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焉梦在鹿子村不染瘟疫毒,难道他不畏百毒?
她在暗自思忖之际,吕怀良突然问任焉梦:“你会使‘满天星雨’吗?”
任焉梦瞧了瞧手中的芒针:“就是这个?”
吕怀良点点头:“是的。”
任焉梦嘴里吐出两个让人吃惊的字:“我会。”
任焉梦会使唐门独家暗器“满天星雨”?尽管大家知道他的功夫很深、很邪、很怪,但仍不敢相信。
吕怀良道:“你使使看?”
任焉梦的眼光却转向了丁非凡。在他的心目中,这些人中丁非凡是他最好的朋友。
丁非凡呶呶嘴:“你会就使。”
吕怀良挥挥手,示意大家让开。
任焉梦左手腕一抖,刹时店内闪起一片金芒。
“嗤嗤嗤!”芒针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冬冬冬”地钉在丫板壁上。
“唷!你们瞧!”霍梦燕尖叫出口。
芒针在板壁上钉成了一个偌大的“唐”字,下面还有三个小字“杀无赦”。
这正是正宗的唐门则家暗器绝技“满天星雨”!
吕怀良沉声问:“任公子,你为什么会使‘满天星雨’?”
任焉梦不在意地道:“他会,我就会。”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半点虚假。
吕怀良目芒一闪,似是明白了许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东西。
丁非凡以托大的口气道:“这就是我向大家所说的,任公子的独门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我未曾预料,他的心意能达到这种心神领会的境界。”
大家以任焉梦这种能见招学招的邪门功夫惊叹不已,同时也大都认为任焉梦,具有百毒不入之体。
只有贾无瑕一人心中明白,任焉梦不中瘟疫,是因他长期浸泡无花果药水的缘故,不中芒针毒,是因练有无形刀中掌心的原因。
他刚才那一抓是很危险的,如果有一根芒针没抓到,刺中他的皮肤,他就得丧命。
任焉梦确实是很走运,他那一抓,居然把所有的芒针都抓住了。
吕怀良心情有些沉重。他有种感觉,任焉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邪门功夫,将会给武林阴冥大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任公子,你的右手摊开看看?”霍梦燕指着任焉梦捏紧的右手道。
任焉梦低头看着右手,他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有的掌是一直握着的,他傻傻地笑了笑,把手指张开。
五只红色的小黄蜂跃入众人眼帘。
这不是真的黄蜂,是一种精钢打制的小暗器,外形象黄蜂,双翅是薄刃快口,尾部有一根尖锐的针。从刃口与针头的颜色上一眼便可看出皆淬有剧毒。
丁非凡扁着嘴道:“这就是江湖上令人谈虎色变的唐门暗器绝命红蜂。”霍梦燕伸出手,用纤纤细指小心翼翼地挟起一只“绝命红蜂”道:“能使唐门满天星雨的只有唐氏五兄弟,使绝命红蜂的,只有神手唐老五唐世绝。没想到这个矮胖子老板,竟会是唐门唐老五。”
丁非凡点点头道:“唐门的暗器绝,易容术也绝,在下曾见过唐世绝一面,没想到今天居然认不出他来。”
宋孝忠皱着眉道:“唐世绝为什么要暗杀任公子?”
“是呀。”霍梦燕道,“了尘道长和卜老已分别向十大门派传了信,沈大宫人也表示,大事情未弄清楚之前,绝不向任公子下手,唐世绝为什么会……”
贾无瑕截断霍梦燕的话道:“他也许是为了钱?”
“不错。”丁非凡接口道,“在下听传闻唐世绝虽为唐门五大弟子之一,但暗中也接杀手的买卖起价都在万两银子之上。”宋孝忠困感地道:“谁雇了唐世绝,谁能出得这么高的雇金?”
霍梦燕翘着嘴:“真是有些奇怪。”
店里经过一番打斗,已凌乱不堪,早饭是吃不成了。六人走出店外。
坐骑还在,正在食槽中吃食。
看来店伙计并非是唐世绝的同路人,否则在马食里撒把毒,问题就麻烦了。
丁非凡解开白龙神驹的缰丝,摸着马脖子道:“我们走水路,还是走旱路?”
霍梦燕道:“我们六人大都不会水,还是走旱路吧。”
宋孝忠道:“走旱路要多走两天。”
霍梦燕弯腰摸摸坐骑受伤的腿:“走旱路虽然时间长一点,但比较安全,再说晚两天也不会耽误阴冥大会的时间。”
丁非凡抖着缰丝道:“连唐世绝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还怕谁?走水路又快,又省脚力,还是走水路。”
“旱路!”霍梦燕坚持已见。
“水路!”丁非凡有意与她过不去。
“旱路”
“水路!”
“别争了。”吕怀良一声轻喝。
听到吕怀良的声音,霍梦燕立即闭上嘴,含羞地低下下头。
丁非凡正想说什么,却听宋孝忠道:“瞧,有人来了!”一阵急骤响亮的马蹄声。
十二骑从江畔飞奔而来。
“咴——”马嘶人立。十二骑在吕怀良等六人面前停住。
马上人一个青蓑衣,白笠帽,左臂扎着条白布条,肩背上斜插一把白布裹柄的钢刀。
吕怀良目芒一闪。
长江水路青蓑帮有人,来此干什么?
思索之间,马上跳下一位青蓑衣汉,摘下头上白笠帽,拱手道:“哪一位是任焉梦公子?”
任焉梦极有礼貌地拱起手,跨前一步道:“正下便是任焉梦,请问壮士尊姓大名?如何来此?为何要找我任焉梦?”
青蓑衣汉怔了怔,随即道:“在下青蓑帮江龙,奉帮主钟大馗之命,特来请公子登船作客。”
“唷!”霍梦燕嚷道,“你就是那位‘浪里蛟龙’?我爹霍长青经常向我提到你”
江龙客气地向霍梦燕施了个礼:“谢谢霍姑娘的夸奖,其实在下只是浪得虚名,浪里蚊龙四个字,实在是当担不起。”
丁非凡浅笑道:“江总管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江龙眨了眨眼道:“唷,原来是丁少主,多有得罪。在下敬问丁少主好,丁庄主好。”
丁非凡呵呵笑道:“江总管不必如此客气,怎么青蓑帮这点区区小事,也要烦动汇总管亲自出马?”
江龙挟着白笠帽,正色道:“钟帮主说任公子是贵客,所以在下按本帮规矩,亲自前来恭迎任公子。”
霍梦燕翘唇道:“钟帮主有没有请我霍姑娘?”
江龙摇摇头。
霍梦燕扳起脸道:“青蓑帮是不是看不起我青城派?”
江龙忙道:“哪里,哪里,钟帮主并不知霍姑娘与任公子在一起。”
丁非凡歪起头:“这么说来,钟帮主也没有请我丁少主了?”
江龙抿起嘴,似乎不知如何中回答。
霍梦燕呶呶嘴道:“这位是铁血旗少主宋孝忠,这位是无名谷杨给玉之子吕怀良,还有这位山西义侠贾奇慧之女贾无瑕,想必钟帮主都没有请了?”
“这个……”江龙支吾了一下道:“帮主是这么吩咐的,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见谅。”
宋孝忠道:“据在下所知,任公子与贵帮主素不想识,更无交往,不知钟帮主为何要请任公子登船作客?”
江友顿了顿道:“听帮主说,他有一件事想向任公子请教。”
吕怀良眼睛一亮,似乎明白到了什么,但还不十分确定?
任焉梦晃晃头:“我不去船上作客。”
江龙脸色微沉:“任公子不肯给青蓑帮这个面子?”
任焉梦搓搓手道:“我有什么面子?我不一船上去作客,只是因为我一上船就要死人,实在太惨了。”
江龙脸色倏变,脖子上青筋突起,面部也歪曲了。
吕怀良等五人,虽然知道任焉梦指的是卜善慈花艇上发生的事,但闻言仍是心一中阵抽搐。
江龙愣了片刻后道:“任公子执意不肯登船作客?”
任焉梦简洁地道:“我不去。”
江龙白笠帽从右手转到左手,右手一扬,“当!”一声整齐而响亮的拔刀声,江龙和十一名手下已执刀在手。
吕怀良等六人都凝身不动,静静地看着汇龙,一点也不慌乱。
任焉梦不动,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动。只有等对方出招,他只有等待。
吕怀良等五人不动,是有恃无恐。青蓑帮在江湖上是个小帮,江龙纵有天大的胆,也决不敢同时冒犯青城派、铁血旗、无名谷、桃花庄和落雁山庄。
丁非凡嘿嘿笑了声道:“江总管,想使强吗?”
他知道江龙的功底,除了在水里,这位江总管决不是他的对手,其余十一名青蓑帮弟子,当然更不是吕怀良四人的对手,他断定江龙不会使强,所以才故意有此一问。
江龙没有回答,手中刀一抬,刀刃已勒上了自己的颈脖。
十一名青蓑衣人如法泡制。一把钢刀,勒住了十一条脖子:
“你们要干……什么?”任焉梦把手架上脖子,惊慌地问。
江龙明亮而坚定的眸光,盯着任焉梦道:“在下奉帮主之命来请任公子,若任公子不去,在下有辱帮主之命,唯有一死。”
丁非凡笑道:“江总管别说得那么严重吧。哪有请不到客人就自杀谢罪的?”
江龙脸罩严箱,毅然地道:“在下决不是开玩笑。在下今日若请不动任公子,我们十二人无颜回帮,当血溅此地。”
说着,他手腕一紧,已有一丝鲜血从刀刃口冒出,然后顺着刃面从刀尖滴落。
十一名青蓑衣人的刀刃上,也已见殷血。
吕怀良脸色铁青,神情凝重。看来江龙十二人决不是在开玩笑!
江龙为什么不惜死,也要请任焉梦上船?其中必有蹊跷。
丁非凡等人见江龙动了真的,也不觉慌乱起来。
任焉梦连声嚷道:“别动手,鸡、狗、猪、牛命是命,人命也是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轻生?”
江龙见任焉梦把他们与鸡狗猪牛相比,两眼喷出了火,更是恨不能一刀真把自己的头割下来。一个人若被别人当作畜牲来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他并不知任焉梦所指的,是鹿子村死去的牲畜和花艇上死去的人命,并非是叽笑他们。
江龙正公道:“公子,在下再问最后一句,你去与不去?”
第七章 破釜沉舟
风月湾。
一个废弃了多年的码头。
岸边怪石嵯峨,石间杂草丛生,枯黄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江水击打着岸边怪石,涛声如雷。
一艘大木船孤零零地停在怪石旁,在起伏的江浪中颠腾。
阳光照着风月湾。
尽管阳光明媚,风月湾依然显得凄凉、荒寂。
江龙十二骑奔至岸边,跃身下马。
吕怀良立身马上,凝目注视着大木船。
船头顶上雕刻着一只竹笠,船舷外侧雕刻着一件蓑衣,舷侧插着八面不同颜色的画着鬼脸头像的小旗,船尾一央黄底用黑线缀着钟馗神像的大旗迎风招展。
没错,这船是青蓑帮帮主镇江鬼神钟大馗坐的船。
丁非凡靠近前,悄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吕怀良压低声道:“船是没问题,不过我总得江龙的神情不对,上船后我们要格外小心。”
丁非凡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我知道。”
此时,江龙已下马,他将缰绳扔给手下,然后走到任焉梦马前,鞠了一躬道:“请任公子上船。”
任焉梦收回望着天空的眼光,下马,迈步便向大木船走去。
吕怀良、丁非凡、宋孝忠、霍梦燕和贾无瑕跟随其后。
站在大木船船舷边的四名青蓑衣人,从船上伸出一块跳板,另两个青蓑衣人格早巳准备好的青蓑垫,铺到跳板上。
这是青蓑帮对贵宾最尊重的礼节。
为什么钟大馗会用这种大礼来恭迎任焉梦?吕怀良百思不解。
走到跳板前,吕怀良突然问:“为什么不见钟帮主?”
江龙沉缓地道:“难道吕少侠不知钟帮主的习惯?他老人家正在船舱钟馗厅,恭侯任公子大驾。”
钟大馗有个习惯,若是常客、普通客和生客等一般的客人,他都会亲自到船舷来迎接客,不会出来迎接客人。凡江湖上熟悉种大馗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他不出来迎,就表示客人的身份愈高,他对客人愈尊重。
吕怀不认识江龙,却认识钟大馗,当然也知道钟大馗的这个习惯。
他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江龙踏上跳板。因为今天江浪特别大,跳板不住地弹跳、晃动着,但江龙走得很稳,就像双脚是粘在跳板上一样。
江龙上了船,摘下白笠帽,做了个请的手势。
任焉梦踏上跳板。他也走得很稳,姿势和神态与江龙几十一模一样。
江龙盯着任焉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困惑与惊愕的光。
吕怀良、丁非凡、宋孝忠、霍梦燕和贾无瑕相继上船。
他们过跳板的姿势不一,或沉稳,或轻盈,或敏捷,或利落,但都很沉静。
“谢!”江龙在前引路。
转过前舷,一至中舱。
聚义厅前,站着的两名青蓑帮弟子,拉开了厅门。
吕怀良不禁问道:“钟帮主在聚义厅?”
江龙没答话,径直走入了厅内。
吕怀良丢了个眼色。六人中除了任焉梦,五人已凝招在手,以防不测。
任焉梦随江龙走了聚认厅。他神色显得有些慌乱。他已意识到了,五位朋友暗中摆开了出手的招式,可他连对手也没看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江龙走到厅中,面向正壁的两扇木屏风,朗声道:“禀帮主,任公子驾到!”
“有请任公子。”厅内响起了钟大馗的声音。因声音嗡嗡响,从四壁传来,所以无法断定钟大馗在哪里。
丁非凡正在与吕怀良和宋孝忠交换眼色,霍梦燕与贾无瑕在悄悄交头接耳,任焉梦却猛地扭转了身。
“吱——”两扇木屏风向左右滑开。
后壁的木板墙随着木屏风的滑动,打开了两扇木门。
吕怀良等五人再一次看到了,任焉梦超乎常人的敏感能力。
江龙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幸好他在众人身后,众人无法看到他的脸。
木门里黑魅魅的,看不清门里的情况。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门里传出钟大馗带有几分愠怒的声音。
“禀帮主。”江龙急忙道,“来人是无名谷吕怀良,桃花庄丁非凡,铁血旗宋孝忠,青城派霍梦燕和落雁山庄贾无瑕。他们五人与了尘道长有约,护送任公子平都山凌霄宫,因恐有失,他们也上船来了。”
门里,钟大馗沉吟了片刻后道:“有请众位客人。”
里屋亮起了灯光。
九盏清油灯光像鬼火似地,在里屋的四壁上闪烁。
因为光线太暗,吕怀良等人在门外看不清里屋的东西。
江龙从后面走来,先跨入门仙,然后道了声:“有请。”
任焉梦正待抬步,吕怀良却挪一步,抢前走进了里屋。
他深呼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晨屋也是中个客丁。
厅中央一张长方形的冬桌。
条桌左右两旁各四张垫着水獭皮的靠椅,这是客座。
条桌上端一张垫着水獭皮的太师椅,这是主座。
正壁的板墙上接着一张偌大的“钟馗捉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