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需要有人先知道,然后在一旁进行劝导。究其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周遇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再出言安慰,他的身体似乎比上次郑嘉和在伦敦见到时更加孱弱一些。
见到这样的周遇,郑嘉和差点就以为这位是在博同情,但是他知道周遇不是这样的人:“周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看你什么也先别说,走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要这么副样子见晓晓,晓晓怎么能安下心来。”
略有些虚弱地摇头,周遇说:“时差问题,感冒没好,休息得也差,好几天都没吃顿踏实饭菜,你要觉得我精神不济赶紧找个地吃顿饭就行了。我也是心里有事难平静,吃不好睡不着十分难受。”
说起来周遇也不是个经不得事的,从前遇着什么事儿都是风波自定、波澜不惊,但他现在要面对的这件事和这些人都让他无法再
从容自若。
“那上我家吃去,我让家里给你煮点好消化的,外边的再怎么吃也没家里舒服。现在晓晓在上班,爹地妈咪去G市看嘉昕了,家里只有佣人在,说话也很方便。”郑嘉和忽然想想,其实自个儿的俩妹妹就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嘉昕小时候没让他少背黑锅,而何晨晓呢总是让他遇上一些离奇的事。这些事往往离奇得让人心酸,却又说不出一个疼字来,这种感觉其实一点也不好,还不如痛痛快快疼几下来得爽利。
回到郑家大宅,用过清粥和几样小菜,周遇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后躺在沙发上,郑嘉和见他这时脸色好些了才没轰周遇去休息,而是稳稳地坐在一边摆好预备被雷劈的架子:“好了,现在说吧,看看你又有什么捅破天的事情要告诉我。”
苦笑一声,周遇说:“晓晓和嘉昕当年在医院并不是抱错,而是被有心调换,这件事我妈参与了,何叔、何婶也都很清楚这件事,他们是主策划人,而我妈是施行人。嘉昕是不是从小身体不好,一直被悉心调养着,直到十几岁后才好一些。”
闻言,郑嘉和下意识地点头,点完头后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这会儿他庆幸自己做得够稳,心理建设做得够充足。但是他还是被这个消息给击溃了,要是何晨晓知道……简直想象不到何晨晓会怎么样,父母和她没有血缘要是意外错误,大家难过一下还可以继续欢喜下去,毕竟两家都算多个女儿。
可是要这桩事让何晨晓知道了,只怕……这个只怕后面郑嘉和都找不到形容词来,他虽不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性格,但是骨子里的东西他们俩兄妹是一样的。无心之失可以被谅解,意外可以被容忍,但是这样的行为不要说谅解与容忍,谈都不要谈,这绝对是在无限挑战着他们的底限。
这世间有意行善,虽善不应赏,无意为恶,虽恶不当罚,但若反过来那就得掉个个儿了!
“这……太离谱了?就是因为嘉昕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件事发生,我……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才好。周遇,这个消息我都无法接受,不要说晓晓了。你说的这三位长辈每一个对晓晓而言都亲近无比,她只会比我更加无法接受,她的反应或许会非常激烈。周遇,你确定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晓晓吗?”郑嘉和觉得像这样的事其实完全可以瞒一辈子的,又何必点破。
关于是否不说,周遇想了很久,离别的每一天里他都在思索,但至今仍然没有十分明确的决定:“如果有一件事你最应该知道真相,但你周围的人都知道后你却依然被蒙在鼓里,而大家都以保护你为借口对此沉默,嘉和,你能接受吗?你和晓晓是亲兄妹,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你试想想你能不能接受再决定是不是要隐瞒下去。”
仔细思量再三,郑嘉和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性:“我不能,与其这样还不如痛快告诉我。可我是一男人,晓晓就一姑娘,我和晓晓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她已经遇到过这么多事了,我们怎么还能让她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摇头叹气,周遇也不忍心,但他比郑嘉和更了解何晨晓,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地雷,如果再埋深一点炸出来那天会地动山摇的:“纸终究包不住火,我都能知道这件事,晓晓知道这件事也只是迟早的事,趁我们有准备尽量把这事带来的后果压到最低,这就是我们能做的。”
“你让我再想想这事,你去休整休整,这事我们再商量看看。”郑嘉和也没什么好思绪,这果然是一阵滚滚而来的雷啊!
黄昏时何晨晓回到郑家大宅,佣人递给她一杯凉凉的甜汤后说道:“晨小姐,先生让我跟你说一句,周先生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休息。先生刚刚接了通电话出门,好像事情很着急,说是午夜前一定会回来。周先生说晚餐不用叫他,晨小姐是先吃饭还是等会再开饭?”
“现在吃吧。”
吃完饭洗澡睡觉,何晨晓在被窝里翻滚好半天怎么都有点睡不着,想着想着就拨通了电话打给唐致尧,何晨晓先是说了今天去采访的趣事,唐致尧也说一些工作上有意思的见闻,两人还不时说点风啊月啊之类的话。
反正情到了说什么都如同山盟海誓、蜜语甜言,何晨说“周遇哥回来了”的时候,唐致尧有那么一小会儿没出声,过得片刻才看着窗外华灯渐起的北京城街市说道:“晓晓,你们好好谈谈,不要有太多顾虑。有些话你们之间总是要问一问谈一谈的,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来找我,我时刻张开怀抱等着给你遮风挡雨让你安心依靠。”
“嗯,致尧。虽然周遇哥说的事好像跟我有关系,但再离谱的事我都遇到过了,不怕的,你也别担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再遇着什么也一样能迈过坎去,有句话说得好‘上天不会给人过不去的坎’。”
但何晨晓也必需知道,有些坎虽然能过去,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不是代价那必然是一个迈过痛苦鸿沟的过程。
需知人生不如意,多是在此时。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夜晚的北京忽然下起雨来,唐致尧开着车从单位离开,他在工作上一直比别人更勤勉,一是性格所致,二是他既然进了这个圈儿里来,那么必然会有人把他和自家祖父联系到一起,因此他必需更加谨慎地对待工作。每一项工作都有其乐趣,只要找着了总会享受到工作带来愉悦,唐致尧无疑就是最能把握工作乐趣的人。
做建筑设计时,看着想法变成图纸,看着图纸变成住宅,再看着住宅变成业主的家,这样的乐趣何等能令人满足与充实。而在商务部的工作也有乐趣,对内是各类商业行为、经济策略的主管部门,对外是商贸洽谈的主要部门,管理各种经贸会、采购及国与国之间的商业往来都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整个国家的发展都在商业上能得到最大的体现,商务部自然是最先察觉到的部门,看着手里很多让人或高兴或不高兴的事件发生,去欢庆或者去解决都是一种乐趣。目前唐致尧在台港澳司工作,一直以来唐致尧都觉得商务部的工作也像是在画图纸,画着整个国家经济体在未来的商业蓝图,所以唐致尧很喜欢这份工作。
长安街在雨里一片灯火流离,看起来有些令人眩目的迷醉之感,唐致尧开着车行驶到常去的饭馆外边,唐致尧经常在这一带吃饭,吃完饭出来雨更大了。从车库开车出来,唐致尧注意到有一男一女在树下躲着雨似乎在等车,那男的唐致尧认得,是台港澳司的一个工作人员,经常给他送资料来所以记住了。
见这两人在雨里唐致尧就开过去摇下车窗冲他们说:“小赵,上车。”
被唐致尧称作小赵的赵跃民,是台港澳司的办事员,见摇下车窗来的是唐致尧赶紧喊道:“唐主任。”
上车后赵跃民热络地和唐致尧搭话,那女的似乎是赵跃民的女友,说起话来娇嗲嗲的,唐致尧听得出来,似乎有G市口音。但唐致尧没点破,他满嘴在北方语系的环境里长大,普通话一点儿G市的腔调都没有。
车开到半路上,那女的电话响了接通电话后说了声“抱歉”就开始用G市的土话讲电话:“妈妈,我在车上呢,什么事啊!”
“嗯,吃完饭了,妈妈呢。”
好半会儿后,那女的忽然说:“……妈妈,那何建伦有什么好,又没钱又没本事,连套房都买不起,还不如陈叔叔。”
“诶,妈喜欢就随你,反正我以后要嫁出去的,妈自己觉得喜欢就好。”
何建伦是何晨晓父亲的名字,唐致尧自然没有错过这三个字,他现在大概知道这女的是谁了,应该是张文的女儿叶思琪。何晨晓曾经提过一次这个名字,她倒是没说叶思琪如何如何,但肯定说起的时候心情不是太愉快。
“什么叫为难啊,为难什么了,她亲生父亲是香港的大老板,怎么会为难,随便从手指缝里抠出点来都够何建伦享用一世。你看看她身上的穿戴,在G市的时候穿成那样,到北京采访的时候我见过一次,穿得可是十几万一套的衣服。再说那个郑嘉昕,难道她没钱吗,每次见面嘴上说得漂漂亮亮,但实际上跟没说一样。”叶思琪对郑嘉昕还好点,毕竟在她心里郑嘉昕是从凤凰变成了野鸡,而何晨晓可是从野鸡变成了凤凰,这样梦幻一样的人生叶思琪是极为妒忌的。
顷刻间唐致尧就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听着叶思琪的话唐致尧都想扇她一巴掌,他是知道何晨晓对衣服多没概念的,也知道何晨晓现在能穿得出场面的衣服都是沈少宜准备的。所以对叶思琪的这番话唐致尧反感到了极点,到人流多的地方唐致尧立马找个能停车的地方把这两人放下,免得自己听得火起。
“小赵啊,我就把你们放到这。”
赵跃民自然点头,这里能搭到车,本来就是他在说到有车打的地方就把他们放下:“行,今天车送修去了,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唐主任,谢谢唐主任麻烦你了。”
“小事。”
唐致尧当然不会说什么,男女之间你情我愿,叶思琪是令人喜欢还是让人厌恶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唐致尧这人的脾气当然也不会去对赵跃民说什么。静下心来想想,如果何晨晓是这么一个脾气,慕财附贵他也照样会喜欢,或许那样会更舒坦轻松吧,毕竟这些是他更轻易能给得起的东西。
想着唐致尧又失声而笑:“晓晓啊,赶紧出来吧,别缩着了,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事实上,唐致尧只怕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等到何晨晓,因为她所知道的事实真相让她全然崩溃。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幼年记忆里最完美的“阿姆”,阿姆是G市话伯母的意思。顷刻间整个世界对于她而言都是暗淡无光的,在医院抱错,养在截然不同的人家,父亲双双出轨,生活多有不如意,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苦着苦着就习惯了,而且基本也都在渐渐好转。
只是这回知道的事太过分,除了过分何晨晓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儿形容,她看着周遇怔怔出神了大半个钟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遇哥,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晓晓,现在我除了替妈向你道歉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对不起让你经受那么多磨难。”周遇无法埋怨自己在年少时就逝世的母亲,也自觉没有资格去埋怨何建伦和肖玉屏夫妇,他们都同样是做错了事的人。
“这世间的人和事怎么都这么虚呢,为什么我知道的每一件事总是渐渐地被揭露出来是假的,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说着说着何晨晓埋首在抱枕里,咬着下唇没有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不肯放任它流出来。抬眼看着窗外碧蓝如洗的晴空,何晨晓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世界之大到底哪里才是安全的。
她不知道,如果从小的一切就只是一个被存着某些私心置换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捂着自己的脸,何晨晓苦涩地笑出声来,笑了许久也不见停下。郑嘉和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自个儿的妹妹这是遭的什么罪,何建伦夫妇真是太……
想好一会儿郑嘉和也没能找出个形容词来,怎么说对何晨晓而言都是长辈,郑嘉和无法去说什么,只是心底不免存着一些怨怼之心。至于周遇,他复杂的心情经过了一年多的沉淀,原以为已经准备好,但看到何晨晓现在的模样,他依旧觉得满心愧疚无法面对。
他都是这般无法面对,何况是何晨晓,周遇微微叹气,一时间整个二楼的书房都安静下来,安静得像是进入了静止的时间和空间,只有窗外的阳光依旧肆意而温暖地投照进来,把整个书房照得一片晴光流离、灿烂无比。
一片静谥之中,何晨晓声音仿如天际而来一般飘忽地说道:“如果说上天妥善地安排着每一个人的人生,那么我是在被眷顾还是在被迫接受磨难。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好吗?”
郑嘉和与周遇无声地退出书房,二楼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了十余万藏书和何晨晓一个人。她靠着窗台坐下,在一片烂漫的阳光底下紧紧揣着洁白的抱枕不撒手,似乎这是她最后的依靠。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何晨晓却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丝毫温暖,放眼望去的地方似乎都是一片冰凉。
她开始不理解人生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在这世上活着是件何等残酷的事情,因为事实的真相会比预想的要更可怕得多。她以为自己会就此被击垮,但是她的身体确实不错,该吃吃该睡睡依旧精神饱满,她觉得自己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强悍一些。
但事实上,郑嘉和同周遇两人看着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更黯淡无光的何晨晓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试着劝过何晨晓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周遇也想尽了办法,但到最后才知道,这会连他的话也不管用了。最后两天郑荣生和沈少宜从G市回来,一问俩夫妇差点没冲回G市去,这下连俩长辈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这样的事情,比被最亲近信任的人背叛还要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荣生,你看晓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们跟她说话她听着应着,却像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没听进去。”沈少宜再雅致沉静这时也没了主张,再一想到何建伦和肖玉屏当年做的那件事,真是让沈少宜这历来温雅的都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