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茫然摇头道:“也许都不是,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入了秦老贼布的局……”
闻言,丽妮达未有惊讶,黯然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或许义父早死了……”
浪子苦笑道:“噢,如今你想通了?我倒欲罢不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已得罪赵景濠,岂能半途而废。
丽妮达沉吟片刻,羞然低语道:“浪子,查不清,还是回来吧……”
浪子一阵激动,小妮达叫他回去,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
“我们这就走……”浪子情不自禁牵起丽妮达的手。
丽妮达刹时俏脸生晕,抽开手,含羞道:“不要误会……我叫你回去,从紫霞身上探出点线索……”
误会?你这么深情款款,我能不误会吗?浪子知丽妮达定在思念自己,当是心情极佳,一口答应道:“也好,我们就从紫霞着手。”
两人双双出门,途经烟花柳巷,浪子触景生情,讲起往日不少奇闻趣事,其中不免带点荤段子,丽妮达居然也浅浅一笑,未斥其轻薄。
正值浪子春风得意,忽见有条黑影蜇伏于前处宅院外,那宅院灯红酒绿,想来也是个风月场所……
“是岑护卫。”丽妮达轻声道,他知道浪子一干手下,为打探秦则方下落,已悉数出动,此时,岑正洋似在等候什么人。
浪子做个手势示意丽妮达别出声,又指了指天,丽妮达当即会意,两人如一缕轻烟飘上屋檐,找到处视野开阔的制高点隐伏下来。
“浪子,你不放心岑护卫,为何用他?”丽妮达问道,她不喜欢用降将。
“我没疑心他。”浪子道。
“咦,那我们为何盯他的梢?”丽妮达奇道。
浪子笑道:“好玩嘛,你不是喜欢过江湖瘾?”
好玩?丽妮达哑然失笑,不过,自己手是有点痒,九转柔剑已多日未饮血了。
过了约一柱香时分,两名矮壮汉子从院中走出,勾肩搭背,东倒西歪,似是醉了……
此时,岑正洋倏然自暗中闪出,截住两人,低声喝了一句。
浪子与丽妮达耳力极强,自然听得真切,却是相顾愕然,他们听不懂岑正洋在说什么,奇怪的是,那两矮汉听懂了,粗声粗气回了一句,同时,两柄长刀似惊鸿交剪,杀向岑正洋……
倭寇刀!浪子当即明白,那两矮汉是扶桑国人,怪不得说话听不懂。
身旁丽妮达见状,便要入阵助拳,浪子一把攥住,沉声道:“莫急,岑正洋武功不弱……”
果然,未出三招,两柄倭寇刀便被岑正洋击飞,两矮汉亦摔到墙脚,岑正洋上前两步,一通厉声逼问,两人开始交待起来……
几番问答,岑正洋神色大奇,思忖良久,掏出两粒药丸,令两人服下,又狠狠恫吓几句,随后,将他们放了。
浪子见状,轻声赞道:“岑正洋蛮有脑子的,是个可用之才。”
“我们去问问他,怎么会事……”丽妮达一头雾水,自想弄个明白,可她又被浪子止住:“算了,明日他自会说起,若不说,那就……”
丽妮达莞尔一笑:“你对他还是存有疑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浪子叹道:“这阵子,我心里忐忑不安。人也变得多疑,这不是好兆头……”
丽妮达暗暗点头,浪子离京时,就说身心疲惫,想来江南休养,显然,他已预感不妙,是自己和光哥逼他与赵景濠为敌,如今他身陷漩涡欲罢不能。
丽妮达微喟道:“你方才说秦则方设的局,我想也有道理,至今未查出漕盐帮半点眉目,会不会我们真冤枉了你师兄师姐?”
“我不知道。”浪子黯然道:“我只知秦则方一日不见,真相便不会水落石出,可秦则方已无力出击,找他实在很难,说不定,要耗上十年八年……”
“秦则方可能没那么长命。”丽妮达提醒道:“眼下只有一条路……”
“紫霞……”浪子接口道:“紫霞的确是个谜,这两天,你和她谈的怎样?”
按浪子之意,丽妮达将与漕盐帮反目之事告知紫霞,但其木无反应,暗中观察,也未见她有何异动。
“我是服了这鬼丫头,所以来请你出马,我们上路吧……”丽妮达起身欲走。
“再坐会……”浪子挽留道:“与你一起看月亮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浪子此话何意,怎如此伤感?丽妮达蓦然一震,想问却开不了口,她清楚地知道,浪子一切伤感的根源,是自己还在犹豫,是否接受他这份真情,能否将成光忘记,可不管怎样,自己总得安慰浪子几句。
丽妮达正想开口,浪子忽道:“哎,那两个家伙又回来了。”
丽妮达往下一看,方才,两扶桑客已翻墙跃入那家青楼,形如鬼魅……
“何等绝色令其流连忘返?”浪子惑道:“走,瞧瞧去!”
色心不改!丽妮达还未骂出口,浪子已飞下屋檐,她只好跟去……
那青楼名为风荷院,占在颇广,院内,回廊曲折,幽深雅致,倒是名副其实。
两扶桑客未觉身后有人,熟门熟路走到一小筑前,其中一人轻叩门环,低声道:“姑娘,是我,开门……”口音虽怪,却说的是汉语。
浪子看了丽妮达一眼,丽妮达微微颌首,她已知其中必有隐情,浪子岂会对青楼女子春心大动,可她不知这隐情竟令她瞠目结舌。
门开了,开门的姑娘是紫霞。
啊?!丽妮达差点失声惊叫,那个教她百思不解的紫霞,此时,此刻,在此等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怎不令丽妮达惊异万分?
浪子则是一脸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如何不喜?他之所以一直未逼问紫霞,让将信将疑的丽妮达与紫霞周旋,就因为紫霞是秦则方仅剩一名手下,这条线索一旦断了,何处去寻秦则方?
两人虽是激动,却没忘聆听房内谈话……
“岑正洋肯定信了吗?”紫霞问
“应该是信了八九分,否则,不会放了我们……不过,他让我们服了毒药……”扶桑客将那药丸描述一番。
“是锦衣卫常用的精忠报国丹。”紫霞道:“放心,我有解药。”
“多谢姑娘,我们就知姑娘神通广大。”扶桑客奉承道。
紫霞沉默一阵,淡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听紫霞说要走,丽妮达不由探身朝屋内望去,她想看看秦则方是否在屋内,若是在,自己就现身,否则,静观其变……
谁料,她刚一探头,背对她的紫霞猛地转身,只见银光乍起,一大蓬穿骨钉挟着破空劲风扑面而来……
夺、夺、夺,窗棂即刻成了蜂窝,窗后若是寻常武者,此时只怕也成蜂窝。
丽妮达疾移半丈之远,方才险险闪过,趁她躲闪间隙,一条紫影从破裂的窗洞射出……
紫霞迫开丽妮达,当然想逃,可她哪能逃得出浪子的手心?脚未着地,背门五大要穴已被浪子制住,又身不由己倒飞回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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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扑朔迷离
浪子将紫霞轻放床上,笑问:“丫头怎来此青楼兼差?难不成想挣点外快?”
紫霞惊魂甫定,不理浪子嘲弄,直瞪两扶桑客,怒骂道:“好啊,你们两个畜生竟敢出卖我!”
“没有啊……”两扶桑客急道:“这两人我们从未见过……”
紫霞发狠道:“休想狡辩,你们死定了!”
“冤枉啊……冤枉……”两扶桑客居然也会喊冤。
丽妮达见状,暗暗生奇,九转柔剑指向两扶桑客,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说实话,饶你们不死!”
两扶桑客显然胆小,一五一十道出事情原委,他们是东瀛黑菊会喽罗,因会讲汉语被派来中原,查探黑菊会第一杀手近卫奉文下落,后被秦忠等人撞见,带到猛龙洞,秦则方有意借助东瀛黑菊会势力,没为难他们,还赏赐不少银两,要他们暂去无锡,静候音讯,在此洞中,他们见过紫霞……
“这位紫霞姑娘真是秦则方手下吗?”丽妮达忍不住问。
“当然,是她对那个秦爷说,留着我们有用……”扶桑客答道。
紫霞果真是秦则方手下,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无情地摆在自己眼前。丽妮达猛地将剑指向紫霞,悲愤道:“紫霞……你骗得我好苦……你为何要投靠秦则方?说!为什么?”
紫霞激愤道:“和你们一样,报仇!”
浪子温和道:“紫霞,慢慢说,谁与你有仇?”
“塞上风、上官骛极都是我杀父仇人!”
十八年前,紫霞父亲也是神女门弟子,因其人十分机灵能干,深得上官骛极赏识,被收为心腹,派往风云府卧底。也是此人太机灵,企图两面讨好,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连篇鬼话说得上官骛极和塞上风皆对其生疑,弄巧成拙,其父当然死路一条,他是被活活烧死的,至于是塞上风还是上官骛极下的毒手,已无从查证,不过,他们没杀紫霞母女,母女俩逃出神女门后,收留她们的是秦则方。
咦?丽妮达一怔,紫霞身世与自己何等相近,只不过自己对神女门还有感情,而紫霞将神女门恨透。
紫霞早就是秦则方奸细,众多疑团迎刃而解,丽妮达心中释然,对紫霞也恨不起来,她与自己一样,小小年纪便承载起为父辈复仇之任,故而,智勇双全,沉稳异常。
但丽妮达还有一个疑问,浪子替她问了出来:“紫霞,小妮达视你为亲姐妹,你怎忍背叛她?你的仇人是塞上风和上官骛极,不是我的小妮达。”
“丽姐是待我不错,可我不敢坦露实情,听我娘说,我爹就是在塞上风面前,认了他是上官骛极派来的奸细,结果死得很惨……我怕死,不敢说,我知道说了一定没命,还不如死扛到底……”
紫霞声泪俱下,惹人生怜,此次做戏想是为求活命。
丽妮达心一软,想答应饶其性命,浪子向她使了个眼色,佯作为难道:“紫霞,你早该知小妮达没那么心狠手辣,你毕竟是救过她两次命,她岂会杀你?现在,你闯下大祸,害死神女门数百弟子,还有娟娟……此罪如何能赦?”
紫霞闻言心胆俱丧,忙想跪地求饶,但她动弹不得,只得可怜巴巴地望向丽妮达……
丽妮达领会浪子之意,缓缓道:“要想活命,唯有将功赎罪,说吧,秦则方到底藏哪里了?”
出人意料,紫霞又是犹豫片刻,才道:“我想秦则方应在赵景濠手中。”
此话着实出人意料,两人原本以为紫霞要么死硬到底,要么直言不讳,怎又搞出这么句话,难道紫霞还在耍花枪?她有何道理再使诡计?
“你们不信我话?就问这两倭贼,我让他们干吗?”紫霞一脸坦然。
噢,这还没来得及问。丽妮达又将剑指回两扶桑客……
两扶桑客坦白道,前些天,有位陌生人找到他们,说紫霞姑娘命他们故意在岑正洋面前露脸,那人说出了岑正洋行踪,并指定他们去药铺,抓一些治哮喘的药……
“对,义父有哮喘病,锦衣卫之人都知道……”
丽妮达明白了,紫霞是要让岑正洋得知秦则方下落,也就是给浪子和自己设下套,巧的是,岑正洋盯到了此处,紫霞又正好在此处。
浪子却不认为会那么巧,厉声问道:“紫霞,你为何要冒险来此与两人会面?”
“因为他们不信那人,非要见我。”紫霞答道。
浪子奇道:“你一直在岛上,又怎么与他们通信?”
紫霞道:“其实,我说的那人就是阿福,你府上那位买菜的阿福……这一切都是你师兄师姐做的好事,他们早在你身边安插了耳目……”
阿福?花天酒地岛本就是师父的,多半家奴与赵景濠相熟,被他收买不足为奇,想来赵景濠对自己早留了一手,可阿福怎么又与紫霞扯上干系?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讲讲清楚……”浪子也被紫霞这鬼丫头搞糊涂了。
紫霞神情黯然道:“总之,现在我是赵景濠的人……”
明明是秦则方的手下,怎又成了赵景濠的人?浪子与丽妮达如坠雾中,只得再听紫霞讲故事。
当日,秦则方苦无良策之时,家臣秦忠无意提及紫霞,秦则方心生一计,苦肉计!秦则方深知,丽妮达对紫霞始终狠不下心,所以,他决定冒险一试,假意让紫霞逃出洞去,引成光等人前来,但秦则方又心存顾虑,紫霞不是忠心不二之人,所以,他未告知紫霞炸洞之事,也未让空色沾污紫霞……
听到此处,丽妮达哂然一笑:“义父真以为我是鱼木脑袋?”
紫霞摇头道:“秦爷知你聪明过人,可你心肠更软,再说,有成光在,岂不偏向虎山行?”
浪子则笑道:“小妮达,依我看,你义父自知穷途末路,孤注一掷罢了,他居然不防紫霞会溜之大吉……”
紫霞钦佩道:“十二王爷所言极是……我向秦爷诅咒发誓,定不辜负其养育之恩,心里却早盘算好,这下,我要逃得远远的,找个老实本分之人,种田织布,养儿育女,过安稳日子……”
紫霞所言,正是困惑丽妮达之迷,紫霞若是怕死,孤身一人,为何不逃?她不由自主傻傻点头,渴望紫霞,揭晓谜底。
紫霞未开口,浪子已道:“如此说来,你出洞后,是碰巧遇上了赵景濠,是他将你挟制,威逼你去引成光等人入洞?”
“是……”紫霞神情黯然。
“你这般机灵,对付赵景濠一点办法也没有?”
浪子冷电般目光刺得紫霞心寒,半晌,她抽泣道:“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我已是他的人了……”
他的人?丽妮达蓦然想起紫霞臂上那颗守宫砂,令紫霞失身之人,不是空色原是赵景濠?赵大侠竟是人面兽心的武林败类?对了,当日,他还借口男女有别,不肯对紫霞施那催眠之术,原是想脱去嫌疑,设套让自己去钻。
丽妮达已全然相信,浪子却怒喝道:“紫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编出此等谎言!师兄别的品行,我不敢说,但他绝不可能背叛师姐!”
紫霞脸色惨变,哀叹道:“我作孽太多,自知难活……要杀要剜,还不是你们一句话……”
丽妮达瞪了浪子一眼,她亲眼见过空色暴行,紫霞绝然不似失身于他,那还有谁能霸占紫霞?再说,紫霞要编也可编点别的,怎会辱没自身清白?
此等疑问,浪子当也想过,他只觉此事太蹊跷,师兄绝不好色,再说,紫霞不过中上之姿。
“赵景濠为何如此?”浪子问道。
紫霞见浪子语气稍缓,略略定神道:“他知道我的份量,对我很是器重……”
“器重你?那他还……”丽妮达不解。
紫霞叹道:“丽姐,奴婢哪有你这么好命?能得赵景濠此等豪杰宠幸,心里还是有点欣喜,要知有多少姑娘想做他的女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