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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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血-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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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一个未出山的弟子,就算有两个胡不斩这样的高手同时出手,能做到这样也是叫人拍案称奇了。因此,今夜一战不知让多少桌子被无辜地拍碎了。一夜之间,他的恶名名满江湖,和凶僧胡不斩并称为屠城双煞,城是青城的城。 
但王天逸头上的悬赏却没有像江湖期望的那样,增值到和胡不斩的头颅一样值钱,青城一个铜板也没有加。 
原因?大家都猜得到。 
见到儿子焦黑的尸体后,韦希冲病得更重了,帮内的事务全是张五魁处理。张五魁问韦希冲一旦他有个万一,青城交给谁。韦希冲让张五魁马上去接他的一个远方侄子,张五魁确实派人去接了,韦希冲的远方侄子听说去当掌门,兴冲冲地上路了,结果在路上失踪了。而韦希冲喝了张五魁送上来的一碗药后,当夜就去世了。 
韦氏父子还活着的时候,很看重张五魁,这样的人在帮派里往往有不少敌人,这样的敌人往往也很有能力,但他的敌人大多抢着去抓捕王天逸了,而且,一夜之间,这些敌人都在石仞镇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张五魁一派竟然没在此战中折损任何力量,因为他们一个都没去!他简直像未卜先知的半仙一样:好事从不拉下,而坏事决不涉足。 
敌消我长。在青城势力大涨的张五魁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青城掌门。不仅如此,张五魁非常有能力,他和济南振威的副手凌寒钩成了朋友,和长乐帮建立了生意关系,这样就很快坐稳了青城掌门的位子。 
真是一个当掌门的料! 
虽然张五魁在韦氏父子的葬礼上声泪俱下地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掉王天逸,为提携他爱护他教导他的掌门报仇,说得漂亮,但他根本没有任何动作,王天逸的赏金非但一分没加,也不联系别的帮派协助了,只是让自己弟子出去遛遛,做做样子,因为这样最省钱也不会落人口实。 
谁都理解,现在青城的银子改姓张了,谁会浪费自己的银子替别人报仇?结果就是:大家对搜捕胡不斩还是热心的,但王天逸的画像已经被青城以外的搜捕者扔掉了。 
虎皮如果只能卖到羊皮的价钱,谁还会去逮老虎? 
王天逸眼皮一张开,就忍不住呻吟起来:四肢百骸好像被砸碎、拆散了之后又胡乱拼在了一起,每寸骨节都好像钻进了一条翻滚的小蛇,纠缠搅合成一团的酸麻和疼痛让他浑身打起了哆嗦。 
他努力歪了脖子打量着四周,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大雨停歇了,而自己正躺在一片荒野里,他慢慢地爬起身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努力从轰鸣的脑袋里回忆起一点什么,他只记得那天夜里,他跪在街心的雨中,已经处于神志涣散的边缘,然后他感到地面在震颤,看到马群朝自己奔腾而来。他伸手勒住了一个马鞍,还是不知怎么地就攀上了一匹马,他记不得了,只感到自己在颠簸,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他吃力地站了起来,这荒野中除了孤零零的他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马。只有泥地上交错的马蹄印记。 
一个湿漉漉的马匹褡裢就扔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从马上掉落的一样他摇摇晃晃走过去,捡起来一看:里面有伤药,还有两个冰冷的馒头。 
 
第七章 慈孝杀 
 
我要吃东西!没有一文钱!我要吃东西!没有钱怎么办? 
小镇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乞丐。 
这乞丐蓬头垢面,披散着的头发里全是黑色泥珠,衣服破成了一缕一缕的,上面还扯着一些山上才有的荆棘,暴露出的肌肤上全是灰泥,就好像套上了一层黑色鱼皮。 
这乞丐就是王天逸。从两天前逃出石仞镇之后,王天逸对着石仞镇的方向大哭了一场,遥祭他的父母。 
但等他哭完,漫无目的地走出那片荒野之后,他就隐隐感到有人跟上了自己,虽然他什么都没发现,什么也看不到,然而那恐惧感就如被鬼附体一般,让他落荒而逃。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跑进了山林。他害怕见人,但山上没有吃的。肚子是不知道害怕的,所以王天逸又不得不翻过了山。向一个小镇走了过去,饥饿让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到了这个镇上,专找人少的巷子穿行,不过幸好的是人们也躲着肮脏的他。 
没人会正眼看一个乞丐。 
王天逸扶着墙慢慢遛过街角,小心翼翼地朝对面的几个店铺张望,那里有卖馒头的,馒头出笼时的喷香白气一蹿老高;隔壁是个简陋的面馆,一个人正坐在露天“哧溜哧溜”地大口吃着面。 
王天逸的喉结剧烈涌动着,不过他却贴着墙一动没动。他身上没钱,一个铜板也没有了。肚子干瘪让人发晕,而钱袋干瘪则让人发虚。 
虚得好像身在另一个世界。 
他就是一条鱼,而笑逐颜开的人们、街上摆着的食物都在岸上,他只能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穿不过去的水面眼巴巴地看着。 
王天逸扶着墙慢慢走过喷香的白雾,穿过哧溜哧溜的声音,受伤的身体重得随时都可能倒下来,但他不得不走开。 
不走又能怎么样呢?他和胡不斩在一起的时候,胡不斩搞得到吃的穿的,甚至还有马匹,他很清楚胡不斩是怎么做的。 
但他毕竟不是亲手做的不是吗?虽然不舒服,但他还可以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不过现在他不用再安慰自己了,胡不斩不在了,但不用安慰的后果就是——饥饿。
我要吃东西!没有一文钱! 
我要吃东西!没有钱怎么办? 
王天逸倚着墙坐到了地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总不能活活饿死吧,拿东西去换吃的?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值钱东西了,有的只是被荆棘挂烂的衣服和满身的伤口;拿力气去换吃的?自己是青城要抓的逃犯,人来了避都来不及,怎么敢去做工?况且谁会雇佣一个伤得走都走不稳的人?去偷?去抢?王天逸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赶了出去。 
只剩下一条路了。 
王天逸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街道,这个红尘好像又变了一副模样,遥不可及的它回来了,自己可以触摸到了,但却是同以往完全不同的样子。看着这已经变得陌生的红尘,王天逸的眼神变得怯怯的——他要去要饭。如果不偷不抢的话,他只能要饭。 
虽然王天逸看起来就是个乞丐,但他发现低头向陌生人要钱竟是那么难。这是用身而为人的尊严去换钱。 
他直直地站着,低着头,眼睛对着地面睁得溜圆,鼻尖上的汗珠全冒出来了,拳头因为尴尬捏得咔吧乱响,面红耳赤的他张大口才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喉里嗬嗬作声,早把路人吓得跑开了。 
一个时辰后,王天逸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行……行……好。” 
但一个铜板也没有得到。一块馒头也没有吃到。 
两个时辰后,他不仅能说“行行好”了,而且坚硬的腰也躬了下去,但一个铜板也没有得到,一块馒头也没有吃到。 
三个时辰以后,他不仅躬腰而且屈腿,身子伏得像一条狗,说辞也变成了:“老爷,行行好。”在饥饿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所以他吃到了一块凉饼,但这东西对于原本有伤又躬腰转了三个时辰的他,实在是杯水车薪,浑身又疼又累又饿,眼前金星乱冒。 
眼瞅着街边有个废弃的破屋子,王天逸摇摇晃晃地撇了进去,只见屋顶和一边的墙塌了一半,另一边墙上有个大洞可以看到隔壁人家,地面上散落着几块青砖和一些稻草,他一进去就瘫软在地上,只觉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吃的……吃的……吃的……”就算躺在肮脏的地上,王天逸也不由得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 
他一转头,却发现砖后面的破碗居然放着一小块黑黑的馒头,王天逸一把就抓在了手里,快得就像他抓住师弟的快剑一般。 
馒头不知道放了多少天,已经硬得像石头了,甚至划破了他的口腔,而且还带着一股馒味,但在王天逸日里却甘甜如饴。 
就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大吼起来:“小贼!你居然敢吃爷爷我的东西?”王天逸趴在地上把头转过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乞丐,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但一手拄着一根木棍,一手提着一个布袋,腰里还利索地扎着一条布带,头上还用木棍穿了个发髻,和自己奄奄一息的模样比起来,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此刻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 
“你的……什么?”王天逸有些困惑地问道。“这是你吃的?”那乞丐大步跨了进来,指着那只破碗,怒视着躺在地上的王天逸。 
王天逸看了一眼,才知道他指的是那半块馊馒头,有些惊异地点了点头。惊异是因为他看着对方那怒发欲狂的模样实在和一块馊馒头联系不起来。王天逸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在乎过一个馒头,更何况是一小块馒馒头,那东西恐怕老鼠都不吃,但面前这个人好像就是因为这东西勃然大怒。 
“老兄,对不住,同是天涯……”王天逸努力挤出笑容说道,他想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彼此照应一下。王天逸是个同情别人的好青年,如果他看到另外一个乞丐快饿死了,他会把自己的馒头掰一半给他的。 
但别人不是你,以己度人的人总会吃惊的。所以王天逸吃惊了。 
只见黑影一闪,王天逸一只眼倏地黑了一下,接着漫天飞舞起了金星,王天逸一声惨叫捂住了左眼。 
对方一脚狠狠踩在了王天逸的左眼上。 
“你!”王天逸又惊又怒,他猛地翻身,想爬起来,但腰上又挨了重重一脚,他痛哼一声又被踢翻在地上。 
那乞丐不依不饶,一屁股坐在了王天逸胸膛上,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往王天逸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瞎了眼的狗东西!这个镇都是爷爷我的地盘!你居然敢进来和爷爷我抢生意,还敢吃爷爷我的东西,不想活了?” 
王天逸本就全身是伤,被他一殴,全身伤口同时迸裂,剧痛加上饥饿引起的虚弱,哪里还有半分力量抵挡,只能举起胳膊护着头脸。 
一连被揍了几十拳,王天逸口鼻全是血,他红了面皮,大吼一声,猛地一抬腰,把乞丐推了下来。要知道王天逸什么大阵势也没有害怕过,更何曾被不会武功的乞丐痛殴过,一股怒火从心底一直冲了上来,借着这火气聚齐最后一点力气,一抬腰,双手全力一推,把那乞丐推了个四仰八叉。 
但这一推也耗尽了王天逸全部力量,他呼呼地喘着气,四肢着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朝门口摇摇晃晃地逃去。 
就在他一手撑地,一手拉住门框,跟看就要逃出门去的光景,一物呼啸着从背后飞来,可王天逸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咚”的一声闷响,一块青砖结结实实地砸在王天逸后背上,口吐鲜血的他应声而倒。 
那乞丐跑了过来,大骂着:“狗东西还敢推你爷爷?”他捡起了青砖,又重重地砸在了王天逸背上。 
王天逸惨叫一声,竭尽全力翻了个身,面朝上躺在地上,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高手,也不敢躺在地上拿后背对着砸你的人啊。 
那乞丐又捡起了青砖,一下又坐在王天逸胸膛上,高高举起了握着青砖的手,看那架势这一下就要砸在王天逸脑门上。 
王天逸一手朝上伸去,推在了那乞丐的手肘上,极力想阻止砖块的下砸,看着头顶晃来晃去的青砖,这个面对十五个高手都没皱过眉头的好汉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乞丐歪了头,看到王天逸推在自己手肘上的手满是血水,自己肘部的乞丐衣也被血污弄脏了一片,他眉毛拧成了一团,怒叫道:“你这狗居然还敢弄脏爷爷的衣服?我他妈砸死了你!” 
“你敢杀人?”王天逸难以置信地龇牙问道,他的另一只手也奋力举了起来,一起推那乞丐的手肘,但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是螳臂当车。 
“砸死个叫花子谁会管?”那乞丐吼着,好像他自己不是乞丐一样。 
说完,手肘一抬,王天逸的两只手都落了空,看着那猛然朝自己面门落下的黑影,王天逸惨叫着徒劳地用手去挡…… 
但砖头并没有让王天逸面门开花,而是停在了王天逸鼻子尖上,因为一个声音在王天逸头顶前方惊叫起来:“老黑,你要做啥?” 
那乞丐嘿嘿干笑了几声,停住手站了起来,王天逸只感到胸口一轻,一口气喘了上来,连同四肢百骸的剧痛直冲脑门,眼一黑。 
他晕死了过去。 
王天逸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冰凉的地面上了,而是躺在了床上,头上不再是天空,而是简陋的屋梁,他身上被裹满了纱布,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耳边传来了惊叫:“醒了!醒了!” 
他惊异地扭过头来,眼前是两张老泪纵横的脸,王天逸一下子呆住了,因为面前这两张脸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们正是甄仁才的父母! 
甄仁才挥着剑冲在最前面——这一幕还历历在目,王天逸猛地撑起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逃走,但他根本逃不了,手一撑就浑身剧痛,他一下又倒在了床上,两个老人一起扶住了他。老人一说,王天逸这才知道刚才就是他们从那乞丐手下救了自己,又给自己包扎熬药,一时间感激和害怕在心里纠缠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办? 
“孩子,你怎么到了这步境地?满身的伤,还听老黑说你抢他的馒头。”甄老爹关切地问道。 
王天逸看着面前的两位老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甄母突然哭了起来,她抽泣着说道:“是不是我家那个畜生又害了你?这个畜生!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他却恩将仇报!我们没管教好啊!都怪我们从小太宠着他了!”甄老爹跺着脚说。 
原来甄老爹老两口自觉卖了祖产,没脸再在石仞镇待下去,就来到了这个离石仞镇不远的镇子,用王天逸给的银子赁了房子和田地,每日劳作维持生计。 
“和仁才没关系。”王天逸心中感动,心里知道甄仁才父母都是好人,更何况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于是说出了真相。 
“前两天我在石仞镇和青城干了一仗,伤都是那时留下的。要不是遇到你们救我性命,恐怕我很快就要倒毙街头。”王天逸说道。 
“和青城?那不是你们师门吗?为什么?”两个老人都睁大了眼睛。 
王天逸的牙咬紧了,眼泪夺眶而出:“那帮畜生烧死了我父母!” 
“什么?” 
“我打伤了武林中的大人物,掌门想杀我,我就逃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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