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何畏不过是想聊天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说老板坏话的。”
“你不要多想,曲总这几天家里也事情多,昨天又出差,我拿来的这些都是曲总亲自嘱咐过的,所以,何小姐好好养身体,养病切忌胡思乱想。”陈秘书淡淡微笑着把冲好的药拿给何畏。
何畏默默接过来,能说这些,已经是陈秘书的极限。
再见到曲诚是在电视台,何畏在走廊里碰到曲诚,过道狭窄,何畏看着频道负责人陪在曲诚身边,侧身等他们过去,曲诚很大方地在她面前停下来,和她打招呼,顺便握了个手。等他们走过,何畏看着自己半举在空中的手,呵呵呵,比道行,比道貌岸然,她是比不过曲诚。
当晚曲诚如往常一样来锦郡,两个人对之前的事情心照不宣,何畏现在笑不起来,起码不像以前那样处心积虑或故作无知地撒娇卖乖取悦曲诚,反正曲诚也有文件资料看,她也有业务书学习,于是有风情有情趣的情人相处模式转换成各自为政两不相干的老夫老妻模式,倒也不太别扭。
睡觉时曲诚突然对何畏说,后天有时间吗,一起和小游吃个饭。何畏正在镜子前涂抹护肤品,从镜子里看曲诚一眼,他低头翻着书,似乎是不经意地说起,便也毫无起伏地回了句,知道了,你安排吧,停一下,又问,需要我带礼物吗?
“不用,这孩子挑剔得厉害,不惯她毛病。”曲诚这才把目光移至何畏身上。
“还有谁出席吗?”何畏想了想还是问。
“小游的妈妈不确定,到时候看身体状况。”曲诚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何畏点点头,掀开被子躺下,几分钟后,旁边的人也合上手里的书,关掉灯也滑进被子,又一会儿,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何畏听话地靠过去,对方并未再有动作,等了一会儿,困意袭来,自顾自睡去,睡着好,睡着了,就不用讨好谁。
是夜,一对男女静卧床榻,头抵着头,脚碰着脚,相拥而眠。
吃饭那天,何畏选一件淡灰色裙装,搭淡黄色丝巾,素颜,只用唇彩点了点嘴唇。小王来接她,说曲诚已经带着小游母女去了锦荣宅。这是何畏第二次听到锦荣宅这个名字,她知道这是曲诚的家,她从没去过。何畏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论亲疏远近自然她是远的;不过到了锦荣宅,曲诚已经等在外面,接她进去。
不是很大的四合院,里面的风景却布置得疏落有致,盆栽发出新绿、老树吐出绿枝、桃花绽放花苞,夏天坐在树下喝茶一定惬意。
门打开,何畏一眼就看到上次见过的小女孩依偎在一个女的旁边翻看影集,那女子脸色是透明的白,带着孱弱,像易碎的玉,但精神还不错,看得出生病之前容貌不错,气质尤其好,正是上次在“悦”餐厅见到的那个女子。
曲诚做完介绍后,徐季方主动伸出手,向着何畏,道:“非常冒昧,总听小游念叨,上次无缘见面,何小姐真的是很漂亮。”
何畏握住眼前一双素手,微凉。
小游很乖巧地叫何畏“何阿姨”。
尽管曲诚说不用给小游买礼物,但何畏还是买了件漂亮的裙子,小游拆开礼物很满意,高兴地冲何畏说谢谢。
用餐很安静,除了小游叽叽喳喳地说话,有时候急了就会冒出大段的英语,何畏听力不是很好,只能听到一点儿意思,无非是想吃肉什么的。不过也有小故事,餐后,何畏要一杯蜂蜜茶,也顺便给曲诚要一杯,结果徐季方用特别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小游似乎要说话,却被徐季方暗暗拉住,找个话题岔开,何畏不知何意,但见曲诚也没表示,便压回心底。
餐后,小游跟何畏已经不那么生疏,带着何畏出来看花,然后说何阿姨陪我玩儿个游戏吧,妈妈怕累,我不能老粘着她。何畏点点头,说,那你要玩儿什么。小游转了转眼珠,说,捉迷藏怎么样?
何畏看着小游用丝巾将眼睛遮住,向屋里走去,她还真是幼稚,二十好几的人玩藏猫猫,不过小游说得可怜,她也暂时幼稚一回,顺着里面走,有一间屋子有又高又长的窗帘,何畏便隐在后面。时间过去好一阵,不见小游来找,何畏想自己是不是藏得太深了了,正想着,听见有人说话,赶紧藏好。
曲诚跟着女儿进到里面的房间,小游刚才说有句话要问问他,怕妈妈和何阿姨听到,一路把他领到这里。
“好吧,这下可以说了吧?”
“爸爸,你今天带着何阿姨来,是不是表明你会和她结婚?”小游的声音隐隐有着担忧之意。
曲诚愣,带何畏一起吃饭,是徐季方提出来的,说既然女儿天天碎碎念,她想见一下这个有可能在曲诚身边待很长时间的女孩子,她不是为他把关,是为女儿操心。曲诚没得拒绝,想到此前小游故意生病的事情,想想见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谁跟你说的?”
“我都十岁了,还用别人说,你都不喜欢吃甜食,可是蜂蜜水却喝了好几口。”
曲诚咳嗽一下,他是不喜欢甜食,自从上次何畏不知情地泡杯蜂蜜水解酒后,之后又自以为是地次次都是蜂蜜水,他便也开始喝点儿,起初是觉得喝一次没必要说,之后知道何畏的心情,也就没说明过。
“小游,有时候知道别人是好心,我们可以不当面说的,否则会让人很难堪。”
“那你和她什么时候结婚?你说过要等我长大才结婚的。”
“小游,是你妈妈告诉你的?”曲诚的声音有些严厉。
小游立刻抽抽噎噎地哭着说:“上次你和妈妈谈话时我听到的,你们要等我到十二岁,再有二年我就十二岁了,你们就都可以结婚了。爸爸,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会很乖很听话,好好练芭蕾,认真学习,你们不能不要我,呜呜……”
曲诚掏出手帕给女儿擦眼泪,好一会儿等小游哭声小了,才安慰道:“爸爸什么时候说过结婚了,再说即使有那么一天,小游也是最好最乖的女儿。”
“可是我会有弟弟妹妹,到时候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小游依然很难过。
“不会的,你到时候也会爱他们,我们都会是一家人,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你这是杞人忧天。”
“那如果我做错事情,爸爸,你还会喜欢我吗?”
曲诚看着小游,小游咬着嘴唇,低下头。
“小游,爸爸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多未来的事情我们无非预测,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所以,我们会爱你,如果你做错了事情,我们也会爱你,但是如果伤害到其他人,我们每个人可能会因为错误被批评或者承担责任。”
小游似乎被吓坏了,眼泪掉出来,双手抹掉,但下一滴又流出来,曲诚觉得大概自己的话说得过于严厉,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亲了一下。
“好吧,不要乱想,你是爸爸的最爱。”
小游破涕为笑,抱住曲诚,说:“爸爸,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这些,她肯定会怪我的。”
曲诚摸摸女儿的头,拉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说:“是要告诉你妈妈,好好管管你。”
等了好一会儿,屋里完全没了动静,何畏才从帘子后面出来,手里攥着手机,一手的汗,不知道是怕被发现紧张,还是被曲诚的话刺激到发冷。
再回到厅里,徐季方在看书,小游站在曲诚身边,两个人正在玩一个游戏机,看她进来,曲诚抬头看一下随口问:“去哪里了,不见你。”
何畏看一眼小游,小姑娘紧张地与她对视一眼,但又立刻心虚地转开眼睛,双手抓住爸爸的胳膊。何畏再向曲诚看过去,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状态的曲诚,眉目之间放松柔软,不是对外的冷漠,也不是对她的纵容,那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一种温情,她喜欢这样的曲诚,和女儿头抵着头,你会知道他一定是个百分之百的慈父。
大概没有听到何畏的回答,曲诚诧异地转头看过来。
“随便看看,景致真好,你可真会享福,藏这么个好地方。”何畏收好涣散的心思,冲着曲诚一笑。
曲诚盯着何畏,不知道何故她说出这样的话,徐季方也抬起头看向何畏,何畏轻轻笑一下,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得体,却丝毫不在意,自顾笑着对家里的阿姨说,我可以再要一杯蜂蜜绿茶吗,曲诚,你要不要?
曲诚迟疑了下,摇摇头,何畏笑一下,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背对着他们,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她豁出去他
与曲诚的感情相比,何畏的工作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目前她负责的两个栏目,一个是经济频道十点档的财经访谈,这个节目一周一期,还有一个大型知识型节目,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黄金时间都有直播,历时四周。
何畏很感激这个节目的开播,虽然压力大,忙得像陀螺,但是她忙成这样,曲诚自然不会晚上再过来,她总算可以不用再和曲诚天天晚上两看相厌。何畏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容易自我开解的人,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身体自带的情绪修复功能有些招架不住,太集中,太刺激,超负荷。
她多次想过她和曲诚的关系,却是无解。
何畏曾经想过在一年期满的时候离开他,可是现在却更多犹豫,抛开她自己有多少感情投进去、心脏的几分之几陷进去不说,单说她去找曲诚谈这个事,他是否能接受。前几天就因为她说了句“对我也不好”,伤了曲诚的体面,让曲诚动了怒,给她一个好大的厉害看。她才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曲诚,他外表的冷不是刻意做出来的冷,而是,他原本就那么冷,之所以会对着她笑,大概是因为她还多少能摸到他的心思,如果真是和煦的人又怎么会有眼前的圣大帝国?一句话已经引来如此风波,那她来谈分手的行为,岂不更伤了曲诚的体面,他答不答应不知道,反正她的日子不会好过是真的,也许眼前自己的一切都会春水东流,化为乌有。
那如果继续呢?继续自己不明身份的情人生活,她能委屈得了自己这颗心?曾经听到廖晚澜的故事她还笑过,她何畏是绝不会给别人当影子情人,如今现世报来了,怎么办?是咬住牙关为尊严铤而走险,还是自吞眼泪为前程委曲求全?
直播进行了一周后,何畏渐渐对节目得心应手,现场也越来越自如,替专家铺桥,为选手说话,应对直播的突发状况也颇有经验,处理得滴水不漏,制片人多次夸她有悟性,网络上也得到不少观众的肯定,何畏知道,这个雅俗共赏、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应该是把她推红了。
几周的压力,节目结束,何畏好不容易周六在家休息,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听见手机没完没了地响。接起来是曲诚,他说徐季方要带着小游下周去美国,所以,临走前吃个饭。何畏心里一万个不想去,她困,很困,她累,很累,她烦,很烦,为什么让她来这样的场合,明明是你们一家三口聚别离,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想是这么想,嘴上却自动问什么时间在哪里。
洗澡化妆,何畏把睫毛刷收起来,对着镜子看看妆容无懈可击的自己,她不是去和徐季方比美,怎么比,她都不是小游的妈,何况徐季方对她没意义。她喜欢漂亮,上次心境不同自然多替曲诚着想,可是现如今呢?我不是情人吗?情人总有情人的样子吧,生把自己的爱漂亮藏起来像外室见大房一样装成清秀淡雅可怜心疼的小女子,何畏还真不愿意了。
司机小王见到何畏的一瞬呆了呆,但立刻又恢复平常。
“曲总带着大小姐和徐小姐先去饭店,我们应该差不多时间同时到。”
“怎么没在锦荣宅啊?徐小姐身体挺好的?”
“大小姐想吃“悦”家的菜,所以曲总就预订了一桌,徐小姐身体很好。”
何畏不再说话,车行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到了餐厅外。何畏被领着绕过曲曲折折的廊进到里面一间包房,听着里面欢声笑语,站住稳稳神,面上浮出笑意,这才推开门。
曲诚回头看见何畏的一瞬也呆了呆,随之微微皱眉。天气已经微暖,何畏穿一件撒花的半身裙,上面是一件素白的衬衣,款式别致,披一件短披风,配着淡妆,的确让人赏心悦目。何畏的穿衣打扮自然是好看,只是场合不合适,上次那样不挺好的吗,尤其是徐季方只穿件淡色开衫,化了淡妆,虽然也是精心挑选的,毕竟作为病人气色上差好多,而且何畏本身就比徐季方美。
何畏装着没明白曲诚目光里的意思,从身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罐来到徐季方面前。
“上次看徐小姐特别喜欢喝这种露,我这个是外公亲手做的,过年带回来没喝,这种米露时间长了会很香,口感也会更好,很养人的。”
徐季方接过来,放到一边,说:“何小姐,我也就是稍贪了下嘴,就被你留意了,谢谢你的好意。”
“这个罐子灰不溜秋地装得是什么啊?”小游突然探头过来问。
何畏大大方方地解释,说:“外面是不好看,自家做的,但是东西也纯。”
徐季方瞪女儿一眼,道:“没礼貌,这是何阿姨送妈妈的吃的。”
小游吐吐舌头,然后转身拉着曲诚的手,撒娇道:“爸爸,是不是可以开饭了,我都快饿晕了。”
大家坐回桌面,方桌,曲诚和何畏坐一侧,徐季方和小游坐另一侧,不过小游要看风景,闹着坐到靠窗的位置,临时换到何畏的对面。预点的菜逐道上来,小游吃得高兴,桌上向徐季方和曲诚撒娇,偶尔会娇娇地说:“何阿姨,可以帮我夹只小丸子吗?”
何畏看着小游,她真的是个公主,用餐礼仪十足十,和徐季方一样,小口吃,够不到的菜便有礼貌地请别人帮忙,如果不是那天这么个小公主设计让自己听到一段好故事的话,她真觉得她是可爱招人喜欢的小萝莉。不过后来何畏也想明白,小游无非是不想失去父亲的宠爱而已,无论是她,或者是她的孩子,如果有的话,都会分走曲诚的心,这大概是与父亲聚少离多的小游最害怕的事情,她大概会反对曲诚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女人,当然,何畏也感谢小游,让她知道曲诚的真实想法,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出于礼貌不让她尴尬而已,而坏呢,她已经体验过一次。
“何阿姨,我可不可以喝你带来的那个露啊,上次我也喜欢喝的。”小游冲着何畏笑。
何畏看一眼徐季方,对方并没说不同意,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是送给妈妈的,你可以问问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