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着,曲诚从旁边的贵宾室出来,看一眼闹哄哄的录制现场,似乎是随意地说了句:“我安士的观点我很认同,还希望再进一步切磋。”
何畏是头一次真心感激曲诚,就他这一句话,算是解开整个事情的套,那宋主持此时再坚持让女嘉宾离开就是公然和曲诚作对,宋主持怎么会不知其中利害?看一眼制片人,也是一副松口气的表情,何畏悄悄冲后面的摄像比划一个V字手势。
宋主持显然也没料到曲诚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僵在那里。
曲诚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左右看看,问:“不是休息十分钟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制片人赶紧道:“没有,没有,刚才正也说到下面的问题,讨论得忘记时间,还是曲总裁守时。”然后回头冲各路人马挥手挤眼,意思是快点儿开工。
宋主持慢吞吞地整理刚才散落在桌面的稿件,然后拿着稿件向演播台前走,忽然身体一歪便跪到地上。众人惊呆,忙上前,宋主持捂着脚踝脸上剧痛的表情,制片人急问,怎么样,宋主持摇摇头,说刚才被一根线绊倒,脚崴了。
何畏也大惊,忙问您看能不能坚持到录影结束,还有一半的时间就好了,宋主持头上有汗珠滚下来,半天不答。
最后还是制片人站起来一挥手,说,找几个人送宋主持去医院。
何畏傻傻地看着制片人,主持人走了,戏还怎么唱啊,她还真佩服这宋主持,得跟这位网名叫“我安”的嘉宾有多大的不待见,不惜苦肉计也不录节目。
“何畏,快去上妆换衣服,你不是当过主持人,而且对这个节目很熟,现在你顶上。”制片人大概也看出宋主持与“我安”之间的猫腻,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后天就要播出,再找人都来不及。
“我可以吗?”何畏心里一阵狂喜,她真的就这样出镜了,虽然是这么一个她不算是主角的舞台,天知道每次把一切打点好以后却要退到幕后,她的心里有多难受,接受现状是一回事,不难受是另一回事。
“快去!救场如救火。”制片人一声令下,他知道上面有人不让何畏出镜当主持人,但是眼下这么急哪有那么多禁令,想来这位曲总裁也可以作证。
“曲总裁,不好意思,临时事故,耽误您了,您看,要不您再到贵宾室休息一下,待会儿小何会配合着把节目录制完,她算熟悉这节目的,您放心,不过还是请您多多包涵,实在是对不起。”制片人处理完这边赶紧安抚曲诚。
“一个节目两个主持人?”曲诚问。
“啊,这个好说,到时候后半部分录影完,您和我安女士就没事了,前面宋主持的镜头让小何再补几个,剪辑后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曲诚不置可否。
见曲诚不反对,制片人心里松口气。
何畏娴熟地拿出化妆盒描眉画眼,镜头前的妆容比一般要厚一些,画完妆又看看自己这身小夹克衣服确实不合适,可她也没有其他衣服可换,要说以前做《道听途说说财经》时也备着,可是后来做记者跑外的多,也就不讲究了,眼下到哪里去找件合适的衣服。正着急,有人进来,何畏从镜子看见是曲诚的秘书。
“何小姐,我们俩身形差不多,要不先试试我这件如何?”
何畏终于觉得眼前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姑娘不亏是曲诚的秘书,太有眼力价了,当下不好意思道:“今天实在是突发事故,不好意思,陈秘书,又给你添麻烦了。”眼下也只能如此。
陈秘书把上衣脱下来交给何畏,何畏看一眼衣标,好大的牌子,乖乖,幸好她只要坐着不动就好,否则弄脏了,她赔一件会不会太冤。
何畏穿着陈秘书的浅灰色套装,里面是一件玫红衬衫,倒也配得合适。在坐下来之前冲曲诚点点头,又冲“我安”女士笑笑。
当白热的灯光亮起,当话筒摆好,当一切声音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何畏把最后一丝紧张压下去,把最微小的一点点希望点燃,今天这次救场未必能让以后的职业有什么改观,但是对于她来说,能抓住每一次的机会就足矣。我也曾经闪亮过,我也仍在闪亮着,只不过有人拉上窗帘不让人们看到我。
背水一战。何畏几乎是把自己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这些节目虽然都不曾安排她上场,她也没有做过幻想,但是因对这份职业的热爱,使得她每次自己都要演习一遍,而且当宋主持访谈时,她在一边也对各种情况作出自己的反应和判断,加之查阅不少资料,皮毛和热点还是了解不少,最重要的是她反应快,控制现场的能力比较强,每当曲诚和“我安”女士的话题过于深奥时,她便小小地介入一下,而且很快提出新的问题,让二人始终在她的圈子里按照她的节奏游走,偶尔插科打诨一下,或通俗地举个例子,一切进展的都颇为顺利。当然这也归功于之前她和“我安”女士有多次接触交谈,所以话题入手都有准备,至于曲诚,她最担心的曲诚,这回也老老实实没出幺蛾子,很配合地把后半段录影工作做完。
当总结的最后一个字说完,灯光灭下来的时候,制片人始终紧攥的拳头终于放松下来,这个女孩子不错,说实话比宋主持还要好,起码她是认真对待的,而宋主持被借过来终究还是应付于场面。
曲诚录影完便打算离开,何畏还要留下来补录几个镜头,看着仅穿衬衫陪在曲诚身边的陈秘书,何畏实在是不好意思,结果陈秘书把她带到一边,手里塞给她一个纸袋,何畏低头看是一件浅灰色的衣服。
“我看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所以刚才就让人买了件同样尺码类似的拿过来。”陈秘书温和的声音说这些亲狎的话,却不让人觉得突兀。
“这怎么可以,陈秘书,真的不用,要谢也是我谢你,太不好意思,现在还给不了你衣服,改天我洗好了给你送过去。”何畏急道。
“不用了,这件你还我,把新的穿上,别人发现不了,别争了,你看,时间都来不及了。”陈秘书笑着指指手表。
何畏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新衣服穿上,里面还有一件裤装,这一身得多少银子啊?这陈秘书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而她到底怎么还这个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她躲着他
这期节目录制完以后,剩下的三期,顺理成章都由何畏担当主持人,第四期一位文化界的代表、第五期是一位普通的个体经营者,第六期是一位从事公益事业的律师,除了第五期挖掘起来困难一些,因为对方对镜头的陌生和紧张,让何畏花了不少心思,其他的都还顺利。这一系列六期节目得到台里和市里的好评,观众也在网上留言,何畏看着页面下面的各种评论,颇为欣慰。也许这期节目之后她会重新回到跑外记者的身份,但是起码她没有错过机会,也知道自己以后努力的目标是什么。不过还是有好消息传来,何畏的工作微有调整,虽然还承担跑外的工作,但是开始参与一些节目的策划,尤其是财经频道的一些重要节目,偶尔可以去采访一些重要人物,出镜的机会增多,虽然这样的采访也没多长时间,不是正经的访谈节目,但是毕竟她开始接触到新的东西。
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何畏采访这些成功的人,自然比别人有更多机会成长领悟。
后来有机会再见到宋主持人,何畏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宋老师,虽然后来得知宋主持人的故事,但她还是感激,如果不是宋主持人临时有问题,她也不会有之后这些机会和进步。说起来宋主持人和“我安”女士的确也是一段孽缘,当年同是地方报社记者的宋主持人与“我安”女士有过恋情,后宋去北京,有更好的台阶攀附便放弃前情,此后两人再未联络,一晃多少年,以前一手好文笔的前女友已经是网上名博主“我安”,“我安”虽对宋主持人的陈世美行经鄙夷不忿却从未找过他,此次有机会碰上,面对宋主持的遮掩和假装陌生,自然不堪冷落一张好口舌,因而惹得宋主持人恼羞成怒,愤然离场。
这是何畏后来听说的故事,“我安”女士特意向她致歉,看着“我安”女士的洒脱和不羁,何畏想起自己青梅竹马恋情的惨淡收场,也就此放下对前男友杨凡的怨恨,此去经年,但愿只记得曾经的好。
办公室里,曲诚看一眼站在办公桌前的秘书,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说,说说吧,什么东西。
秘书把手里一打东西放下,一张某大牌明星的签名照(无法估价)、一张某国际巨星签名CD(无法估价)、二张某五星酒店的万圣节邀请券(每张价值2888元)、一件某名设计师限量版T恤(价值约4000元)、一张印度芳香理疗体验卡(约5000元)。
曲诚皱皱眉,东西倒不怎么贵,加起来也就万把块钱,但是送的就是有心,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符合廖晚澜一贯的行为,她若是对人好,会让人心里很熨帖,这也是她曾经作为自己结婚人选的原因之一。
“也没什么,你就用了吧。”曲诚挥挥手,“还有,何畏身上那件衣服是你送的吧?”
“何小姐前几天留在前台一个信封,把衣服钱还了。”秘书忙解释,她家老板眼睛厉害,不是说男人从来不关注女人服饰的细节吗?怎么就看出来同样灰色衣服的区别,是因人而异吗?
“嗯。”曲诚的应答看不出来什么意思
“曲总,还有事吗?”
“你出去吧。”
等秘书退出,曲诚想了想刚要拿起话筒,电话却响了,接起来是陆仲康。
“老曲,帮我个忙。”
曲诚揉揉太阳穴,陆仲康只要开口叫“老曲”,一定是关于自己感情的事,而多不过是何畏的事情。
“我已经提出离婚。”
曲诚心里一燥。
“然后呢?”
“离婚这事肯定时间短不了,而且也会麻烦不少,财产什么的我倒也不在乎,只是……”陆仲康叹口气,“只是怕牵扯到何轻轻。”
“这次又需要我做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知道轻轻离开杭州,以她的关系也很快能打听到是在这里,虽然我跟她解释与何轻轻无关,但是还是怕万一。大概得有一段时间我也不能去北京,希望有什么事情你帮帮她。”
“最近你们联系了吗?”
“她不联系我,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就说很好,让我以后别给她打。”
“难道她不知道是你帮她找的工作?”
“知道……她说当是我老婆一巴掌把她打出杭州的赔偿,此后两清,是好是坏与我再没干系。”陆仲康说到最后,尾音带了伤感。
曲诚明白,若是何畏时不时找陆仲康,大概陆仲康还不至于此,就是她不见,老陆才一副情圣的样子,以为遇到真爱,就他与何畏这几次接触,恐怕真是老陆多想了。
再次见到何畏是在市里的一次经济工作会议上,曲诚刚下车就被一位女记者拦住要采访他。自从上次做完那档代表访谈节目后,有的媒体看曲诚也不是铁板一块,所以也动了采访他的念头,还有几家杂志想做人物专访,都被曲诚拒绝。上次之所以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本身这是代表应该做的,何况采访内容都是与环保民生相关,对他个人没有关注,而这些杂志多不过是想挖挖他个人的□□,对于这些,他向来无感。
曲诚瞥见女记者算是面容姣好,最近几个与他联系的媒体都是这个套路,全部女将出马,大概是看到何畏这榜样的力量。
曲诚脚步不停,女记者后面追上来。
“您好,曲总裁,我是《城市财经》的记者苏小小,上次看到您电视台的采访,对于您对民生的关注,非常感动,所以很想和您有一次深度接触,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
曲诚脚下一滞,回头看向年轻的女记者,记者没想到曲诚会停下来,也跟着站住,面对曲诚审视的目光有些心慌,但随之便大胆地抬起头直视过去。
“给你机会?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曲诚的声音很温和。
“这个……曲总,新闻人不就是要敏锐的洞察力吗?”女记者支吾一下,然后很大胆地调侃一句,脸微红,更衬得眉目如画。
“是吗?”曲诚点点头,然后抬脚就走。
“曲总,您还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去采访您呢?”女记者的声音已经有些撒娇的意味。
“哦,没说?那,就是没答应你们杂志,再见。”
曲诚扔下后面目瞪口呆的女记者,大步向前走去。是他保守了吗,现在的专业媒体都娱乐化、边缘化,而且他尤其不喜欢女孩子眼里毫不遮掩的欲望,有对事业的,也有对他的,仿佛他是一个猎物。他想到廖晚澜曾经的倔强,有野心却从来不屑于这样做,他欣赏过她这一点,但是,最近一年却也学得不像最初的她了。
走进大厅,不经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何畏和摄像在会场最后面正调整摄像机的位置,今天穿得正式一些,一身黑色的职业装,估计是要出镜。不知怎么,他想到何畏在工作里倒确实从来态度端正,没看出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那些烟视媚行的样子还真不是哪次用来获取利益的。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脚步很快掠过,向会场前方走过去。
何畏在摄像机里看到曲诚的身影,他也来开会,转念一想,以圣大的规模,也是应该的。
这样的新闻基本是一个套路,按部就班地播报,回去交一条新闻稿即可,何畏越来越熟悉这样的工作模式,除了每天必要地接受任务之外,更多关注一些专题,那些做起来才有深度。
会议召开期间,何畏突然接到电话,说让她在会后留一下曲诚,廖晚澜会过去做一个这次经济工作会议的解读。挂掉电话何畏冷笑一声,廖晚澜你这是要把电视台所有有可能露脸的机会都要占了去?要说采访,她何畏现场采访就可以了,何必大阵仗地派当家花旦过来,搞得以为她廖晚澜和曲诚有私情,公器私用,公然约会见面呢。
想是这样想,但是工作还要做。大概在会议结束前半个小时的时候,廖晚澜就来了,看见何畏点点头,说句麻烦了。何畏咬咬唇,似有似无地说句没什么,既然来了怎么不自己去约,难道就因为她采访过一次曲诚,就让她去当炮灰的?她不是没有脾气,一想到《道听途说说财经》被廖晚澜抢走,何畏怎么可能没有委屈。
曲诚和一个相熟的人边走边聊,就听见身边突然有人叫他,回头看是何畏甜媚的笑脸。
“曲总,麻烦借一步说话。”
曲诚身边的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