再返回来带走楚英布和离魂断命针?”
轩辕弘点头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方七叹了口气,道:“看来晚辈遇事还是过于急躁,一点都不够冷静!”
轩辕弘呵呵笑道:“小兄弟不必懊悔了,老叫花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远不如你现在这般冷静细致。”
方七苦笑着,连连摇头。
轩辕弘忽然道:“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澹台天庆和楚英布联手,你认为自己的胜算能有几成?”
方七苦笑道:“简直连一成都没有,如果他们两人联手,晚辈要想全身而退恐怕都很困难。”
轩辕弘道:“那他为什么不等杀了你之后再找机会对楚英布下手,而是在那个时候忽然出手杀楚英布呢?”
方七道:“这点晚辈也想不通,是不是他已经蓄谋已久,早已在等着这个机会了?”
轩辕弘慢慢摇了摇头,道:“如果楚英布死了,对谁最有利?”
方七道:“好像是对澹台天庆最有利,但也许对我们也有利。”
轩辕弘微笑道:“如果换了你是澹台天庆,你会在这个时候对楚英布下手吗?”
方七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我一定会等到把眼前的敌人全部消除后,再找机会下手。”
轩辕弘点点头,微笑道:“不错,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澹台天庆急功近利,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或者他早已有了安排?”
方七低着头,沉思不语。
轩辕弘笑了笑,道:“既然想不通,就不必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快亮了,去睡吧。”
方七点点头,道:“老前辈也早点休息。”
轩辕弘呵呵笑道:“老叫花子这一辈子习惯了,一会在这草席上躺一躺就行了。”
方七扭头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张卷起的草席,他不禁叹了口气,道:“老前辈为了照顾青青和虎子,片刻不离其身,晚辈真是惭愧!今晚就让方七睡在这里,老前辈去隔壁好好睡一晚吧。”
轩辕弘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老叫花子早已习惯了,你去休息吧。”他凝视着窗外,脸色忽然变得少有的严肃,缓缓道:“明天,很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方七皱了皱眉,看了轩辕弘一眼,慢慢点了点头,缓缓走了出去。
轩辕弘斟了杯酒,久久举在唇边,沉吟不语,半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步走出房门,来到花坛边,轻轻拍了拍掌,一条黑影忽然从墙外掠进来,迅速来到轩辕弘面前,轩辕弘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黑影点了点头,迅速掠过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轩辕弘叹了口气,慢慢回房,关上房门,铺开地上的草席,缓缓躺了下去。
夜更深,四处黑暗而寂静,天地间的一切,都已陷入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
七月十四。
宜:纳彩,定盟,祭祀,祈福,求嗣,斋醮。
忌:嫁娶,开市,入宅,出火,迁徙。
冲牛。
煞西。
日上三竿,阳光又一次普照着大地,明媚而又温暖。
昨夜阴云密布,今日却晴空万里,阳光驱散了一夜的寒气,花坛中的秋菊开得正艳。
方七独自站在花坛边,默默遥望着东方,初升的阳光照在身上,他似乎浑然不觉,眼里却分明露出了那种深深的疲倦之意。
他已默默站了很久,他在想着什么?
俞梦蝶站在屋檐下,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忽然走了过来,笑盈盈道:“七哥,想什么呢?”
方七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
俞梦蝶笑嘻嘻道:“是不是想家了?”
方七咬了咬牙,忽然仰起头来,冷冷道:“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他心中正在想着遥远的家?想着家中年迈的老母,想着残废在床的四哥?想着泪流满面的四嫂?不然他为什么久久遥望着东方?而俞梦蝶这一问,正好刺痛了他心中的痛处?
——为什么一问这个问题,他立刻变了脸色,仰起了头?是不是因为眼里忽然已抑制不住有了泪花?
——一个浪子的心,永远都是这么苦涩。他们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
俞梦蝶轻轻叹了口气,道:“七哥,脸还疼不疼?”
方七仰着头,苦笑了一声,慢慢摇了摇头。
俞梦蝶柔声道:“我看看,好像还肿着……”她慢慢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忽然低下了头,噘着嘴道:“七哥,真是对不起,都怪我出手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