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也皱起眉，抬头盯着颜妍的目光有几分恍惚。看着她神色紧张的脸，她的眼角也渐渐濡湿。和颜妍对视了几秒钟，她突然捂住嘴巴，弯着腰趴到床上呜咽起来。
颜妍也咽了口吐沫，她又说：“你不肯手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是要纪敏行愧疚一辈子吗？而且，失忆也只是可能，并不是一定啊。”
她那么爱他，让他愧疚一辈子，她怎么舍得？而且，而且她竟然知道，他还是关心她，还是在乎她，甚至还是想过和她的以后的……如果还有以后，那些曾经，是不是就不再那么重要了？小雨堪堪二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谁又真的愿意去死？
沉默了许久，久到等在门外的陈耳东脚下都堆了一片烟头，小雨才终于答应：“我接受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的人比较容易善良，这是真的。
因为自己拥有的多，所以在乎的就少。
也许颜妍要被骂圣母……但是我还是相信，总有天生善良的人，对曾经的伤害选择原谅。
、47【手术】
小雨手术的前一天；小倩痊愈出院。本来小倩不住院了；颜妍也就不用再往医院跑；可是想起小雨的手术来，她到底不放心；又瞒着纪敏行悄悄过来了。
她赶过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在进行了。手术室外的红灯亮着，陈耳东一个人守在那里，高大的身子蜷在楼道里的沙发上，头也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屈起的膝盖间。颜妍轻轻走过去问：“她进去多久了？”
陈耳东的嗓音哑哑的：“两个小时了。”
“哦。”颜妍只应了一声，在陈耳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也就没有再说话。
楼道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隔了好一会，陈耳东突然说：“真没想到，小雨做手术，竟然是你跟我一起在外面等。”
颜妍不知道怎么搭腔，也就没说话。陈耳东又说：“纪哥果然没看错人。”
“哪里……”颜妍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却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知道吗颜妍，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你。一是觉得你和纪哥不合适，二是因为你让小雨那么难过。当初，我还跟小雨说过你卖酒的事，现在，我也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不用，都过去了。”颜妍说，“再说，你也只是太喜欢小雨了。”
呵呵……陈耳东苦笑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喜欢小雨，连你都看出来了。纪哥早就跟我说过，让我对小雨殷勤点，好让她明白我的心思。可他怎么忘了，小雨是多聪明一个人，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她会不知道么？她是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都装不知道……”
自从认识陈耳东，颜妍看到的一直是他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而他现在把手撑在额头上苦笑着，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竟然颓废得让人不忍看。颜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犹豫着说：“人总是会被感动的，我想小雨她……”
颜妍的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门刚打开一条缝，陈耳东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开门的护士急切问：“怎么样了？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扯下脸上的口罩，说：“放心好了，手术很成功。”
“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陈耳东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他话音不落就要往里挤，结果被护士连忙拦住，“哎哎哎，病人刚做完手术，麻醉没解除，还在昏迷呢，你现在可不能进去。”
“哦哦哦！”陈耳东连声答应着退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高兴就给忘了。”
“没关系的。”那个护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病人家属都是这种心情，我们能理解，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能去看她了。”顿了一下又说：“里面的是你女朋友吧？有你这么关心她，她可真幸福。”
女朋友……听到这三个字，陈耳东笑着的脸突然一僵，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黯然地退开两步，低下头说：“那等可以的时候我再来看她吧，我先出去了。”
护士看他那个表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就没再说什么。颜妍对那个小护士笑了一下，也就跟着陈耳东出去了。
刚过了春节，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天气特别冷。颜妍一出住院楼的大门就冻得瑟缩了一下，她看到陈耳东倚在楼门的一根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手拿着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他心里一烦，索性连烟带打火机往地上一扔，“啪”的一声，那个打火机正好掷到颜妍脚边上。
颜妍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陈耳东抬脸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连烟都欺负我。”顿了顿又说：“天这么冷，你回去吧。反正医生都说小雨没事了，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和一个大男人单独呆在一起，颜妍本来就不习惯，既然他这么说，她也就应了一声：“嗯，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明天再来。”
颜妍回到家，才一推门就被人猛地扯进去。她还来不及害怕，整个人就陷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不用看也知道，那味道是纪敏行的。她又惊又喜，马上从他怀里挣出来，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定了定又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纪敏行看她站在门口，弯腰拿起拖鞋亲自帮她换着，一边脱她的雪地靴一边笑着说：“今天不是元宵节吗，特意回来陪你的。”
让一个大男人为她做这些，颜妍有点不好意思，呐呐地说：“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手。”
帮她换好了鞋子，纪敏行直起身子搂住她的肩，“知道你自己有手，不过，你的手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当然是伺候我啊。”
“臭美！”
两个人贫了一阵，颜妍正要去做饭，纪敏行却坚持带她到外面吃。他们吃完饭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虽然是阴天，看不到月亮，但是外面烟花盛放，还是很有节日的感觉。纪敏行突然说：“今天都团员呢，朗哥和小倩还得分居啊。”说着说着想起小倩住院的事，又问颜妍：“小倩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颜妍正看着电视，随口就说：“她都出……”
她说到一半却顿住了，纪敏行问：“她都怎么了？已经出院了？”
“哦，没有，还没呢。”因为明天还打算就去看小雨，如果纪敏行知道小倩出院，那她还有什么借口去医院？她结结巴巴地撒着谎：“小倩姐她，她都没什么事了，就是想再养两天，很快就出院。”
纪敏行倒也没多想，就说：“没事就好啊，她肚子里的可是我干儿子。”
虽然上次在咖啡厅发过脾气之后，他一再道歉让她原谅，但是想起他当时盛怒的样子，颜妍还是心有余悸。现在又因为小雨的事瞒着他，她只觉得格外紧张。好容易蒙混过关，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说：“好人有好报嘛，小倩姐的孩子肯定会好好的。”
以前看电视，一般都是颜妍陪着纪敏行看一些军事新闻和体育节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遥控器就掌握到了颜妍手里。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总是喜欢看些娱乐节目，要么就是狗血剧。而纪敏行一个大男人，陪着她看这些，竟然也是津津有味。
看了一会电视，纪敏行先回房间去洗澡。他站起来看到颜妍的眼睛一眼不错盯着屏幕上一对痴男怨女，不由轻笑了一下。他心里一动，伸手就把她拉起来，然后拿过遥控器，随手关了电视。
颜妍一愣，眨着眼睛问：“你干什么呀？”
纪敏行坏笑着，“今天你帮我洗吧。”
颜妍一听，马上挣开他的手，红着脸说：“我不。”
纪敏行笑得更欢，“到现在了还害羞呢？每次完事了你软得动不了，不都是我帮你洗的吗？”
“你！”颜妍的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你流氓！”
“唔，我一直就是，原来你才发现。”他说完这一句，不由分说把小丫头抱起来，直接扛到浴室里去了。
虽然已经有过无数次的亲密，但颜妍可以接受的，彼此坦诚相对的地方只有床上。到了浴室里，纪敏行大大剌剌脱光了躺进浴缸，颜妍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一起，只答应帮他搓背。
浴室里水汽氤氲，纪敏行小麦色的肌肤散发出某种男性的磁场。颜妍站在浴缸外面，小手按在他肩上力道柔和地按摩。指尖触到肩胛上一处伤疤，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但是现在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她眼睛一直，不由就顿了一下。
纪敏行却仿佛在后脑上都长了眼睛，马上就说：“这个伤是被毒贩打的，我进特种部队的第一年，差一点就伤着骨头。我当时疼得死去活来的，脑子里就想啊，还好没打着我脸，要不然得光棍一辈子了。”
颜妍本来还伤感着，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着捶了他一下，“你真是的，差点要命的事也能拿来开玩笑。”
“这有什么的？我爸爸身上枪伤刀伤好几处，伤疤是男人的军功章，是荣耀懂不懂？”
颜妍撅了撅嘴，“这样的荣耀，我宁可不要。”
纪敏行突然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小丫头这么关心我？”
颜妍的声音小小的，垂着头说：“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唔！”
颜妍话没说完，忽然被纪敏行吻住了嘴唇，紧接着身子一轻，身边水花四溅，她被他一下子扯进浴缸里去。他急不可耐地扯下她**的衣服，在她耳边气息不稳地说：“既然关心我，就别让我憋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介素暴风雨前最后的甜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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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真相】
第二天纪敏行出去上班之后；颜妍果然又悄悄跑到医院来看小雨。
小雨的手术很成功，过了一晚上就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因为是脑部手术，所以很影响神志，从术后到现在；小雨一直昏睡着。而陈耳东就那么安静地守在她的床侧，双手握着她的一只手；眼睛里满是温柔和疼惜。
颜妍在她的病房里呆了一会；觉得实在是没有她什么事。她小声说要走；陈耳东点了点头；站起身正要送她；小雨的头突然在枕头上辗转了一下；眉头也无意识地皱了一下。
陈耳东以为她这是要醒了；马上又坐下来；紧张地盯着她的脸。颜妍也凑过来看着，只见小雨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是很痛苦的样子。他们正要叫护士来，小雨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很多话颜妍听不清楚，只隐约听清她一遍一遍地问：“他死了对不对？我杀人了对不对？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是不是？”
颜妍猛地听到这么一句，只是很疑惑。小雨的反应却越来越强烈，像是做着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激动地重复着那一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整个人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在床上辗转不安。
陈耳东紧张得连脸色都变了，忙着按了床头的按钮叫了医生。可是医生还没赶来，小雨已经猛地睁开眼，抱住头一下子坐起来，疯了一样还是说：“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小雨，你没有杀人，你没有……”陈耳东环住她颤抖的身子安慰着，颜妍在一旁看得也是触目惊心。好在医生很快就赶来，给小雨注射了镇定剂，她这才又安静下来了。
小雨再度昏睡过去之后，医生告诉他们这是脑部手术之后的正常反应，叫他们不用太担心。又说病人现在需要安静，建议他们不要一直守在病房里。
陈耳东连声答应着，医生走后，他帮小雨掖了掖被角，就带着颜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两个人站在病房外的楼道里，陈耳东习惯性点上一支烟，颜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小雨说她杀了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耳东默默吐出一个烟圈，“纪哥没告诉过你吗？”
颜妍摇了摇头，陈耳东叹了口气，又说：“这是四年前，哦不，五年前的事了。你知道小雨从小就喜欢纪哥，可是小雨挺小的时候，纪哥就进了军队，小雨一直没机会跟他说。后来纪哥转业经商，生意刚有些起色的时候，小雨鼓起勇气跟他表白，却被他拒绝了。那时候小雨才二十岁，根本受不了这个打击，她开着车飞快地往家跑，结果路上撞到了一个人。”
陈耳东这么说起来，颜妍倒有了一点印象，她说：“纪敏行是告诉过我，那时候小雨出过车祸。不过，她不是自己受了重伤吗？怎么……怎么是撞到了别人？”
陈耳东说：“她那时候小，撞了人之后吓懵了，连车不敢停，继续横冲直撞地往前开。结果快到家的时候，又撞上了家门口的大树，这才伤到了自己的头。”
“哦。”颜妍点点头。提起车祸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她不由问：“那，那个被撞到的人，他死了吗？”
“死了。”陈耳东说，“当场死亡。”
颜妍咬了咬嘴唇，“那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陈耳东说，“小雨从小就性子倔，最不喜欢欠着人的，更何况一条命。她受伤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顾，一定要去自首。可是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我们告诉她，那个人没有死，只是受了伤，我们已经赔了医药费，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小雨这才信了，并且答应去美国，一走就是四年。”
颜妍听到这里，却有些激动了。她的口气几乎是质问的：“那，被撞死的那个人呢？他的命就这么白白丢了，他的家人就要白白承受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陈耳东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多想，仍旧说：“小雨的父亲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疗养，所以这件事我们都没告诉她的父母。死者的事，是纪哥处理的，据说给了那家五十万，私了的。”
五十万……五十万……这个数字像是心上的一根刺，颜妍胸口猛地一疼，本来以为毫无关系的两次车祸募得联系起来。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脑子里却是一阵空白，本能一样往下问：“小雨的车祸，是什么时候出的？五年前，初秋，九月三号，大学开学的日子，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陈耳东惊异地抬头望着她，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拧着眉问，“你不是说，纪哥没有告诉过你吗？”
呵呵……颜妍的眼眶里已经沁出眼泪来，她苦笑着说：“他当然不会告诉我……”又说：“车祸是不是在师大的门口出的？上午，十点钟？”
陈耳东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是……”
“被撞死的人，是不是叫颜骏？”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他还想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