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井柯感觉到了异常,怀中的人表现得太安静了,安静到他以为她根本不在眼前。他赶紧低下头,隐约可以看到尹之沫清丽的面容,没有预想中的生气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沫儿,不要吓我好吗?跟我说句话,可以吗?”井柯疼惜地去抚摸那清丽的面容,却没有碰到。
尹之沫轻轻一侧头,躲开了井柯伸过来的手,平静地开口,“我没事。”说着,侧身从井柯身旁走过。
井柯听着尹之沫有些沙哑的声音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努力压下心头因为她刚才的闪躲而产生的失落。
尹之沫并没有轰赶身后跟过来的井柯,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人一样,而是直接静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井柯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了。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为我妈对你的无理,甚至是对你的伤害道歉。”井柯说得都有些虚心,他很清楚几句话无法清除母亲对她的伤害。“她其实——你能不能,把她的话看做是纯粹地维护自己的儿子?”
井柯心里愈发没有底了,他倒希望尹之沫可以打他骂他,甚至是怨他的母亲,至少发泄好于此时的沉默,
“沫儿,不要伤害自己好吗?这样——”
“如果你不肯离开的话,就请保持安静好吗?我很累,需要安静的环境。”
里面响起了尹之沫清冷的声音。
睡梦中的井柯听到开门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看着淡淡表情的尹之沫,有些困窘地挠了挠头。
尹之沫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易拉罐,对井柯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并不意外,昨晚她就隐约听到了门口有人喝酒的声音。当时她的心情很乱,顾不上理他,后来就睡着了。
尹之沫走进厨房,一贯性地倒了杯水,这是十几年的习惯了,姥姥告诉她早晨喝杯水,清肠健胃。
“对不起——”井柯倚着厨房的门,满怀歉意地看着尹之沫瘦削的背影。
“我们近期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知道我的‘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是——”井柯急忙解释着,生怕会失去什么。
“这跟你无关,”尹之沫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有些紧张的井柯,“小柯,我只是想要安静一下。”
“沫儿——”
“听我说,你妈没有指责我。我只是知道了你们都知道的事实,所以,我现在不想见你们井家的人。”尹之沫不想给井柯说话的机会,继续说着,“我只是说现在,小柯,给我点时间好吗?”
井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该说些什么,所以,只好如尹之沫所要求的,转身离开。
PODS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人事变动,据说是董事会的股东们集体外出出席某项活动了,而陶诺然也随之前往。尹之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她还可以再次回归到之前平静的工作状态中。
井柯离开了,夏卿也再没有出现。尹之沫也恢复到了以前平淡无奇的生活,上班、下班、回家。关于池宣的事情,尹之沫似乎也并不关心了,或许,二十几年没有池宣的生活已经让她淡化了恨,所以,那个女人也激不起她生活中的波澜了。
周末尹之沫收拾房子的时候,从小时候的一件旧衣服中找到了一个旧时的存折。上面的记录密密麻麻地占用到了最后一张,显示的最后时间是2004年,交易记录是支出了里面所有的钱。尹之沫计算了一下,大概有十万。那时她才十六,可是她想不起来当时有发生过需要用大笔钱的事情。
尹之沫仔细查看了一下存折,存折在她未出生前就已经在使用了,应该是姥姥存下了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零用钱,因为里面的最高记录只有105,大多都是五六十。尹之沫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赫赫显眼的一万上,存款的时间是她出生那一年的年底,以后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笔较大的存款,夹杂在小额存款的中间。
尹之沫一直在怀疑,姥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供养她上大学,姥姥临走前,还给她留下了十二万的存款。现在她知道了,原来一直有人在给她们汇着钱,从她出生的那一年开始,尹之沫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会是池宣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二位请慢用。”服务员轻轻地放下咖啡。
“谢谢。”尹之沫礼貌地点了点头,她的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很慈祥的样子。
“这些年过得好吗?”中年男子率先开口。
尹之沫客气地笑了笑,“还好。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没事。”井胜国温和地看着尹之沫,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在看到尹之沫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池宣,她们几乎是同一个人。
“我想向您求证一件事。”尹之沫从包中拿出那张存折,递了过去,口中轻轻解释着,“这上面有几笔较大的存款记录,时间点几乎都在每年的年底。”
井胜国看了看存折,确实如尹之沫所说,每年年底都会出现一笔大的金额记录,最高的一次好像是十五万。井胜国立刻明白了尹之沫的来意,他把存折交了过去,“这些钱不是我寄的。我曾经是想要用金钱弥补给你造成的伤害,只是你姥姥没有接受,后来还搬了家,以后我就没有了你们的消息。”
那会不会池宣?如井胜国所言,借用这些冰冷的数字来弥补她带给姥姥和她的伤害。尹之沫收回存折,犹豫了一下,“您,有她的消息吗?”
井胜国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从她当年留下那决绝的话后,他就没有再打听她的消息,这些年他甚至不敢去触碰关于那个女人的回忆。那个几乎令他发狂的女人,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也痛了一辈子。
尹之沫看出了井胜国异样的情绪,他应该还是惦记着池宣的吧。尹之沫有些后悔问刚才的问题,或许,她就不该过来,因为就在几天前她还在怨着的井胜国似乎也是一个受害者。尹之沫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爱情能不伤人最好。
“她是一个决绝的人,而我是一个自傲的人,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过联系。”井胜国的声音有些发颤。
尹之沫想说句“对不起”,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
“小柯的妈妈说话就是有点刻薄,但人并不坏。如果前几天她说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井胜国转开了话题,语气似乎柔和了些。
尹之沫温和地说,“您不用多想,她只是告诉我一些事情。”
“你和小柯——”
“您放心,对我来说,小柯只是弟弟。”尹之沫轻轻地说,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坚定,“不打扰您了。”尹之沫礼貌地说着,起身离开。
井胜国点了点头,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而且她比她的母亲多一份宽容和温和,难怪儿子会动心,只是他并不太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虽然说不清楚原因。
尹之沫坐在回家的班车上,静静地望着窗外,脑中想着事情。她一大早从J市赶到A市,就是为了问清楚存折的事,虽然井胜国并不知道情况,但却可以更加肯定了她之前的推断。直到现在尹之沫才意识到,她昨晚做的这个冒失的决定和今天草率的行动,只是为了找一个不那么恨池宣的借口。
“妈妈,您为什么要我寄宿在学校里呀?”前方传来了一声有些委屈的稚嫩的声音。
“因为妈妈想要木木变得独立起来、坚强起来。”小女孩身旁的妈妈柔声地解释着。
“可是妈妈,如果木木独立了,您会不会不要木木呢?”小女孩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担忧地问着。
“当然不会,就像木木手中的风筝,即使风筝飞得再高再远,但是牵着它的线呢,还在妈妈手中。”
“这跟我的风筝有什么关系呀?”小女孩困惑地嘟着粉嫩的小嘴,想了一会,撒着娇躲在妈妈的怀中,“总之,木木不许妈妈离开我。”
“好的。”妈妈笑了笑,“我们该下车喽。”
尹之沫看着那对手牵手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却笑出了眼泪。她在想,池宣手中还拽着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日子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流逝着。
尹之沫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委婉地向凌云浩表达了自己并不想争部长的意思,她只是想静心地勾画出自己的作品。凌云浩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尹之沫看了一眼一直在响的手机,是个陌生号码,谁这么固执一天打了四次,想着,终于腾出手接听的电话,客气地开场白,“你好,哪位?”
“尹小姐这么不待见我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清脆、愉快的女声。
“叶子?”尹之沫的声贝急剧上升,“你跑哪去了?”
“我好像跑到了一个P什么S的楼下。”对方似乎有些小小的困惑。
“真的?”尹之沫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兴地说,“你等我啊!”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仰视着面前挂着“PODS”的霸气的楼,微黑,短发,因为带着的墨镜遮住了她原本就娇小的脸,所以看不清面容。但看得出,是一个干爽、靓丽的女子。
“叶子!”
女子看着飞奔而来的尹之沫,笑着张开双臂,豪爽地把她抱进怀里,“沫儿,你怎么还是这么骨干呀?”
“你终于想起我了?”尹之沫嘴里虽然埋怨着,手却一只亲昵地揽着女子,一只拉过她身边的行李箱,向前走去。
“时刻想着呢,尤其是昨晚特别的想。这不一早就飞过来了。”女子俏皮地冲尹之沫笑了笑。
林叶,尹之沫大学时的舍友,但比她高一届。林叶毕业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找份固定的工作,而是选择了旅游族的生活:工作一段时间,然后旅游一段时间。毕业的四年里一个人向北去过内蒙古,向南到过海南,是个个性独立的女孩。
“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林叶舒舒服服地躺在尹之沫的床上,美滋滋地说着。
尹之沫笑了笑,把冲好的咖啡放在桌上,“那你好打算这么漂着啊?”
“可是我怕窝下来我的骨头会迟钝的。”林叶的目光落在了尹之沫桌上的相片上,那是她们在她毕业时一起拍的。“四年了,沫儿,四年了。”
尹之沫走过去,揽着林叶,她知道这张相片勾起了她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叶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多少个四年可以挥霍?”
林叶轻轻叹了口气,转换了比较轻松的语气,“不说我了。你呢,还单着?”
“沫儿,其实你比我还刁呢!”林叶突然不怀好意地贴了过去,“还惦记着那个篮球王子呢?”
尹之沫故意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谁?”
林叶果断向故意犯傻的人伸出魔爪,“装,继续给我装!”
“别——”尹之沫就怕林叶来这手,赶紧求饶,“我投向——”
“晚了!”两个人肆意地在床上打闹着,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尹之沫揉了揉眉,努力强打起精神来。昨晚和林叶聊得有点晚了,不过,听林叶说,这些年闯荡的还算顺畅。而且,她还透露碰到了一个男子,言语间尹之沫似乎看到了那个爽朗、快乐的林叶。或许,只要学会淡忘一些事情,美好还是存在的。
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尹之沫拿起电话,礼貌地说,“你好,PODS时尚设计。”
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尹之沫再次重复,“你好,PODS时尚设计。”
电话只传来微微的电流的声音,尹之沫挑了挑眉,挂掉了电话,应该是打错了吧。
快中午的时候,林叶联系了尹之沫,说她有事就不过来跟她一块吃午饭了,但要她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尹之沫下班后来到林叶预定的餐厅,正是饭点的时候,里面的人有点多。尹之沫小心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搜索着林叶的身影。
“沫儿,这儿!”
尹之沫看到了临窗处站起来的林叶,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尹之沫笑着走了过去,轻轻调侃着,“叶子,我可要吃醋了。”待看清林叶身旁的男子时,尹之沫愣在了当场,不是因为对方的帅,而是他帅得很像一个人。
“我来介绍一下,雷森。”林叶笑着过去揽着有些讶异的尹之沫,眼睛别有意味地看向她,口中仍欢快地继续介绍着,“沫儿,我最好的姐妹。”
尹之沫立刻就明白了林叶眼中的信息,看样子这个叫雷森的男子并不知道亚如捷的存在。尹之沫转头看向男子,淡淡地笑着打招呼,“你好。”
林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忧郁,脸上始终带着灿烂似玫瑰的笑容,“怎么样,我们沫儿很漂亮吧?”
“久闻大名了,尹小姐。”雷森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女子,人比照片要真实,而且似乎更加清丽,干净的容颜,清澈而沉静的双眼。他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欧亦泽一直对身边的异性那么冷漠不是他所怀疑的欧亦泽是个GAY,而是欧亦泽心里存下了人了。
“你认识沫儿?”林叶疑惑地看着雷森。
“貌似我来晚了。”身后响起略带歉意的沉稳的声音。
尹之沫身形顿了顿,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心脏微微加速地跳动着,为这突然插入的是熟悉的声音。
“换我介绍了,欧亦泽,今年29,刚从美国归来,是建筑界的新贵,目前在旭日上班,哦,对了,就是尹小姐公司的隔壁。”雷森大有耐心地向林叶介绍着,然后简单地继续着,“我女朋友,林叶。”
林叶诧异地走过去,一脸怀疑地盯着雷森,“你好像对我们沫儿很熟悉啊?”
“呵呵,”雷森一把把旁边的林叶收进怀里,笑着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不好意思,我家这位比较善妒。”
欧亦泽随意地笑了笑,“好事,恭喜。”
不知为何,尹之沫却笑不出来,甚至连勉强撇下嘴角都不想,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脸淡淡的神情。
“尹小姐曾经去我们那里应聘过,只不过后来被PODS挖走了。”雷森还是乖乖跟林叶解释着。
欧亦泽看向有些漠然的尹之沫,温和地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心,“沫沫,不舒服吗?”
“沫儿,你怎么了?”林叶也注意到了安静得似乎有些异常的尹之沫,明明刚才她还好好的。
尹之沫微微一笑,看着林叶,努力表现得平静些,“没事啊。”
“可能是尹小姐饿了吧,”雷森转开了话题,提议道,“快坐下吧,服务员!”说着拉着林叶坐了下去,拿起菜谱,引导着林叶的思绪,“喜欢吃什么呢,亲爱的?”
服务员很快出现在他们桌前,礼貌地说,“四位请问有什么需要呢?”
尹之沫收敛了一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坐在了对面临窗的位置,而且特意往里挤了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