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走后,钱尧也不说话,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
“看什么看?”杨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钱尧笑了笑:“我现在在孟氏,桌上有我的名片,有空可以找我。”他顿了顿,看到杨铮看也没看他名片一眼,“岳闻初好像也是住在这个小区的,你们见过了?”
“见过一两次。不过跟你也没关系吧。”
“他那天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也在靖市。”钱尧料到杨铮会吃惊,也就继续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在靖市啊。这几年我一直可后悔,当初你向我开口,我没有帮你,反而还把他的事情告诉你。我就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气急了乱说话,你应该不会搬家的吧。”
她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我搬家是因为想把我爸爸带到靖市来治疗。靖市又是我爸爸的老家……”
“那就好,我就怕你……”
“怕我在他面前乱说?”她冷笑了一声,“钱尧你想多了,你跟他根本不存在这些,女人都共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我觉得你心态真好,女朋友跟表弟生的孩子,会不会觉得膈应?”
钱尧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杨铮其实也不知道,三年了,钱尧听到别人说施洁的时候依旧是这个反应。她感叹说:“施洁真是厉害,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她甩的你,然后留下两个烂摊子,自己跑去美国深造去了。
钱尧依旧白着脸,只说:“不提她。”
“那你想提谁?岳闻初吗?”
“杨铮,你不是还以为你跟他有可能吧?就算他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他家里也不可能会同意你的……”
杨铮听到这话立马站了起来:“钱先生,你要是今天特地跑来跟我说这些,我看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你刚刚说错了,我从来跟他都没有任何男女关系,好吗?”
钱尧笑了笑,轻轻地哼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转过了身:“这话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啊?我那时候亲眼看到你们在车里接吻的。”
这话就像是惊雷一样,刺激着杨铮的神经。她默默地走向了饭桌,打开刚刚在楼下买的盒饭,大口大口地吃着,脑袋却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吻。
那年初夏,她还在准备着各种期末大考。岳闻初也刚好从美国回来,他读的是他们专业极少数的3+2,三年国内两年美国,回来就能拿到硕士学位。那两年里,他们也没断联系,但始终不能跟之前相比。
岳闻初回国后的第一天,就跟着一同去美国的同学还有从前在国内的同学聚会。杨铮原本只是想打电话问候一声,却是施洁接的电话,电话里知道岳闻初好像是喝醉了,让她去接一下。
她赶到那里时,恰巧就碰上钱尧也去接施洁,岳闻初则坐在地上撒泼。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岳闻初喝酒,头一次看到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撒泼。她跟钱尧一人扶一个,钱尧带走了施洁,她则把岳闻初扶上了他的车。
岳闻初一路都在说着她听不清楚的话,一上车就瘫倒在了副驾驶上,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到了安全带,一个借力,岳闻初便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酒精气息,气息在她脖子上游离。杨铮虽然跟他亲密,却从未有过这么近的接触,一时间有些慌神,连忙用力把岳闻初往座椅上推。她还没推动,便感觉对方的手轻轻地揽在了她的腰际,一个用力,她的嘴便撞上了那个柔软潮湿带着淡淡酒气的唇。
其实也只是个蜻蜓点水的吻。她还记得,岳闻初半闭着眼,嘴里终于说了一句她能听懂的话:“杨铮……想你。”
可悲剧的是,岳闻初第二天好像就完全不记得了。她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究竟是他真的忘了,还是那个吻只是个意外。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屏幕上闪动着一串数字,嗯,不是名字。但她知道是谁,是那个她还没来得及或者也没打算存下来的号码。不知道岳闻初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她不情不愿地点开了电话。
“下楼。”
简单粗暴。杨铮站起来走到了窗前,恰巧楼下的人也正抬头,好吧,连住处也暴露了。她换了双人字拖带上钥匙便下了楼,岳闻初还站在楼下,见她出来,便很快走了过来。
“什么事啊?”她只注意到岳闻初表情很严肃,比平时看到还要严肃。
岳闻初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到了她面前:“拿着。”
“……额。”杨铮自然犹豫着没有接,岳闻初就这么喜欢把钥匙给她?“你这……”
“杨铮,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岳闻初依旧没有放下胳膊,“嘉妍刚刚肚子疼,我把她送进医院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晚。但是她哭着闹着要我陪……”
“所以呢?”她有点猜到他的目的。
岳闻初皱了皱眉,“保姆家里有事,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嘉禾,我总不可能把他也带到医院去呆一晚上吧?”
“呵呵。”杨铮真想送他一万个呵呵,“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她说着看也不看岳闻初手中的钥匙,转身就要回去。
“一个小时一百。”
嗯,一百。她顿了一下,继续走。
“一百五。比你上班时薪高不少吧?”
她脑袋里飞快地算了算数,现在时间晚上七点,如果到明天早上七点,也就是十二小时。嗯,一千八,还是划算。“OK,成交。”她一把就接过岳闻初手中的钥匙。
“谢谢。”
“不用,现在时间,晚上七点零四分,我先回家拿点洗漱用品,之后就会去你那里。时间会以四舍五入来计算,你没有意见吧?”她朝着岳闻初眨了眨眼睛,“还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没有,祝你好运。”
看着杨铮离开的背影,岳闻初淡淡地笑了笑,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王阿姨,你不用回来了。”
杨铮自然不知道自己着了道,上了楼给母亲留了个字条,就奔向了岳闻初的家。她轻轻地打开了门,一进门一种熟悉感就来了。跟汇城那个家一样,偏爱的黑色系,家具简单而有质感。其实他不应该为了孩子改变一下风格吗?
她轻轻地走了进去,客厅里有电视发出的声音,应该是新闻联播。于是下一秒她就看到,岳嘉禾正坐在沙发前的小坐垫上看着国家大事。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岳嘉禾转过头看向了她,随即表情像是有些吃惊。她走过去,半蹲下朝着嘉禾打了个招呼:“妹妹在医院,你爸爸要陪她一晚上,所以今晚只能由阿姨来照顾你啦。”
岳嘉禾眨了眨眼,像是听懂了,于是继续转过头去看电视。
“额……嘉禾,我们看看别的吧?”杨铮坐在沙发上看着岳嘉禾双目无神地看着电视机,她完全怀疑,这孩子根本看不懂,或者根本就在走神中。谁知道她这话之后,岳嘉禾继续无视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她只好坐在沙发上陪着一起看着新闻联播。
终于新闻联播结束了。她松了一口气,总不可能还要看天气预报吧?正想提议要不点播一个动画片看看,谁想,岳嘉禾已经开始换台了。几十秒钟之后,电视屏幕停留在另一个频道上。
杨铮看到之后,完全“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岳老师:“泥煤,你果然是把我送进医院了。”
作者:“岳老师,要注意保持你那气质,不要说脏话~”
渣哥今晚加班培训加考试。存稿先放出来,希望能活着回来::>_<::
☆、结算
“我不要打针,我不要量体温!”
病房里回荡着岳嘉妍尖锐的声响,岳闻初忍不住捂住了额头。新一轮嘶喊声又开始了。
“你这个老巫婆,你这个黑山老妖,不要碰我!”岳嘉妍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红着脸躲避着面前的医生和护士。黑山老妖和老巫婆都气得白了脸,本来晚上值班就比较心烦,谁知道遇到这么不省心的孩子。
“岳嘉妍,你要是再乱蹦,我就回家了,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里。黑山老妖和老巫婆半夜都会把你抓来吃了。”岳闻初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他打算实在不行,就把这丫头绑起来打针。
岳嘉妍听到他这话之后咬住了嘴唇,眼睛红红的,看到护士手中的针头时,还是吓得有些发抖。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爸爸,别的小朋友打针时都有爸爸抱着。她的爸爸好凶,还说要把她丢在这里。但是她真的没有乱蹦了,只是打针真的好痛,本来强忍着的,但是屁股越来越涨。终于她还是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哭着。
护士看她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坐在病床上,而那对面的父亲冷眼旁观,忍不住心里嘀咕着:“真没见过这样的。”
岳闻初皱着眉头,岳嘉妍哭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慢慢走过去,“还痛不痛?”
嘉妍红着眼睛,满脸都是湿的,看到爸爸过来,她委屈地点了点头。岳闻初从床头抽出纸巾,轻轻地在小丫头脸上擦拭。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他手机向来除了工作时,大多都是处于休眠状态。这个时候又短信,他也猜到了是谁的。
“你的儿子以后一定是国家精英人才,他刚刚看完新闻联播,浏览了国内外大事,现在正在看一个我妈那年纪也不会看的节目。”
岳闻初有些哭笑不得,他平时也没注意到岳嘉禾喜欢看这些,很快便回了过去:“什么节目?”
“养花节目!岳闻初,你儿子真棒!”
“……”岳闻初真是对岳嘉禾刮目相看了,居然能得到杨阿姨这么高的评价,“杨铮,养花也是一种艺术,只是你不懂。”
他笑着回着短信,一抬头才发现岳嘉妍正莫名地看着他:“爸爸,为什么老看手机?”
岳闻初一把把岳嘉妍放倒在床上,用被子盖好:“你管那么多?老老实实睡觉。”
“可是,还好早,我睡不着。哥哥每天晚上都好晚才睡。”
虽然以上两句有点逻辑连接不上,岳闻初还是从中获得了一个信息:岳嘉禾每天晚上很晚才睡。不知道杨铮搞不搞得定?正想着,短信又来了:“呸。”
这个字多少让他有些感触,就像是回到了以前跟杨铮拌嘴的日子。当然他没有拌嘴,无理取闹的都是杨铮!其实杨铮也在回短信时,找到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她也懒得管那么多,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对话。
“终于换台了,我正在陪你儿子看靖市一台很2的那个相亲节目,不说了。”
岳闻初帮岳嘉妍倒了杯水的功夫,就看到病床上的小人儿快睡着了。“爸爸,那个黑山老妖的药是不是有问题,我好困啊!”说完后,三秒钟,岳嘉妍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他松了口气,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不说了。”杨铮从前是个话唠,这三个字从来不会从她嘴里出来。岳闻初关掉大灯,默默地盯着手机屏幕,眸色渐深,直到手机屏幕也渐渐暗了下来,他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静。
“哈哈哈,这个男人太逗了,明明女嘉宾在暗示,他怎么都不懂。”
杨铮肆无忌惮地笑着,引来岳嘉禾茫然地回头。那表情,还是让她收敛了笑容,她一边笑一边走向冰箱。拉开门,里面只有一些饮料和水果。她削了两个橙子,撕成一瓣一瓣,放在了小孩的面前。
“吃吗?”
岳嘉禾摇头:“酸。”
这一晚上,总算说了一句话了,一个字也好。杨铮笑了笑,拿起一瓣放进嘴里,做出很享受的表情:“不酸的,很甜。”
岳嘉禾依旧摇头。
她叹了口气:“难道你只爱吃臭豆腐?”
果然,刚说出口,就看到一直茫然的小孩眼睛放出了光。哎,果然是。“知道妹妹为什么进医院吗?”
摇头。
“就是乱吃东西,你知道进了医院又要吃很苦的药,又要打很痛的针,你妹妹肯定都哭死了。”她记得岳闻初很不喜欢臭豆腐,肯定不愿意儿子吃的,只好吓唬一下小朋友。
小朋友果然被吓唬住了,只是转过身去继续看那个相亲节目。真是跟岳闻初小时候一个德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一把把岳嘉禾抓住,往她这边侧过来:“你平时几点睡觉?”
客厅的挂钟上显示着已经八点半了,好像是到了该收拾睡觉的时候了。她见岳嘉禾不回答,便站了起来拉起了小朋友:“走,阿姨给你洗澡。”
事实证明,哪怕杨铮自诩什么都无师自通,也驾驭不了一个怕水的孩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都这么怕洗头,连这么淡定的小孩在水进到眼睛时,也是猛烈地摇晃着脑袋。她费了老大劲才捉住小孩不准逃跑,又继续花了老大劲才勉强把小家伙洗干净。结果就是,她一身都是水。
带孩子果然不容易,一个都这样,两个还得了?更何况另外一个看上去更勉强。除了洗澡,岳嘉禾看上去还挺好带的,她让他干嘛就干嘛,让他上床躺着,他就乖乖地躺着。总算搞定了,这一千八还是好挣。
杨铮庆幸还带了一身睡觉穿的睡衣睡裤,不然这一身湿着不知道怎么睡觉了。她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睡衣,便再次走进岳嘉禾的房间,小家伙正瞪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喂喂喂,小伙子不乖哟,现在很晚了,都不睡觉吗?”
卧室里开着小灯,灯光有些泛黄,照得岳嘉禾脸上暖洋洋的。睡在床上的小朋友正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哧扑哧地颤动着。杨铮心里感叹着基因的伟大,她张望了整个屋子,两张小床,小床中间隔着小桌子,墙纸风格还是挺童真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电视里,哄小朋友睡觉都是要有故事书的吧?
“睡不着的话,阿姨给你讲故事好吗?”见岳嘉禾点头,她便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童年时还有印象的童话故事。
“……白雪公主从此跟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灰姑娘从此跟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豌豆公主从此跟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杨铮从格林童话讲到安徒生童话,她开始被幸福生活洗脑了,但是岳嘉禾小朋友好像更精神了。
在她脑子里的童话故事都要阵亡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天啦,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睡觉?”
“阿姨,给我唱首歌吧。”这是今晚岳嘉禾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杨铮其实都有些困了,带孩子好像真的不太容易,她努力搜寻着脑海里的歌曲,很自然便哼唱了出来:“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两人住……”
她声音清澈,岳嘉禾眼神似有闪烁,动了动握住了杨铮的手。“……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似见阳光千万里……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你似是阳光空气。”
岳闻初清早打开了家门,刚走进去就看到杨铮正穿着很保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