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御剑山庄的少主,就算是巫木青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所作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引关扬来,巫木青大概以为他是关扬的好朋友,才会那么笃定关扬回来,而且关扬确实立马就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关扬其实真心把他当做朋友了呢?
转眼看见关扬胸前的伤,御天痕已经把这个仗义的朋友记在心里了。他二话不说背起关扬,快步离开这里,好像再也不愿在这里呆上一分一刻。
出了第二楼,大街两旁的房子里已通通掌上了灯,但街上行人却很少,人们今日似乎特别早睡。
关扬的伤伤右胸,木青青似乎有意避开了心脏的位置,但依然流了不少的血,如果不赶快医治,血流干而死只是时间问题。
御天痕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开,背着关扬异常吃力,但他丝毫不敢放慢速度,生怕耽误了关扬的性命,不管怎样,关扬是为了他才去闯那虎穴的。
走了一段距离,御天痕气喘吁吁地问关扬:“巫木青最后说的话是怎么意思,木青青怎么骗你了,你又怎么骗她了?说给我听听。”
过了片刻,关扬的声音徐徐响起:“……上次我回清风镇的时候回了一趟第二楼,结果被巫木青扣住了,他给我下了毒,不能离开第二楼,然后我故意诱使毒发,想趁机骗他的解药,结果最后救我的却是青青,”他喘了口气,“于是我就猜青青与巫木青可能是一伙的。”
御天痕不由得道:“你倒真敢啊,不怕没人稀罕你的小命,就那么任你死了?”
关扬微微一笑道:“那只好算我倒霉了。”
御天痕撇撇嘴,又道:“其实你打心眼里不愿相信木青青是巫木青的人吧?”
关扬道:“嗯?”
御天痕道:“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木青青去兰水山了,你既然猜得到她身份不同寻常,就该猜到她跟着你必有所图。”
关扬叹道:“你说的不错,当日偷走地契的应该就是她。”
御天痕疑道:“那你为什么不拆穿她?”
关扬道:“没有必要了,地契现在一定早落到了巫木青的手中。”
御天痕回想了一番巫木青的种种,皱眉道:“巫木青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关扬的应答,御天痕疑惑地道:“关扬?”
关扬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他道:“先停下,放我下来。”
御天痕依言放他下来,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晶晶发亮。他伤口应该流了不少血,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儿,但腰板却挺得笔直,一点也不像重伤的样子。
御天痕奇怪地道:“怎么了?”
关扬眼望着街道尽头,沉声道:“有人来了。”
御天痕道:“什么人?”
关扬道:“来者不善。”
御天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突然看见关扬伸手在他腰后摸索半晌,然后猛地一抽,一把软剑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御天痕讶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关扬淡淡一笑,道:“这是为你准备的。”他将剑递给御天痕,“我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还好提前做好了准备,我见识过你的剑法,就算没了内力,应该也不至于太差吧。”
好似在解释他的这句话一般,长街尽头倏地闪出一排人影,如鬼魅般急速往这边移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萧杀之气。
御天痕接过软剑,看着那影影绰绰的黑衣杀手,忍不住道:“怪不得,你早就知道会有杀手?”
关扬道:“如果我是巫木青,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除掉对手的机会的。”
御天痕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关扬道:“起码我自己也是个杀手,同类的脾气总摸得清些,我还可以告诉你,来人中一定有使枪或者使鞭的高手。”
御天痕一愣,随即惊道:“难道因为我使的是剑,而长枪和软鞭是剑的克星?”
“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拿把剑给我?”
“你除了剑还会其他的吗?”
“……”
说话间,来人又近了一步,关扬已经能清楚地看出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了。一共有一十二人,果然如关扬所说的,三个人使长枪,三个人使短枪,一人胳膊上缠着一条婴儿手腕粗细的皮鞭,剩余几人不是拿刀便是拿剑。
'(057 救兵)'
御天痕抖了抖手腕,软剑像折了几截一样哗哗作响。他最后问关扬:“可以吗?”
关扬勾唇一笑,道:“可以。”
御天痕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这时,十几名黑衣人已到跟前,二话不说动手就是杀招,御天痕提着剑冲入包围,全力应付,那使枪的几人果然时时围着他打转,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结果却只跟御天痕打了个平手。
另外几人则奋力攻击关扬,他们似乎知道关扬身受重伤,呈包围之势一齐发动进攻,但却忘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关扬的飞镖。
等他们看到关扬站着没怎么动,扬手甩出几支飞镖的时候,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躲避,饶是他们反映极快,还是有一人被射中了大腿,一下子跌了下去。关扬眸光一闪,又补上几刀,那人眨眼便一命呜呼了。
尽管一出手便结果了对方,关扬心中还是忍不住诧异,这几人竟然轻易就能避开他的飞镖,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本想着先拖延上一时片刻,等御天痕那边战斗结束了,再合力解决这几人,结果没过多久他便悲催地发现,这几个人似是看穿了他行动不便,只能靠飞镖,不再远距离进攻,改用近身战,一下子便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消片刻,关扬便有些支撑不住,伤口流血不断,他脑袋已有些发昏,喉咙里时不时就涌上一股腥甜。他这边动作一慢,肚子上一不留神就挨了一拳,接着是后背,肩膀,最后腿弯一痛,他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瞄了一眼御天痕,发现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被围得滴水不漏,但身法已轻快的不少,看来所中之毒快完全解了,巫木青这家伙,总归没那么大胆子害御剑山庄的少庄主。
突然间,脑后生风,关扬下意识一偏头,身子往一边一撞,翻了个滚到一边,一只手顺势往外一甩,几只飞镖破空而去。
这为他争取了一瞬的时间,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突起一脚扫向最近一人,那人慌忙侧身躲开,可还是被踢中了手腕,长刀脱手而出。
关扬瞄准机会抓住长刀,最大幅度划了个半圆,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变了。
如果是之前他给人的感觉只是个难以接近的危险人物,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手执判官笔的铁面判官,庄严肃穆,冷酷无情,他面前的众人就是等待审判与制裁的恶徒。
几名黑衣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然而他们没有退缩的余地,他们知道眼前这人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拼尽全力一鼓作气,就能杀掉他完成任务。
想到那人许诺的酬金,几名黑衣人眼中爆发出一股戾气,几乎是同时的,他们一齐朝关扬冲了过来。
一步,两步,关扬还没有动。
在他们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关扬倏地动了。他的身形奇快,左右飘移,手中长刀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挥舞着,在他的对手看来,仿佛漫天都是刀锋,但又仿佛刀刃始终对着一点。在场的五人怎么也想不到关扬最后竟还藏着这样的绝招,震惊之余只能不停歇地动着刀剑与关扬的刀锋对抗。
然后忽然满眼刀光一闪,他们的感官就永远地停止在此处了。并不锋利的刀锋快速割过他们的脖子,携裹着丝丝流光,终结了他们的生命。
几人莆一倒地,关扬就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到此还紧紧抓着那把刀,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刀上。
施展这刀法最耗真气,之前他勉强将一口气聚在胸口,撑着他到现在,现在真气耗尽,气血回流,五脏六腑都受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关扬心中叹气,这次是他太高估自己了,没想到这点伤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他扭头看了眼御天痕那边,正好看见他一剑斩落一人的人头,最后还剩下一人见势不对扭头就跑,被他飞起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下一刻,御天痕出现在关扬的身边,伸手就要去扶他,关扬摆了摆手,虚弱地道:“我歇一歇。”
不同于关扬,御天痕这一战可谓是酣畅淋漓,打得十分痛快。他的毒已在打斗中解了,如今的他又是活脱脱一条绿林好汉。
夜晚的街道格外幽静,前后见不到一个人影。御天痕干脆在关扬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关扬眨了眨眼,问道:“你看什么?”
御天痕满眼放光地道:“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刀法?”
关扬道:“不知道。”
御天痕愕然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关扬实话实说道:“我小时候练过,但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刀法。”
御天痕吃惊地看着他,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关扬微微一吃惊,道:“哦。”
御天痕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预感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去。与此同时,关扬叫了声“当心”一扬手朝御天痕身后半空中甩出一枚小刀。
紧接着,空中“嘭”的发生了爆炸,耀眼的白光一瞬间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白光过后,露出站在两边屋顶上的成排的黑衣武士。
这些人明显比之前的那一队人训练有素,武功明显不会一个等级的,伫立在屋顶像两排沉重的墙壁,压抑得人喘不过气。人人屏气凝神,全身戒备,一丝风动都能引起人高度的紧张,如利剑即将出鞘,空气你中弥漫着无形的肃杀之气。
“哈哈哈哈——”在这种可怖的氛围下,不知是谁竟还能笑出声。
这个莫名其妙笑得很大声的人就是御天痕。
关扬与他背靠背站着,手里的刀当成了拐杖用,他听见御天痕大笑,感到十分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御天痕还在笑,边笑边道:“我高兴笑就笑。”
关扬道:“你害怕吗?”
御天痕反驳道:“我怎么会害怕,我只是很想笑一笑。”
关扬道:“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御天痕终于笑不出声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不觉得他们人太多了点吗?”
关扬四处扫了一眼,点头道:“是多了点,等会儿他们一发动攻击你就冲出去吧,不用管我。”
御天痕闻言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关扬是要他抛弃伙伴独自逃走,不由得怒道:“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逃跑?你现在这可怜样子,落到他们的手里还有命在吗?”
关扬惊愕地道:“你不走?”
御天痕斩钉截铁地道:“不走。”
关扬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走?”
御天痕还是那个答案:“你不走我也不走。”
关扬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算你的武功恢复了,你的剑法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御天痕道:“是不是对手要打了才知道,我已经把你当做了好朋友,御家的男儿从不会抛弃朋友。”
关扬不说话了。
他只是紧紧握住了手里染血的刀,咬着牙支撑着身体,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可是御天痕不肯走,他的那一句朋友让他十分感动。还有什么比朋友更难得,更让人高兴的呢,御天痕愿意为了朋友身陷险地,他也愿意为了朋友坚持到最后一刻。
突然间,两名黑衣人俯冲了下来,他们从两个方向分别进攻两人。一阵刀光血影后,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关扬和御天痕姿势不变,但御天痕的小腿上却被飞来的暗器射中了。
伤口不大不小,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他每挪一步,地上便刻上一个血印。
前两个人进攻失败后又两名黑衣人下来,他们的手段虽然比之前的人强上一些,但也不是太高明,在关扬和御天痕这样的高手面前不值得一提,厉害的是每一批人都会在两人的身上留下几处伤口,然后果断地丧命。
黑衣人源源不断地下来,源源不断地被杀,地上的黑色尸体快堆成了山,两人身上也越来越破烂,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将全身都染红了。
御天痕杀红了眼,他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绝不相信自己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人命是那么不值钱。
黑衣人似乎越杀越多,怎么也杀不完,两人的体力却逐渐透支了,尤其是关扬,他现在已经连提起刀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没过多久,关扬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便扑倒在地上,嘴角流出细细的血来。
御天痕大惊,拼劲全力杀了剩余一人,冲过来一把将他捞了起来,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上方几乎没有什么减少的黑衣人。
关扬已经站不起来了,他觉得脑袋沉重得厉害,四肢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御天痕的生拉硬拽只让他感到更加难受,他有气无力地憋出一句:“你快走!”
然后就看见本来房顶上看热闹的黑衣人忽然一下子全跳了下来,打算给他们来个最后一击。
突然之间,异变陡生,就在他们高高跃起的时候,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窜到了他们身后。这个人比所有人都跃得更高,速度比所有人都快,他的一只手比正常人长出一倍,高高举起,然后落下,他身前的几人便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掉了下来。
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死了。
空中的所有人感受到不对劲,纷纷回头看去,有的硬是在半空扭转了身子,伸着剑去刺那人,可是这些都是徒劳。那人轻轻松松在空中换了几个身形,如削萝卜般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所有人。
然后落地,手臂在身前一划,“锵”的一声收刀入鞘,原来并不是他的手臂比常人长,而是他原本就拿着一把刀。
他一步一步向两人走过来,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上下翻飞,给他的人平添出几分傲世的气概来。
此时如果关扬足够清醒的话,一定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个人,因为他对于关扬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个人就是清风大侠。
而清风大侠的名字叫做关清风。关清风是关扬的爹。
关扬一直以来要杀的清风大侠,竟然就是他的爹!
关扬其实是知道他爹叫做关清风的,江湖上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清风大侠的名号,由此可见关扬一早就知道清风大侠是他爹,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爹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058 父与子)'
清风镇某处的一棵大树上,关扬躺在高高的树干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夜空出神。
透过四处散开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