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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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记-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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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扶苏的俏长双眸,流露出无比的悲伤。
“小七,我不想的,你原谅我。”
他对我说:“小七,自从把你娘亲逼落了轩辕台,我就没想过你会饶了我全家。”
他靠近我,满眼哀痛。“小七,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我看到那心心念念的青衣少年。笑意盈盈,神采飞扬,嘴里叼着一片竹叶。
“我不叫小青,我的名字是骊渊。”

他拉着我的手。“本来不觉得寂寞,前阵子突然觉得了,不过从今而后又不会再寂寞。”
他眼神荡漾,在我耳边轻道:“好小羲,帮帮我。”

眼前物换星移,青衣少年变成了玄服男子。他眉头微蹙。“小羲,我就是骊渊。”
他紧紧抱着我。“我答应你,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你不能离开招摇山。”
他掰过我脑袋对着自己。“我要你看着我,就这么厌烦我么?”
“傻瓜小羲,我喜欢你。”他亲了我一口,黑色眼波荡漾得不行,“嫁给我吧,老婆。”
还是他抓住我的手,十指紧扣,举起,眼里是淡淡的喜悦,对所有人说:“我的帝后。”

五千年甘渊涧里朝夕相对,五千年招摇山上蜜意温存,每一个深吻,每一次颠倒,都历历在目,让我一点点沉沦到炼狱底层。

他说:“小羲别怕,总有我陪着你。”
他说:“谁叫你用伏龙令捅我?”

我痛苦地紧闭双目。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却由得我,让着我,配合我。
我松开一直紧握着伏龙令的手,满掌的冷汗。
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骊渊轻轻将我揽过去,捧住我的脸,亲吻我的泪,那里面,掺着他的血。

“小羲,别哭,我一早知道,如果我死,就是死在你手里。你自己都说了,这是天命。”他抬起我的脑袋,让我不得不看着他,然后很认真地说,“小羲,你听好,如果没有你,这天下我无可畏惧。但是没有你,这天下我也无可恋慕。所以,不怪你。”

“小羲,你给了我一万年如此欢喜的时光,是真正的神仙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无法控制泪水如潮般奔涌,正如我无法控制胸口的痛如潮般泛滥,一颗心早被绞成了碎片,再也不能拼接。

我吸口气,亲了他一嘴,将他唇边的鲜血舔尽了,然后站起身,仰头大笑。

“你说,这他妈的叫什么事!”我吼着。

贼老天啊,你就这么戏弄我么,我伏羲,到底做错了什么?
“哇哈哈哈哈——”
整个轩辕台,响彻我疯狂的笑。

“小羲——”骊渊的脸变得苍白,而眼底全是担忧心疼。“莫再怪责自己。”

我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
“他妈的都这时候了,你还管我?是我捅的你,你管我去死!傻的啊!”

我瞪着他,泪水汩汩而下。
他眼角勾起,手又想伸来擦我的泪。“小羲,你才傻。”动作那么温柔,“真是个小傻瓜。”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整个天地瞬间崩塌。
我推开骊渊,双手却抓住了那仅露出柄首的伏龙令,也不敢再看他,用力一下抽出。

乌黑的血液喷溅而出,骊渊一声闷哼,而台下殿下们无不惊呼。
“父君!”

此时我的一颗心,已经痛得茫然。
“骊渊,你知道我乖乖娘亲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并不等他回答。抬头看向远方,到处都是一片浓黑。

“从前有个小仙很淘气,他不听话,失手伤了最心爱的人,”我又回过头,看着骊渊。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惶,然而,仍是那样令我心醉。
“后来,他跌落轩辕台,死了。”

我最后冲他笑了一下,一个纵身,跃向无尽飘渺虚空。
 
作者有话要说:唉,先这么凑合吧,写得好难受




骓逝(修)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出游:过节人真多,高速像菜场,3G很飘忽,本本续航实在太不给力。话说其实小白此人出门玩,不过是换个地方上网玩游戏之类,所以更新什么的,偶尔也会有的。
2,关于本章:昨日只想出行前交待一章,夜半昏沉写文,写得粗了,自己也心虚了半日,现已修改,看过的同志对不住了。其实琼安都是自说自话,有些情绪需要大家从里面体会,并非完全是字面表达那般——不过说起来,还是作者没写好,惭愧惭愧
3,另再祝节日快乐!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新凉。
【苏轼—《西江月》】

人这个东西,真的是古怪。
曾经很想要的,可能有一日突然就不要了。
曾经死也想去维护的,可能有一日自己去伤害。

而神仙,不过是活得更长的人。
漫漫岁月,几次前世今生,几朝情意纠缠,恍惚起来,也不过一场绮梦。

曾经坚信,纵使日月更,星宿移,惟一不会变的,是我对骊渊的心意。
谁能料到才一转世,我偏偏就喜欢上了子卿。
最不能接受的,怕是我自己吧。
以为磐石一般的执念,原来如此经不起推敲。

彼时陪在骊渊身边,患得患失的情绪依旧清晰印刻,一如初见子卿的时候,那种不由自己想靠近的冲动。
惟其同样清晰,因而更觉荒谬。
无所知时也罢了,现在前尘一一记起,真不晓得这算什么。

明明白白的,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任哪一个,甚至连负屃,都比子卿同我亲近。
我还做过一个梦,梦里我砍了嘲风,他倒在地上,嘴角漾着一丝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好笑地说:“你与我父亲纠缠若此,如今却跟他儿子这般亲密。”
我默然以对,只是将他抱起。他又笑了,这次却有几分凄然。“他是有个儿子喜欢你,只不是子卿,是我。睚眦眼里只有武术一道,哪里装得下人?”

有时候我也会想,经历过那般的宠爱和背叛,如果我真是伏羲,选了旁人,实在是没有天理。
但我喜欢上子卿,却是事实。
没有理由,又不能否认。

以前记忆不明晰的时候,骊渊是我心头一块大石,搬不动,紧压着情绪和真相。
如今我终于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这石头已变成一座山,我躺在下面,奄奄一息。

为什么那个人,总不承认自己是骊渊?
明明他长着一样的脸,明明他看我的眼神,与旧日一般无异。
可是他咬着牙,双目沉沉,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是骊渊。”

其实我懂的。换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伏羲,也不想再喜欢他。
傻到不能再傻的一个天家子弟,自以为是到极点,又偏偏什么都不会,害死了自己的乖乖娘亲,拖累了自己所属昆仑一族,最后,还捅死了自己的爱人。
活该他跳了轩辕台。跳得好,不跳我都想推他下去。

其实我也一样。
明明长了伏羲的脸,有着他所有的记忆,但是我现在,却惟愿做个局外人。
或许我真的只是个局外人。
或许我只是截取了这个叫伏羲的可怜人,一些不忍丢弃的记忆。
它们经年累月地散落着,终于被我捡到。

三百年在望仙涧。
竹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碧池水涨水落。
我与子卿笑笑闹闹,造屋嬉戏,同看招摇山日出日息。
山月不知心底事。
表面上,总是两两欢喜的恬谧。

虽然只有三百年,与那厚重的五千年,似乎不堪比较。
但那些鲜活的快乐,透过我的皮肤,渗入了四肢百骸。
感情这种东西,并不能因了岁月的长短,决定分量的高低。
如果是这样,乌龟们岂非是最长情的动物?

我跟子卿说:“宝贝,你知道么,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耍流氓亲过我。”
子卿眼都不斜我一下,嗤之以鼻。
我跳起来。“我说真的!你爱信不信!”
背过身,却有些失神。

那个时候,蛮蛮抱着朱厌,啃得很欢喜。
朱厌眼睛闭着,脸上惊惶多过甜蜜,真是傻到丢尽了我的脸。
最后蛮蛮却跟着睚眦跳了轩辕台,而朱厌,陪着同样寂寞的嘲风。
蛮蛮当时死在招摇山,死在子卿面前,他肯定是恨我的吧。

然后迷迷糊糊地,有个人扳过我身子,嘴唇贴上来,温柔地亲起来。
菱角一样分明的唇廓,擦过我的,一点点地契合撕磨。
说着他从不表白的心事。

我于是知道,他是子卿。而睚眦,于他于我,不过是一个遥远的影子。
因为睚眦不会这般亲我,只有子卿会。
而伏羲不会这般回应他的吻——伏羲那个傻小子,一心只惦记着骊渊,就像琼安,一心只惦记着子卿。
我不由紧紧抱住他。

半晌,他退后一步,淡淡道:“你说的,两个人彼此喜欢了亲亲,就不是耍流氓。”
咦,这不是伏羲对睚眦说过的话。子卿一样泡过三生池,记起一些前尘也不足为奇。
我嘿嘿傻笑,手抚着嘴唇。
是焉非焉,已然分不清。
不如就这样吧。

——————————————————

三百年朝夕更替,转瞬结界将破。
明日,一切都将回到最初。
只是其他人,怕早不是站在原处。

我翻个身,手习惯性地往身侧圈去,空的。
睁开眼,不过初晓,晨光自窗棱射入,柔和到几乎寡淡。

子卿这傻小子,起那么早作甚?

随便套了外衫,腰里胡乱打个结,岌着草鞋出去,出的竹舍就看见,子卿站在池沿,手里捧着竹做的钓竿,笔直一条,一动不动,站得更比钓竿还挺直。

哭笑不得。
人傻,真是一辈子的事。

前阵子无聊,自竹林里拣了两个杆子做了鱼竿,与子卿比赛钓鱼。
我虽然水性不佳,但这垂钓功夫,在村里也是一等的。细细的竿子,能钓上恁大的鱼来,管你多滑溜也是逃不脱。没成想这家伙特别耐得住性子,手势又稳,眼睛又尖,一日下来,居然只比我少了微小之数;而翌日再来,已然平手;及后远远胜出,我便十分用心,也是追赶不上,不由气急。

晚间趁其不备,我将他杆上鱼钩掰直了。
昨日我成绩如常,而他一无所获。

夜擦黑了,他还是静静立在池边,面无表情,之后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小模样黯然得我都不忍心多讽刺他几句。
但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事实。

今日居然天刚亮又钓上了。估计这一晚上,不曾安眠。
我笑着几步走过去,自后面一把揽住他的小腰。

子卿扭了扭身子。“莫妄动!”
我把头往他肩膀上一搁。“我没妄动啊,就抱抱你。”手捏了下他紧绷的腰侧。
“这么紧张,能钓上来么?”

子卿愤愤地一甩钓竿。“本来都上钩了!”
我实在忍不住喷笑出来,手下抱得更紧。
那鱼竿荡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旭日下看得分明,钩直且亮。
有鱼上钩除非是奇迹。

子卿见我笑,脸也气红了。“你成心的是吧?”
晨曦中他白色肌理莹然如玉,称着那一片潮粉,加上之前钓竿甩上面的几粒水滴,只看的我心中一荡,不由亲了他一口。“我故意什么,便让你安心钓了,又能有鱼上钩么?”

子卿起手推开我。这一下手劲大了,看来真有些生气了。
“你等着看。”他淡淡地挑眉,不再理我,重新下杆,回复入定之姿。

这个人倔起来,真是一根筋的。

以前村里有个叫水生的二楞子,跟我一样,长在渔村,名字里带水,偏生不会游泳。学了很多年,好几回差点淹死,还不死心,总是继续学。多少人劝他笑他,他全不理会。
看他那么执着,我见一次就笑一次,后来真是烦了,改见一次就揍一次。不晓得是因为他衬出了自己的懒,还是单纯不欣赏这样无望的努力,那不是努力,是二。
然后有一日,水生突然就学会了游泳,并且水性极佳,再后来他独个去深海捕鱼,满载而归,人人艳羡。
再然后,某一日黄昏,不过在浅滩洗澡的功夫,水生淹死了。
他死的那天,我哈哈大笑,果然天意难违,该你少碰水就离远点,何苦做那姿态,你看,这下报应了吧?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碍我眼。
我笑得流出了泪。真是个二愣子。

我不得不承认,我家子卿,也是个二楞子。
然而我看着他这愣样子,却丝毫不觉闹心,只感到分外可爱,甚至愈看愈是欢喜,可见人与人相处,也凭缘分。

正想着,身后有个东西在捅我。
回头,却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拿竹钓竿扎着,另一头握在子卿手里。

“一个人傻笑什么?”子卿又递近一些。“诺。”

我怔怔看着那神秘的黑团,只觉得此情此景颇为眼熟。“这什么?”

“鱼。”子卿突然咧嘴一笑,“我钓的。”

我张大了嘴。“不可能,没有……你怎么钓到的?”
“就这么钓到的。”子卿有些不耐烦了,皱起漂亮的鸦眉。“吃不吃?”

“为什么给我吃这个?”我盯着那团黑。真的,很眼熟。

“你昨日睡梦里讲,这鱼烤成这样要怎么吃?我想你必是想吃。”子卿淡淡地说,手执着地伸过来。

我心中一凛,只能接过。子卿宝贝,莫非是为了我要吃烤鱼,才早早起来在池沿巴巴立着。
一时眼热。“子卿。”

他看着我。“吃!”

我的泪差点忍不住下来了。这坨东西,真能吃么?
“我舍不得,留着慢慢吃……”

子卿笑了。他笑的时候,鼻子周围会微微皱起来,看着特别孩子气。
“没事,我再去钓。”说完转身就回了池边。

我看着眼前这一团,沉默了一会。
半日,手举起,却不曾将它扔掉,反而一口口地,吃将起来。

入口自然是苦,而里面鱼肉洁白多汁,倒不算难吃,只是近骨头的地方没熟,肉啃不下来,带着血,很腥。

我在人界那前半辈子,虽则短暂,但记忆特别鲜明。烤鱼也不知吃了多少。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全靠这果腹。但我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烤鱼。
只是子卿烤给我的,我又伸手接了,总得好好品尝,一点都不要剩下。
人生有些滋味,远比这腥膻苦涩,不也一样要受着。

吃完这条鱼,面上有些潮。
真是,我拿袖子擦了下,当然不是因为想起什么,而是这鱼实在太难吃了。

然后我看到迎面走来的子卿,白衣飘飘的少年,泪就真的止不住了。
“子卿,你这是——”我看着他手里那一把黑糊糊的。

他得意地笑着,扬扬手。“足够你吃的。”
我没啥说的,只有点头。
子卿挨着我坐下,将一条递到我嘴边。“吃。”
我只好啃了一口。
他凑过来,一根手指很认真地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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