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之前子卿曾说过,他突然能放法,是因为嘲风殿下给他施了法术,莫非就是他封印了子卿?
子坤犹自皱着眉头。“若说是龙神后裔,又怎会身负残疾?而且他分明无父无母,乞罗大地除了白帝夜帝两支,却也未曾听说过有别系龙神族……”
我只听得心中萧索。“龙神后裔,为何不能身负残疾?”
子坤看看我,轻蔑地摇两下扇子。“龙神后裔是何等身份力量?怎会被人打成残废?若说是天生,更不可能,龙神乃天命贵族,最崇尚美与力量,仙力越高,地位越尊崇者,样貌就越完美,怎可能眇目瘸腿,除非是什么先天不足的邪龙旁支,为天所谴……”
我不待他说完,一掌拍向他肩头。“讲话莫要过头。”
子坤微微侧身避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句实话都听不得么?”
我看他一眼,眼神或者不甚友好。
他身子顿了顿,如有所觉,突然低头看向之前差点被我拍到的地方。
“嗖——”一声,一团火苗蹿出,他“啊”地一声低呼,赶紧偏头,却也差点被火烧眉毛。然后两指迅速点向那起火处,一个凝冰决,止住火势,但肩膀处衣裳已然烧化一块,露出里面晶莹肌肤。
“你居然会三昧真火?”他哑着嗓子道。
我袖手而笑。“嘿呦,想不到我这下等小民的萤火手段,也差点烧到我们先天很足的神君后裔,真是意外啊!”
这一次,子坤没有反唇相讥,只将一对琥珀流光双瞳直直看着我。
我目光下扫,瞥见他烧化的衣裳下露出的凝脂样浑圆肩头,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摸了一把。
“果然神君后裔,美丽得紧呢。”
子坤眉毛高挑,脸上乍红乍青。“你,好大的胆子!”
我凑近他,又低声说了句:“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在他回过神之前,赶紧溜之大吉,临走前转身看一下一边皱着眉头默默看着我的寅见师兄。一脸不以为然的忧虑。
我冲他吐下舌头。“寅见师兄,帮忙照看下寅淼师弟!”
撒丫狂奔。
子卿,你去了哪里?
什么邪龙作祟,天命残废,什么无父无母,注定孤独,我可不管那么多。
你只要有我陪着就行。
找遍西院,练功场,五棵松,甚至思过崖都去了,并没有看到子卿身影。
回想起他离开时愤怒受伤的眼神,虽然不知缘由,总是莫名揪心疼痛。
子卿,这种时候,只要被我抱着就好了。
是谁封印的你,日后总能查出来,我们封回他就是。
再不够,将他五花大捆,压到招摇山下。
谁害你瘸腿眇目,即使是天命,我也要逆天教训一番。
直奔得满身臭汗,只见空山寂寂。
我站在一处断崖,烦躁地擦把汗,低头看手,泥痕道道。
头先施法搞得满身尘土,及后又是水又是汗,此时念及,方觉浑身粘腻异常,痕痒难当。这会子招摇山上浴室早关了,却到哪里寻个地方洗个澡?
光冲不过瘾,最好是有一池子水给我扑腾。
心念一转,对了,这崖上望仙涧,不正有一潭子碧波清水,反正我也习得了飞升术。
一念及此,更不多想。低头默默回想祝余教授的飞升口诀。果然异气流荡,两腋生风,整个人飘了起来。我不敢过于欢喜,只静静凝神调息,慢慢地手脚并用,向头顶云层游去。
等脚终于踩到飘渺境底层山土,一块石头落地,不由欢呼一声。
抬头看向望仙涧。
此时已是入夜,冰轮高挂,照耀飞流溅玉,闪烁澎湃炫目光华,那池碧水更似宝石诱人。我心里暗悔,怎的不早生想到这个宝地。
一路快跑,一路等不及地脱着衣裳,扔在沿途。
等到了池边,已经一身精光,直接一跃。
奇怪奇怪,我明明不会水,为甚会这般大胆跳下池来?
这水虽则碧透,但望之难辨深浅,我居然就这么跳了下来。
而跳完站直身子,才发现水只到自己胸口。
刚才不及细想,总觉这动作熟极而流。
算了,碧水当前,洗濯为快。
我掬水泼面,又将整个人没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气,才又探出脑袋。用力甩甩头发,飞珠溅玉。
到招摇山这么久,要属这个澡,洗得最是畅快。
我这毛病在渔村里就有了。
我那娘总说,琼安啊,看你这么爱干净,哪想到你是我们的娃呢。
老四他们则笑我女人一样,正经游泳不会,偏生这么爱美。
“明明是个丑八怪!哪里来这样高贵脾气。”
是啊,哪里来的呢?
只记得有人说过:“我就喜欢你香喷喷的,摸着舒服。”
为这一句,我一直都要香喷喷的。
我洗得差不多了,选个水更浅的地方,将背倚靠在一块涧石上。
山涧寂静无风,只水声涓涓,自池中望天,夜色空茫。
不由发起呆来。
子卿身上摸着也很舒服,香不香么,下次定要抓来闻一闻。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去了哪里。
心里一时放松,一时收缩,正怔忪间,听到一人的脚步声。
咦,这么晚了,却是谁和我一样,来到这里?
我只是屏息静听。
那人脚步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走进人心里,光听着就威仪十足。
我捧着胸口,听得他走到涧边,听着他悉悉索索脱去身上衣衫。
然后数声水响,那人已经下得池来。
我忍不住好奇,偷偷自石后探头看去。
这一看,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一个男子背向而立。
身材异常高大,并不魁伟,但那背部线条每一处都渗出彪悍凌厉之意,十足完美。
长发披散肩头,隐有荧光,与身上肌肤一般浸润了月华,让人看了,极想摸上一把。
他此时掬水过顶,那晶亮水珠滚落成串,经过背部遒劲线条一直落到腰部,慢慢渗入微露出水面的股间起伏。
“呦——”的一声,我为这般从未见过的旖旎景象惑了心神,唇间不由自主,溢出一声口哨。
那男子身子倏然一僵。一时间只觉天地为之变色的威压之气扑面而来,望仙涧上空瞬间阴云密布。
我被自己吓愣在当场,傻傻地看着那男子慢慢回过身。
因为背光而立,我只能看到他面上一双电眸,灼灼烧来,似乎瞬间穿透人身。
好漂亮的眼睛。
子卿诚然只有一只眼,但因为实在璀璨过人,我从不觉他单眼是个缺憾。跟绝大多数人相比,他的一只眼,顶人家几只。(作者:想象力比科学更重要。)
能跟子卿参差相较的,只有嘲风。
那对金棕色的眸子,一样美丽莫测外,并有威仪赫赫。
然而见到这个人的一对眼,子卿和嘲风的目光,似乎都成了小孩子。
这对眼,绝然睥睨天下。
只是他一看到我脸的瞬间,人就不动了。
威压之气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望仙涧幽和依旧,月光照样泠泠,而这个人,仿佛化身成了亘古未变的石刻木雕。
要不是他的眼仍在背光处闪烁,我真以为此人已经化石了。
真有趣。我轻笑一声道:“还以为只我一个知道这个好所在。”立起身子,朝他走近了几步。
那人只是不答不动,眼神却更晶莹夺目,在我身上扫了几下。
我才想起自己未着片缕,身子顿了一下。但又不愿被他扫了两眼就躲起来,想着反正腰以下都浸在水里,倒故意挺起了胸膛。一面笑:“洗澡么,总是脱了衣服才爽快。”又走近两步,“大家都是男人,看两眼也死不了。”
此时分明感觉他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过一丝戏觑光芒,头微微一偏,打量起我来。
我只觉他目光所到之处,身上滚烫,有些着恼。
走近了才知道,这人身材,比我头先看到还要高大。我站在他面前,眼睛只对上他胸口。那美丽的肌肉线条,仿佛天神雕琢而就。
我被他看得不爽,一时不及细想,一根手指戳上了他的胸膛。
这又是谁借我的胆子?
“别说看看,就算摸两下,也无所谓吧。”我一面说着,一面手并没有拿开。“你这般好身材,藏起来多可惜……”
嘴里说着话,心头扑扑乱跳,随时戒备着等他将我踹飞或者踢倒。
没想到他只是身子窒了一下,没有任何举动。
我的手,就这样,毫无障碍地在他胸口摸了两下。
很迷惑,但是手感这么好,又舍不得放开,唉,这胸脯为什么长在他身上,要是长在子卿身上,该有多好。
想到子卿,我猛然收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竟然摸到了他的失望。
说起来,这半日,只是我在说话,这人莫非?
我咳嗽一声:“你是这招摇山上弟子吗?以前没见过你,我叫琼安,哦,在山上我叫丑阿,”指指自己的脸,“我这里有块大胎记,是不是很丑?”
再没想到石雕般的此人突然动了起来,缓缓伸出一只手,在我那半边脸上,轻轻地摩挲。我只是连呼吸都顿住了,却丝毫没有推拒的勇气和意思。
这个人的眼神,如此温柔,又似藏有千古伤心事。
这个人的动作,一样温柔,更熟悉得我想哭。
我偏过头。“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他收回手,静静地看着我。
我却不敢回看他,只是左右移动视线。“不会说话也没事,你看我的子卿宝贝,一样眇了一个眼睛,但我只有因此更疼爱他……”
我这是怎么了,无端端地,跟一个面貌都没看清楚的陌生人说起子卿来了。
或者,是找了他半日未果,心里实在记挂吧。
“他总是那样傻,看着挺厉害,其实特别好欺负。不过我琼安会护着他的,我生生世世都要看着他,绝对不嫌弃,绝对不放手,即使他讨厌我了,也不放手。”
子卿,这些话,本来是想跟你说的,可是你在哪里。
我说得激动,没看到身边人水中倒影在轻轻颤抖。
“你就这么肯定,这个子卿,是你的爱人?”
我一扬眉:“那当然,我只盼生生世世,他都是我的爱人。”
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此人原来不是哑巴,再想到刚才听到的他的声音,虽然刻意放低了,还隐有怒气,但是那声音。
我心头大震,抬眼望向他的脸。
那人眼底一片冰凉,倏然抬脚,我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被远远踹飞,“扑通”一声,落入池中。
刺客
“啪啪”两下,恍惚间有人在拍打我面。
“啪啪。”睁眼,一只肥白浑圆的手掌正夹带风声而来。
我一把抓住。“爷爷的,作甚打我脸?”
一个贼忒兮兮的声音响起。“醒了就骂人啊!”
听这声音,年纪也不老小了。
我坐起身子,看着对面这个家伙。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矮的人。不足两尺的一个小老头,却梳着两个滚圆的童髻,还一边缠一个花结。身上一件翠得发绿的小袍子。
整个脸比寅淼还圆,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皮肤倒好得可以掐出水来。
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很可笑吗?
我“噗嗤”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粉扑扑的面颊。
“我哪里骂人了,你难道不是爷爷?”
那小老头嗔怪地瞥我一眼,打掉我的手。“人是变丑了,脾气还是那么坏!”
干嘛一副很熟的样子,我认得你吗?
对了,我刚才不是被那个男人踢飞了吗?
我无心再跟小老头贫嘴,迅速打量下周围,此时还在望仙涧池边,但满谷寂寂,并无第三个人影。
“不用看啦,他走了。”小老头倒是多嘴。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
知道他走了松口气,但心底,又有隐隐的失望。
“啧啧啧,”小老头摸着根本没胡子的下巴,“少年人恁的不坦率。”
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他脑袋上一个啾啾。“好,我坦率,快告诉我,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啊?”小老头歪着脑袋,滚圆小眼滴溜溜地打量我。
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可爱。
我另一个手抓住他另一个啾啾。
“我认识他我还问你?”
“哦。”他也不反抗,只把眼睛一眯。“那我也不知道。”
啊!真可恶的老头。我两手用力抓着啾啾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吱哇乱叫,两个小短腿使劲扑腾想踢我。
我将他提到望仙池上空。
“说不说,不说扔你下水!”
这老头这么矮,下去肯定得被淹了。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等着骊渊来打你屁股!”
“骊渊是谁?你老大吗?”
小老头顿了一下。“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头点一下,身子一缩,我这下没抓住,他整个掉入池子里。悄无声息,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
太诡异了,我只看得目瞪口呆。
“老头?怪老头?”赶紧走下水,伸手抄起来,然而就这一瞬间,他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我抬头望去,天色发白,这招摇山眼看要朝起,还是先回西院吧。
对着池子拜两下。
“老头你必是得道之人,绝不会这般容易挂掉。如果真挂了,这仙池灵力充沛,必能换你下辈子修行更高。琼安一时错手,莫怪莫怪。”
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房间。
赶紧上床迷瞪了一会。几乎一夜未眠,一下就魇了过去。
直到被祝余捏住耳朵拎起。
“哎呦——”我一声痛叫。
这些人就不能好好叫人起床吗?
“大师傅,是要上课了吗?”我摸着耳朵问。
“都下课了。”祝余温和地笑着说,“今日是水系法术,你多半学了也不会,所以也就没叫你。”
我看着他温醇的面目。确定了,真的确定了,我最怕看的,就是祝余这样的笑脸。
“那大师傅叫我来作甚?”
祝余也不说话,只拖着我进了他的丹室。
床上躺着一个人,明黄袍子,更黄的脸,此刻有些青肿。
寅淼。
我一时有些尴尬,看着祝余:“不是我打的。”
“我知道。”祝余还是一脸笑意。“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五根,两手脱臼。”
我额上冒汗。忍不住问:“子卿人呢?”
祝余看着,笑得更和蔼。“还能在哪儿,思过崖。”
我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比赛之前,不得再私自跑去思过崖。”
我一琢磨,这意思是说,还有一个多月,我都不能见子卿了?
祝余看着我,点头。“没错。”
我瞪眼,你还会读心术!
“为什么?”用得上无端棒打鸳鸯吗?
“少杀会前,须得安心修炼。还有,他最近一阵子,恐怕情绪不宁,独处也未必是坏事。”
“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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