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是什么人?丽妮达一时说不清。
娜尔丹却道:“我不想见他,倒想见见成光。”
丽妮达一路说的边关月与成光之事,还说了些天道教与神女门之事,因此娜尔丹对成光印象极深。
丽妮达提醒道:“娘,此次我们母女重逢,全靠浪子。”
“这我知道,无心插柳吧……”娜尔丹语气平淡道:“我想他应是来找赫虎琴的,他不可能知道我也在。”
丽妮达很是疑惑,娘怎无半点感激之情,急道:“虽说他是猜的,可女儿敢说,他确实想来救你……”
“猜的,如何猜的?”娜尔丹神色微变。
丽妮达心头一凛,圆话道:“其实,他认得一位江湖高人,是那高人掐算出来的。”
世上还有此等高人?娜尔丹不再多问,望着丽妮达,询问道:“女儿啊,这几日,娘听得只言片语,至今没搞懂这成光、浪子到底与你有何干系?”
丽妮达怔了半天,回避道:“他们都是秦则方的仇人。”
此番轮到娜尔丹发怔,丽妮达见状,不失时机地试探道:“娘,你说秦则方该不该死?”
“该死!”娜尔丹微微发抖。
丽妮达暗暗明白,不忍再问,岔开道:“赫虎琴该不该死?”
娜尔丹索然道:“随他去吧,娘如今只想到你爹墓上去烧柱香……”
娜尔丹情绪低落,丽妮达故作轻松道:“快了,明日便可到神女殿……现今你去见见那个浪子,他蛮好玩的,还与云叔称兄道弟呢……”
此时,丽妮达寄望浪子能拨去娜尔丹心头乌云,浪子最擅长这一套,对此她很有信心,娜尔丹却推辞道:“改日吧……”
丽妮达无奈道:“那我也不去,陪娘聊聊。”
“你去吧,我想睡会……”娜尔丹将丽妮达推出房门。
“事情果真如你想象那般。”
丽妮达下楼见到浪子,开口便是这一句,虽说两人从未将此事挑明,但丽妮达清楚浪子早已心如明镜。
“嗯……”浪子神色凝重,他最看不得女人受伤,况且那人可能是他岳母。
“娘亲急着要去神女殿拜祭我爹,还莫明其妙想见光哥……”丽妮达喃喃道。
浪子点头不语,出奇的沉默。
丽妮达急道:“别光点头,你说我该如何开导我娘?”
浪子暗忖,娜尔丹失身于空色,所作所为又极似在了却心愿,莫非她真要自寻短见?可此话浪子从未说出口,唯恐丽妮达颜面难堪,现今丽妮达这般坦诚,浪子放胆道:“小妮达,说穿了此事好比蚊虫叮咬……”
“这不一样……”丽妮达声若蚊虫。
浪子正色道:“有何不一样?此等事本就原心不原迹。”
“不!”丽妮达摇头道:“你说的太轻巧,事关人格尊严。”
浪子辩道:“你说的是世俗妇道尊严,那是外在的东西,真正的尊严应是威武不能屈,富贵……”
丽妮达黯然打断道:“可我娘屈从了,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
丽妮达说的不算歪理,浪子一时语绝,只得宽慰道:“你娘定是期待日后报仇雪耻……我要让空色跪在你娘面前……”
“这有何用?心头创伤怕是再难愈合……”丽妮达眼圈发红,情绪激动。
浪子懂了,一个空色,一个成光,使这对生性高傲的母女自尊心受到莫大伤害。于是,分外柔情道:“小妮达,治愈创伤的唯一良方,唯有真爱……”
“真爱?”丽妮达似有所悟,转而忧道:“我爹已不在人世……”
“可她还有你这女儿,你娘忍辱至今,盼的就是再见你一面,她舍不下你……”
说的对极,丽妮达看到一丝希望,又问道:“连日来,我一有机会,便倚在娘身边,可她若是趁我不在,去寻死咋办?要不,我去将赫虎琴杀了,这样便可时时陪着娘亲……”
“去吧,快点回来,我等你吃饭……”浪子漫不经心伸了个懒腰。
丽妮达轻咦道:“你怎不拦我了?”
“你听我的吗?”浪子问道。
哎,我怎么老让他套住话?丽妮达赌气道:“那你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权宜之计嘛,可明示你娘,你没她活不成,如此你娘应会暂且打消寻死之念。至于长久之计嘛……”浪子话说半句。
权宜之计不错,想来长久之计更佳,丽妮达催问道:“长久之计呢?”
“长久之计,便是让她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浪子悠然自得道。
“原来你在又打自己的算盘。”丽妮达脱口而出。
听得此话,平日,浪子定会一笑了之,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浪子认定那脱口而出的必是心声,顿觉心口极痛,暗暗恼恨道,癞蛤蟆亦是有自尊心的!岂堪一再恣意践踏?唉,我怎忘了先哲早就说过,女人心天上云,海底针,捉摸自然徒劳,迎合更是不必!她们不能算人,是一群不知所谓的感性动物。
“你是说我心怀不轨?”浪子冷冷开口道。
“我……”丽妮达说不清楚,也许是与浪子言谈无忌惯了,也许是她还没想好与浪子如何相处,也许是母亲之事让她心烦。
见丽妮达张口结舌,浪子幡然悔悟,我疯了吗?心胸怎如此狭隘?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了她,我一切都可舍去,难道还在乎她一句话吗?
浪子木然无言,丽妮达情真意切道:“浪子,原谅我吧,你早说过,我是个死脑筋,不分好歹的……”
“别这么说。”浪子打断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就算你有此意也属完全应当,其实我也说错了,那不叫心怀不轨,要叫也得叫心怀正轨……”
什么心怀正轨?浪子有点语无伦次,丽妮达不由问道:“你颠三倒四,在说什么呀?”
浪子很是急切道:“我想说,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是你的话,我句句会听,不信,你叫我从此窗口跳下,我便会毫不犹豫……”
丽妮达暗笑,此处不过二楼,这浪子真傻了,难得一次对我生怒,至于连话都说不来吗?
于是,丽妮达努了努嘴,下令道:“那就跳吧。”
不料,浪子当即道:“可否等下回?此处实在太低,摔不死我有什么意思?”
丽妮达噗哧一笑,嗔道:“你就会装疯卖傻。”
浪子本想畅怀大笑,突然间,他的笑容变得很怪异,歪嘴挑眉道:“唔,他来了……”
谁?丽妮达侧耳倾听,远处一阵雄壮马蹄声,似是成光那匹大黑马所发,丽妮达浑身一震,目光投向窗外,晚霞烟尘中,成光伟岸身影渐渐占据了整个夕阳……
丽妮达顿时芳心大乱,他如何得知我在此处?不,他不可能知道。那他为何而来?对!他想是来重温旧梦的,我又该怎么办……
“我……我上楼去……”丽妮达起身离席,还叮嘱浪子道:“你就说没见过我……”
今日或许注定两人犯冲,浪子望着丽妮达六神无主的样子,又一次讥讽道:“你在做贼吗?”
此番,丽妮达不再给他好脸色,娇斥道:“我还没轮到你管!”
说完,丽妮达便想上楼,此时,楼下传来安邦孟的声音……
“小子,换一家吧,此楼有人包下了。”
那小子自然是成光,日前,他已从扬州起程,众所周知,西域地广人稀,萧青锋又老奸巨滑,故而成光发信联络京城天道教弟兄和神女门弟子,约定于长安城会合,然后再周密布置兵分几路前去营救丽妮达。此时人马尚未到齐,他便抽空赶来鱼羊鲜,一来是看望老伙计们,二来,自是寄托一番相思之情。
成光见一陌生汉子拦在酒楼门前,路边还停着数辆马车,不免生疑,向着安邦孟抱拳道:“这位兄台,请问是何人包下此店?”
安邦孟斜睨他一眼,喝道:“少废话,你管得着吗?”
这句倒是浪子关照安邦孟的,令他一路切莫声张。
可安邦孟偏又忍不住神气活现加上一句:“滚吧,臭小子,我家主人名头,说出来怕吓死你!”
虽说成光看来威风八面,但浪子武功绝顶,又是王爷,安邦孟岂不要狗仗人势。
听得此言,浪子看看丽妮达,似在暗笑。
丽妮达则瞪他一眼,沉声道:“你还不下楼去,放狗咬人很开心么?”
“我想看看成兄弟耐心如何?”浪子轻笑道。
成光耐心如今很差,更看不惯有钱人作威作福。
“畜生!会不会说人话?”
成光大吼一声,身形未动,安邦孟已被他吸在手中……
安邦孟乃捕快出身,武功虽不咋样,但还自信身手灵活,当下不由大惊失色,不过,他挺忠心,高声通报道:“主子,有个硬爪子来啦!”
浪子不应,依然嘻笑道:“耐心不好也就罢了,怎还胸无点墨呀,这畜生又怎会说人话呢……小妮达,你的光哥读过书吗?”
成光听觉何等敏锐,依稀闻得浪子声音,忙扔下安邦孟,纵身跃上二楼窗台……
(由 。txtgogo。/ 友情收集)
『73』第七十三章神女由来
成光刚探出头,便一眼看见丽妮达,脚未踏落,已高声大叫:“丽妹,你没让萧青锋逮去?”
成光神情分明不是疑惑,而是欣喜,欣喜若狂……
一路上,他的心忐忑不安,难受得要命。虽然,娟娟赵景濠等一再安慰他道,萧青锋必是将丽妮达押为人质,绝无害她之心,但成光还是深深恐惧,师父、师姐、小游子,刁红,多少至亲至爱之人离他而去,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丽妹,且不说丽妹是他真爱唯一,就那份负情愧疚之感也令他痛不欲生。因此,那日,娟娟实在是想错了,若成光救不出丽妮达,他是不会与娟娟成亲的,他会奔赴九泉之下与丽妹相会。
如今丽妹没事就好,成光心头巨石总算落地,可真的好吗?
成光看见了浪子,还看见他身前摆着碗筷的方桌,正是当日他与丽妮达所坐的那张。娟娟没说错,丽妹确是找上了浪子,噢,也许是浪子找上了丽妹……
还未待成光醋意萌发,丽妮达已转身向楼上奔去……
“小妮达!”
“丽妹!”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传到丽妮达耳前,眨眼间,楼梯口已被成光与浪子双双堵住……
“浪子,你干什么?”丽妮达问的是浪子,问他干什么。
浪子生生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妮达,成兄弟,你俩有何误会?”
“没有!”丽妮达冷冷道。
“没……有……”成光痛苦道。
“既然没有,这又何必?来,来,大家坐下谈……”浪子大方道。
“让开!”丽妮达喝道。
“丽妹……”成光呐呐一声,站定不动。
丽妮达心知两人不会让路,又欲转身下楼……
“女儿……”
一声呼唤,娜尔丹蓦然出现,款款走下楼来……
此刻,娜尔丹黑巾包头,未戴面纱,惊艳美貌与那画像上见到的一模一样,成光虽惊诧万分,却不及细想,忙行礼道:“成光叩见师母……”
边关月与成光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成光此举当也在讨巧。
浪子则凝望着娜尔丹一直未开口……
娜尔丹母女长相极似,都美得令人叫绝,可浪子还能辨出一丝分别,娜尔丹五官眉目更浓,却无丽妮达那股神圣气质,她与茶花姑娘应属同类,是那种清纯美丽的仙女,而丽妮达才是自己心中的女神。浪子并非为绝色倾倒,之所以发怔,实因娜尔丹宛如少女般容颜,据他所知,娜尔丹已四十有二,可连那绝难掩饰的眼角颈项均无半点岁月痕迹。此乃驻颜有术,还是上天恩赐?观花无数的浪子稀奇万分,心中幻想小妮达也能永葆青春……
“这位公子便是……”娜尔丹看着他,主动开口相询。
浪子一怔,方知失礼,恭敬道一声:“伯母……”而后又感答非所问,笑道:“伯母可叫我浪子,若觉不合适,叫我阿文,小文,文文都成……”
文文?要不要叫你囡囡呢?浪子喜扮小丑,成光有点忍俊不禁。
娜尔丹微笑道:“十二王爷,果真风趣,我便叫你小文吧……”接着,她又对成光亲切道:“成盟主,我可叫你光儿么?”
娜尔丹原是这么个爽直之人,与丽妮达简直天壤之别,成光大感意外,笑着点头:“行啊,行啊,光儿实在不喜客套拘束……”
丽妮达望着娜尔丹,心中奇道,娘亲天真开朗不假,可她如今抑郁至极,怎还能笑逐颜开?
浪子当也诧异,暗想,这对母女性情真的大相径庭,小妮达凡事较真,而娜尔丹生性豁达?嗯,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想来娜尔丹毅力超群,能忍悲苦,要不然就是笔爷在胡编瞎造……
正思忖间,娜尔丹唤其入座,他与成光并排,面朝一对绝色母女,情形颇似相亲。
成光刚一坐下,又起身道:“师母,你们稍候片刻……”
“光儿,这要去哪里?”娜尔丹问道。
“师母,别看我粗手笨脚,此地鱼羊一品锅可数我做的最好,我去厨房,给你们露一手……”
成光难得如此兴致,他实在是喜出望外,丽妹安然无恙,居然还见到娜尔丹,他即使遇上空色,也没敢想娜尔丹尚在人世。
成光哼着小曲,飞身下楼。浪子见状,笑叹道:“成大教主,非但学成耀日神掌,还会做鱼羊一品锅,不得了,了不得……”
“小文,听说你武功亦是非凡,居然连剑圣都不是你对手……”
娜尔丹由衷夸奖,萧青锋的剑法她见过,绝对要比边关月高出不少,娜尔丹当真不敢想象风流倜傥的浪子会胜过他。
“伯母过奖,论武功我是及不上成兄弟的,你看,就连鱼羊一品锅我都做不来……”浪子说着,望向丽妮达道:“小妮达,你说我去厨房干点什么好?”
丽妮达面无表情,看着浪子却不答话。
“做点什么好呢?”浪子只得自言自语,突然,他一拍脑袋,欣喜道:“哎呀,我怎将拿手绝活给忘了?”
丽妮达依旧铁着脸不接茬。
“小文,你有什么绝活?”娜尔丹替他解围。
“煮开水!”
浪子学着成光腔调,雀跃道:“别看我粗手笨脚,当今天下,煮开水可就数我煮得最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露一手!”说着,浪子真的站起身来……
拿手绝活,煮开水?娜尔丹不禁哑然失笑,丽妮达抿紧嘴角,别过脸去,想是也在窃笑。见两人开怀,浪子更是起劲,扬眉惑道:“笑什么,不信吗?我敢以性命担保,我烧的开水面上起泡,底下不糊,肯定合你们口味……”
浪子善于冷面滑稽,娜尔丹着实被其逗乐,大笑道:“小文,不必了,不必了……伯母怕嘴上烫起泡……”
欢笑过后,气氛甚为融洽,成光端来那鱼羊一品锅倒真是色香味俱全,比娜尔丹原先尝过的都要好,看得出成光这伙计当得很不错……
娜尔丹尝了不少,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