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意,”关扬淡淡开口,“如意郎君,朱意。”
宁无双知道这个人,好像是武当派的弃徒,他的易容术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其他的就有些名不见经传了,“他怎么了?”
关扬拿马鞭挠了挠头,皱着眉道:“我没杀他,可是后来在第二楼,他从巫木青手里逃走了,从此我就没见过他,也不知是死是活。”
宁无双顺着他的思路分析道:“巫木青那么谨慎的人,不会轻易让他逃走的,除非他对他下了毒,或者重伤了他,料定他必死无疑,才会任由他离去。”
关扬面色凝重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我有预感他没有死。”
宁无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哦?”
关扬道:“因为我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总是不会轻易死掉。而且我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宁无双道:“这些只有等找到他的时候再说了。”
关扬无奈道:“只能这样了。”
两人站了大半晌,从四面八方来小清泉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关扬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来时特意戴了个斗笠,此时倒也不怕给人认出来,不过这样偷偷摸摸的总感觉很不爽。
咕噜噜一阵闷响,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吸引了不少人目光,但江湖中人性情都比较豪爽,也没有人多看他们两眼。
关扬道:“去吃饭吧。”
宁无双道:“好。”接着看了关扬一眼,道:“你好像都不怎么关心清风大侠。”语气竟带着点幽怨,好像关扬这样是对不起他似的。
关扬瞥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道:“方才是有点担心来着,但现在又不担心了,传说中的清风大侠啊,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与其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我自己呢。”
宁无双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对人对事都漫不经心地关扬对此竟看得这么通透,不禁心生感慨,有种吾家儿郎终长成的欣慰。宁无双年轻潇洒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满满是父爱母爱各种爱的心啊!
两人回到了清风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疾奔御天痕的落脚处而去。别看宁无双富得流油,名下产业不计其数,但他其实还是挺随便的,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住,一点也没有富商的铜臭和坏毛病,看上去就像个好脾气的儒雅书生。
当然,除了他有时候很阴险,喜欢整人,其他真的都挺好的。
当宁无双领着关扬在一个地方停下的时候,关扬不禁大吃了一惊,因为他面前的不是其他,而是他来过两回的胖子的成衣店。
关扬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宁无双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他赶忙跟上,脑袋里满是惊讶疑问。
这家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不好,偌大的铺子一眼扫去看不见一个人,只有柜台处趴着一大堆肉,鼾声阵阵,居然睡着了。
关扬先一步走到柜台前,使劲一拍,柜台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关扬的手都震麻了,“老板!”
胖子老板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嘴里哇哇大叫,下意识张牙舞爪地朝关扬拍了过来。
关扬瞳孔猛地一缩,闪身退后半步避开,就算这样也才堪堪避过掌风。胖子似乎也是一愣,接着才认出后面的宁无双,一脸的惊魂未定。
关扬慢慢取下斗笠,指尖灵巧地一转,将斗笠随意拿在手里,笑道:“老板好身手。”
胖子的脸色变了变,一瞬之后又恢复原状,笑意盈盈地道:“关老弟,你也不赖啊。”
关扬笑容不变:“老板过谦了,这一招割风断水可谓是收放自如,熟练之极,威力也是不俗,要是我再慢半拍,这张脸可就见不得人了。”
胖子的脸色又变了变,眼中的惊愕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自你们进门我便听出你们是练家子,本想趁机试探一番,没想到竟给你识破了,我这一招割风断水虽然已经收了些力道,但你轻易就躲开了,可见不是你厉害就是我功夫还不到家。”
末了又真心一笑,竖起了大拇指,“只一眼就认出我这一招的招式,高,实在是高!”
关扬心中又难免一阵得意,笑着道:“老板,我们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当然也不是第三次。”他指的是御天痕带他来的那一次。
胖子精明之极,哪能不懂他的意思,笑呵呵地道:“这是我们第四回见面了,上一回是我家公子带你来的,当时看见你们俩的样子啊,哎呦,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似的,可吓死我了!”
关扬打量了眼四周,道:“你这铺子也是御剑山庄的产业?”
胖子笑道:“不错,既然都是朋友,我就不想相瞒了,我在这里,一来是图个清闲,二来顺便探探江湖上的风向,随时向上汇报,也算是个暗桩。”
关扬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宁无双从一开始便被晾在了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心中十分不爽,当下便大声地道:“连老板,我们找御天痕有事,他在不在?”
他话音刚落,两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门外响起一个美妙的女声:“御天痕在哪儿?”
'(066 玉玲珑)'
随着声音,一个粉色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御天痕在哪儿?他人呢?”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来人。
待粉衣姑娘进门后,后面紧跟着又进来一个白衣的少年,少年一脸的无奈与不耐烦,明显和粉衣姑娘是一路的。
待看清了粉衣姑娘的脸,关扬和宁无双均是一愣,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苏苏小美人。而他身后的少年……
关扬不由得眯了眯眼,这人分明是前一晚在山上林子里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虽然当时并没有看见他的相貌,但这形象还有感觉确是无论如何也错不了的。
“哎呦,两位贵客,里面请,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尽管瞧,我给你们让些利,算是照顾新客人,快来瞧瞧——”
胖子老板忙不迭地起身招呼,宁无双趁机在关扬耳边悄声道:“这小子眼熟得很,好像是那次在兰城街上撞见的骑马的人,就是为了一个小姑娘跟你争风吃醋的那个。”
关扬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总觉得他熟悉,原来是旧相识啊,压低声音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无双看他一眼,眼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怎么知道?
苏苏的样子与那时候所见没有丝毫差别,连衣服都是同一种颜色,也难怪关扬他们一眼就认出她了,而苏苏却没有正面见过两人,因此此时并不没有认出他们。
很显然,苏苏是由刚才宁无双那一句“御天痕在哪里”引来的,由此可见苏苏方才只是路过,而御天痕对她的吸引力非同一般,再由此可见,她与御天痕的关系非比寻常。
苏苏一进门毫不理会殷切招待的老板,伸着脖子左右张望,边找边道:“你们说的御天痕呢?”
连关扬都能看出她和御天痕的异常关系,胖子老板这种老江湖老油条就更不用说了,他抖动着满脸的肥肉做出一个迷惑和抱歉的表情,诚恳地道:“这位姑娘,你听错了吧,这里没有你说的人,只有我和那边两位客人,我们刚才正在说话,你大概真的误会了。”
苏苏怀疑地看了胖子一眼,又看向关扬两人,关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宁无双报以温柔一笑。
身后的少年也注视着两人,眼中满是疑惑。
胖子有意无意地堵在了苏苏的身前,满脸堆笑,如果苏苏要往里走,只能越过这座大山,可话已说到这份上,再不依不饶下去就显得苏苏纠缠不清了。
苏苏心里着急,可又不好横冲直撞跑到两个男人面前问东问西,也不甘心就此离去。自从上次见面,她就一直对御天痕念念不忘,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的线索,怎么也不愿这样放弃。她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关扬两人也不说话,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就在大家都保持缄默的时候,白衣少年站出来了,他毫不客气地推开胖子,走到宁无双面前,傲然道:“我之前分明听见从你嘴里蹦出了‘御天痕’三个字,你别说是我听错了,更别说你说错了,我绝对不会信的!我们是那姓御的朋友,朋友要找他叙旧怎么了?!”
宁无双被少年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头看了关扬一眼,眼中的惊讶不言而喻,然后他缓缓从袖筒里抽出扇子,开始目空一切专心致志地扇扇子。
无视,直接无视。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吗?那我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少年一出手就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有些愕然,但他少年心性,火气立马就冲上来了,指着宁无双的鼻子恶狠狠地道:“你……”
宁无双也不是没脾气的,尤其是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当下一收扇子,把他的手指推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道:“谁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你家大人呢?”
关扬暗暗挑了挑眉,转眼去看少年的反应。
少年果然忍受不了别人说他是小孩子,一张脸立马就变了,眼中的火气簌簌往上冒,那火光直射在宁无双的身上,简直要把他点着了。宁无双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敌视,自顾自欣赏着他的扇子,好像那上面画了个美人。
少年隐忍着没有动,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冲上来把人大打一顿。就在关扬以为少年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的时候,却见少年忽然恨恨地一转身,一甩袖子道:“表姐,别理这两个家伙了,回头我一定给你找着那姓御的,把他带到你面前任你发落。”
苏苏俏脸一红,没有说话,眼睛却因后面这句话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让人望之生怜。三人心中同时在想,御天痕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啊这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追着他跑!
关扬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这小子倒也不像表面那么轻浮鲁莽,不知进退,很有几分大家风范啊,想来几年后也是一个人物。
苏苏这边羞答答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少年干脆也不等她回答了,抬腿就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门外忽然一暗,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走的很急,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掌柜,掌柜?”
胖子老板大概从没在同一时间接待过这么多人,一时有些愣神,听到呼喊声才猛然惊醒,立马迎了上去,恭恭谨谨地道:“两位有何吩咐?”
这家铺子的店面其实不算小,但此时这么多人却也显得有些挤,老板忙着照顾生意,便把其他人晾到一边去了,三人站在门内,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关扬几人只得尽量往里面不碍事的地方站了站。
至于那白衣少年,关扬暗忖他是个识大体的人,此时果然没有看错,他虽然变现出了很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乖乖退后了几步等着。
那两人身穿着样式颜色都都差不多的衣服,腰间各挎了一把装饰精美的佩剑,佩剑上均吊着一方小小的玉块,随着他们小幅度的晃动,一个“煞”字在众人眼前若隐若现。
这两人是天煞帮的人!
在场的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手,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身份,那两人还浑然不觉,对着胖子老板颐指气使,叫道:“拿两套最好的男装,快快!”
胖子老板没有迟疑,转身去取了两套衣服,交到两人手里,那两人二话不说,掏出钱付账走人,边走边嘟囔着什么。快走出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一人说了句“叫花子还穷讲究”什么的,可惜离得远,也没有听清楚。
宁无双还在品味着那句“叫花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关扬看了眼门口的地方,想到之前发现的关于罗运雨的种种,忍不住叹道:“天煞帮这下子又有好事了。”
宁无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关扬道:“你想啊,一个叫花子都能让人伺候,还要穿新衣,那就说明这叫花子的身份很不一般,说不定还是个大人物,一个大人物却待在这样一个小帮派,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有好事了。”
宁无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不如去拜访一下罗帮主,顺便见识见识那位大人物。”
关扬笑道:“这个当然好了,不过你只能自己去,我不能去。”
宁无双奇道:“为什么?”
“因为他前不久杀了天煞帮的帮众,现在自然不敢出现在敌人的老窝里。”接话的竟是还未曾离去的少年,关扬两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他也一脸惊异地看着关扬。
少年上前一步,站在关扬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就是昨晚我在山上遇见的那个人?”
关扬也不避讳,笑着道:“是啊,我们又见面了。”
宁无双惊讶地看了看两人,道:“你们认识?”
关扬道:“算是吧。”
既然都认识,那就好说了,苏苏再次冲上来问御天痕的事情,宁无双只得苦笑着承认,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也不知道御天痕在哪里,至于这里是秘密窝点的事情,没必要告诉太多的人。
少年复姓南宫名连云,是姜云姜城主的外甥,说是这次来清风镇纯粹是看热闹的,但关扬对此却不相信,从昨晚他被人追杀去情况来看,他来清风镇一定有什么目的。
几人天南地北寒暄了几句,谁也没真正说到深处,随即就以有事为借口各自散了。
关扬抱着胳膊倚在柜台前,回想方才他们说过的话,“姜城主的外甥,现在来清风镇,还被人追杀,你们是怎么想的?”
胖子道:“这个我刚才就想到了,后天就是比武大会,往年比武大会开始前都要奉出此次比武的奖励,借以鼓励众人,我猜那小子是不是来送宝贝的。”
宁无双紧接着问道:“什么宝贝?”
胖子嘿嘿一笑,道:“我的独家消息,今年比武的胜利者可以得到的宝贝是——玉玲珑!”
关扬和宁无双同时叫道:“玉玲珑?”
胖子道:“不错,正是玉玲珑。”
宁无双神色肃穆,缓缓摊开扇子扇了两下,道:“传说中玉玲珑是南海万空大师的至宝,他圆寂后又传给了他的弟子万心,也就是如今空山寺的第一任长老,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万心大师死,玉玲珑也不知所踪……如今却突然出现,还作为比武奖励被搬到了台面上,着实够吸引人的。”
关扬接道:“前提得是真货。”
宁无双摇了摇头:“是不是真货只有拥有玉玲珑的人才知道,因为以前所有见过玉玲珑的人都不在了,也就是说,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玉玲珑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关扬忍不住抽了口气,没想到世间还真的存在这种只闻其名的宝贝,又问胖子: