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自然何畏又被安排到主桌,本来是要在主家身边,结果曲诚在主家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自然而然地曲诚身边空出座位,何畏只好坐过去。此时何畏已经换了衣服,一件黑色的矮领羊绒衫,下面一条刚刚及膝的百褶裙,刚坐下,曲诚便点头示好,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问候了何畏的各位领导,何畏一一作答,大家见并没什么特殊,也就各自聊天。突然曲诚以喝水做掩饰,低声道。
“又短又露,还真不怕冷。”
何畏气极,这人怎么这样,追着招人不待见的,可又不能表现出情绪,想了想,笑着为曲诚填满茶,然后一只手放到桌下在曲诚的腰上迅速一拧,余光见曲诚脸色一僵,得意地就要收手,却不妨被一把抓住。
曲诚自在地用筷子夹菜,大家也都纷纷动手,只余下何畏右手被抓,无法动弹。主家见何畏不动筷,关切地问是否菜式不合口,何畏口上说不忙,作势左手拿起茶水喝,心里着急,被抓着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曲诚的手指,意求他放开,曲诚为何畏续水,说一句“何小姐,茶可以慢慢喝。”
何畏恨恨地把茶杯放下来,不动声色将左手放到桌下,果然,曲诚松开她的右手,抓住左手顺势搁在她的腿上,何畏怒,使劲用指甲掐了几下曲诚才算泄了些火气。
席间敬酒,何畏的手被曲诚攥着藏在桌布下面,没法子站起来,看着众人皆站起来觥筹交错,唯有她和曲诚坐着按兵不动,曲诚不动有曲诚的身份,她可没这资格,身子微微斜过去,低低道快放开我,可是曲诚却安之若素,夹一块菜慢慢咀嚼,何畏都快哭了,再低声道求你了,曲诚瞥她一眼,吐出句,下次不许穿这么少,何畏再不敢较劲,老老实实回答知道了,这才觉得手掌一松。还没等她动作,曲诚已经举杯站起来,说他有个不情之请,他算是何小姐的熟人,刚才何小姐请他帮个忙向各位陪个不是,因为年底紧要事情多,明天要录制一档重要节目,所以今天这酒怕是要扫大家的兴,何小姐希望以茶代酒祝贵公司业绩长胜,永占鳌头。
何畏心里一软,也站起来举起茶杯向众人道歉,在曲诚的力挺下,这番歉意尤其显得诚恳之至。漂亮人说漂亮话,自然不得罪人,主家说,嗨,既然曲总裁怜香惜玉,我们当然更得支持,又说何小姐,要不是曲总裁为你说话,我们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小伙子打好招呼,说难得和财经频道一姐吃饭,怎么也要多敬几杯,他们可都是你的粉丝。何畏忙说哪里是一姐,小人物而已,一一道谢,答应和大家合影留念,并送个人签名照片。
活动结束,各人走各路,何畏在街角僻静处将甲壳虫交给代驾,自己则坐上曲诚的车子。
曲诚伸开手臂,何畏怒目盯了几秒才不甘不愿地靠在曲诚的臂弯里,却偏着头不理曲诚。
“掐起人来挺狠心的。”
何畏转头看曲诚伸到面前的左手,虎口处仍然一片红,想来是自己刚才掐的,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这样,是有点儿狠了。
何畏虽然觉得有点儿过,却坚决不愿承认错误,没有曲诚几次三番地挑衅,她也不至于这样,故意岔开话题问。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录制一档重要节目?”
“随便说一句,你不是天天有节目吗?”
“这次不一样,我还没时间跟你说,明天我要跟着摄制组去外地出差。”
“这么急?”曲诚也意外。
“之前一直在商讨,因为上面觉得选题好要提前播,所以录制就得加急加快。”
“去哪儿?”
“大概要几个地方,河南、安徽。”
“哦。”
曲诚没再说话,目光冲着窗外,不知道透过墨黑的车膜能看到外面同样墨黑的夜里有什么东西。沉默让车厢显得有些静有些冷,何畏穿得少忍不住又往曲诚身边靠了靠,曲诚也紧了紧手臂,把何畏毛茸茸的头顶压到自己的下颌。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怎么了她
何畏他们采访的企业注册地办公地是在省城,但是厂区却在下面的县里,真到下面条件就有些艰苦,尤其有的地方没有暖气,何畏只是睡觉冷得很,没办法,跑到县里的商场买一套棉衣棉裤穿着御寒,不过不能指望花式有多时髦好看。
这天突然降温下雨,即使开着电暖气,穿着棉衣棉裤,裹着被子还是睡不着,何畏折腾来折腾去睡不着,想到有同事说喝白酒暖和,便爬起来到宾馆对面的小铺买了一瓶当地土产的白酒。
走回到宾馆的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着,何畏经过的时候无意回头看一下,就见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何畏抱着酒当时就傻眼了,怎么会是曲诚?
曲诚穿件羊绒大衣,长身玉立,扶着车门,站在那里,光线太暗,何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此刻配着这样一身衣服,真的真的傻透了。
曲诚笑了,何畏从来讲究衣着,无论衣服好坏,穿在身上的一定是得体漂亮搭配适宜的,哪像现在,羽绒服里套着一身不知什么花色的家居棉衣裤,臃肿不修边幅,就像这街上哪家的婆姨。
何畏也顾不得那么多,即使现在她和曲诚如此不搭,即使她已经看到曲诚脸上揶揄的笑,还是轻轻地走过去,像个单纯的小姑娘一样仰着头梦游似的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丑成什么样儿的?”曲诚抱住何畏,“真是不虚此行,该立此为照。”
何畏假装捶了曲诚一下,也笑起来。
“我现在是小镇之花,要是白天,准有人替我出头,你哪儿来的,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都快二十八了,还小姑娘呢,真好意思说。”曲诚不客气地戳穿。
“跟你这个大叔比,就是小姑娘啊。”何畏仰了仰下巴,推开曲诚往回走。
曲诚被气得没脾气,在宾馆前台昏昏欲睡的注视下,跟着何畏回到房间。刚进门,便被何畏凶巴巴地压到门板上。
“说,谁二十八了,我生日还没过呢。”女人总是对自己的年龄斤斤计较。
“还喝白酒?谁让你喝了?”曲诚推开何畏压着自己的一只胳膊,顺便把她怀里的酒瓶拿出来,
“今天降温,太冷了,睡不着,喝酒暖和点儿。”
何畏又把酒瓶抢过来,她的心跳得如同鼓擂,似乎有什么要露出来,却被她拼命地又塞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把酒瓶放到桌上,一面脱下外面的羽绒服,背对着曲诚,问:“出差路过这里?”
半天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曲诚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看她,老式灯管从头顶上洒下来炽白的灯光,照得曲诚的那张脸神情莫测。
何畏呆呆地望着曲诚,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们采访怎么搞得这么艰苦?”
“临时决定下来采访的,其他都还好,就是赶上降温,有点儿冷。”
“何畏,过来。”曲诚冲何畏招了招手。
今天的何畏很乖很听话,像被施法一样挪过去,坐在曲诚旁边的椅子上。
“还真是冷,看来真得喝酒。”曲诚突然伸手把瓶子拿过来,使劲拧开,戏谑道,“你看我们是对瓶喝,还是找个杯子碰一下?”
何畏赶紧跳起来把自己带的杯子拿过来。
“用这个吧。”她知道曲诚生活上矫情,不乱吃,不乱喝,未必个个都是精品,但却什么都有节制都有规矩。
曲诚在杯子里倒了一点点酒,把酒瓶放下,另一只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长盒子,递到何畏的眼前。
何畏迟疑地接过来,她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只有一根细细的线系着,只要再来一下,一定会断,可是断了以后呢,是落在心底,还是飘到空中,是属于自己,还是舍给他人?
何畏低头摸着盒子,好半天抬头问曲诚:“你是特意过来的吗?”
何畏何曾露出过这样的小女儿神态,穿着花棉衣,一把头发规矩地编成一根麻花辫垂在胸前,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染过一样,大概村里的小芳就这样子,娇羞可人,欲诉还休,比有时社交场合刻意抛出的多情还要情深。曲诚的心脏发紧,顿了顿,没说话,伸手把盒子拿过来,打开,一条项链呈现在眼前,并不是多么璀璨,多么奢华,只是简简单单一条细细地链子,中间系一颗小小的宝石。曲诚看一眼何畏捂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以及没形没状的棉衣,嘴角抽动。
“今天还真不适合送礼物。”然后曲诚出其不意地把何畏拉到怀里,因为穿着棉衣,抱个满怀,忍住笑恶意说一句,不过接下来一句又让人满怀感慨。
“来碰一下酒杯,生日快乐,又长了一岁。”
这次何畏没有因为年龄的原因炸毛,看着曲诚喝一口酒,喉结动了动,她也拿过杯子喝一口,当地产的土酒,度数高,一口下去脸便辣红了,何畏的手慢慢爬上曲诚的脸,然后把唇凑过去,曲诚没动,却配合地张口嘴,舌尖生辣,一股酒香冲进喉咙,就势吻住送来的口舌。
酒精几乎立刻蒸腾了两个人,何畏半坐半靠在曲诚的身上,温柔娇媚,一晚上见到曲诚的心思慢慢流出来。这寒冷的雨夜,无论是谁伸出的一双手都是温暖,何况这是她心里隐隐藏着的一双手。曲诚的手慢慢地从何畏的背后摩挲到前面,手指搭上棉衣衣扣一刻,牙齿咬了咬何畏的唇,何畏的神经清醒了些,能感受到曲诚身体的贲张,也就是一秒的犹豫,她的舌重新贴到曲诚的舌。曲诚迅速地剥开何畏的棉衣,然后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抱着她到床上,结果中间踢倒一张椅子,轰地一声响,曲诚脚下踉跄,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床上,椅子倒地又惹来楼下一阵骂声,何畏磕了头却不顾疼痛忍不住叽叽咕咕地笑。曲诚大概从没遇到过这样狼狈的情况,尤其还是在这种事情时,有些老羞成怒,几下把何畏镇压得不能动弹。床榻冰凉,何畏的心虽然热得像着了火,但是身体还是觉得冷,伸手取棉衣裹到身上,被曲诚又扯开,何畏刚要抢回来,一具温热的躯体也钻到床榻上,她只觉得内里的火轰地烧到了表面。
宾馆的床不大,何畏不习惯拥抱紧贴,几次挪开身体却差点儿跌下去,被曲诚眼疾手快扯住,后来曲诚被扰得不甚其烦,索性困住何畏的胳膊,把她强拽在自己怀里固定,最后大概也是冷的缘故,何畏没再挣扎,老老实实睡到清晨。
昨晚情绪高涨没注意四周,此时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再看看宾馆房间,俗气的装修,廉价的陈设,还有鼻息间被子发潮的气味,何畏觉得曲诚大概前多少年都没在这样的地方待过,昨天晚上真是难为他了。
“醒了?”头顶有人问。
“你是不是都没睡着?”何畏仰头问,却只看到曲诚半个侧面,有微微的胡茬冒出来,有种不羁的性感。
“你少闹腾几次我大概还睡得好一些。”清晨醒来的曲诚果然没了前一晚的温柔体贴,又变得刻薄,不过还是伸手为何畏掖掖被角。
“其实你承认睡惯锦缎睡不惯粗布,我也理解。”何畏掩着嘴打个哈欠,别说曲诚,她都睡得累,“哦,这个项链什么时候带上的?”
何畏的手指在脖颈上突然触到一根细细的链子,摸摸颈间的宝石,这根锁骨链,她真的是很喜欢,看来陈秘书挑东西的品味很好。
“在英国偶尔看到的,觉得好看。”曲诚淡淡道。
何畏有一些窝心,这条链子居然是曲诚自己挑的,她已经习惯自己挑、陈秘书挑这样的礼物馈赠方式,曲诚亲手送的,的确有些惊讶。
“谢谢你,我很喜欢。”何畏软声道,声音流露了真实的情感,“比喜欢鸽子蛋大的钻石还要喜欢。”
曲诚翻身压住何畏,说,想谢谢那就再诚恳一些。何畏伸手搭在曲诚的背上,头埋在曲诚的肩窝,半天才红着脸说,以身相报还不算诚恳吗?
因为雨还在下,上午的采访拖到下午,如果还不行的话就临时结束到市里拍其他资料。何畏打声招呼,悄悄跟着曲诚钻到车里,一路开到省城,省城只是阴天,两个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城里转了几处景点,嘻嘻哈哈去吃小吃,曲诚居然也能吃几口,何畏说曲诚这是破罐子破摔,那么破的招待所都睡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到中午的时候摄制组说那边还下雨准备返回省城,何畏松口气不用再赶回去便在省城里等其他人,只是遗憾的是曲诚必须乘坐下午的飞机回去。
何畏要送曲诚去机场,被曲诚拒绝,何畏心里一动没再坚持,面上欢欢喜喜地和曲诚吃午餐,一个接一个地讲笑话,曲诚淡淡地笑听着,突然问新年的时候有没有时间,何畏说大概跨年晚会后会有时间,曲诚沉吟一下说新年休几天假怎么样。何畏转了转眼睛说有人掏钱请我,我当然没问题,你不怕公开场合露面,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曲诚脸上微黯一下,道:“你倒是总记得这事情。”
何畏斜飞他一眼,避开不回答,说:“什么时候走,我好请假。”
曲诚停下手里的食物,望着何畏,问道:“你还真够没心没肺、没情没义的。”
何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脸上现出不正经的笑容。
“我有心有肺、有情有义的时候,你又不待见,我就只好没心没肺了。”
曲诚站起身走过来手搭在何畏的肩上。
“倒没瞧出来这么小心眼?”
何畏也不抬头,重新拿起筷子夹东西自顾自吃。曲诚抚摸着何畏低头露出的一段白皙的颈,作势捏了捏,弯腰在她头顶吻一下,这才说道。
“新年去香港怎么样,我让陈秘书去订机票,你有港澳通行证吧?”
何畏扭扭脖子,仰首道:“不公开是说好的,今天是我忘记规矩,只要提醒我就好,我说后面的话呢也就是表个态,不让你多想,如果因为这个,批小女子一个没心没肺没情没义,我可不愿意,我对人有情份着呢,苍蝇蚊子我都放生。”
曲诚咬咬牙捏捏何畏的脸,弹她个榧子,坐回去。
“就逞牙尖嘴利,不说话比说话可爱一百倍。”
何畏皱皱鼻子表示对曲诚的话嗤之以鼻,哼,矛盾假面的人,昨天晚上是谁色令智昏时说她说话时最性感,还逼她哥哥大哥首长老大乱叫一气,什么恶趣味嘛。当然起因是他让她叫曲诚,她偏要“诚诚”“诚诚”地叫把曲诚叫毛了,最后被折磨得厉害,只好屈服淫威,让叫什么就叫什么。
曲诚坐在飞机上,万米高空上想起来这一夜半天的相处,他自己亦是矛盾,何畏神气活现的样子总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他确定自己喜欢和何畏相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