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放心!”王范信誓旦旦。他们不过是在交易,只是他们都选择了相信对方。
沅罗让王范将自己怀有龙种之事告诉左擎苍,左擎苍听后极为兴奋,他满面春风地跨进凤浴宫:“沅罗,这是真的吗?你有孕了?”
沅罗点点头,倚在他怀里:“上天厚待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终于让我们得偿所愿。”
“很好!本王今日实在太开心,等到孩子降生,本王定要大赦天下。”左擎苍亲切地搂着她,“琴妃有孕,本王都没这么开心过。”
“陛下对臣妾是真的好。”沅罗从左擎苍怀里出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臣妾听宫人说了陛下一个秘密。”
“本王有什么秘密可言?”左擎苍捏着她的鼻子。
“陛下曾经宠幸了一个和臣妾长得相似的妃子,可惜她红颜薄命,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她?”
左擎苍叹了口气:“她确实很无辜,如若本王知道她心有所属,定不会勉强她,更不会棒打鸳鸯,既让她投水身亡,又令韩山从此郁郁寡欢,就连本王重返王宫之日,韩将军也告病在家。”
“韩将军是大凉国的功臣,是陛下的左臂右膀。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真是可惜。”沅罗提道,“这件事与我也有关联,不如臣妾召他入宫,为陛下和韩将军解开这个心结。”
“这……”左擎苍露出喜色,“也好,就交给王后去办。”
韩山自从左擎苍重返王宫后,就一直告病在家,他再无颜面入宫去见左擎苍,在宫倾后的一个多月,是他人生最痛苦也是最开心的日子。他与南宫琴相濡以沫,行了夫妇之礼,那时候,他断然想不到左擎苍还可以重返王宫。当这一天到来后,他知道他与南宫琴又该到君臣之别的时候。只是今天,不是别人,为何偏偏是沅罗召他入宫?
“卑职参见王后娘娘!”韩山行礼,眼神却有些不屑,他讨厌沅罗不是一两天的事,也许因为他喜欢南宫琴,所以更加厌恶沅罗。
沅罗不以为意,她轻轻说道:“陛下曾提及韩将军与表妹雨如情投意合,而雨如又与我有几分相似,可是本宫不明白的是,韩将军看我的眼神,似乎对我十分不屑,那么又怎么会倾心令表妹呢?”
韩山未曾料到沅罗会旧事重提,不管怎么说,厉雨如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懊恼地说:“故人已逝,王后莫要再提。”
沅罗鄙夷地问:“韩将军是不敢提吗?厉雨如最不幸的是,她身为韩将军的表妹,更荒唐的是,她不该倾慕韩将军。”
韩山不忍再触及往事,急忙打断道:“不要再说了。王后娘娘,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如摊开牌来。”
沅罗冷笑说:“本宫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韩将军,是你的一世英名重要,还是她重要?还是她肚子里你们的孩子重要?”
韩山泄气地说:“王后娘娘,你什么都知道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请容我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卑职该怎么面对陛下和娘娘。”
“一点即通,韩将军倒是个坦诚的人。”沅罗也不好逼下去,“就请韩将军回去想想。”
三天之后,韩山府里的管家焦头烂额,捧着一封书信,入宫求见左擎苍。适时左擎苍和沅罗正在御花园赏鱼,管家呼天抢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我们将军没了。”
“什么?”左擎苍愣住了,久久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们将军给陛下的书信,请陛下过目。”管家呈上书信,沅罗示意管家退下。
左擎苍颤抖地打开书信,这是一封血书,书写了韩山满腔的愧疚和无奈:“陛下,卑职该死!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卑职已经畏罪自杀。卑职有两大罪,其一,隐瞒了如妃真正的死因,如妃乃是被琴妃叫内监推下鲤鱼池淹死;其二,卑职秽乱宫闱,与琴妃通奸,并令她怀有身孕。卑职明白,就算死一千一万遍也不足以泄陛下之恨,但卑职效忠大凉国和陛下的心,从未改变。琴妃之事,皆是卑职一时鬼迷心窍,才酿成大错。卑职不敢乞求陛下原谅,只是请陛下开恩,饶过将军府里众人以及曾与我浴血奋战的士兵,相信他们忠于陛下之心,别让他们被卑职连累!”
左擎苍看完书信,脸上青筋暴起,他目眦尽裂,痛恨不已地丢下血书。
沅罗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血书上写的是什么?韩将军怎么就没了?”
左擎苍怒不可遏:“好个韩山,本王待他不薄,他竟这么回报本王。本王被他和琴妃瞒在鼓里,可恨之极!”
沅罗弯腰拾起地上的血书,看了一眼后,连忙安慰说:“陛下息怒!”
左擎苍正视她,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上次,你召韩山入宫,也是为了他和琴妃之事?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来?”
沅罗愧疚难当说:“就因为事关重大,臣妾才想弄清来龙去脉,以免冤枉了好人。更何况韩将军是陛下的左臂右膀,臣妾怎敢随便就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他与琴妃通奸之事,臣妾也是因为抓了琴妃身边的侍女阿锦,才让她从实招来。”
左擎苍愤恨地说:“给本王叫来琴妃,本王要好好审问她。她到底隐瞒本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天地不容之事?”
南宫琴被叫到太阿宫时,她已经趋于冷静。没有吵闹,没有不甘,她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蓝衣、素银簪子,菊纹玉佩,谁都看不出如此人淡如菊的女子,内心曾是多么癫狂,手段又是多么狠毒。
当南宫琴听到韩山畏罪、在府里自刎后,她的心也死了。她终是输了,输给了沅罗,也输给了命运。最爱她的人就这样不辞而别,她最爱的人,如今恨极她。她还拥有什么?渴望什么?
“你可认罪?”左擎苍将她的脸抬起来,厉声问她。
“臣妾不仅认罪,也认命了。”南宫琴不再做无谓的辩解,“臣妾只想说一句,虽然我一直不择手段,一心要扳倒沅罗夺宠,但我对陛下的心,却是真的。”
“是真的?你就不会给本王下药,不会为了嫁祸王后害死我们的孩子,更不会勾引韩将军,导致今天玉石俱焚的局面。”左擎苍难掩失望的神色,语气沉重地说,“本王……已经抄了南宫家。”
“为什么?”南宫琴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说,“臣妾再有错,也不关家族的事。”
“当日宫倾时,京都断粮,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南宫家作为尚书府和国舅府,不捐粮食,此为罪一。本王要他们扞卫京都,南宫焕却带着兵马私自突围,只顾自己生死,不管本王安危,此为罪二。就这两条罪,还不够本王抄了南宫家吗?”左擎苍怒发冲冠地质问。
南宫琴瘫软在地上,眼泪早已流干,树倒猢狲散,这已是注定的结局。
左擎苍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选择一种自裁之路吧?”
南宫琴回过神来,她怜惜地抚了抚肚子里的孩子,忽然不停地向左擎苍和沅罗叩头:“求陛下和王后开恩,念在韩将军一生为国尽忠、死而后已的份上,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延续韩家的香火。”
“你以为可能吗?”左擎苍并不答应。
“沅罗……”南宫琴改了称呼,凄切地哀求她,“你我同为人母,你一定能谅解我的苦心。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安活下去。”南宫琴又说,“当日我怀有龙种,如果不是孩子活不下去,我断然不会用孩子来伤害沅罗,要知道,对于一个母亲,孩子可是母亲的命根子。”
她的一番话,终是打动了沅罗。沅罗启齿恳求左擎苍:“陛下,南宫琴罪无可恕,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韩将军到死的那一日都未成家,可见他一生为国为民,为陛下和大凉国的千秋大业鞠躬尽瘁,他没有背叛陛下,错就错在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才毁了一世英名。”
左擎苍眉间愁苦:“本王怎么会不知道,韩山的忠心耿耿?本王又于心何忍,让他绝后?只是……只是……”左擎苍踌躇地走来走去,到了最后,他还是开口,“罢了,就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后再自行了断,本王已经仁至义尽。”
“谢陛下!”沅罗和南宫琴同时谢恩,南宫琴更是把头都磕破了,额头上流着血,更让她楚楚可怜。
十月怀胎,沅罗在王范的掩盖下,让众人以为她早产,生下明月公主。一个月后,南宫琴生下一男婴,沅罗为他取名韩旭。
孩子生下来后,南宫琴履行承诺,三尺白绫自行了断。左擎苍又赐死了阿锦和李春阳,将南宫家的余党一网打尽。
南宫琴临死前,希望能见沅罗最后一面。沅罗去见了她,南宫琴对她说:“沅罗,来世我们不要当主仆,就当亲姐妹,一辈子相亲相爱可好?”
“你还会恨是我抢走你的一切吗?”沅罗静静地问她。
“我不会恨你,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再有来世,我不会像前世和今生一样执迷不悟,我会珍惜那个对我最好的人。”
沅罗离开锦绣宫时,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左擎苍立于太阿宫观象台,负手俯瞰众生。
他眉目间隐着阅尽沧桑后的深刻与从容,对并肩而立的沅罗说:“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冬天,有个心比天高的丫环,宁死不愿嫁给一个老头,她乞求本王救她,本王便拥有了她。一夜之后,本王才知道她是我父王要纳的妃子。这个丫环宁可自刎而死,也不愿连累本王。也就在她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她对我最好,本王发誓,下辈子、下下辈子,本王都要许她江山、给她后位,让她与我并肩而立、坐拥天下。”
沅罗眼底早已浮起雾气,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她握着他的手,动容地说:“陛下,你已经做到!若有来世,让沅罗还你。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你从桥上经过。”
“那我们又许了来生!”左擎苍感慨万分,“沅罗,人世浮沉,还好有你一直相伴。”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完结本文,有一种告别过去的意义。也许,我会告别这个古色古香的年代,去写一些现代气息的文章。
不得不说,很长时间,我在晋江古言武侠榜单上看到的书名,都没有点进去的欲望,正如我的这个书名一样,别人也许也没有点进来的欲望。
最初,我的启蒙小说是武侠,而在武侠逐渐没落、正不知以何种文体替代的年代,我已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些古色古香的文章身上。
生活把我拉进都市,拉入职场,让我看到灯红酒绿、柴米油盐,它们加诸我身上的担子,让我渐渐淡忘曾经无比动容的侠骨柔肠、刀光剑影,所以,我只能把这些曾经的挚爱,变成永远的缅怀,缅怀我逝去的青春岁月,缅怀我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