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道:“岂是谬赞,实情如此,我比不过你,所以,我想将光哥让与你。”
咦?娟娟没病吧,怎说话颠三倒四的?丽妮达还是感动道:“娟娟,你此番恩德,我丽妮达没齿难忘……”
“感激就免了,我求你,也可怜可怜我。”娟娟道。
“怎么说?”丽妮达知有下文。
“答应光哥纳我为妾,今后,我俩做好姐妹,一同服侍光哥……”娟娟一脸平静。
丽妮达震惊万分,失声叫道:“光哥爱的是我!怎可纳你为妾?”
娟娟依旧平静道:“光哥也爱我,再说,他与我已有夫妻之实。”
“你说,成光与你?”丽妮达目瞪口呆,转而怒斥道:“不要脸!娟娟,你怎敢如此诓骗我?”
娟娟当然不惧,肃然娇喝道:“别大呼小叫!这才是你情我愿,怎不要脸了?”
话音未落,丽妮达嗖地一声,自轿内射出,她再无心与娟娟多言,她要去找光哥问个明白……
此刻,成光正呆坐房中,那夜后,他茶不思饭不想,傻了……
眼看公案堆积如山,他还痴痴坐着,他在苦思冥想,如何与丽妮达交代?思来想去,终觉开不了口,如此太对不起丽妹,成光悔得肠子都绿了,那夜,自己怎会答应娟娟?答案只有一个,自己是禽兽,为了得着娟娟肉体,从而自欺欺人。
回想那夜,成光却又生出一丝甜蜜,那夜是自己的初夜,也是娟娟的初夜,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一夜,两人竟是干了个通宵。想着当时两人如胶似漆、欲仙欲死的情景,成光不禁自问:或许,我与娟娟是真心相爱,只是我一直未有察觉?
除甜蜜外,成光还有疑惑,娟娟确是冰清玉洁的处女,怎会如此放浪地逗弄自己,而自己怎会如此狂乱纵情,成光又百思不得其解……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丽妮达冲入房中,浑身湿透……
“丽妹……”成光望见丽妮达,立马面红耳赤。
光哥脸红什么?成光神情让丽妮达预感不妙,她强作平静道:“光哥,你喜欢娟娟姑娘吗?”
“喜欢……不,不喜欢……我……我是说……”成光口舌打结。
丽妮达该是全明白了,娟娟说的不假,可她仍问道:“你与娟娟是否已有夫妻之实?”
这一问,成光已顾不得丽妮达从何知晓,起身一把握住丽妮达手,动情表白道:“丽妹,你才是我的娘子,我不会娶娟娟为妻的……”
丽妮达抽开手,厉声道:“我问你,有没有?”
“有……可那是……”成光神情痛苦不堪。
听闻此言,丽妮达浑身冷颤,似掉入万丈冰渊之中……
成光见状,鼓足勇气道:“丽妹,你听我说,娟娟与我厮守一年多,天道教众人早就认定我俩是一对,你叫娟娟如何再嫁别人……不过,娟娟也明白事理,她答应让我娶你为妻,她自甘为妾……如此一来,也算两全其美……”
丽妮达肺都快炸,既然你知娟娟已不能再嫁别人,你早该娶她为妻,怎能忍心纳她为妾?你与娟娟有过肌肤之亲,为何早不对我言明?为何还要接受我那份真情?事到如今,你成光居然还想得出独占二美,难道我丽妮达在你眼里就这么贱?
成光啊……你怎是如此的无情无义?如此的卑鄙下流?
无耻!丽妮达想到此处,抬手便要给成光一巴掌,可丽妮达的手停住了,自己已然万念俱焚,又何必拿成光出气,杀了他又当如何,是自己痴情爱上此人,又怪得了谁?
望着丽妮达,成光无可名状地被震呆了,他从未见过丽妮达那般神情,即使当日边关月墓前,丽妹伤心欲绝的神情也比今日好多,眼前的丽妹像是被恶魔吸干了灵魂,虽还那么美,却成了座石像,那双美目一丝神采也没有,空洞得可怕至极,她疯了?!
成光痛悔不已,也快疯了……
“我不……是说,丽妹,你听我说……”
他还在劝说着丽妮达,至于说的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但他强迫自己必须说,唯有如此才能挽回自己真爱,唯有如此才能减轻内心的痛苦。
成光不停说着,直到,娟娟在他耳畔大呼:“光哥,你疯啦?一个人在胡说什么?”
丽妮达疯了,或许她自己尚未知晓,京城百姓却早看得明白,不少好事者在其四周指指点点……
“瞧,那姑娘像是疯了……”
“披头散发,上街淋雨,准是脑子有病。”
此刻,丽妮达木然走着,斗笠面纱俱都不见,发辫也已散乱,失魂落魄淋在雨中,任谁都知她是疯了。
“这疯丫头还真他娘的美!”一个满脸蜡黄的粗汉道出众人心声。
丽妮达之美,恐连瞎子都能感觉到,何况那些人没瞎,他们眼睛都瞪圆了,盯着丽妮达,贪婪地从头一直看到脚,再从脚一直看到头……
惊世美貌,自不待说,神女玉体,都隐约可见,雨水早将丽妮达衣裙透湿,勾勒出完美无瑕的身段,玲珑浮凸之曲线……
黄脸粗汉看得口水直淌,急欲上前非礼,旁人忙将其拉住:“豹哥,不成啊,这么美的女人,会不会是宫里跑出来的?”
豹哥怒斥:“你懂了屁!嫔妃有带剑的吗?”
又有人恍然道:“我知道了,她定是哪位匈奴公主……豹哥,你招惹不起的……”
“对,对,她的确不像咱们汉人,是突厥?还是匈奴?”众人一片附和,心道:怪不得那张脸他们瞧着新鲜。
豹哥可不管什么妃子公主,即便犯上千刀万剐的死罪,他也要尝尝鲜,何况,丽妮达孤身一人,又是个疯子……
“姑娘,家住哪儿啊?别一个人乱跑,外面坏人多得很,让大哥来送你回家……”
豹哥嘻笑着伸手来拉丽妮达……
就在此时,一把利斧疾射而至,将豹哥那只发痒的手齐腕砍飞……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数十名刑部官差蜂拥而至,三下五除二,将围观之人悉数制服在地……
“娘娘……你怎么啦?”官差首领正是大齐。
丽妮达喃喃道:“齐香主?”
她脑中浑沌一片,尚未弄清何事发生。
“娘娘……”大齐望着丽妮达,亦是十分惊疑,急切道:“到底发生何事?盟主都快急疯了,令我等全城寻你……”
丽妮达怔怔不言,在旁神女门弟子上前问道:“娘娘,这些对你不敬之人,该如何处置?”
大齐不耐烦道:“问什么?剜去双眼!”
冤枉啊!那些围观之人一听,哭天喊地,磕头求饶……
豹哥倒是条汉子,虽痛不可忍,却仰首狂吼:“不敬又怎样!操你娘的,谁叫她长得这么漂亮?分明是她勾引老子在先!”
大齐挥斧欲结果其性命,却被丽妮达拦住,她开口道:“齐香主,把他们都放了吧……”
许是众人哭喊声将丽妮达惊醒,她渐渐明白究竟发生何事,转身对大齐道:“告诉成光,好生对待娟娟姑娘,别再找我……”
说完,一腾身飞上屋檐,转眼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此话听来似临别遗言,大齐蓦然震醒,想截住丽妮达,可他轻功不行,看着丽妮达飞远,急得直跺双脚……
方才围观之人更是惊出身冷汗,乖乖,这疯姑娘原来是神仙……
大齐猜的不错,丽妮达是想一死了之,此时,她来到一处僻静院落,坐于枯井边,缓缓抽出九转柔剑……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寄人篱下的身世,残缺破碎的家庭,造就丽妮达性格即冷傲刚强,又悲观宿命。
虽说秦则方灌其满脑忠君报国之念,可她所做一切,只想为娘亲争口气,可娘亲过早离她而去。后来,到了神女门,得着塞上风西京云两位叔父悉心关怀,丽妮达才慢慢淡却伤母之痛,可如今风云二使都已逝去,好不容易寻到的生父,业已化成一抔黄土,连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姬也因己遭难。
至亲之人都走了,余下的呢?情同姐妹的紫霞可能是义父奸细,义父呢?更不消说,他自始自终没把自己当女儿看待,顶多是条狗,还是条吃里扒外的狗。嗯,也就大师父待自己不错,但自己已然将其投入大牢。
此前,丽妮达曾有自问,如此义无返顾爱上成光,是不是自己太多情?太犯贱?如今想来,实是自己太想有个亲人,太想有个家。
可万万想不到啊,成光他竟会辜负自己……
唉,大千红尘,已无可留恋,了断了吧!
丽妮达一声长叹,举剑欲刎……
真无可留恋了吗?
丽妮达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张脸,传情达意的丹凤眼,削挺傲气的鼻梁,还有意韵迷人的唇角,那张脸时而戏谑、时而狡黠,时而又深情款款……
毋庸讳言,那张脸令丽妮达无法捉摸,却又为之心动,至死一刻仍挥之不去……
她想起了浪子,浪子看到此刻一幕会不会为我伤心?也许他会笑?是的,他笑过我对义父愚忠似狗,自然,也会笑我对成光钟情不二,我怎这般傻,一腔真情付出,总换来无情嘲笑?
想着,丽妮达又举起了剑……
忽然,她耳畔听得有声音道:“你在为成光尽节吗?”
咦?好像是浪子的声音,丽妮达急忙四下探望,蒙蒙烟雨中,唯有蔓生的杂草,哪来半个人影?
原是自己脑海里的声音,丽妮达明白过来,又细细体味这起句话……
我为何要为成光尽节?为那无情无义之人去死?不,不值得!我也是个人,为何要为他活着,我为何不能为自己活着?
丽妮达意志力确是超强,她的心已碎得不成人样,寻常女子怕是多年也收拾不起,可她毅然将她们拾起,缓缓站起身来……
虽说丽妮达已摒弃死念,但脑子还是乱极,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又一场恶梦,今日之事来的太突然了。
成光是这种人吗?自己眼光就这么差吗?难道看不出那些年成光对自己全是虚情假意?不可能啊!两人生死相依都曾经历,难道说那也是成光在骗自己?成光的确爱过我,或许,他真是无法抗拒娟娟一片痴情,无奈之下辜负了我。
四个时辰不到,丽妮达居然已经想着原谅成光,光哥定是怕娟娟寻死,故而想出这权宜之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说来,倒是我小心眼?我该答应他俩?
不对!成光与娟娟尚未成婚便做那禽兽之事,本已无耻透顶,他还有意隐瞒于我,更是不该,这分明是在骗取我那真情,以图两全其美,想到此处,丽妮达又心痛欲绝,拼命甩头,摒弃此念……
罢了……罢了……丽妮达终是叹道:就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走,我走……
走,去哪儿呢?
浪子那画楼必被成光派人守着,去不得。回神女门?不行!弟子们都知自己是去成婚,如今灰溜溜回去,纵是无人敢笑,自己颜面何在?再回秦府?当然也无可能。
丽妮达这才发现,天下之大,非但没有亲人没有家,竟连容身之处也没有,不觉悲从中来……
天已漆黑,丽妮达不停游走在幽幽街巷中,几如孤魂野鬼,神思恍惚间,她突然发觉,前处那间破屋有点眼熟。
噢,此屋乃江湖一支笔的居所。
奇怪,我怎走到此地来?丽妮达转身欲走,她不愿那古怪老头见到自己这般丑样……
此时,背后有人唤道:“小妮达,是你来了。”
浪子?!丽妮达心头一热,急忙转身,见暗处闪出个小老头,手里拄着拐棍。
“笔爷,是您老啊……”丽妮达大失所望。
“是我,不是浪子。”笔爷似也心情不佳,木然道:“来了,就请屋里坐吧。”
丽妮达本是羞于见人,但她无处可去,无奈之下,跟着笔爷进屋……
笔爷进屋后,翻箱倒柜,找出套衣衫,对丽妮达道:“此乃我内人留下的,还算干净,你先换上吧。”
让神女娘娘在个孤老头家换衫,此等事,神女门弟子听了怕是要惊呆半日,丽妮达却是大方接下,步入内室,换好衣衫,默坐半晌,才开口道:“笔爷可知浪子已离京城?”
“我知道。”笔爷点点头,问道:“神女娘娘是在找他吗?”
“不找他,就随便问问……多谢笔爷借衣,晚辈先告辞了。”
丽妮达不想再提浪子,此刻提他,总觉怪怪,以笔爷智慧,见她这般模样,又听如此探问,大概能猜到她与成光之事。于是,她急着告辞。
“别忙走,寒舍难得有客来访,陪我聊一会如何?”笔爷挽留道。
哦,丽妮达听话地坐下,笔爷开口道:“浪子去神女门前,来找过我一回……”
“还是为空色之事吗?”丽妮达想起此人,仍欲探个究竟。
“他没问空色,他知空色定然活着,不过,此时空色已不在京城……”笔爷说的很肯定,丽妮达只得点头,
笔爷续道:“浪子是求我替他算一卦。”
“算什么?”丽妮达随口问道。
“算你……”笔爷表情颇为复杂,缓缓道:“他问我,小妮达的真命夫君到底是谁?”
丽妮达当是一震,随之竟生出些许欣喜,浪子不是说,他不信缘份的吗?怎又忍不住向笔爷求问我的姻缘,这浪子对我还真动了情?如今看来,我的真命夫君不会是成光,那会不会是浪子?丽妮达有点不知羞,急问道:“是谁?”
笔爷不答,黯然摇头……
丽妮达询道:“笔爷测算不出?”
笔爷又摇摇头……
“测算出的那人,名叫成光吗?”丽妮达自是羞于直言浪子,拿成光来挡箭。
笔爷还在摇头,像是吃了摇头丸。
丽妮达却是暗喜,不禁忸怩道:“那……那……此人笔爷认得吗?”
“根本没有此人,易理推算,神女娘娘命中没有夫君……”笔爷终于开口了。
神女娘娘当然不能有夫君,可我不是神女啊,我是个平凡女子,说白了,我还是个多情女子,我为何不能有夫君?想到自己终将了然一身,丽妮达不免顾影自怜,原来浪子与成光一样都对自己始乱终弃,她不禁探问道:“既是浪子求问,依笔爷推算,他姻缘如何呢?”
丽妮达既是好奇更是赌气,浪子不是娶我,这个花心的家伙要娶谁?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他也没姻缘。”笔爷黯然道:“不想,阿文的命竟是这样……”
见笔爷颇为伤感,丽妮达神情紧张道:“浪子的命是怎样?”
笔爷怔了半晌,长叹道:“他活不过今年……”
啊?相隔一日不到,丽妮达又一次被五雷轰顶,除去成光,如今浪子可谓丽妮达最最关切之人,听闻其将不久人世,叫她如何不惊,当下胡乱问道:“他如何死的?何处死?何时死?为何而死?”
笔爷默然不语,丽妮达不禁气愤道:“胡说什么?他身怀通天武功,为人极是精明,就是神仙也杀不了他!他不会死,绝不会!”
过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