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
他察觉出她的目光,侧首看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角,问她:“有东西?”
她摇头,重新把目光投到路面,提醒他:“石板上有青苔,小心脚下。”
结果这话刚落了音,她脚底就打了滑。
他眼极快,当即伸手扶住她的肩,紧紧圈在怀里:“小心。”
她有些窘,大概的离他太近的缘故,他的气息,热热的,笼在她眉眼之间。
她稳了稳脚下,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下腰。
他十分明白的松开了扶住她肩膀的手,然后说:“路确实有些滑。”
她怅然若失,旋即又缓过神来,只觉得有些人、有些事,一早便知道是要失掉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曾得到。
第二天雨停,可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倒应了这节该有的情景。
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上山祭拜,大凡祖宗的事都还是记挂在心的。
江缇的外公外婆和妈妈差不多葬在一处。
覃焕一直以为城里的人不能土葬,虽有疑问,却也不好开口问江缇。却是江缇自己提起来,说:“外公以前当过村长,威望很高,入城后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百年之后没地方葬,所以早早就交代了,一家人去了都得葬在这片土地上。地方也是一早就选好了的。”
覃焕答不上话,放眼四周,这觉得这块地方倒是选的极好,背后是高山,前边有水,树木也繁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江缇妈妈墓碑上的照片。
大概是因为年岁有些旧了,照片不大清楚,隐约只看得出和江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面容要稍微和蔼一些。
他对着墓碑鞠了躬,又唤了声:“妈。”
江缇正在墓碑前摆置果盘酒水,闻得他一声,稍稍颤了一下
她点了蜡烛,又烧了香来拜,期间并无言语,只静静在山上站了许久。
这样的情景,覃焕没打扰她,只在一旁陪着。
下山的时候,天又飘起了小雨。
来的时候没捎上伞,这会儿只有硬挨雨的份。
覃焕脱了外套给江缇搭在身上,回到姨姥姥家,她马上给他煮了碗姜汤喝。
结果到了晚上,覃焕一点事没有,她却开始流鼻涕犯困了。晚饭也没吃什么,就往被窝里钻。
覃焕和姨姥姥干坐着也尴尬,于是跟着江缇回了房间,八点不到就卧床了。只是睡不着,于是掏了手机出来浏览新闻。可信号又不佳,大半的时间都是握着手机对着发白的屏幕发怔。
江缇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见他无趣着,问他:“回来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你不少事吧。”
他见她醒了,帮她掖了掖翻开的被子角,说:“最近不忙。”
她眯了眯眼,又试着问他:“我听说你哥不知因为什么事恼了你爸,要被调出北京了。”
他看了她一眼,停了片刻,才说:“是犯了些事,外调也是一时之计。”
她轻声说:“那你以后更辛苦了。”
他仿佛有所感:“京城那帮元老确实不好应付。”
她吸了吸鼻子,难得温柔的抬眼看他:“覃焕,我有些冷。”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伸手从被子里圈住她整个人。
他身上那样热,她却仍觉得凉,最后靠在他心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
“我遇到沈留苏了。”
房里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越发显得清晰明亮。
她想起前些日子同他一起散步,玉兰花都开了,香头极好,他们前面有一双年逾七旬的老人,手上长满了皱纹,可握得极紧。她一下子红了眼,他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告诉他,起了风,被沙子迷了眼去。
他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一颗心都在颤抖,可整个身子却冷静异常,连声音都是缓缓平静的。
她说:“我忘不了他。覃焕,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好吗?”
第37章 夜会(7)
莫海伦觉得江缇清明回来之后表现十分异常,最明显的是,先前没再提过的公寓房的事情不但被重新抬上了桌面,连需要提前三月订制的家具也在这个时候被一一搬进了小屋。她抱着对江缇的关心,且夹着一点疑问,提了胆子问:“江缇,你这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江缇忙着铺床单,都没正眼看她,只说:“入伙饭想到哪里吃?”
莫海伦没被这问题转移了,追着问:“真分了?”
江缇手抖了一抖。
她和覃焕结婚的时候有不说明的协定,分开了,也谈了不少条款。当然,这次主导是她。总的说来,原则是不离婚,细则是各自过各自的。她告诉他,明和和连家一同开发的新地皮,虽然是连家占了先机,可现下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她虽不喜欢连家的身份,但也不愿连家因此而受了牵连,唯一能两全的计策便是人前夫妻人后陌生人,如有非同时出席的场合,也得配合着对方行动。等过个两年,利益交织没那么紧密了,自然就可以把真相公之于众。
覃焕一直没发表意见,只在最后问她:“他同意这样?”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不经意接触到他的目光,她说不清他眼里透着的是怎么的讯息,只狠心撇过眼去,停了片刻,才说:“我同意即可。”
他从来不逆她的意思,而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损伤他的利益,他就更没有必要反对。
她回家收拾东西,余管家不敢多问,平素里心眼直的陵艺哭着一张脸问她:“太太,您不回来了吗?”
她笑了笑,安慰着说:“最近工作很忙,搬到公寓住比较方便。”
下了楼,余管家告诉她,覃焕在花房。
她想着是该去打个招呼,走进花房,却见他端了一小盆铜钱草给她:“这个好养,也好看,可以放在窗台上。”
她怔了一下,才接了过来,说:“谢谢。”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车钥匙给她。
她猜着是那辆极光,便收下了,又说了声谢谢。
他点了点头,终于朝她露了个笑容:“有事给我电话。”
那盆铜钱草现正摆在窗台上,根茎大半被水泡着,透着玻璃小缸子看得一清二楚。
莫海伦问不出个究竟,注意力也落在了青葱翠绿的小草上头:“这什么植物?挺好看的。”
江缇这会儿倒爽快起来,告诉她:“铜钱草。”
莫海伦嘀咕着说:“样子倒是好看,怎么取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江缇已经铺好了床,问她:“要不要去吃饭?”
结果莫海伦见到江缇的新车又是一阵惊讶:“你好本事啊,概念车,还是白色的。怎么弄到的?难不成是分手礼物?”
江缇颇有些无奈,但转而又朝莫海伦点头:“你真聪明。”
莫海伦正准备把江缇的男友夸一通,却看见陈白玖开着车从另一边过来了。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然后热情的给陈白玖打招呼。
陈白玖也被极光给吸引了,停下车来,称赞着:“这车真不错。”
莫海伦附和着说:“开到街上,回头率百分百。”
陈白玖笑了笑,又问:“出去吃饭?”
江缇十分低调的点头,莫海伦却像蹦豆子似的告诉陈白玖:“今天是江缇的乔迁之喜。”
陈白玖拧了拧眉毛,片刻又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凑个数?”
去吃莫海伦喜欢的泰国菜,酸酸甜甜还伴着些奇奇怪怪的香料味,江缇不太愿意恭维,全程都是将就着吃了些。
末了,陈白玖告诉江缇:“这周天我姐生日,她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江缇觉得奇怪:“她不是不会做饭吗?”
陈白玖诚实的告诉她:“她不知又从哪儿请了个保姆,又会带小孩,又会做饭,家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江缇说好,却又愁着生日礼物的事。
莫海伦提了一大箩筐可参考的,江缇觉得送胸针倒是不错,又想起陈丽英有件宝蓝色的毛衣,大高领,花字也好看,若是配上一枚胸针,应该很完美。
没想到去挑胸针的时候会遇上粟芳铭。
她躲闪不及,两妯娌撞了个正着。
粟芳铭表情不比她自然,但脸色转的极快,拉着她一双手,口气亲热:“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小缇啊。”
江缇微笑着唤了声大嫂。
粟芳铭旋即大方表示:“看上什么了,大嫂送你。”
江缇不喜欢这口气,只转移了话题,问她:“大嫂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和大哥一起来的吗?”
粟芳铭面色稍沉,但还笑着说:“我一个朋友办喜事,过来凑个热闹。”然后凑到江缇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是以前的朋友,你大哥素来不喜欢我和他们来往,这趟也是瞒着的。”
江缇明白她的意思,便说:“我这也还有事儿,等下次再请大嫂吃饭。”
结果她很快选了一枚胸针,好在陈丽英喜欢,得了这礼物,一个劲儿的夸江缇懂她的心思,又把陈白玖送的手表拿出来说事:“你看看他,我平日里就不怎么看时间,还送块表,可又镶了这么些闪亮的小石头,我不戴着吧,又觉得白放着浪费了。”
陈白玖明明白白告诉她:“就是因为你老不记时间,所以才送这个。”
陈丽英睨了他一眼,又问江缇:“不是让叫上你老公吗?他人呢?”
江缇先前没听过这事,陈白玖忙着解释:“是我疏忽了,老见她一个人晃来晃去,都忘了她还有个伴儿。”
陈丽英叨叨了他两句,说:“这次就算了,等下次这样的家庭聚会,一定得把他捎上。”
江缇也没给个准信,只想着忽悠过去。
陈丽英又想起什么来,揪着陈白玖问:“你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寡人,所以不让人家成双成对的来?”
陈白玖哭笑不得。
江缇趁机戳他的脊梁骨:“他心里头有人了,也不算是寡人。”
陈丽英眉毛,见陈白玖含着浅浅笑意,断定他是不会坦白了,于是直接把任务交给江缇:“那你好好帮我盯着,非把那姑娘的庐山真面目给揭了。”
江缇没想到自己引祸上身,连忙推诿着说:“那是他私人的事,我怎么能干这个。”
没想到陈白玖反而坦荡起来:“她要能找出来,火车都该往天上飞了。”
陈丽英一脸认真的握着江缇的手:“你就让火车上次天。”
第38章 夜会(8)
让火车上天?
江缇自问没这本事,也没这兴致。陈白玖把谁捧在心尖尖上,或是被谁捧在心尖尖上,那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干系,至多是在婚礼上恭恭敬敬唤一声‘舅妈’,还得是人家姑娘受用才行。
只不过自从她搬到了公寓,莫海伦隔三差五的就来叨扰她,一会儿勾起一桩娱乐圈八卦,一会儿谈起台里谁谁谁又和谁谁谁好了,再不然就是叨叨着还有多少金多宝可供选择。
她大多数时候都能把莫海伦引领着回到正途,偶尔也会耐不住骂一句:“莫海伦,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像知性主播?”
莫海伦故意对她的评价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我像娱记多些。”
她随手抄了个抱枕扔过去,突地灵光一现,说:“既然你那么闲,不如去把陈白玖的对象挖出来。”
莫海伦眉毛一挑,明显对此提议有兴趣,但又耐着性子说:“他可是老总,挖他的隐私,风险太大了。”
江缇一耸肩,轻松说:“那算了。”
莫海伦又不甘心了,急着问:“你有线索?”
江缇笑:“线索?你当是破案呢?”
莫海伦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先想找出他的对象来。”
江缇解释说:“我后妈。”
不管莫海伦有没有接受江缇的解释,可以肯定的是莫小姐对此事给予了告诉的重视,连对敌作战计划都列好了,整的跟私家侦探似的。
江缇望着她列出来的计划表,只差翻白眼:“敢问你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跟踪陈白玖吗?”
莫海伦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说:“上班时间肯定都在一栋楼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需要我们操心,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他呢。至于下了班,反正我俩都没什么会可约,就当是打发时间呗。”
江缇当即否定:“我没空。”
莫海伦不许她临阵脱逃:“你都搬出来住了,怎么会没空?就当是给平静的生活增添一点波澜嘛,不然每天都过的一样,有什么意思呢?”
左右说不过莫海伦,江缇乖乖上了车之后又觉得,其实也是一个人无聊,不然怎么干得出这么无聊的事来,要是被陈白玖发现了,指不定他会挖苦她些什么。
莫海伦兴致高昂的介绍了一下今晚的计划,江缇听了一通,感觉总结起来就是陈白玖到哪儿,她们就跟到哪儿。
这方法实在高明不到哪里去,江缇正考虑着等过了这一晚,没有收获,就劝着莫海伦不要干这事了,可脑子还能转过弯,就被莫海伦死死拉了胳膊,听到她大唤:“你看,果然有情况。”
江缇从车窗远远望向陈白玖下车的位置,是一家私房菜,独立的老宅子隐在几颗大树里。
倒也算不得什么情况,来这里的,多数是隐蔽的饭局,不想被人打扰了去,更不愿被人发现。
江缇觉得该打道回府,可莫海伦把车子熄了火,兴致冲冲要下车去探索真相。
江缇连忙拉住她:“那么小的地方,能容得下多少人?你这么进去,他肯定要疑心你了。”
莫海伦觉得有理,改口说:“那我们就守株待兔。”
江缇不太配合的表示:“可是我饿了。”
莫海伦立马从包里拎出之前准备好的饼干等零食递到江缇面前:“任君选择。”
江缇拍拍额头:“我真不该起了这么个意。”
两人一直在车里等到九点,莫海伦终于有些顶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江缇:“这里边不会是那种可以住宿的吧?万一他明天早上再出来,我们怎么办?”
江缇早就想撤了,便说:“那我们现在回去?”
莫海伦又不肯了:“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说不定今天就逮着了,也省去了以后再这么折腾。”
江缇伸了个懒腰,考虑着是不是该下车活动活动筋骨,一瞥眼,发现陈白玖正往屋外走。她连忙推了莫海伦一把。
莫海伦看到陈白玖出来了,连忙打开早就准备好了的相机,对准目标一阵连拍,还不忘做出评论:“怎么有两个女的?”“咦?怎么有个孕妇?”最后连手里的相机都放下了,一脸诧异的看着江缇:“那女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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