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杀一个,最好能杀掉紫霞和哑尼,可她们两个躲得好远……
“耀日神掌!”
成光又一次发出耀日神掌,弧光一闪即灭……
远处,紫霞睁眼一看,不禁拍手大笑,此番,霸道无伦的耀日神掌只轰死一人,另有两个衣衫成灰,满身乌黑,却是没死,赤身裸体坐在地上傻笑……
“哈……哈……哈……”
全船官兵哄笑起来,他们是应该笑,他们顶住了世上最霸道的耀日神掌,天下第一猛士终于灯尽油枯。
此时的成光羞怒交进,乱发猎猎,狂啸着朝敌人冲去,但出招已不成章法……
耀日神掌只有在将发未发之时,才具有真正的威力,如今既然发过,哑尼再也不惧,开口道:“紫霞姑娘,老尼报效圣上的时机到了!”
哑尼这么说,无疑是在争功,怕紫霞等人先她一步抢了去。
紫霞微笑点头,直到如今,她还没把握杀成光,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功劳让给哑尼。
呼!无影腿挟着狂风杀到。
众将只觉四下生出无数气旋,好似长风动地,云气聚合,哑尼人影瞧不见了,只余漫天似真似幻的腿影……
哑尼出马,敌将乐得袖手旁观,更有好事者打起赌来……
“老兄,你赌成光能顶多时?”有人在设赌。
“十招……不,二十招,应该有的。”此人深知成光厉害。
“我看顶多七八招。”有人相信哑尼的武功
“三招!我压十两。”有人下注。
他们都猜错了,一招,仅仅一招,便见得分晓。
成光也就这么一招,举掌,轰出,耀日弧光再现,弧光中,凌空飞舞的哑尼通体透亮,奇美无比……
见此一幕,全船官兵表情刹时凝固,呼吸随即停止,死一般静寂中,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焦黑的哑尼摔在船板上,碎成八块……
紫霞的心随那声脆响猛然一荡,随后狂跳不止……
兵不厌诈,成光有勇有谋,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成光这一招,在京城长街之战时曾经用过,如今不过再做得真一些,他使出小半成掌力,令人误以为他力不从心,其实,最厉害的杀手锏,是留给紫霞和哑尼的。
惊骇之余,紫霞暗自庆幸,她没去争这头功。同时亦知,成光这一掌必已倾尽全力,无论如何不会再有第二掌……
“众将莫怕,此乃回光反照,只要我等齐心,成光必死无疑!”
紫霞此话一出,军心大定,众将清醒过来,成光不死,他们永世回不得中原故土,众将官自心底发出呐喊……
杀呀!杀成光呀!
天色蓦然灰沉,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呼啸,却怎么也吹不散弥漫两日的杀气,反倒是越吹越浓,浓得化不开……
另一船上,浪子与波儿击溃官兵,最后扣下十名面相忠厚之人,留作水手之用,浪子不放心,又逐一废去他们武功,所使技法便是当日废掉赵氏兄弟的那招“金盆洗手”,此法可使中招者筋骨无损,只是像醉酒似的缅软无力,接着,浪子又将船上刀剑统统扔下海……
看着浪子飞快地做完一切,波儿有点费解:“浪子何需如此谨慎,他难道还怕这十个官兵造反不成?”
可她不便问,此时,浪子正痴痴捧着丽妮达,目光无限深情,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向丽妮达倾述些什么……
“小妮达……小妮达……我要走……要去救成光……其实,我不想走,我多想与你一同回去……可是,不行,我知道你还忘不了成光……我不愿,给你我留下终生遗憾,我不想,我俩日后为此相互嫉怨……那样的爱情不美……小妮达,我是否太残忍了点?若是这样,那就原谅我吧,和你一样,我也是个迂不可及之人。”浪子说完,轻轻放下丽妮达,转身欲走……
“浪子……浪子……你在哪里?”
丽妮达迷迷糊糊,呼唤起他的名字。
浪子急忙返身,抱起丽妮达,连连柔声道:“小妮达……小妮达……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浪子本还想说:“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可丽妮达忽又叫道:“光哥……快救光哥……”
浪子浑身一震,凝望丽妮达良久良久,终于,他将丽妮达放下,毅然起身走出船舱……
“天哪!你还要去救成兄弟?”
听得浪子之言,波儿大惊失色……
如今的波儿不再是薄情寡义之人,可她分明看见赵景濠身亡,成光又发过耀日神掌,说不定已然没命,战无不胜的浪子当也浑身汗血,筋疲力尽,而老天爷此刻正保佑着他们,海上刮起异常强劲的东北风,巨船乘风破浪飞速航行,那些个“鱼龙”早被甩在船后,紫霞那艘船没了风帆定也追赶不上。
浪子决意要走,他郑重点点头,嘱托道:“回到中原,你陪小妮达先去伯母之处暂避,我会带着成兄弟来找你们……”
“你怎么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波儿大急,一咬牙,断然道:“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杀回去!”
“不行!”浪子急得大吼,恳求道:“波儿姐,小妮达和擒龙全靠你了,你可千万别犯傻!”说完,浪子提起块木板,欲冲入海中……
“浪子,你不爱小妮达了吗?你怎忍心扔下她一个人走?”波儿发疯般狂叫。
浪子骤然停住,半晌,回首微微一笑:“我爱她,太爱她了……所以,我要这么做!”
这样的爱太凄美,太感人了。
波儿心灵深深震撼,不禁想起唐人凤为她献身的一刻,然而,今日,浪子更为崇高,他这般慨然求死,足以表明他对丽妮达的爱,已是无欲无求,超凡入圣。
波儿茫然无言,呆呆望着浪子跃入水中,泪水渐渐模糊双眼……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川南崇山峻岭,向来与世隔绝,人烟稀少。
延绵群山中,难得有一座小村落,村落濒临着一条窄溪,每当深秋向晚,残霞余晖,斜映流波寒水,反照出一片绚灿暮色,拢起半蓬凄迷薄霭,倒也景致幽丽,别具苍雅一格。
小溪边,长着几丛疏竹,竹影掩映下,是几间青瓦房,瓦房看似斑剥陈旧,其实尚堪居住,屋内更是宽敞整洁,终年飘着熏衣草的幽香,这是神女娘娘最钟爱的芬芳。
丽妮达斜躺竹榻上,木然望着日落月升,又是一日过去。然而,这三年来,每一天对她都没什么分别。
岁月流止,丽妮达的心,丽妮达的魂,早已停留在三年前,那个海风呼啸的夜晚……
丽妮达慢慢苏醒过来,未听波儿讲完,便纵身扑向大海,幸是波儿体力尚存,将其死死攥住。
“浪子……浪子……不要走……你回来……我是你的小妮达呀……我喜欢的是你……”
丽妮达对着大海,几乎狂喊一夜,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海风,从此,那夜的月色凝结成冰河,久久印在丽妮达心间。
丽妮达再也不会笑了,她好像也没哭过,只是早晨醒来,枕头总是湿的,在梦里,她见到的全是浪子,又怎能不哭?她终于醒悟,自己对成光的爱早已变味,自己真正爱的是浪子,所以,她好恨,恨自己为何如此愚钝,为何不早接受浪子的爱?
为什么?丽妮达无法解释,她只能苦苦品味痛悔两字,感觉人生悲苦莫过于此,若不是娜尔丹、波儿等人没日没夜的开导,丽妮达定然抑郁发疯,不过,丽妮达与疯子也没什么两样,整日无语,除了练功练剑,便是一个人发痴发呆。
此刻,屋内一桌人正默默等着她吃饭,望着院中呆呆的丽妮达,娜尔丹叹了口气,起身想去唤她,波儿言道:“伯母,那是让两孩子去吧……”说着,她对膝下一双孪生兄弟道:“继文,继光,去叫你们师父来吃饭……”
这对双生子是波儿的儿子,他们姓蔡。
若非亲眼所见,天道教弟兄绝不敢相信,波儿最终会与蔡擒龙结为夫妻。
两个曾经死对头如何会结成夫妻?
话还得从那场生死血战说起,那日,波儿拼死护着蔡擒龙,全然出于兄弟之情,实在并无他意,可上岸后,蔡擒龙第一句话便是:“波儿,我要娶你为妻。”
“为什么?”波儿不由震讶,随后笑问:“就因为我救了你,你便要娶我报恩?”
波儿开着玩笑,掩饰去那一丁点窘迫。
蔡擒龙却满脸正色道:“波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蔡擒龙会一辈子对你好。”
波儿芳心微微颤动,不由望一眼这条铮铮铁汉,他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却注重实实在在的承诺,波儿清楚这样的男人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但波儿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半晌,她喟然道:“擒龙兄弟,你我共处十几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是我配不上你……你别一时心血来潮……”
蔡擒龙突然大吼:“不是心血来潮!波儿,你知道我们相处十几年,可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为你受着怎样的煎熬……”
“什么?”波儿大吃一惊,忙道:“说说清楚,什么意思啊?”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便喜欢上你……”蔡擒龙双目精亮发光,喷射着熊熊情焰。
“你是说,你早已钟情于我?”波儿简直糊涂了,“多年来,你为何没半点表白?为何对我老是凶巴巴的?”
当年,蔡擒龙与波儿曾是梁顶天的左右手,但两人之间从不多半句话,波儿只道蔡擒龙生性冷漠,不恋美色,故而其后投入唐人凤怀抱,与他合谋弄死了梁顶天,至此,波儿当将蔡擒龙视作死敌,整日恶眼相向。
“因为我……”蔡擒龙一时语塞,过了良久,恨恨道:“因为我爱不成心生恨,我恨你成了我大哥的情妇,我恨你与唐人凤勾搭在一起,我恨你做了朝廷走狗,白白给司马雷这老贼糟蹋……”
蔡擒龙心情激愤,一时间语不择言,将波儿骂得狗血喷头。
闻言,波儿很是平静,蔡擒龙骂的不错,波儿也是这样骂自己的。蔡擒龙由爱生恨,实属人之常情,波儿也能原谅,她细细想来,其实,蔡擒龙并未真正恨过自己,试想,蔡擒龙早觉察出梁顶天死于其手,以他火爆性情,当日发丧之时便该向自己发难。为此波儿一直纳闷,现今总算有了答案,蔡擒龙的确深爱自己,眼见自己与唐人凤勾搭成奸,害死他大哥,居然也为爱宽容。
念及此处,波儿忽然发觉自己仍有少女情怀,她为蔡擒龙真情感动,感动得芳心激荡,娇靥绯红,几欲醉倒在蔡擒龙怀中,可蓦然间她想起了唐人凤……
人凤,我怎能将他忘记?
波儿当下略略定神,道:“擒龙,你说的其他都对,唯有一点,我与人凤是真心相爱的。”
“嗯,是我说错了,唐堂主对你的确恩情似海……”蔡擒龙不能否认。
见蔡擒龙神色黯然,波儿柔声劝慰道:“擒龙,我知你是条真心实意的汉子,可我不能辜负了人凤,我要为他守一辈子寡,对不起……”
蔡擒龙垂首良久,抬头问道:“波儿,你知我为何今日才向你坦言?”
“为何?”波儿倒真想不出,十余年深埋的情种为何今日发芽。
蔡擒龙答道:“因为,我不想让丽姑娘的悲剧,在你我身上重演……”
唔?丽姑娘的悲剧是什么?波儿渐渐明白,丽妮达的悲剧是没有把爱说出口,丽妮达一直囚困于成光旧情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为此,她忽视了浪子对她的一汪深情,也忽视了自己早已萌发的真实爱意,最后,她把浪子逼上绝路,导演了一场千古悲剧,成光的死变得不值,浪子更是白白送死,而她自己就快疯了。
波儿又一次震醒,人应该珍惜每一份情感,不能一辈子陷于感情泥沼,以致误人误己。
对,向前看,不要回头望。
波儿慢慢绽放出妩媚迷人的笑靥……
波儿是幸福的,她还能向前看,可丽妮达却无法向前看。
成光的头颅在京城挂了足足一月,据说,那颗头颅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还有人说不怎么像成光。可丽妮达知道那是成光,因为浪子没带他回来,浪子如此守信,他答应带成光回来,那即便是尸首,他也会拼死抢回。非但,成光没回来,浪子也没回来,浪子若是活着他岂能不回来找我?
当然,仅凭腻断是不行的。
波儿与蔡擒龙费尽周折,终是擒获一名参与此战的标统,据此人交待,当日,血战到最后,成光和浪子均深受重伤,落入海中。面对凶猛的“鱼龙”组,成光在水中发出一记耀日神掌,不想,此掌绝不能在水中击发,成光当场晕死过去,紫霞当下急令将其捞起,而此时浪子也筋疲力尽,众将正待将其生擒,紫霞却一声令下:斩立决!
紫霞和秦则方一样,深知浪子是最大劲敌,非除之而后快。众将领命持刀上前,突然,一名将官惨叫着沉入水底……
鲨鱼!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将这才发现水中赫然出现无数条大白鲨……
鲨条嗅觉极灵,一旦闻到血腥,即便百里之外也能寻来,何况,今日老天格外恩赐,海里居然有那么多味道不错的四脚怪物,于是乎,他们带着老婆孩子,顺便叫上七大姑八大姨,一同赶来会餐……
“那个惨喔……”
久经战阵的标统说到此处,浑身发抖,那时,他在船上亲眼目睹,水中之人被一截一截吞入鱼腹,声声惨号响彻海空,从此,他再也不敢吃鱼,也不敢看海。
“当真,无一生还吗?”波儿急问。
那标统黯然点头道:“水下之人全葬身鱼腹……”
“不!”丽妮达听后大叫:“浪子怎会葬身鱼腹,不可能,不可能……”接着,便晕了过去。
次日,丽妮达又痴痴地对波儿讲:“浪子没死,他一定是被鲨鱼咬坏了脑子,忘记曾经说过的话……我要去找,我不能重蹈娘亲覆辙。”
那日以后,丽妮达不顾朝廷通缉,走了很多地方,洛阳牡丹苑去过,鱼羊鲜去过,花天酒地岛也去过,连远在西域的叶尔羌城都去过,凡是她与浪子碰过面的地方,她都走遍了,没有浪子一点音讯。
她开始求神拜佛,什么寺庙灵验,她便去什么寺庙烧香,她不但拜菩萨,也拜妈祖海神,还有什么黄大仙白大仙,她都拜过。可是没用,浪子依然没回来。
她又开始测字算命,虽然,她知道江湖一支笔是天下最准的算命先生,可她偏偏相信那些信口雌黄的张铁口李半仙,因为,他们会说,姑娘乃吉人天相,不日定将与朱公子圆聚。于是,丽妮达掏出上百两银子,还赔着笑脸千恩万谢,然后,一路飞返,仿佛浪子已在家中等着她……
“师父……师父……吃饭了……”
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童摇摇晃晃,走到丽妮达面前。
丽妮达转过头,望着那对孪生兄弟,顿生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